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讲的笑话是,今年整个一冬天,县人民医院的太平间里老闹鬼,一到夜间里边就有动静,说话的、唱歌的、喊口号的,有时死人嫌那个铁匣子太凉,会出来找个草袋子垫到身子底下,有时备不住还会拿病房的棉被铺在底下……说的无意,听的有心,郭存先就觉得自己的胸口突突乱跳,装着没事的样子打问:医院的太平间就没有人管吗?讲笑话的人解释说,现在不是兴造反吗?医院早就乱了,连活的都没有人管,谁还管死人哪!因为最近成立了革委会,要抓医院的规章制度,谁都不敢去太平间,闹鬼的事才闹腾大了……
散了席,郭存先哥俩跟亲家告别,按规矩又嘱咐了妹妹几句,便匆匆离开了。一上出城的大道,郭存先就停下来,把车交给弟弟:你先回去,把这儿情况仔仔细细跟咱娘说一遍。我还有点事,得回去的晚一点,告诉她们别惦着。
存志也是大人,哪有那么好糊弄,一定要问出是嘛事。
郭存先编了个瞎话,我想转悠转悠,看看有卖奶粉的没有?
存志今天也有点怪,可能是妹子结婚,刚才又喝了点酒,话显得格外多:这还不好办嘛,我陪你一块转哪。
郭存先有点着急:你哪这么多话呀?平时不哼不哈的说嘛是嘛,今个是怎么了?你不知道咱娘在家里惦记着吗?你早回去早让娘心里踏实。
他嗓门一高,存志就不敢再言声了,只好一个人推着车先回村。看见弟弟走远了,郭存先开始在县城里踅摸澡堂子,这么大的县城不管怎么造反,总不能不洗澡哇?最终还真让他找到了,经打听眼下是县城唯一的澡堂子。他问多少钱一张票?人家告诉他两角五分。又问几点关门?人家告诉他晚上八点。他对人家说,我跟叔叔来城里干一件累活,半夜下班想洗个澡,愿意先交五角钱押在这儿。那个老头真好,不收他的钱,却答应跟上夜班的人交代一声,告诉他保证没问题,工农是一家嘛。
他这就心里有底了,然后找到了人民医院,在医院里转了个遍,却在医院的背面找到了太平间。门只是虚掩着,原来安锁的地方是个窟窿,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只觉得浑身一激冷,唰地一下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大白天的这里边都这么瘆得慌。他赶紧抽身又退出来,再把门给掩上。等天一黑,他找了块砖头提着,来到太平间对面,找了个拐角的暗影,把砖头垫到屁股底下稳稳当当地坐下来,不错眼珠地盯着太平间的门。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太平间四周一团漆黑,只能从远处的路灯借到一点光亮,闪闪烁烁地照着太平间的门。整个医院都沉寂下来,一点动静都听不到。郭存先有点紧张,却并不害怕。
终于等来了他期盼的脚步声,一个黑影从旁边蹿出来,胳肢窝里夹着一捆东西,脚步轻快地上前竟直就推开了太平间的门,进去后随手又将门掩好。郭存先随后跟过去,弯腰对着门上的窟窿往里看,借着路灯的光亮,他看见进去的人先放下胳肢窝里的东西,那是一捆草垫子。那人随即拉开最里边的一个铁匣子,很熟练地将里边的死尸抱出来,还很在意地将死尸立在墙边,将自己带来的草垫子铺到铁匣子里,随后便很从容地躺了进去。
郭存先抑制不住一阵兴奋,也不紧张,推门就进去了。他也竟直走到疯子二爷躺着的匣子跟前,弯下身子,看到了二爷晶亮的眼睛。便轻声呼喊道:二叔,你老给自己找的地方不错呀,把整个宽河县都给吓着啦!县里要整顿医院,这个宝贝地方你老不能再睡了,咱村现在也消停了,蓝新那个兔崽子还被押着哪。我娘就老惦记着你老人家,身子骨大不如前了,这大半年全家人没有一天不出去找……快起来吧,咱爷俩到澡堂里好好烫个澡,再睡上一觉,天亮就跟我回家,怎么样?别再跑了,你老人家跑不过我
疯子二爷顺从地从铁匣子里爬出来,存先帮着拿出草垫子,爷俩又把那个死鬼抬进匣子,才不紧不慢地走出太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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