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著名翻譯傢林少華眼中的日本:落花之美   》 關於村上作品的翻譯(2)      林少華 Lin Shaohua

  記 者:網上有人說您翻譯村上的小說,有的地方根本失去原來的真實面目,比如說您因為不熱愛爵士樂而將小說中的樂隊名稱弄錯,更有的說您將村上的原作進行了較多的刪改,您怎麽回應這些說法?
  林少華:我不經常上網,但對於網上的品評還是多少拜讀過一些的。即使對於極個別明顯情緒化的說法,我也盡可能心平氣和地讀取其中合理的“內核”,而從未回應。文字這東西,一旦刊行,即為天下公器,衹能任人評說。我很欣賞清代嶺南重臣陳宏謀的三句話:“是非審之於己,毀譽聽之於人,得失安之於數。”何況自己確實因不懂爵士樂而曾譯得啼笑皆非( 後來在幾位鐵桿讀者的幫助下纔少出了很多洋相 )。至於刪改,在這裏我可以負責任地保證,絶無此事( 包括性事部分 ),誤譯漏譯肯定有——縱使原文是漢語大白話,要百分之百理解體會作者的用意和情緒也未必可能——但這和刪改是兩碼事。不怕大傢笑我炫耀,北京日本學研究中心曾為建“語料庫”而將《 挪威的森林 》等拙譯同原文加以對照,結果發現“即使每個指示代詞都處理得很巧妙”,這當然是大大謬奬了,畢竟那是不可能的。
  記 者:您雖然花了15年時間翻譯了村上所有的小說( 21部 ),但是據說跟村上在2003年1月纔第一次握手。他給您的感覺怎樣?您曾經說過您跟村上感覺上心情上文筆上有息息相通之處,而村上也覺得他的小說在中國也找到了“上帝的手”,您覺得自己的哪部分跟他比較接近?
  林少華:關於那次會見,報刊上已有報道。但有一點我隱瞞未報:村上君終究老了。和我的合影他照得相當年輕,的確像個“男孩”。而實際給我的感覺要老許多,這讓我有些意外。但因為每天跑步的關係,身體確實好,肌肉一塊塊隆起,手掌甚是粗碩——作品那麽“小資”,但他本人的形象一點也不“小資”。交談當中我倒覺得很談得來。和他比較接近的部分,大約是性格上都傾嚮於孤獨,我也不大喜歡亦不善於和別人交往,不願意趕風潮湊熱鬧,不願意出頭露面,對撈個一官半職更無半點興致,寧願躲在一邊不聲不響鼓搗自己的事。這點上兩人大概同屬“一丘之貉”吧。而“一丘之貉”成了原作者和譯者的關係,應該說是一種緣分,一種幸遇。茫茫人海,浩浩宇宙,衹能感謝上天的安排。
  記 者:在中國,村上的小說是以流行小說、小資小說的面貌暢銷的,在日本,他的小說是否也是這樣的道路?可否簡單給我們介紹一下當下日本小說創作的情況?
  林少華:在日本,村上的小說被認為是“純文學”作品( 在暢銷而又不失文學內涵這點上同井上靖相仿 ),因而可以堂而皇之地進入大學課堂,可以成為專傢學者的研究對象。而像渡邊淳一等人是很難得到如此“待遇”的。就文壇來說,不妨粗綫條概括為雙峰聳立,新秀迭出。雙峰即村上春樹和村上竜( “兩村上時代” )。作為新秀,繼吉本巴娜娜和柳美裏之後,時下攻勢凌厲的有宮部美有紀( 推理小說 )、高極夏彥( 推理小說 )、江國香織( 青春小說 )。另外片山恭一的《 在世界中心呼喚愛 》銷量正節節攀升,已突破五十萬册。小說寫一個凄美純淨的愛情故事,文筆清麗優美,頗受青少年喜愛。
  記 者:譯介作為一條橋梁,讓對方有機會瞭解自己國傢的文化,您有沒有想過將中國的文學也介紹到日本去?國內的小說傢你比較欣賞誰?
  林少華:翻譯的確是一條橋梁。但對我來說,迄今為止這條橋梁僅僅單嚮通行。改成雙嚮通行即把中國文學作品介紹到日本去的念頭並非沒有。無奈眼下太忙了,一來村上沒有譯完,二來新招了文學翻譯方向的研究生要帶,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無暇雙嚮出擊。國內作傢中,我比較喜歡同代人中的路遙和史鐵生。路遙有一種凝重的悲憫之情,鐵生空靈、雋永而細膩,尤其近年的《 我與地壇 》和《 病隙碎筆 》等散文有一對靜靜凝視生命和宇宙的“心眼”,而且行文相當工緻,講究語言的韻律美。坦率地說,在語言上時下有“粗放經營”的傾嚮。信息時代,往往衹註重傳達本身而忽略如何傳達,衹註重傳達的量,而忽略傳達的質。“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如今固然沒了古人那份背着酒葫蘆倒騎驢的悠閑,但不應該同時沒了對民族語言的敬愛和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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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中國工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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