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红楼梦》里面有很多戏曲语言，所有戏曲语言都在风月故事里面。比如王熙凤，就说“奴家怎么怎么”。尤三姐、柳湘莲、王熙凤、尤二姐、林黛玉，就这几个人有大段的戏曲语言。原来赵冈他们很多人都提到这个问题，说《红楼梦》里莫名其妙的出来好多半文夹白的语言。后来我去对，对完之后我就找搞戏曲的给他们念，发觉正是戏曲语言。这一点正好又印证了一个脂批：“试思作者当年发愿不作此书，去写传奇……”对于这条脂批，皮若民有一个很好的解释：他说，你当年发愿不作此书，怎么会产生这么个事
？除非真的有人要找你说：“遂夫先生，你来干干这事怎么样？”你可能就会说：“这种事我不搞，我现正在写传奇呢。”从这个批语里面可以看出，那时曹雪芹可能就是在写传奇（戏曲）。假如《风月宝鉴》这本老书是曹雪芹写的，他很可能把《风月宝鉴》里面的某些故事给改编成传奇。
邓遂夫：你这是一种很独特的理解。按照一般常规理解不是这样。脂砚斋只是从作者这种语言风格看出，他也是一个写传奇的好手。于是设想：假如当年作者发誓不写这个小说而去写传奇的话，那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传奇妙文产生出来了。脂砚斋只是根据作者这种文笔的特征来说明他写传奇也是一把好手，因此就用这种假设的方式去赞扬他。一般人是这样理解的，我也这样理解。你和皮先生那种理解当然也是一种理解，可以探讨。
杜春耕：但是关键问题在哪儿呢？假如《红楼梦》里面没有戏曲语言的话，作批的人就不会这么去想了；正是有很多戏曲语言保留下来，才去思索：这些戏曲语言是从哪儿来的？于是想起有这么回事——“作者当年发愿不作此书”。这条脂批应该是描述了一个历史事实，不会是瞎说一气。
邓遂夫：其实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比如说只要看到某个人写小说的笔墨跟作诗似的，也可以这样去设想：作者如果发愿不写小说而去写诗的话，说不定会写出一部很高超的诗作来呢！
杜春耕：你那样理解的话，前面的“发愿”二字就不对了。只能说：“假如那时候不写小说改写戏剧的话，一定写得更棒。”应该这么说。但他这一段话是：“试思作者当年发愿不作此书”，就证明“发愿不作此书”的事情是存在过的。我认为批语里有这个含义。
邓遂夫：也许可以作为一种理解。但不作这样的理解会更讲得通。脂砚斋虽然没说“假如”二字，但“试思”就是假设的意思——“你试着想一想，作者当年如果发愿不写小说，而要去写诗或者剧本，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呢？”这个“试思”就是“试想”，“尝试着去想一想”。总之我觉得更像是一种假设。这两种理解究竟怎么才对，不可能把古人从地下请出来问个明白。但是至少可以容许从这两个思路去理解，看怎么才更通。比如贾平凹，他是写小说的，但很多文字写得有点诗意。我就可以在他的书上写个批语：“试思贾平凹当初发愿不写小说，而去写诗，那会写出什么样美妙的诗篇来呢？”就是这个意思。脂砚斋这条批语其实就和另一条批语“余谓雪芹撰此书，中亦有传诗之意”差不多，也是一种设想之辞。只不过一个是赞扬曹雪芹的诗才，一个是赞扬他写传奇剧本的能力。对后一条批语偏偏戴不凡也不这样理解，他把这条批语断句为：“余谓雪芹撰此书中，……”还在“书中”后面去拟补一个“诗词”的字眼，不但意思变了，文字也不通了。
杜春耕：其实这两种断句都是一样的。
邓遂夫：怎么会一样呢？戴不凡添了一个衍文——“诗词”，把这两个字加方括号补进批语中，成了“余谓雪芹撰此书中〔诗词〕，亦为传诗之意”。他就以此得出一个结论：曹雪芹仅仅是撰写了“书中诗词”，因而并不是这部书的作者。所以我以前反驳他的文章中，就说他是自己添一个东西来作为靶子。
杜春耕：戴不凡这样做当然不对，他那样断句我也不太同意。但是我感到如果按你的断句，戴不凡的观点也解释得通。
邓遂夫：解释不通。他那种“增文解经”的断句，的确能达到说明曹雪芹不是“撰此书”，而只是“撰此书中诗词”的人的目的。但按我这样断句，“余谓雪芹撰此书，中亦有传诗之意”，只把抄误的“为”字校改为“有”字，“中”字也就成了“其中”的意思，这就明明白白地传达出曹雪芹确是“撰此书”的作者。怎么能和戴不凡那种否定曹雪芹是《红楼梦》作者的观点联系得起来呢？
杜春耕：你的这个断句，我以前看得最仔细了。我为什么认为有了“雪芹撰此书”也不影响戴不凡的观点呢？因为曹雪芹假如有二次创作的话，这个“撰”字也用得上。古人编书就叫“撰书”，他把别人的文章编在一块儿也叫“撰书”。如果曹雪芹根据（别人的）一部稿子再去改编，也可以叫“撰书”。这个“撰”字同样可以适用。
邓遂夫：你这样看，戴不凡可不这样看，所以他才去改那个批语。
杜春耕：所以我说戴不凡多此一举嘛！我知道戴不凡要强调的意思——他认为有这个“撰”字，他的观点就被否定了；其实有这个“撰”字，对他的观点并没有妨碍。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Previous Chapter Next Chap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