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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类 》 荀子今註今譯 》
第一捲 勸學篇第一（7）
王云五 Wang Yunwu
熊公哲 Xiong Gongzhe
［今註］
①楛，惡也，此藉言非禮之事，《儒效篇》：“諸侯問政，不及安存，則不告也；匹夫問學，不及為士，則不教也。”亦為所問非禮也。
②方，術也；《論語》：可謂仁之方。
③理，所以然之理。
④緻，道之極緻。
⑤傲，躁之假藉字，註已見上。
⑥舒，怠緩也。交，王引之雲：讀為姣，姣，侮也，音絞。言不侮慢，不怠緩，天子將予之福祿。予，給也。所引詩，見《小雅·采菽篇》，蓋天子答諸侯之詩。匪交，詩作彼交，亦藉彼為匪。
［今譯］
凡有以非禮為問者，不告也。以非禮相告者，不過問也。有說非禮者，不就而聽之。有爭意氣求勝而不求益者，不與辯也。朋友相交有道，相接有禮。故必以朋友之道來，纔可與之相接。不以朋友之道來，便可避而不與相接。故凡有問學者，禮貌謙恭，而後可與之言造道之方；言辭和順，而後可與之言造道之理；顔色表現出從善之誠意，而後可與之言道之極緻。其人未可與言而與之言，謂之躁；可與言而不與之言，謂之隱；不觀氣色而言，謂無目之瞽。故君子不傲不隱不瞽，謹慎以修其身。詩曰：“匪交匪舒，天子所予。”不侮慢，不怠緩，斯福祿所予也。
按：《論語·季氏篇》：“侍於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隱；未見顔色而言，謂之瞽。”註傢或藉彼以解此，然細玩兩文，孔子就學者言，荀子就教者言，固亦有辨。觀此，足見君子與朋友講習，必以誠心相接，方能獲緻切磋之益。
百發失一，不足謂善射；千裏跬步不至，不足謂善禦；倫類不通①，仁義不一②，不足謂善學。學也者，固學一之也。一出焉，一入焉，塗巷之人也；其善者少，不善者多，桀紂盜蹠也③；全之盡之，然後學者也。君子知乎不全不粹④之不足以為美也，故誦數⑤以貫之，思索以通之，為其人以處之⑥，除其害者以持養之。使目非是無欲見也，使耳非是無欲聞也，使口非是無欲言也，使心非是無欲慮也。及至其至好之也，目好之五色⑦，耳好之五聲，口好之五味，心利之有天下⑧。是故權利不能傾也，群衆不能移也，天下不能蕩也，生乎由是，死乎由是，夫是之謂德操⑨。德操然後能定，能定然後能應⑩，能定能應，夫是之謂成人{11}。天見其明{12}，地見其光，君子貴其全也。
［今註］
①倫類二字極難作解，荀子言禮，有倫類，有統類。蓋諸子論學，各有其慣用之術語：如墨子之“兼別”，蘇張之“縱橫”，莊子之“因是”，韓非之“參伍”，楚辭之“靈修”，皆術語也。原夫禮，本是聖王之法製；故就禮法言，則曰倫類，如此“倫類”不通是也。或簡言曰類；上文禮者法之大分，類之綱紀是也。倫者，禮法同異之倫比。就聖王言，則曰“統類”，《解蔽篇》：學者以聖王為師，法其法，以求其“統類”是也。或簡言曰統。《非十二子篇》“略法先王而不知其統”是也。統者百王相因相傳之統紀。至其為用，則所以濟法教之所不及，聞見之所未至，楊註所謂“禮法所無，觸類而長”者此也。互詳《儒效篇》註。
②一，謂純一，或全一。蓋造次不離，他術不足以亂之。
③盜蹠，《莊子》有《盜蹠篇》，解者曰：“柳下惠之弟，日殺不辜，聚黨數千人，橫行天下。”
④粹，即純一也。
⑤誦數，俞樾雲：猶誦說也。《禮記·儒行篇》：遽數之不能終其說。《正義》：數，說也，荀子所謂學，質言之，蓋即禮也。故凡“誦數”“思索”皆謂研讀禮也。貫，同串，謂講習也。
⑥為其人，《解蔽篇》所謂象效其人，其人蓋古之君子。
⑦緻，同至。目好之五色，謂好之過於五色也。古“之”“於”二字通用，此四“之”字意並同“於”。
⑧心利之有天下，謂心視學問之利，更甚於富有天下之利。
⑨操，守也；德操，謂守道不變之情操。生乎由是，死乎由是；是，指學也，亦禮也。蓋極言死生不離乎禮法也。
⑩定，謂定力；能應，謂能以有定應無定；以禮法所有，應禮法所無。
{11}成人，即全之盡之之學者；《論語》：子路問成人。朱註：成人，全人也。但與完人略異。
{12}明，大也；光，廣也。天見其明，地見其光，兩“見”字，俞樾雲：並當做“貴”。蓋貴字漶漫，唯存下半之“貝”，因誤為見耳。天貴其明，地貴其光，君子貴其全，一貫說下。以天地之廣大，比君子之全盡，句法自當一律。
［今譯］
射者發百矢，而失一不中，不足稱為善射；禦者行千裏，而差跬步不至，不足稱為善禦。學者學於禮，而不能通知其倫類，純一於仁義，不足稱為善學。何謂學，學便當求其全一。一時入於善，一時入於惡，塗巷間之常人也；善者少，不善者多，桀紂盜蹠之類也；積善而全盡，然後可稱學者也。君子知夫為學不全備，不純一，便不足稱為美善也，故誦說詩書禮樂，以求貫穿其大義，思索以求通達其精旨，讀其書，效慕其人，而設身處地以求之，根除一切害道之事，因以保持其學之所得。使目非所學，無欲見也；使耳非所學，無欲聞也；使口非所學，無欲言也；使心非所學，無欲思慮也；及乎積久成習，而至好之也，目不好視五色，所好有甚於五色者矣；耳不好聽五聲，所好有甚於五聲者矣；口不好嗜五味，所好有甚於五味者矣；極至於天下之富，而亦不足以為利矣。以故權利不能傾奪，群衆不能移動，天下之大亦不能搖蕩其志業。生乎由此，死乎由此，終始如一，如此纔謂之德操。有此德操，然後心中有定主；心中有定主，然後能因應外來事物，而麯得其宜。內能定，外能應，如此，纔可稱為全人。天貴其大，地貴其廣，君子貴其全也。
按：此明學貴全盡，因而詳述所以達於全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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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臺灣商務印書館國學經典文叢
【資料來源】重慶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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