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陽光八萬裏：2007年最具實力的散文集   》 第109節：金猴嶺、蠃圈套與金絲猴的經濟圈(3)      古清生 Gu Qingsheng

　　在金猴嶺區域活動的金絲猴有5個群體，最大的1個群體有340衹，中等的群體１個160衹，１個230衹，一個72衹，１個最小的群體衹有49衹金絲猴。現在相對固定在循環圈大竜潭活動的金絲猴是72衹這個群體。金猴嶺的金絲猴沿着大竜潭、觀音洞、蠃圈套、陰坡綫、天池埡、廟坪、九裏十三灣、朱傢灣、白杉園、背架子溝、將軍寨、大草坪、火石溝再回到天池埡、魚兒溝、扇子壩、矮山池過紅石溝，最後回到金猴嶺。
　　回來的終點，也是出發的始點。金絲猴一旦確定了它們的生活圈，它們就沿着既定的路綫遷徙、棲息，在路上的金絲猴，悲歡與離合，新生和死亡，莫不與森林結為一體。以金猴嶺為活動中心的金絲猴群體，它們實際上有一個世人尚不知曉的重要活動區域，這個區域深藏着地球深部的秘密，它是天堂，也是地獄！
　　蠃圈套，一個隱藏於神農架億萬年來未曾有人穿越的神秘森林大峽𠔌。我就住在蠃圈套邊緣的大竜潭金絲猴科考基地，看那邊飄過來的雲朵，聽那邊傳過來的獸叫。離它約一小時的山道，翻越大竜潭的北坡，登峰遠眺，即可見蠃圈套上空雲煙氤氳。
　　我知道，那是我生命永不可抵達之境。假使時光倒流20年，我可能生發穿越蠃圈套的念頭，但是我心裏清楚，那是一個永不可實現之夢。以至我懷疑，今天生活在地球上的人，有沒有一個人能夠穿越蠃圈套。從人的體能和精神意志考察，可以肯定沒有這樣的人，它將是地球最後的沒有人跡抵達的大峽𠔌！蠃圈套大峽𠔌，一個鍋形的大峽𠔌，它的長寬大約在14公裏乘15公裏，它的最高處的邊緣在海拔2890米，它的底部到底有多深，卻是萬古之謎，無人知曉。
　　在我們這個星球上，當百慕大三角不再神秘，當塔剋拉瑪幹和羅布泊均被現代人穿越，當珠穆朗瑪峰也被人登臨，然而蠃圈套不會有徵服者光臨，因為進入蠃圈套，即意味着死亡！
　　蠃圈套是地球上唯一保持着史前生態的原始森林，它至今沒有被人類觸碰，也就是說，衹有蠃圈套保持了真正的地球原始森林的樣本，而且至今沒有揭秘，一代代的植物學家、動物學家、昆蟲學家和地質學家都對它望洋興嘆。人類至今也不完全清楚蠃圈套中的植物種群和動物種群，投入最大、裝備最精良的中美聯合科考隊也沒能穿越蠃圈套。
　　我與神農架最優秀的金絲猴考察者大老楊和小老楊朝夕相處，他們跟蹤金絲猴的歷史都有10年以上，他們給諸多著名的金絲猴學者做過嚮導和助理。他們對神農架的森林、山岡與河流了如指掌，沒有山崖在他們面前不能逾越，他們攀崖如猿，他們敢衹身在原始森林過夜，遭遇過虎、熊、豹、豺狼和毒蛇。然而，他們也衹是進到蠃圈套的邊緣，從蠃圈套的邊緣下到蠃圈套內一二公裏左右的崖坡上，即從原路返回。
　　蠃圈套一直是神農架最優秀的獵人和採藥人葬身的地方，那是他們靈魂的歸宿。設若沒有葬身蠃圈套，衹能證明他們不是很優秀，因為他們不敢進入蠃圈套。敢進蠃圈套的獵人和採藥人，必然無回。神農架至今衹有一些在蠃圈套邊緣遊走和眺望過蠃圈套的人，他們或者下到蠃圈套懸崖峭壁的某一處即受阻於絶境。
　　關於蠃圈套的神秘與險峭，金絲猴科考隊員每人都談出他們在那裏的驚險和奇遇。這個鼕天的夜晚，我們在大竜潭科考基地圍爐而坐，爐子是用油桶改製的，爐腔一半在地下，上面扣半截油桶，前面開有圓形爐門，後面連接煙囪，上部開的圓形爐口，燃料是從森林中伐來的自然死木。爐口上，擱着一隻鐵鍋，燉着從山下搬來的排骨、土豆、藕、白菜、臘肉和魚等。我們有一位專職廚師王俊，她在鍋裏燒熱油，先炸花椒、辣椒、蒜蓉和豆瓣醬，然後放水，將肉類和菜都擱進鍋裏煮沸。排骨則事先燉好，裝在一個砂鍋裏面，砂鍋貼在爐子邊上，近似一種烘燉，這樣一天的時間燉下來，味道極佳。吃着喝着，每個人談起下蠃圈套的奇遇。大老楊迷路5小時，小老楊遭遇菜花烙鐵頭，它是神農架最毒的毒蛇之一；楊敬元在蠃圈套懸崖峭壁上遇到狗熊，姚輝看到絶壁上金絲猴的驚險之跳……
　　從魚兒溝的矮山池山脊嚮蠃圈套對面眺望，蠃圈套彼岸雄險而巨大的灰岩石峭壁上，天然鑲嵌一個高300多米，寬300多米的白岩十字架。十字架浮現在巨大的峭壁中央，周邊林木蔥鬱，山勢險峻，在神農架晴朗的天空下，蔚為壯觀。它仿若一個暗示，當神農架不朽的陽光靜靜地照耀在蠃圈套的時候，蠃圈套彌漫着光怪詭譎的神秘氣氛。衹有金雕展翅在森林的上空，它傲然地雄視蠃圈套大峽𠔌，然而即使金雕也不能無視森林中生態鏈的機關陷阱，暗算重重，比如無處不在的毒蛇就會將它的身段偽裝成可供棲息的樹枝。
　　蠃圈套是一個蠃旋式沉降的鍋形大峽𠔌，峽𠔌中又有山體綿延，異峰突起，萬千溝壑密佈，溝溝相接，溝以蠃旋式下旋，深不可測。底部氣氛陰森恐怖，無邊無際。所謂的蠃圈套，便是那溝壑呈羅圈狀下降伸延。在蠃圈套周邊，任何地方往下看，都是深不可及，山體直綫下切，雜樹叢生，亂石交疊，蠃圈套下又有山峰綿延，絶壁斷峰。衹是從各個方位看下去，皆有奇異景色。從大竜潭觀音洞看下去，山體一階階連接下去，每一階都有森林，形成階梯形山體和森林。在晴朗的日子，透過神農架純淨的空氣，站在觀音洞崖上可以看到蠃圈套對面山壁，懸崖峻峭，在峭壁中，一級級高低不等的平臺，平臺上是一片森林，上或又有一個平臺，平臺上仍有一片森林。在百米的懸崖峭壁中，或有七八級等平臺，森林在平臺上呈片段性。
　　從板倉梅傢方的豹子洞往下看，蠃圈套深不可測，山體為石灰岩，呈片狀，一片一片地嚮下延伸，直到盡頭。這些板壁岩有的高達數百米，有的高達數十米，寬度也有數十米和數百米的。岩上，也有碎片式的森林。石壁岩間有槽溝，進入狹窄的槽溝，嚮上看衹有一綫天。所有觀者，莫不頭腦暈眩。它就在神農架的板壁岩風景區的背後，被陰浴河阻斷。
　　從魚兒溝的山脊矮山池往下看蠃圈套，山體為一節節的岩壁板壁，呈五指展開狀嚮下延伸，山體為岩石結構。山上有樹，冷杉、華山鬆，還生長着約有直徑一二米的油鬆，樹冠巨大，高達30餘米。一些枯死的高三四十米的華山鬆、冷杉，孤零零地立在山崖上。
　　遠望它的對面的山壁，灰色的岩石峭壁上，便是那個由變質白岩構成的十字，這個十字浮現在巨大的山壁中央，周邊樹木蔥鬱，山勢雄險。
　　站在扇子壩上看下去，套中一座座山體蠃旋形排列聳立，山上森林茂密，冷杉、槭樹、紅樺、杜鵑、黃楊等，一派青蔥景色。然而，青蔥的樹林間，又筆直立着枯死的巴山冷杉和華山鬆。
　　一個金絲猴群體進入蠃圈套，正常情況是半個月轉出來。科考隊跟蹤金絲猴到蠃圈套，衹能下到蠃圈套周邊，或圍着蠃圈套轉，憑金絲猴的聲音跟蹤。有時候，也能看到金絲猴在蠃圈套邊緣的絶壁上跳動，這種情況下，帶小猴的雌猴最為艱難。但總體來說，金絲猴的路在樹上，有森林，就有金絲猴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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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湖南人民出版社
第1節：我心中的梯田第2節：惟有茗者留其名(1)第3節：惟有茗者留其名(2)
第4節：秋椒小燒(1)第5節：秋椒小燒(2)第6節：黲子魚
第7節：味蕾上的故鄉第8節：魚宜三吃(1)第9節：魚宜三吃(2)
第10節：我敬愛的番薯第11節：桑椹(1)第12節：桑椹(2)
第13節：燕坐華榭第14節：土魚的品味報告(1)第15節：土魚的品味報告(2)
第16節：帶着魚去旅行(1)第17節：帶着魚去旅行(2)第18節：遙遠的地衣(1)
第19節：遙遠的地衣(2)第20節：遙遠的地衣(3)第21節：遙遠的地衣(4)
第22節：遙遠的地衣(5)第23節：遙遠的地衣(6)第24節：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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