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新鲜吧确实叫人难以想象,说不新鲜吧也真不是现在的创造,老东乡人讨饭是有传统的。当然数这几年最邪乎,农民心里有一种情绪,以前讨饭不管怎么说也是丢人的事,老出去讨饭的人就会讨不上媳妇。可现在讨饭成了一件可以显摆的事,光明正大,呼朋唤友,有点以讨饭为荣的劲头。农民这股情绪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你说造反咱跟着你造了,你说夺权咱也陪着你夺了,该批的批了,该斗的斗了,闹了半天不仅没挡住穷,甚至更穷了,谁还乐意饿着肚子陪你玩儿?不如自己也出去串联吧。所以一到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郭家店的人不出去讨上几个月的饭就浑身不自在,总好像吃了大亏。有的要过年才回来。所以,老东乡的人外出讨饭都讨出了大名声,无论到哪儿,你看到讨饭的一问,哪儿人呐?十有八、九是老东乡的。北半个中国都知道,老东乡盛产讨饭的。
封厚拿眼瞟瞟刘大江,揶揄道:这是你刘主任领导有方啊,能靠讨饭讨出了知名度,也算是个特点。
刘大江这几年被折腾了个溜够,在老东乡已经没有人样了,虽然现在又被结合进领导班子,却还装着满肚子的牢骚,一时竟无法当着眼前的村民跟这个封组长发泄,只好脸一红咽下了封厚的挖苦。通过几次打交道,他觉得封厚这个人是有背景的,嘴很会说也很敢说,不管你是造反派还是老干部,他都不怵你。如今"组长"是个最奇怪的头衔,可大可小,可上可下,小到农村的互助组,大到权力通天的中央领导小组,谁知道这个封厚是多大的一个"组长"?刘大江在丰厚面前不敢多说少道,可是郭家店的贫下中农不管这一套,他们是一盘散沙般的讨饭大军,被无故的拦下圈住,谁想让他们做出个紧张害怕的样子都很难。一见有上边的头头站在这儿,有人更长了精神,故意高声叫号:
"眼看就晌午了,还不让走啊?"
有人唱上句,就有人接下句:"不让走好啊,至少晌午头这顿饭有人管喽。"
还有犯傻装愣的:"谁管呀?村上要能管得起这么多人吃顿饭,也就不叫郭家店了。"
"是啊,不知从几百辈子前就传下话来了:郭家店,盐碱滩,旱了喝苦水,涝了去讨饭……"
封厚站在风口上,越听身上越冷。看来穷是一种病呵,一种能传染的疾病。他忍不住又责备身旁的刘大江:"国家不是发了救济粮吗?县里也三令五申要积极开展生产自救,杜绝大批外出讨饭的现象,这里反而变本加厉,简直是在倾巢出动!"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刘大江只能小声向封组长解释:"那点救济粮哪经得吃呀,一个冬天就吃光了,到了青黄不接就出去擀毡呗。至于生产自救,有生产才能自救,现在的问题就是不能正常开展生产,天灾人祸,缺种子少劳力……"
"那万岁麦地是怎么种出来的?"
旁边有多嘴的把话接过来:"还得说人家郭存先有本事、有主见呐,愣是借种子把地种上了,今年就有收成,省得出去要饭。"
有人感叹:"他能借来种子,别人谁有这个本事?"
封厚不解,郭存先能行,为什么其他人就不行呢?问了一声:"郭存先在这儿吗?"
"人家又不去串联,干嘛要站在这太阳底下挨晒?"
"那么村干部们哪?"
一个负责管着广场上的群众不得离开的民兵答话:"他们正在大队里等着上级领导呢……"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看见郭存勇从村里跑来了,就站到一边不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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