诗歌评论 澠水燕談錄   》 捲第十      王闢之 Wang Bizhi

  談謔凡二十三事
  
  國初,將軍王景鹹嘗守邢州,使臣王班銜命至郡,景鹹宴之,坐中厲聲曰:“請王班滿飲。”景鹹以為官也。左右曰:“王班,姓名也。”景鹹大慚,責左右:“爾輩何不先教我1坐中大噱。
  
  國初,聶崇義精《禮》學,著《三禮圖》上之,盛行於世,詔給於國子監講堂。郭忠恕嘗誚其姓曰:“近貴全為聵,攀竜即作聾。雖然三個耳,終是未為聰。”崇義曰:“僕不能詩,聊以一聯奉酬:勿笑有三耳,猶勝畜二心。”其敏而善謔,亦可嘉也。
  
  寇萊公與張洎同為給事中,公年少氣銳,嘗為《庭雀》詩玩張洎曰:“少年挾彈何狂逸,不用金丸用蠟丸。”譏洎在金陵圍城中,嘗為其主作詔納蠟丸中追上江救兵也。
  
  陳文惠善八分書,點畫肥重,自是一體,世謂之堆墨書,尤宜施之題榜。鎮鄭州日,府宴,伶人戲以一幅大紙濃墨塗之,當中以粉筆點四點。問之:“何字也?”曰:“堆墨書田字。”文惠大哂。
  
  丞相王公之夫人鄭氏奉佛至謹,臨終囑其夫曰:“即死,願得落發為尼。”及死,公奏乞賜法名師號,斂以紫方袍。王荊公之子雱,少得心疾,逐其妻,荊公為備禮嫁之。好事者戲之曰:“王太祝生前嫁婦,鄭夫人死後出傢。”人以為異。又工部郎中侯叔獻妻悍戾,叔獻既殂,兒女不勝其酷,詔離之,故好事者又曰:“侯工部死後休妻。”
  
  王琪、張亢同在南京晏元獻公幕下。張肥大,王以大牢目之;王瘦小,張以彌猴目之。一日,有米綱至八百裏村,水淺當剝載,府檄張往督之,王曰:“所謂八百裏駁也。”張曰:“未若三千年精矣。”元獻為之啓齒。
  
  劉貢父文學過人,而又滑稽善謔。知曹州日,於伋書記自京還,貢父問:“嘗見王學士,渠有老態否?”於曰:“顔猶未老,而鬢已斑。”貢父曰:“豈非急進至然也?”貢父之警辨多類此。
  
  往年士大夫好講水利。有言欲涸梁山泊以為農田者,或詰之曰:“梁山泊,古鉅野澤,廣袤數百裏。今若涸之,不幸秋夏之交行潦四集,諸水並入,何以受之?”貢父適在坐,徐曰:“卻於泊之傍鑿一池,大小正同,則可受其水矣。”坐中皆絶倒,言者大慚沮。
  
  穎上常夷甫處士,以行義為士大夫所推,近臣屢薦之。朝廷命之官,不起。歐陽公晚治第於穎,久參政柄,將乞身以去。顧未得謝,而思穎之心日切,嘗有詩曰:“笑殺汝陰常處士,十年騎馬聽朝雞。”後公既還政,而處士被召赴闕,為天章閣待製,日奉朝請。有輕薄子改公詩以戲之曰:“卻笑汝陰歐少保,新來處士聽朝雞。”
  
  歐陽文忠公不喜釋氏,士有談佛書者,必正色視之。而公之幼子小字和尚。或問:“公既不喜佛,排浮屠,而以和尚名子,何也?”公曰:“所以賤之也,如今人傢以牛驢名小兒耳。”問者大笑,且伏公之辨也。
  
  馮吉,瀛王道之子,少學能文,而輕佻善謔,尤精鬍琴。嘗因傢會,道命彈鬍琴,麯終,賜之束帛以辱之。吉緻帛於項,以左手抱琴,右手按膝,如伶人拜起,舉傢大笑。終以浮薄不登清近。仕皇朝,終少列。
  
  頃有秉政者,深被眷倚,言事無不從。一日禦宴,教坊雜劇為小商,自稱姓趙名氏,負以瓦瓿賣沙糖,道逢故人,喜而拜之。伸足誤踏瓿倒,糖流於地,小商彈指嘆息曰:“甜采你即溜也,怎奈何1左右皆笑。俚語以王姓為“甜采”。
  
  鬍秘監旦學冠一時,而輕躁喜玩人。其在西掖也,嘗草《江仲甫升使額誥詞》雲:“歸馬華山之陽,朕雖無愧;放牛桃林之野,汝實有功。”蓋江小字芒兒,俚語以牧童為芒兒。鬍又嘗行巨璫誥詞雲:“以爾久淹禁署,剋慎行藏。”由是諸竪切齒。範應辰為大理評事,旦畫一布袋,中藏一丐者,以遺範,題雲“袋裏貧士”也。
  
  劉攽貢父、王汾彥祖同在館閣,皆好談謔。一日,劉謁王曰:“君改賜章服,故緻賀爾。”王曰:“未嘗受命。”“旦早聞閣門傳報,君但詢之。”王密使人詢之閣門,乃是有旨:諸王墳得用紅泥塗之爾。
  
  貢父晚苦風疾,鬢眉皆落,鼻梁且斷。一日,與子瞻數人小酌,各引古人語相戲。子瞻戲貢父雲:“大風起兮眉飛揚,安得壯士兮守鼻梁。”座中大噱,貢父恨悵不已。貢父晚年鼻既斷爛,日憂死亡,客戲之雲:“顔淵、子路微服同出,市中逢孔子,惶怖求避,忽見一塔,相與匿於塔後。孔子既過,顔子曰:‘此何塔也?’由曰:‘所謂避孔子塔也。’”
  
  有張獻圖者,應舉久不第。好嘲戲。以王年推恩,得三班奉職,以詩寄其妻雲:“吾今為奉職,子莫怨鸞孤。”
  
  往歲有丞相薨於位者,有無名子嘲之。時出厚賞購捕造謗。或疑張壽山人為之,捕送府。府尹詰之,壽雲:“某乃於都下三十餘年,但生而為十七字詩,鬻錢以糊口,安敢嘲大臣。縱使某為,安能如此著題。”府尹大笑,遣去。
  
  張文寶,永州人,博學有文。從子仲達以詩一軸示文寶,自炫《鷺絲》詩最為得意,雲:“滄浪最深處,鱸魚初得時。”文寶雲:“更宜雕琢。”仲達雲:“如何雕琢?”文寶雲:“詩固佳矣,但鷺絲腳太長爾。”仲達赧服。
  
  子瞻通判錢塘,嘗權領州事,新太守將至,營妓陳狀,以年老乞出籍從良,公即判曰:“五日京兆,判狀不難;九尾野狐,從良任便。”有周生者,色藝為一州之最,聞之,亦陳狀乞嫁。惜其去,判雲:“慕《周南》之化,此意雖可嘉;空冀北之群,所請宜不允。”其敏捷善謔如此。
  
  顧臨學士魁偉好談兵,館中戲謂之顧將軍。一日,同館諸公遊景德寺,至寺前柏林,雨暴作,顧戲同捨林希曰:“雨中林學士。”遽答曰:“柏下顧將軍。”諸公大噱,以為精對。
  
  熙寧中,學士以《字解》相上,或問貢父曰:“曾得字學新說否?”貢父曰:“字有三牛為犇字,三鹿為麤字。竊以牛為麤而行緩,非善犇者;鹿善犇而體瘦,非麤大者。欲二字相易,庶各會其意。”聞者大笑。
  
  予元豐元年調博州高唐縣令,時黃夷仲廉為監察御史,予往別焉。夷仲口占一絶句見謔雲:“高唐不是那高唐,風物由來各異鄉。若嚮此中求夢雨,衹應愁殺楚襄王。”蓋譏河朔風土人物之質樸也。
  
  荊國王文公以多聞博學為世宗師。當世學者得出其門下者,自以為榮,一被稱與,往往名重天下。公之治經,尤尚解字,末流務多新奇,浸成穿鑿。朝廷患之,詔學者兼用舊傳註,不專治新經,禁援引《字解》。於是學者皆變所學,至有著書以詆公之學者,且諱稱公門人。故蕓叟為輓詞雲:“今日江湖從學者,人人諱道是門生。”傳士林。及後詔公配享神廟,贈官並謚,俾學者復治新經,用《字解》。昔從學者,稍稍復稱公門人。有無名子改蕓叟詞雲:“人人卻道是門生。”
  
  
  補遺
  
  元祐九年,巴東大火,柏與公祠俱焚。明年,莆陽鄭贛來為令,悼柏之焚,惜公手植,不忍剪伐,種凌霄於下,使附幹以上,以著公遺跡,且慰邦人之思。朱子《五朝名臣言行錄》四之二《寇忠愍公準》
  
  蔡文忠公喜酒,飲量過人。既登第,通判濟州,日飲醇酎,往往至醉。是時太夫人年已高,頗憂之。一日,山東賈存道先生過濟。文忠館之數日。先生愛文忠之賢,慮其酒廢學生疾,乃為詩示文忠曰:“聖君恩重竜頭選,慈母年高鶴發垂。君寵母恩俱未報,酒如成病悔何追。”文忠瞿然起謝之。自是非親客不對酒,終身未嘗至醉。《五朝名臣言行錄》五之一《蔡文忠公齊》
  
  明肅太後臨朝,一日,問宰相曰:“福州陳絳贓污狼藉,卿等聞否?”王沂公對曰:“亦頗聞之。”太後曰:“既聞而不劾,何也?”沂公曰:“外方之事,須本路監司發擿。不然,臺諫有言,中書方可施行。今事自中出,萬一傳聞不實,即所損尤大也。”太後曰:“速選有風力、更事任一人為福建路轉運使。”二相稟旨而退。至中書,沂公曰:“陳絳,滑吏也,非王耿不足以擒之。”立命進熟。呂許公俯首曰:“王耿亦可惜也。”沂公不諭。時耿為侍御史,遂以為轉運使。耿拜命之次日,有福建路衙校拜於馬首,雲:“押進奉荔枝到京。”耿偶問其道路山川風候,而其校應對詳明,動合意旨。耿遂密訪絳所為,校輒泣曰:“福州之人以為終世不見天日也,豈料端公賜問,然某尤為絳所苦者也。”遂條陳數十事,皆不法之極。耿大喜,遂留校於行臺,俾之幹事。既置詔獄,事皆不實,而校遂首常納禁器於耿。事聞,太後大怒,下耿吏,獄具,謫耿淮南副使。皆如許公之料也。《五朝名臣言行錄》六之一《呂文靖公夷簡》
  
  是歲大旱蝗,詔公奉使安撫江、淮。還,以太平州貧民所食烏昧草進呈,乞宣示六宮戚裏,用抑奢侈。《五朝名臣言行錄》七之二《範文正公仲淹》
  
  徂徠石守道常語學者曰:“古之學者,急於求師。孔子,大聖人也,猶學禮於老聃,學官於郯子,學琴於師襄,矧其下者乎!後世恥於求師,學者之大弊也。”乃為《師說》以喻學者。是時孫明復先生居太山之陽,道純德備,深於《春秋》。守道率張洞北面而師之,訪問講解,日夕不擔明復行則從,升降拜起則執杖屨以待。二人者,久為魯人所高,因二人而明復之道愈尊。於是學者始知有師弟子之禮。《五朝名臣言行錄》捲十之四《徂徠石先生介》
  
  公舊有德於關中,秦人愛之。後子華自丞相出宣撫陝西,父老有遠來觀於道旁者,愕然相謂曰:“吾以謂韓公,乃非也。”於是相引以去。《三朝名臣言行錄》一之一《韓忠獻公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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