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典 》 汇评三国志演义   》 第一百回　汉兵劫寨破曹真　武侯斗阵辱仲达      罗贯中 Luo Guanzhong 　　【毛批：将写武侯与仲达决雌雄，先见仲达与子丹决雌雄；其以面涂红粉、身服女衣为赌，此以赢者为雄、输者为雌也。然以仲达、子丹相较，则子丹是女，仲达是男；若以武侯、仲达相较，则又武侯是男，仲达是女。观后文巾帼之受，其不异于面涂红粉身服女衣者几希矣。 　　武侯气王朗，只是一气；气曹真，不止是一气。姜维诈降，一气也；王双被斩，二气也；秦良死而寨又劫，三气也。与三气周瑜之事殆相仿佛矣。然周瑜未死之前，有两句歌谣，一封书札；周瑜既死之后，又有一篇祭文。独至曹真，而片纸之中，一番教训，一番嘲笑，一番哀怜，直将歌谣、书札、祭文合成一幅，尤令见者解颐。 　　甚矣，为将之不可不严也！武侯斩陈式而不斩魏延，怜其勇耳。若纵苟安而反为其所谮，则宽之过也。且陈式未归之时，恐其降魏，而使邓芝抚之；魏延将反之日，预知其背汉，而使马岱防之；独至苟安，而武侯虑不及此，又似失之于疏矣。虽然，此天之不欲兴汉，岂武侯之咎欤？ 　　我以此计中人，而人亦以此计中我。如武侯曾以反间之计退仲达，而仲达亦以反间之计退武侯是也。虽然，物必先腐也，而后虫生之。仲达虽智，岂能间英明之主哉？苟安不能愚后主，而宦官得以愚后主，又非宦官足以愚后主，而后主实受愚于宦官。昭烈所为叹息痛恨于桓、灵者，而其父恨焉，其子蹈焉，悲夫！ 　　三出祁山之师，为武侯之病而去，此仲达不知其去者也。四出祁山之师，为苟安之谮而去，此仲达先知其必去者也。不知其去，则其去也易；知其必去，则其去也难。而武侯卒不难于去者，则减兵添灶之计得也。孙膑以减灶诱敌之追，武侯又以增灶遏敌之追，是得孙膑之意而变化之。可见读古书者，读此句必是此句，便是不能读；用古事者，用此法必是此法，便是不能用。观于武侯，可以悟矣。】 　　却说众将闻孔明不追魏兵，俱入帐告曰：“魏兵苦雨，不能屯扎，因此回去。正好乘势追之，丞相如何不追？”孔明曰：“司马懿善能用兵，今军退必有埋伏。吾若追之，正中其计。【毛夹批：不犯他人失着。】不如纵他远去，吾却分兵径出斜谷，而取祁山，使魏人不堤防也。”【毛夹批（渔眉批）：此之谓攻其无备。】众将曰：“取长安之地，别有路途，丞相只取祁山，何也？”【毛夹批：吾亦欲问之。】孔明曰：“祁山乃长安之首也，陇西诸郡倘有兵来，必经由此地；更兼前临渭滨，后靠斜谷，左出右入，可以伏兵，乃用武之地。吾故欲先取此，得地利也。”【毛夹批：前卷是仰察天文，后卷是俯察地理。】【渔眉批： 有此一问一解，始知六出祁山之故。】众将皆拜服。孔明令魏延、张嶷、杜琼、陈式出箕谷，马岱、王平、张翼、马忠出斜谷，俱会于祁山。调拨已定，孔明自提大军，令关兴、廖化为先锋，随后进发。【毛夹批：以上按下武侯一边，以下再叙真、懿一边。】 　　却说曹真、司马懿二人在后监督军马，【渔眉批：再写魏国。】令一军往陈仓古道探视，回报说蜀兵不来。又行旬日，后面伏兵皆回，说蜀兵全无音耗。真曰：“连绵秋雨，栈道断绝，蜀人岂知吾等退兵耶？”【毛夹批（渔眉批）：写曹真之愚，以衬司马之智。】懿曰：“蜀兵随后出矣。”【毛夹批：诚如公言。】真曰：“何以知之？”懿曰：“连日晴明，蜀兵不赶，料吾有伏兵也，故纵吾兵远去；待我兵过尽，他却夺祁山矣。”【毛夹批：诚如公言。】【渔眉批： 言之甚却（确）。】【钟眉批：如见。】曹真不信。懿曰：“子丹如何不信？吾料孔明必从两谷而来。吾与子丹各守一谷口，十日为期。若无蜀兵来，我面涂红粉，身穿女衣，来营中伏罪。”此等赌法甚奇。【毛夹批：赢的是男子，输的是妇人。但恐今日天下妇人，偏要赢着男子也。○面涂红粉早与后文张虎、乐琳相映，身穿女衣早与后文受巾帼相映。】真曰：“若有蜀兵来，我愿将天子所赐玉带一条、御马一匹与你。”【毛夹批：以天子所赐为赌，孰知后来却把一个天子输与他家。】【渔眉批： 此等赌法甚奇。今日以所赐为赌，谁知后日天子全输与他家。】即兵分两路：真引兵屯于祁山之西斜谷口，懿引军屯于祁山之东箕谷口。各下寨已毕。懿先引一枝兵伏于山谷中，其余军马各于要路安营。懿更换衣妆，杂在众军之内，【毛夹批：赌输了要换妇人妆来，今不曾输，先着小卒衣裳。】遍观各营。【贽眉批： 此等都是妙用。】忽到一营，有一偏将仰天而怨曰：“大雨淋了许多时，不肯回去；今又在这里顿住，强要赌赛，却不苦了官军！”【毛夹批：赌赛原是一时高兴。】懿闻言，归寨升帐，聚众将皆到帐下，挨出那将来。懿叱之曰：“朝廷养军千日，用在一时。汝安敢口出怨言以慢军心！”其人不招。懿叫出同伴之人对证，那将不能抵赖。懿曰：“吾非赌赛；欲胜蜀兵，【毛夹批：胜曹真便是取笑，胜蜀兵便是正经。】令汝各人有功回朝。汝乃妄出怨言，自取罪戾！”喝令武士推出斩之。【毛夹批：取笑弄出认真来。】【渔眉批： 此一段方见行军非赌戏之事，又使众悚然可以决胜。】须臾，献首帐下。众将悚然。【钟眉批：此等都是妙用。】懿曰：“汝等诸将，皆要尽心已防蜀兵；听吾中军炮响，四面皆进。”众将受命而退。【毛夹批：以上按下真、懿一边，以下再叙武侯一边。】 　　却说魏延、张嶷、陈式、杜琼四将，引二万兵取箕谷而进。正行之间，忽报参谋邓芝到来。【渔眉批： 再叙武侯。】四将问其故，芝曰：“丞相有令：如出箕谷，堤防魏兵埋伏，不可轻进。”【毛夹批：司马懿之料武侯，（渔眉批：）又为武侯所料。】陈式曰：“丞相用兵何多疑耶？吾料魏兵连遭大雨，衣甲皆毁，必然急归，安得又有埋伏？今吾兵倍道而进，可获大胜，如何又教休进？”芝曰：“丞相计无不中，谋无不成，汝安敢违命？”式笑曰：“丞相若果多谋，不致街亭之失！”【毛夹批：照应九十五回中事。】魏延想起孔明向日不听其计，亦笑曰：“丞相若听吾言，径出子午谷，此时休说长安，连洛阳皆得矣！【毛夹批：照应九十二回中语。】今执定要出祁山，有何益耶？既令进兵，今又教休进，何其号令不明。”陈式曰：“吾自有五千兵，径出箕谷，先到祁山下寨，看丞相羞也不羞！”【钟眉批：这等顽拗，如何不败乃公事？】芝再三阻当，式只不听，径自引五千兵出箕谷去了。【毛夹批：司马懿部下一末将不服，武侯部下一大将不服，正是相对。○（渔眉批：）陈式又是一个马谡。】邓芝只得飞报孔明。 　　却说陈式引兵行不数里，忽听的一声炮响，四面伏兵皆出。式急退时，魏兵塞满谷口，围得铁桶相似。式左冲右突，不能得脱。忽闻喊声大震，一彪军杀入，乃是魏延，救了陈式，回到谷中，五千兵只剩得四五百带伤人马。【毛夹批：此时陈将军羞也不羞？】【渔眉批： 此时陈式岂不羞死。】背后魏兵赶来，却得杜琼、张嶷引兵接应，魏兵方退。陈、魏两人方信孔明先见如神，懊悔不及。 　　且说邓芝回见孔明，言魏延、陈式如此无礼。孔明笑曰：“魏延素有反相，吾知彼常有不平之意，因怜其勇而用之。久后必生患害。”【毛夹批：早为一百五回伏笔。】【渔眉批： 早为后文伏线。】正言间，忽流星马报到，说陈式折了四千余人，止有四五百带伤人马屯在谷中，孔明令邓芝再来箕谷抚慰陈式，防其生变。【毛夹批（渔眉批）：周密之至。】【钟眉批：】都料得定。一面唤马岱、王平吩咐曰：“斜谷若有魏兵把守，汝二人引本部军越山岭，夜行昼伏，速出祁山之左，举火为号。”又唤马忠、张翼吩咐曰：“汝等亦从山僻小路，昼伏夜行，径出祁山之右，举火为号。与马岱、王平会合，共劫曹真营寨。【毛夹批：前番调拨此四人为一路，今又分作两路。】吾自从谷中三面攻之，魏兵可破也。”四人领命分头引兵去了。孔明又唤关兴、廖化吩咐曰如此如此，【毛夹批：前两路叙明所授之计，此一路不叙明所授之计，待后文始见，是换笔。】二人受了密计，引兵而去。孔明自领精兵倍道而行。正行间，又唤吴班、吴懿授与密计，【毛夹批：又不叙明所授何计，又留在末后分明，亦是换笔。】【渔眉批： 前两路之计叙明，后两路之计暗嘱，文法变换。】亦引兵先行。 　　却说曹真心中不信蜀兵来，以此怠慢，纵令军士歇息，只等十日无事，要羞司马懿。【钟眉批：曹真卤囗（莽）。】不觉守了七日，【毛夹批：再放过三日，便要赢他花面矣。】忽有人报说谷中有些小蜀兵出来。真令副将秦良引五千兵哨探，不许纵令蜀军近界。【毛夹批：图欲瞒过司马懿也。曹真之意只以赌赛为重，不以国事为重。】【渔眉批： 曹真以赌赛为重，不以国事为重。】秦良领命，引兵刚到谷中，哨见蜀兵退去。良急引兵赶来，行到五六十里，不见蜀兵，【毛夹批（渔眉批）：此乃孔明所授密计也。】心下疑惑，教军士下马歇息。忽哨马报说：“前面有蜀兵埋伏。”良上马看时，只见山中尘土大起，急令军士堤防。不一时，四壁厢喊声大震，前面吴班、吴懿以兵杀出，【毛夹批：末后吩咐的最先出现。】背后关兴、廖化引兵杀来。【毛夹批：第三起吩咐的出现在第二。】左右是山，皆无路走，山上蜀兵大叫：“下马投降者免死！”【毛夹批：不尽杀之，而欲降之，计画已定。】魏军大半多降。秦良死战，被廖化一刀斩于马下。【毛夹批（渔眉批）：今番却瞒不过司马懿也。】孔明把降卒拘于后军，却将魏兵衣甲与蜀军五千人穿了，扮作魏兵，【毛夹批：不见男子扮女子，先见蜀兵扮魏兵。】令关兴、廖化、吴班、吴懿四将引着，【毛夹批：此四人重复调拨。】径奔曹真寨来。先令报马入寨说：“只有些小蜀兵，尽赶去了。”【毛夹批：妙，正合他不许近界之意。】【渔眉批： 妙在正合他意。】真大喜。忽报司马都督差心腹人至。真唤入问之。其人告曰：“今都督用埋伏计，杀蜀兵四千余人。【毛夹批：与陈式所折正好相当，武侯正了本矣。】司马都督致意将军，教休将赌寨为念，务要用心堤备。”【毛夹批：夹叙此一段，笔法妙甚。】真曰：“吾这里并无一个蜀兵。”【毛夹批：还要强嘴。】遂打发来人回去。忽又报秦良引兵回来了，真自出帐迎之。比及到寨，人报前后两处火起。【渔眉批： 此一段笔法妙甚。】真急回寨后看时，关兴、廖化、吴班、吴懿四将，指麾蜀军就营前杀将进来；【毛夹批：重复调拨的，于此再出现。】马岱、王平从后面杀来；马忠、张翼亦引兵杀到。【毛夹批：第一番调拨与第二番调拨的，却于末后出现。】魏兵措手不及，各自逃生。众将保曹真望东而走，背后蜀兵赶来。【钟眉批：兵以诡胜，孔明绝好诡囗。】曹真正奔走，忽然喊声大震，一彪军杀到。真胆战心惊，【毛夹批：每到遇救兵处，反（渔眉批：）故作惊人之笔。】视之，乃司马懿也。【毛夹批：莫非来取玉带、御马乎？】懿大战一场，蜀兵方退。真得脱，羞惭无地。【毛夹批：不惟输与孔明，又输与仲达，是双输了，安得不羞。】懿曰：“诸葛亮夺了祁山地势，吾等不可久居此处，宜去渭滨安营，再作良图。”真曰：“仲达何以知吾遭此大败也？”懿曰：“见来人报称子丹说并无一个蜀兵，吾料孔明暗来劫寨，因此知之，故相接应。今果中计。【毛夹批：司马懿一边事，即在司马懿口中补出。】切莫言赌赛之事，只同心报国。”【毛夹批：老奸猾，老世事。】曹真甚是惶恐，气成疾病，卧床不起。【毛夹批：姓曹的如此无用，安得不以大事托之司马氏？】【渔眉批： 姓曹人如此无用，故以大事尽托司马氏矣。】兵屯渭滨，懿恐军心有乱，不敢教真引兵。 　　却说孔明大驱士马，复出祁山。【毛夹批（渔眉批）：此是四出祁山。】劳军以毕，魏延、陈式、杜琼、张嶷四将入帐，拜伏请罪。孔明曰：“是谁失陷了军来？”延曰：“陈式不听号令，潜入谷口，以此大败。”式曰：“此事魏延教我行来。”【毛夹批：始而一齐扛帮，继而互相埋怨。】孔明曰：“他倒救你，你反攀他！【毛夹批：轻轻一句，便将魏延抛开。】【渔眉批： 只此一句，便将魏延抛开。】将令以违，不必巧说！”即令武士推出陈式斩之。须臾，悬首于帐前，以示诸将。此时孔明不杀魏延，欲留之以为后用也。【毛夹批：按中忽结一断语，绝妙笔法。】孔明既斩了陈式，正议进兵，忽有细作报说：“曹真卧病不起，现在营中治疗。”孔明大喜，谓诸将曰：“若曹真病轻，必便回长安。今魏兵不退，必为病重，故留于军中，以安众人之心。吾写下一书，教秦良的降兵持与曹真，真若见之，必然死矣。”【毛夹批（渔眉批）：与前番致书于周郎一样局面。】【钟眉批：囗毒。】遂唤降兵至帐下，问曰：“汝等皆是魏军，父母妻子多在中原，不宜久居蜀中。今放汝等回家，若何？”【毛夹批：武侯妙人。】众军泣泪拜谢。孔明曰：“曹子丹与吾有约，吾有一书，汝等带回送与子丹，必有重赏。”【毛夹批：武侯妙人。】【渔眉批： 武侯系妙人也。】魏军领了书，奔回本寨，将孔明书呈与曹真。真扶病而起，拆封视之。其书曰： 　　汉丞相、武乡侯诸葛亮，致书于大司马曹子丹之前：窃谓夫为将者，能去能就，能柔能刚；能进能退，能弱能强。不动如山岳，难知如阴阳。无穷如天地，充实如太仓。浩渺如四海，眩曜如三光。预知天文之旱涝，先识地理之平康。察阵势之期会，揣敌人之短长。嗟尔无学后辈，上逆穹苍，助篡国之反贼，称帝号于洛阳。走残兵于斜谷，遭霖雨于陈仓。水陆困乏，人马猖狂。拋盈郊之戈甲，弃满地之刀槍。都督心崩而胆裂，将军鼠窜而狼忙。无面见关中之父老，何颜入相府之厅堂！【钟眉批：此可作祭曹真文，不当以书目之也。】史官秉笔而记录，百姓众口而传扬：仲达闻阵而惕惕，子丹望风而遑遑。吾军兵强而马壮，大将虎奋以龙骧；扫秦川为平壤，荡魏国作丘荒！【毛夹批（渔眉批）：真（竟）是一篇叶韵祭文。】【贽眉批： 亦可作祭曹子丹文。】【钟眉批：看到此，未有不气死者也。】 　　曹真看毕，恨气填胸，至晚死军中。【毛夹批（渔眉批）：又是一个王郎。】司马懿用兵车装载，差人送赴洛阳安葬。 　　魏主闻知曹真已死，即下诏摧司马懿出战。懿提大军来与孔明交锋，隔日先下战书。【毛夹批：仲达此时亦是不得已。】【渔眉批： 此时亦是不得已。】孔明谓诸将曰：“曹真必死矣。”遂批回“来日交锋”，使者去了。孔明当夜教姜维受了密计，如此而行；又唤关兴，吩咐如此如此。【毛夹批（渔眉批）：又不知先生用何妙计。】次日，孔明尽起祁山之兵前到渭滨：一边是河，一边是山，中央平川旷野，好片战场。【毛夹批：正好摆阵耍子。】两军相迎，以弓箭射住阵角。三通鼓罢，魏阵中门旗开处，司马懿出马，众将随后而出。只见孔明端坐于四轮车上，手摇羽扇。【毛夹批：二人向来并不曾交话，此是第一番相见。】【渔眉批： 此二人第一次相见。】懿曰：“吾主上法尧禅舜，【毛夹批：开口便说禅代，正为他日效尤张本。】相传两帝，坐镇中原，容汝蜀、吴两国者，乃吴主宽慈仁厚，恐伤百姓也。汝乃南阳一耕夫，不识天数，强要相侵，理宜殄灭！如省心改过，宜即早回，各守疆界，以成鼎足之势，免致生灵涂炭，汝等皆得全生！”孔明笑曰：“吾受先帝托孤之重，安肯不倾心竭力以讨贼乎！【毛夹批：对嗣君开口说先帝，对敌人亦开口只说先帝。】【渔眉批： 开口便以先帝，说词甚正。】汝曹氏不久为汉所灭。汝祖父皆为汉臣，世食汉禄，不思报效，反助篡逆，岂不自耻？”【钟眉批：说入囗（髓），那教人囗（能）不羞？】懿羞惭满面曰：“吾与汝决一雌雄！汝若能胜，吾誓不为大将！汝若败时，早归故里，吾并不加害！”【毛夹批（渔眉批）：又是一番赌赛。】孔明曰：“汝欲斗将？斗兵？斗阵法？”【毛夹批（渔眉批）：偏（就）有许多斗法。】懿曰：“先斗阵法。”孔明曰：“先布阵我看。”懿入中军帐下，手执黄旗招飐，左右军动，排成一阵，复上马出阵，问曰：“汝识吾阵否？”孔明笑曰：“吾军中末将亦能布之。此乃‘混元一气阵’也。”【毛夹批：取“混一”之意。】懿曰：“汝布阵我看。”孔明入阵，把羽扇一摇，复出阵前，问曰：“汝识我阵否？”懿曰：“量此‘八卦阵’，如何不识！”【毛夹批：一气主合，八卦主分，以分破合也。】孔明曰：“识便识了，敢打我阵否？”懿曰：“既识之，如何不敢打！”孔明曰：“汝只管打来。”司马懿回到本阵中，唤戴凌、张虎、乐琳三将，吩咐曰：“今孔明所布之阵，按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汝三人可从正东‘生门’打入，往西南‘休门’杀出，复从正北‘开门’杀入：此阵可破。【钟眉批：仲达既明阵法，何不自来破之？】汝等小心在意。”【毛夹批：如黄承彦教陆逊之语。】于是戴凌在中，张虎在前，乐琳在后，各引三十骑，从生门打入。两军吶喊相助。三人杀入蜀阵，只见阵如连城，冲突不出。三人慌引骑过阵脚，往西南冲去，却被蜀兵射住，冲突不出。【毛夹批：鱼腹浦前，石疑是人；祁山寨前，人疑是石。】阵中重重叠叠，都有门户，那里分东西南北？【毛夹批：妙写阵法。】【渔眉批： 写阵法之妙。】三将不能相顾，只管乱撞，但见愁云漠漠，惨雾蒙蒙。【毛夹批：又加此二句，更见阵法之神奇。】【渔眉批： 更见阵法之奇。】喊声起处，魏军一个个皆被缚了，【毛夹批：赌阵法输了。】送到中军。孔明坐于帐中，左右将张虎、戴凌、乐琳并九十个军，皆缚在帐下。孔明笑曰：“吾纵然捉得汝等，何足为奇。吾放汝等回见司马懿，教他再读兵书，重观战策，那时来决雌雄未为迟也。【毛夹批：叫他回去读书，竟似对求试不中的秀才说。】【渔眉批： 竟似考试官对求试不中的秀才说的。】【钟眉批：孔明这样毒口，不知仲达怎么忍受？】汝等性命既饶，当留下军器战马。”【贽眉批： 恶极了。】遂将众人衣甲脱了，以墨涂面，步行出阵。【毛夹批：司马懿与曹真赌只赌得红粉涂面，今却搽了墨脸，更是难当。】【渔眉批： 前有曹真赌粉涂面，今搽了黑脸，岂不愧杀。】司马懿见之大怒，回顾诸将曰：“如此挫败锐气，有何面目回见中原大臣耶！”即指挥三军，奋死掠阵。懿自拔剑在手，引百余骁将，摧督冲杀。两军恰 才相会，忽然阵后鼓角齐鸣，喊声大震，一彪军从西南上杀来，乃关兴也。【毛夹批：第二次授计者出现在前。】懿分后军当之，复摧军向前厮杀。忽然魏兵大乱，原来姜维引一彪军悄地杀来。【毛夹批：第一次授计者出现在后。】蜀兵三路夹攻，懿大惊，急忙退军。蜀兵周围杀到，懿引三军望南死命冲出。魏兵十伤六七。【毛夹批：斗兵斗将又输了。】司马懿退在渭滨南岸下寨，坚守不出。 　　孔明收得胜之兵，回到祁山时，永安城李严遣都尉茍安解送粮米至军中交割。茍安好酒，于路怠慢，违限十日。孔明大怒曰：“吾军中专以粮为大事，误了三日，便该处斩！汝今误了十日，有何理说？”喝令推出斩之。【毛夹批：与陈式正是同罪。】长使杨仪曰：“茍安乃李严用人，又兼钱粮多出西川，若杀此人，后无人敢送粮也。”孔明乃叱武士去其缚，杖八十放之。【毛夹批（渔眉批）：不斩此人反受其误，可见好人做不得。】【钟眉批：苟安皆（该）囗（打）。】茍安被责，心中怀恨，连夜引亲随五六骑，径奔魏寨投降。【毛夹批：苟安不是苟，竟是狗矣！】懿唤入，茍安拜告前事。懿曰：“虽然如此，孔明多谋，汝言难信。汝能为我干一件大功，吾那时奏准天子，保汝为上将。”安曰：“但有甚事，即当效力。”懿曰：“汝可回成都布散流言，说孔明有怨上之意，早晚欲称为帝；使汝主诏回孔明，便是汝之功。”【毛夹批：此奉答前文马谡反间之计，彼此相对。】【钟眉批：司马懿此着甚毒。】茍安允诺，径回成都，见了宦官，【毛夹批：得其人矣。】布散流言，说孔明自倚大功，早晚必将篡国。宦官闻知大惊，即入内奏帝，细言前事。【毛夹批：官中府中，不宜异同。】后主惊讶曰：“似此如之奈何？”宦官曰：“可诏还成都，消其兵权，免生叛逆。”后主下诏，宣孔明班师回朝。【毛夹批：亲小人，远贤臣，后汉所以倾颓也。】【渔眉批： 后主之不明如此。】蒋琬出班奏曰：“丞相自出师以来，累建大功，何故宣回？”后主曰：“朕有机密事，必须与丞相面议。”【毛夹批（渔眉批）：也会说谎。】即遣使赍诏星夜宣孔明回。使命径到祁山大寨，孔明接入，受诏以毕，仰天叹曰：“主上年幼，必有佞臣在侧！吾正欲建功，何故取回？我如不回，是欺主也。【贽眉批： 此时或尚是谦恭之王莽，亦未可知。】若奉命而退，日后再难得此机会也。”【毛夹批：苟安之罪，上通于天。】【钟眉批：不得建功，此中却有天意。】姜维问曰：“若大军退，司马懿乘势掩杀，当复如何？”孔明曰：“吾今退军，可分五路而退。今日先退此营，假如营内兵一千，却掘二千灶。今日掘三千灶，明日掘四千灶，每日退军，添灶而行。”【毛夹批：孙膑减灶之法，武侯反用之；虞诩增灶之法，武侯正用之。】杨仪曰：“昔孙膑擒庞涓，用添兵减灶之法；今丞相退兵，何故增灶？”孔明曰：“司马懿善能用兵，知吾退兵，必然追赶；心中疑吾有伏兵，定于旧营内数灶；见每日增灶，兵又不知退与不退，则疑不敢追。吾徐徐而退，自无损兵之患。”【毛夹批：方将添灶计策（渔眉批：）解说一遍。】遂传令退军。【钟眉批：分明是效虞诩之法。】 　　却说司马懿料茍安行计停当，只待蜀兵退时，一齐掩杀。正踌躇间，忽报蜀寨空虚，人马皆去。懿因孔明多谋，不敢轻追，自引百余骑前来蜀营内踏看，教军士数灶，【毛夹批：不出先生所料。】【渔评：不出武侯所料。】仍回本寨；次日，又教军士赶到那个营内，查点灶数。回报说：“这营内之灶，比前又增一分。”司马懿谓诸将曰：“吾料孔明多谋，今果添兵增灶，吾若追之，必中其计；【毛夹批：谁知已中孔明之计。】【贽眉批：都为闻见所误。】【渔眉批：果然中了孔明之计。】不如且退，再作良图。”于是回军不追。孔明不折一人，望成都而去。次后川口土人来报司马懿，说孔明退兵之时，未见添兵，只见增灶。懿仰天长叹曰：“孔明效虞诩之法，瞒过吾也。其谋略吾不如之！”遂引大军回洛阳。正是： 　　棋逢敌手难相胜，将过良才不敢骄。 　　未知孔明回到成都，竟是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李贽总评：早知陈寿后来编史，此时不杀陈式倒好。余闻一先生之论如此，不知何如，大家评一评看。呵呵。 　　八阵、增灶，司马懿俱为见闻所误，遂逊孔明一筹。若令司马胸中不知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并庞涓减灶、虞诩增灶许多骨董，自不为诸葛所算矣。闻见误人，一至于此．即今之做秀才者，胸中绝无讲章时文，安有不轶王驾唐之理，都是一个道理。】 　　【钟敬伯总评： 八阵、增灶，司马俱为闻见所误，遂逊孔明一筹。若令司马不知“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并庞涓减灶、虞诩增灶许多骨董，自不为诸葛所算矣。】 请欣赏:  请给我换一个看看！  拜托，快把噪音停掉！我读累了，想听点音乐或者请来支歌曲！      << 前一章回   后一章回 >>    【选集】话说三国

序言 读三国志法 第一回　宴桃园豪杰三结义　斩黄巾英雄首立功 第二回　张翼德怒鞭督邮　何国舅谋诛宦竖 第三回　议温明董卓叱丁原　馈金珠李肃说吕布 第四回　废汉帝陈留践位　谋董贼孟德献刀 第五回　发矫诏诸镇应曹公　破关兵三英战吕布 第六回　焚金阙董卓行凶　匿玉玺孙坚背约 第七回　袁绍盘河战公孙　孙坚跨江击刘表 第八回　王司徒巧使连环计　董太师大闹凤仪亭 第九回　除暴凶吕布助司徒　犯长安李傕听贾诩 第十回　勤王室马腾举义　报父仇曹操兴师 第十一回　刘皇叔北海救孔融　吕温侯濮阳破曹操 第十二回　陶恭祖三让徐州　曹孟德大战吕布 第十三回　李傕敦汜大交兵　杨奉董承双救驾 第十四回　曹孟德移驾幸许都　吕奉先乘夜袭徐郡 第十五回　太史慈酣斗小霸王　孙伯符大战严白虎 第十六回　吕奉先射戟辕门　曹孟德败师淯水 第十七回　袁公路大起七军　曹孟德会合三将 第十八回　贾文和料敌决胜　夏侯惇拔矢啖睛 第十九回　下邳城曹操鏖兵　白门楼吕布殒命 第二十回　曹阿瞒许田打围　董国舅内阁受诏 第二十一回　曹操煮酒论英雄　关公赚城斩车冑 第二十二回　袁曹各起马步三军　关张共擒王刘二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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