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女人,天生是尤物   》 顫巍巍聳着(1)      柏楊 Bai Yang

  女人的乳房,在年輕人眼睛中,似乎除了供男人們撫摸把玩之外,別無用處。君若不信,不妨找一個大學生談談,恐怕就是給他一塊錢的奬金,他也想不出第二個用場是啥。必須等到生了孩子,纔會恍然大悟,原來那玩藝還可以拿來哺乳嬰兒。
  “美”與“醜”的標準因時代而異,誰也別笑誰。前年(一九五九)英格麗·褒曼女士演《六福客棧》,因為有纏小腳的鏡頭,中國人臉上挂不住,紛紛起義,大鬧了一通。其實我們的老祖宗們卻是十分愛那個調調,認為蓮足之妙,妙不可言。民國初年,政府派員下鄉“查腳”,有些地方還幾乎引起民變,可知那一堆爛骨爛肉,有其文化的背景。說不定五百年後,後人看我們現代女人的打扮,也滿面含羞。彼時如果有洋人想拍“中國小姐傳”,看她們捲得亂七八糟的頭髮,短到膝蓋的旗袍,鞋後跟頂了一個擎天柱,前端尖得足可踢死人,嘴上又抹着一種膠質的紅顔料。說不定中國人臉上也挂不住,也來一個紛紛起義,也大鬧一通。
  古人對鼓起來的雙乳,認為奇“醜”,“醜”者,大概指性感而言,一見之便想到那個,心中謂之美,口中謂之醜。這種心口相反的行為,常出之於太太小姐的玉嘴,男人每贊女人如何如何的美,美得像西施,美得像貂蟬,贊到精彩之處,女人就用一種惟恐不被說服的聲調駡曰:“你壞死啦!”壞死啦者,你教她高興死啦之意。她越親親熱熱地駡你壞,她越願你壞,你如果不繼續壞,準看你是一個木瓜頭。女人口心二者既往往不一致,則對其雙乳的處理,自也是這個原理在其中領導。
  因嫌其“醜”,從前女人衹好拼老命用衣裳把它掩住。二十世紀之前,以平胸為美,衣服既寬又大,想不平也不可能。研究起來,真是一件有趣的事,蓋今之女人,從腳尖到發尖,無一處不求性感,性感者,使男人們頭昏腦脹,想入非非之感也,這種搞法對不對是一回事,而現在大傢努力往這方向走,則是鐵打的事實。古之女人,在臉上努力追求,“女為悅己者容”,頗費功夫的梳發描眉,擦白粉塗胭脂;在腳上也不放鬆,不惜成本,將一雙玉足纏得稀爛,以求男人把玩之餘,性心理大樂。但獨獨對脖子以下,腹部以上,包括四肢和整體軀幹,卻完全置之化外,道理何在,誰也弄不清楚,非有聖人出,不能加以解釋。
  平胸時代和纏足時代一樣,已成為過去,現在是突胸時代矣。從被壓迫五千年之久的桎梏中解放出來,在乳房史上確實可以大書特書。假如鴉片戰爭不發生,還是大清帝國,我們哪有這麽多眼福也。
  前年(一九五九),臺北曾上演過一部電影,片名曰:《海南風光》。以南洋少女的雙乳為號召,觀衆如醉如癡,其中且頗有道貌岸然者流。雙乳和紅唇雖都是最最充滿性感的地方,但紅唇一年四季暴露在外,除了吻之以外,早看膩啦。衹有雙乳,雖沒有福氣摸摸,便是看一下電影,依然過癮。不過那個電影並無啥口碑,蓋基於人類的性心理,徹底拿出來賞玩,不若半開半閉,若隱若現的勁頭大,兩個乳房赤裸裸地擺在那裏,有啥後勁?
  所以,怎樣把乳房搞得使男人一見便腦充血,乃女人最大的努力方針。自從洋大人流行大乳房以來,大乳房便成為可羨的目標。從前科學不發達,衹好用棉花往胸脯猛塞,而今有海綿做的義乳出現,前端還有一個小小突出的乳頭,真是巧奪天工;扣到肋上,再裹以襢胸的上裝,雙乳如巨峰般上翹,其尖隱隱在望,有學問的男士找個機會假裝無意中碰那麽一下,軟綿綿焉,緊綳綳焉,而將碰那麽一下的爪或肘,反彈起來,其不餘味繞梁,三天睡不着覺者,柏楊先生敢和你賭一塊錢。
  無論如何,雙乳是衹可亂看,而不可亂摸的聖地,等到臭男人一旦可以亂摸,和那位太太小姐的關係,便十分奧妙。僅僅接吻,尚有停止的機會,一旦進步到摸乳,一瀉千裏,輕則打官司,重則動刀子,就不可收拾,有戲可瞧的也。因之,還是看看為宜,看看不但不犯法,也頗為迎合女士的心意,她費那麽大的勁束之兜之,尖之鼓之,就是為了教你看,且教你看了舒服;你假使根本不看,或者看啦跟沒看一樣,她勢必非恨你入骨不可,一旦你被分屍,說不定她就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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