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携梦人
二哥年届八旬,还以专家身份赴美参加活动。从美国归来,他兴奋地向我宣布:终于找到啦!他找到什么了?那满脸孩童般的笑容,标志着一个梦想的兑现。
二哥热爱电影艺术。他长我十五岁之多,他的青少年时代,深受中国左翼电影和美国好莱坞电影的影响,说是影迷都还不够,得说是一个影痴。他常常幻想自己成了电影导演,于是拿起一本小说就喝醉酒了一般地分起镜头来。1950年以后,他又喜欢上了苏联电影,以及一些译制过来的西方进步电影,他还精读过乔治·萨杜尔撰写的电影史,因此,对于一些他未看到过而电影史上提到的老电影,充满了观看的憧憬。改革、开放以后,他陆续收集到了心仪许久的爱森斯坦导演的《战舰波将金号》、阮玲玉主演的《神女》、黑泽明导演的《罗生门》等名片的光盘,反复观赏之,细心珍藏之,还常常跟我讨论其中的种种奥妙。我也一直帮他搜罗他始终求而未得的电影光盘,他希望拥有好莱坞黑白老片《金石盟》的光盘,我踏破铁鞋终于觅得,立刻孝敬他,谁知他看后来电话告诉我,他要的是后来当了总统的里根参演的那一部,“这鸭头不是那丫头,头上哪有桂花油”,我买的《金石盟》却是另外的一部。何挑剔若此?我不免讥讽他:干脆到电影学院教电影史去吧,我可不伺候你了!话虽如此,实际上近年来我还是忠心耿耿地为二哥觅盘,如苏联的《雁南飞》、日本的《裸岛》、瑞典的《野草莓》、法国的《禁止的游戏》、意大利的《卡比莉亚之夜》等,他收到后都视为宝贝。
现在真是资讯丰富,二哥根据电影史脉络搜集光盘,十几年来,所列索引中空白点越来越少,但有一部美国格里菲斯的《党同伐异》,一直找不到。为此,我甚至帮他去辗转询问北京的电影资料馆,又跟出音像制品的机构提出建议,但资料馆并无相关拷贝,音像机构则反问我:这样的光盘有谁会买?确实也是,格里菲斯在上世纪初的这部黑白无声影片,由四个时空差异极大的故事构成,那是他艺术雄心的产物,没想到却成了票房毒药,一般观众完全不能接受他那种时空交错的叙述策略,加上剪辑完成后还长达三四个小时,看不懂加上疲劳,导致格里菲斯被市场和俗众抛弃,他经济上破产,精神上破灭,虽然此后也还拍出了几部媚俗卖座的电影,困境稍有缓解,但一代电影枭雄,终究抱恨仙去。二哥偏对《党同伐异》抱有超常的好奇心。没想到,这回他在美国,终于淘到了《党同伐异》的光盘,带回北京,仿佛举办嘉年华会似的,在我家与我品茗共赏。
二哥圆了梦。就像二十几年前,我头一回看到了法国新浪潮代表作《四百下》,以及《广岛之恋》《去年在马利昂巴得》等影片一样,梦想成真,梦里看花花丛梦醉,是精神上的大舒张,大欢娱。
自从世界上有了电影,就出现了影迷。后来又增添了电视,更膨胀起了网络。一般俗众里出现了追星族,稍雅一点的,会不仅熟知影星,还会注意到并非明星的表演艺术家,更进一步对某些导演津津乐道,甚至像二哥一样,能从史的角度,来欣赏电影艺术。我自己也是一个影迷。五十年前,我曾把苏联电影《雁南飞》女主角扮演者萨莫依诺娃的照片,斜贴在自己床头,那是从国际书店买到的《苏联银幕》原版杂志上裁下来的。和世上许许多多的追星梦想者一样,二哥和我,携梦度过我们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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