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传记 晏子春秋 Yan   》 内篇谏·晏子春秋集释卷第一      吴则虞 Wu Zeyu

  内篇谏上第一〔一〕
  庄公矜勇力不顾行义晏子谏第一〔二〕庄公奋乎勇力,不顾于行义〔三〕。勇力之士,无忌于国,贵戚不荐善,逼迩不引过〔四〕,故晏子见公。公曰:「古者亦有徒以勇力立于世者乎?」晏子对曰:「婴闻之,轻死以行礼谓之勇,诛暴不避强谓之力。故勇力之立也,以行其礼义也〔五〕。汤武用兵而不为逆。并国而不为贪,仁义之理也〔六〕。诛暴不避强,替罪不避众,〔七〕勇力之行也。古之为勇力者,行礼义也;今上无仁义之理,下无替罪诛暴之行,而徒以勇力立于世,则诸侯行之以国危,匹夫行之以家残〔八〕。昔夏之衰也,有推侈〔九〕、大戏〔一十〕,殷之衰也,有费仲〔一一〕、恶来〔一二〕,足走千里〔一三〕,手裂兕虎〔一四〕,任之以力,凌轹天下〔一五〕,威戮无罪〔一六〕,崇尚勇力〔一七〕,不顾义理〔一八〕,是以桀纣以灭,殷夏以衰〔一九〕。今公目夺乎勇力,不顾乎行义,勇力之士,无忌于国,身立威强,行本淫暴〔二十〕,贵戚不荐善,逼迩不引过,反圣王之德,而循灭君之行〔二一〕,用此存者,婴未闻有也〔二二〕。」
  〔一〕卢文弨群书拾补(下简出姓名)云:「余校晏子将竣,吴槎客示余元人刻本,其每卷首有总目,又各标于当篇,今本皆缺目录,当以此补之。」◎黄以周晏子春秋校勘记(下简出姓名)云:「元刻本每篇前记篇章,后标题。首行云:「晏子春秋内篇谏上第一,凡二十五章,」其下别云:「庄公矜勇力不顾行义晏子谏第一」云云。」◎则虞案:明活字本、吴鼒刻本与元刻本同,杨慎评本、凌澄初本前亦有目,如:「庄公奋勇力」、「病酒」云云,明人擅删也,兹从元刻。文内作「夺乎勇力」,而题改「奋」为「矜」,似亦未当。
  〔二〕则虞案:墨子曰「圣王既没,天下失义,诸侯力正,」「民之为淫暴寇乱盗贼,以兵刃毒药水火,退无罪人乎道路率径,夺人车马衣裘以自利者并作,由此始,是以天下乱。」乃若所言,即此之「奋乎勇力,不顾于行义」也。墨子明鬼以为致乱之由,始诸疑鬼神之有无;晏子书主谲谏,而归于荐善引过,立言略同而恉意有别,出于墨而兼综儒术矣。又韩非子外储说左下有费仲说纣请诛西伯昌事,纣曰:「夫仁义者,上所以劝下也,今昌好仁义,诛之不可。」三说不用,故亡。此法术之言,以为顾乎仁义不尚勇力以亡者也,与晏子之言适相反。
  〔三〕孙星衍云「「行义」一本作「仁义」。」◎则虞案:元刻本及明刻各本无作「仁义」者,孙云「一本」,未知何本。此四句有二读:一曰,太平御览七十七引作「庄公奋乎勇力,不顾于行,尚勇力之士,无忌于国。」王念孙读书杂志(下简出姓名)云:「「不顾于行」与「无忌于国」对文,「尚勇力之士无忌于国」,本指庄公而言,今本「尚」作「义」,则以「义」字上属为句,而以「勇力之士」二句连读,则「无忌于国」者,专指勇力之士而言,非其旨矣。案下文曰:「勇力之行也,」又曰:「下无替罪诛暴之行,」又曰:「行本淫暴,」又曰:「循灭君之行,」此四「行」字,正对庄公「不顾于行」而言。又曰:「崇尚勇力,不顾义理,」正所谓「尚勇力之士无忌于国」也。今本作「不顾于行义」者,涉下文诸「义」字而误。一本作「仁义」者,又涉下文「仁义」而误。」钱熙祚从其说,指海本即删「义」字,「尚」字从下句读。二曰,黄以周云:「卢绍弓后校本云:「不顾于行义」作一句,是卢氏不从御览,当矣。」苏舆云:「黄说是也。下文推侈、大戏、费仲、恶来,皆古勇力无忌为乱于国者,引此以警庄公。是「无忌干国」,本属「勇力之士」说,王以「不顾于行」绝句,以「无忌于国」属庄公,于辞为复。御览「义」作「尚」者,盖缘下文「崇尚勇力」而误,王以「行义」为涉下诸「义」字而误,失之。」后一说是也。
  〔四〕则虞案:元刻本、活字本、嘉靖本俱作「贵贱」;吴勉学本、绵眇阁本作「贵戚」,是也;顾校从之。贵戚者,同姓之卿也。荐,进也,陈也,不进尽忠言也。逼迩者,近臣也。不引过,谓见过恶而不敢谏。
  〔五〕则虞案:御览七十七引作「理义」。
  〔六〕孙星衍云:「韩非解老篇:「理者,成物之文也。」说文:「●,微画也。」「文,错画也。」「理」盖「●」假音。」◎则虞案:「此「理」字当从通训,孙氏舍直求曲,反晦其旨。」
  〔七〕则虞案:「替罪,不避众,谓不以人众而避之,虽千万人。吾往矣。」
  〔八〕于鬯香草校书(下简出姓名)云:「玩「家残」字,则「匹夫」盖当作「大夫」,小戴曲礼记郑康成注、公羊桓二年传何休解诂,并云:「大夫称家。」」◎则虞案:「残」字,吴怀保本作「贱」。于说是也。
  〔九〕刘师培补释云「墨子所染篇、明鬼篇均作「推哆」,而明鬼篇又言其为汤所禽。韩非子说疑作「侯侈」,吕览佚文(路史注引)作「惟多」,贾子新书连语篇作「虽侈」,「亦作「隰侯」,淮南主术训作「推移」,汉书古今人表作「推侈」,与晏子春秋同。盖「推」、「惟」、「虽」三字字形相似,「侈」、「哆」、「移」「多」四字亦字形相似,故多通用。惟据抱朴子良规篇以「推哆」与「崇侯虎」并称为「崇、推」,则「侈」字当从新书或本作「侯」。推盖国名,新书或本作「隰」,亦系讹文。自「侯」讹为「侈」,而其义不可考矣。」◎则虞案:墨子明鬼云:「故昔夏王桀贵为天子,富有天下,有勇力之人推哆、大戏,主别(御览作「生捕」)兕虎,指画杀人。」又云:「王乎禽推哆大戏,」此文即本明鬼篇之说。
  〔一十〕孙星衍云:「吕氏春秋简选篇:「汤以戊子战于郕,遂禽推移、大牺。」高诱注:「桀多力,能推大牺,因为号,而禽克之。」不知是臣名,谬也。」
  〔一一〕孙星衍云:「费仲名仲潏,蜚廉父,说纣诛西伯昌,见韩非子外储说。」◎则虞案:墨子明鬼:「故昔者殷王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有勇力之人费中(太平御览引作「仲」)、恶来、崇侯虎,指画杀人。」又:「王乎禽费中、恶来。」此文盖亦据明鬼篇之说。孙说云者,史记秦本纪:「其玄孙曰仲潏,」集解徐广曰:「一作「滑」,」正义引宋衷世本云:「仲滑生飞廉。」是费仲,飞廉之父也。
  〔一二〕则虞案:墨子所染:「殷纣染于崇侯、恶来。」吕氏春秋当染篇同,高诱注:「恶来,嬴姓,飞廉之子,纣之谀臣。」史记秦本纪云:「蜚廉生恶来,恶来有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纣。」又:「恶来革者,蜚廉子也。」高注盖据此。
  〔一三〕则虞案:此即善走之义,兼飞廉言之。
  〔一四〕则虞案:太平御览三百八十六引作「手制兕虎」,又四百三十六作「手裂」,秦本纪集解引晏子春秋曰:「手裂虎兕。」作「兕虎」者是。此文「里」、「理」、「虎」、「下」为韵,「手裂」云者,即墨子明鬼篇之「主别兕虎」。
  〔一五〕则虞案:后汉书朱浮传:「帝以浮輘轹同列,」注:「犹欺灭也。」
  〔一六〕卢文弨云:「御览无此句。」◎则虞案:见四百三十六引。
  〔一七〕孙星衍云:「御览作「专行威力」。」
  〔一八〕则虞案:杨本、凌本「义」「理」互倒。
  〔一九〕孙星衍云:「「戏」、「来」、「里」、「力」、「罪」、「理」、「灭」、「衰」为韵,「虎」、「下」为韵。周秦之语多相协,以轻重开合缓急读之。」◎王念孙云:「案「戏」字古韵在歌部,「来」字在之部,「里」「理」在止部,「力」在职部,「罪」在旨部,「灭」在月部,「衰」在脂部,此十三旬,唯「虎」、「下」为韵,「理」字或可为合韵,其余皆非韵也。渊如于古韵未能洞彻,但知古人之合,而不知古人之分,故往往以非韵者为韵。又见高注吕览淮南有急气缓气闭口笼口诸法,遂依放而为之,不自知其似之而非也。故音义中凡言「某某为韵」、「某某声相近」及「急读缓读」者,大半皆谬,于古音若一一辩正,徒费笔墨。但发凡于此,以例其余,明于三代两汉之音者,自能辨之也。」
  〔二十〕孙星衍云:「太平御览作「行流」,古「流」字似「本」。」◎则虞案:「流」「本」形不相近,此疑别一本。流者,归也,行归于淫暴也。
  〔二一〕孙星衍云:「「循」,太平御览作「修」。」◎苏舆云「案「循」犹依也,与「反」字对文,下篇「循灵王之迹」,文与此同,御览作「修」,非。古「循」「修」字多相乱。」
  〔二二〕孙星衍云:「太平御览作「未尝闻」。」
  景公饮酒酣愿诸大夫无为礼晏子谏第二〔一〕景公饮酒酣,曰:「今日愿与诸大夫为乐饮,请无为礼。」晏子蹴然改容曰〔二〕:「君之言过矣!群臣固欲君之无礼也。力多足以胜其长〔三〕,勇多足以弒君,而礼不使也〔四〕。禽兽以力为政,〔五〕强者犯弱,故日易主〔六〕,今君去礼,则是禽兽也。群臣以力为政,强者犯弱,而日易主〔七〕,君将安立矣!凡人之所以贵于禽兽者,以有礼也;故诗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八〕。」礼不可无也。」公湎而不听〔九〕。少间,公出,晏子不起,公入,不起;交举则先饮。公怒,色变,抑手疾视曰〔一十〕:「向者夫子之教寡人无礼之不可也〔一一〕,寡人出入不起,交举则先饮,礼也〔一二〕?」晏子避席再拜稽首而请曰〔一三〕:「婴敢与君言而忘之乎?臣以致无礼之实也。君若欲无礼,此是已〔一四〕!」公曰:「若是〔一五〕,孤之罪也。夫子就席,寡人闻命矣。」觞三行,遂罢酒〔一六〕。盖是后也〔一七〕,饬法修礼以治国政〔一八〕,而百姓肃也。
  〔一〕则虞案:此篇与景公饮酒命晏子去礼晏子谏章相合,记者略异其辞耳。其事又见韩诗外传九,盖外传袭晏子以说相鼠之诗。侍君小燕、三觞罢酒之礼,不见于礼经;玉藻及左氏传有之,亦不详其节文,独赖此书之传。其礼盖尝行乎春秋之际,秦汉后久废,此文自非后世人所能伪托。全章大旨,亦以勇力与礼义相较,以明礼之用。然结之饬法修礼,与儒者以礼为终始者有间。
  〔二〕则虞案:庄子田子方:「诸大夫蹴然曰,」释文:「本或作「愀」。」「蹴然改容」,即上林赋之「愀然改容」,彼注云:「变色貌。」
  〔三〕孙星衍云:「读「令长」之「长」。」◎则虞案:以下文例之,「其」字衍。
  〔四〕则虞案:此有二说:于鬯云:「「而」当读为「如」,诗都人士篇郑康成笺云:「而,亦如也。」庄子人间世篇陆德明经典释文云:「而,崔本作「如」,」「而礼不使也」者,如礼不使也,如礼不使,则是禽兽矣,文义自明。若以「而」作转语,则不可解。」此一说也。刘师培补释云:「案「使」字当作「便」,「礼不便」一语,与上「固欲君无礼」相应,「便」「使」二字因字形相近而讹。」此又一说也。案:刘说是。
  〔五〕孙本「以」作「矣」,黄以周云:「「矣」字误,当依元刻作「以」。下云「群臣以力为政」,文与此同。」苏舆本改从元刻作「以」。◎则虞案:黄苏二君皆未见元刻,故所云有误,元刻本、活字本、嘉靖本、吴怀保本俱作「矣」。黄之采本、杨本、凌本、吴刻本俱作「以」,今从之。
  〔六〕则虞案:元刻本、活字本、嘉靖本、吴勉学本、吴怀保本、凌本俱作「曰」,杨本、吴本、指海本俱作「日」,作「曰」非。易主者,卢文弨曰:「国策「宁为鸡口」,一云当为「鸡尸」。「尸」即主也,禽兽以强者为主,更有强者则易主矣,鸡尤人之所常见者也。」卢说是。
  〔七〕则虞案:此「日」字各本无作「曰」者,益证上文作「曰」者形讹。
  〔八〕则虞案:此引邶风相鼠之诗。毛序:「刺无礼也。」韩诗外传卷一、卷三、卷九,屡引此诗,皆言礼之重大。白虎通谏诤篇以为妻谏夫之诗,与毛说违。晏子引诗,多与毛合,而与齐鲁之说不同,余当文别见。
  〔九〕孙星衍云:「说文:「沈于酒也。」周书曰:「罔敢湎于酒。」玉篇:「亡兖切。」」◎俞樾诸子平议(下简出姓名)云:「按此但言公之不听耳,非必言其沈湎也。「湎」疑「偭」字之误,离骚「偭规矩而改错」,王注:「偭,背也,」公闻晏子言而不乐,故背之而不听耳。「偭」「湎」同声,又因本篇言饮酒事,遂误为「湎」矣。」
  〔一十〕孙星衍云:「说文:「●、按也。」俗作「抑」。」
  〔一一〕孙星衍云:「当为「向」。说文:「不久也。」玉篇:「许两切,」「向」乃「曰」之误在下耳。」
  〔一二〕俞樾云:「「也」当作「邪」,乃诘问之词,古「也」「邪」通用,故陆德明经典释文曰:「「邪」「也」弗殊。」颜氏家训音辞篇曰:「「邪」者,未定之词,北人即呼为「也」。」并其证矣。荀子正名篇「其求物也,养生也,粥寿也。」杨倞注:「「也」皆当为「邪」,问之词。」正与此同。」
  〔一三〕则虞案:尔雅释诂:「请,告也。」
  〔一四〕则虞案:黄之采本「已」作「也」。
  〔一五〕王念孙云:「案「若」当为「善」,「公曰善者」,善晏子之言也。「是孤之罪也」,别为一句,不与上连读。外篇上记景公命去礼,晏子谏之,事略与此同,彼文亦作「公曰善也」,今本「善」作「若」,则既失其句,而又失其义矣。「善」「若」字相似,又涉上文「若欲无礼」而误。(谏下篇「善其衣服节俭」,杂下篇「以善为师」,今本「善」字并误作「若」。)」◎则虞案:指海本据王说改。
  〔一六〕则虞案:礼记玉藻:「君若赐之爵,则越席再拜稽首受,登席祭之。饮卒爵而俟君卒爵,然后授虚爵。君子之饮酒也,受一爵而色洒如也,二爵而言言斯,礼已,三爵而油油,以退。」郑注:「礼,饮过三爵则敬数,可以退矣。」孔疏引熊氏云:「此经据朝夕侍君而得赐爵,故再拜而后受,必知此经非飨燕大饮者,以此下云受一爵以至三爵而退,明非大飨之饮也。若燕礼,非惟三爵而已。」孔疏又云:「言侍君小燕之礼,唯已止三爵,颜色和说而油然说敬,故春秋左氏传云:「侍君宴过三爵,非礼也。」」疏引左氏传者,宣公二年文。赵盾「趋登曰:「臣侍君宴过三爵,非礼也。」」疏亦云:「是小饮酒耳,非正燕也。」
  〔一七〕则虞案:此「盖」字语助词,不作疑辞解。
  〔一八〕孙星衍云:「「礼」,一本作「理」,非。」◎则虞案「饬」黄本作「饰」,吴勉学本作「理」。
  景公饮酒酲三日而后发晏子谏第三景公饮酒,酲〔一〕,三日而后发〔二〕。晏子见曰:「君病酒乎?」公曰:「然。」晏子曰:「古之饮酒也,足以通气合好而已矣。故男不群乐以妨事,女不群乐以妨功。男女群乐者,周觞五献〔三〕,过之者诛〔四〕。君身服之〔五〕,故外无怨治〔六〕,内无乱行。今一日饮酒,而三日寝之,国治怨乎外〔七〕,左右乱乎内。以刑罚自防者,劝乎为非〔八〕;以赏誉自劝者,惰乎为善;上离德行,民轻赏罚,失所以为国矣。愿君节之也!」
  〔一〕孙星衍云:「诗传:「病酒曰酲,」说文:「一曰醉而觉也,」玉篇作「醉未觉」。」◎则虞案:北堂书钞一百四十八引「酲」作「醒」,误。
  〔二〕苏舆云:「发,起也,言醉寝三日而后起也。下文「今一日饮酒而三日寝之」,是其证。」
  〔三〕俞樾云:「小尔雅广言:「周,匝也,」盖觞各五献一?而止,故曰「周觞五献」。」◎孙诒让札移云:「「周」当为「酬」之假字(仪礼乡饮酒礼注云:「酬之言周。」)。「五」疑当为「三」。前景公饮酒酣愿诸大夫无为礼晏子谏章云:「觞三行遂罢酒。」外篇重而异者,景公饮酒命晏子去礼晏子谏章亦云:「用三献,」是不得过三献也。」◎则虞案:三献者,侍君小燕之礼。此云「男女群乐」,与侍饮于君者不同。孙说有误。群饮不过五献,亦古之逸礼。礼有礼食、常食二者,礼食如乡饮酒义「降,说屦升堂,修爵无数。饮酒之节,朝不废朝,莫不废夕,宾出,主人拜送,节文遂终焉。」此云「爵无算」,当不限于五献。常食者,如宾朋燕饮,故献不过五也。
  〔四〕孙星衍云:「郑氏注周礼:「诛,责让也。」」◎则虞案:见太宰注。
  〔五〕孙星衍云:「诗传:「服,思之也。」」◎陶鸿庆读诸子札记(下简出姓名)云:「孙说于本文之义未合。礼记孔子闲居篇「君子之服之也,」注云:「服犹习也。」此云「君身服之」,谓君习于此礼以为倡率也。」◎则虞案:孙陶二说皆未允。苏舆云:「服,行也,言上必身自行之以率下也。管子权修篇:「上身服以先之,」荀子宥坐篇:「上先服之,」义并同。彼房杨二注,「服」俱训「行」。」刘师培补释亦训为「行」。左传文十八年传:「服谗搜匿。」杜注云:「行也。」身服之者,犹言躬行之也。训行者是。
  〔六〕刘师培补释云:「案「怨」当作「蕴」。左传昭十年「蕴利生孽,」本书作「怨」,则此文亦误「蕴」为「怨」矣。又荀子哀公篇云:「富有天下而无怨财,」杨倞注亦云:「怨当作薀,」其旁证也。说文云:「薀,积也,亦作蕴。」广雅云:「蕴,聚也。」文选蜀都赋云:「杂以蕴藻,」注云:「丛也。」又诗云汉「蕴隆虫虫」,韩诗作「郁」,则「蕴」即丛脞之意矣。外无蕴治者,言外无丛脞之政也;国治蕴者,言国政丛脞,莫之或理也。「蕴治」与「乱行」对文,「蕴」即左传昭二十五年「蓄而不治将薀」之「蕴」。盖「蕴」「宛」二字,声近义同,如荀子富国篇「夏不宛暍」,「宛」当训薀是也。「怨」「宛」均从夗声,故又借「宛」为「怨」,若以「怨」字本义训之,失其旨矣。」
  〔七〕孙星衍云:「一本「怨」作「怒」,非。」◎则虞案:黄之采本、活字本、吴怀保本、吴勉学本、凌本、子汇本,「怨」俱作为「怒」。
  〔八〕苏舆云:「「劝」疑作「勤」,缘下「劝」字误也。「勤」与「惰」对文,言刑罚不准,故人弛其防而为非之心转勤也。」◎刘师培补释同。◎则虞案:小尔雅广诂:「劝,力也。」高诱战国策注「劝犹力也」。「力」与「惰」正对文,义自可通,不必改为「勤」。又「防」,吴怀保本误作「妨」。
  景公饮酒七日不纳弦章之言晏子谏第四景公饮酒,七日七夜不止。弦章谏曰〔一〕:「君欲饮酒七日七夜〔二〕,章愿君废酒也!不然,章赐死。」晏子入见,公曰:「章谏吾曰:「愿君之废酒也!不然,章赐死。」如是而听之,则臣为制也〔三〕;不听,又爱其死。」晏子曰:「幸矣章遇君也!令章遇桀纣者〔四〕,章死久矣。」于是公遂废酒。
  〔一〕孙星衍云:「「弦章」,韩非外储说有「弦商」。「章」「商」声相近,一人也,事桓公。」◎卢文弨云:「吕氏春秋勿躬篇、说苑君道篇,皆以弦章在桓公时,韩非外储说左下作「弦商」,当即「弦章」。唯新序杂事四在桓公时者乃弦宁,后问上作「弦宁」,实一字。据此,则弦章正事景公者。」◎苏舆云:「孙卢说是。「章」「商」古字通,费誓「我商赉汝」,「商」,徐邈音章。荀子王制篇「审诗商」,王引之读「商」为「章」,并其证。弦宁事桓公,别一人,当依新序。」◎则虞案:孙志祖读书脞录说同。
  〔二〕王念孙云:「「饮酒」上不当有「欲」字,盖即「饮」字之误而衍者,上文「景公饮酒,七日七夜不止」,无「欲」字。」◎梁履绳云:「「欲」疑「今」字。」◎俞樾云:「「欲」盖即「饮」字之误衍者。」◎文廷式云:「「欲」字上当夺「从」字,谏上篇「从欲而轻诛」,谏下篇「从君之欲不足以持国」,是其证。从欲,即纵欲也。」
  〔三〕苏舆云:「臣为制,言制于臣也,下云「则是妇人为制也」,义同。」
  〔四〕则虞案:元本、绵眇阁本、黄之采本、子汇本「令」俱作为「今」,明钞本作「夫」。
  景公饮酒不恤天灾致能歌者晏子谏第五〔一〕景公之时,霖雨十有七日〔二〕。公饮酒,日夜相继。晏子请发粟于民,三请,不见许。公命柏遽巡国,致能歌者〔三〕。晏子闻之,不说,遂分家粟于氓〔四〕,致任器于陌〔五〕,徒行见公曰〔六〕:「十有七日矣〔七〕!怀宝乡有数十〔八〕,饥氓里有数家,百姓老弱,冻寒不得短褐,饥饿不得糟糠〔九〕,敝撤无走〔一十〕,四顾无告。而君不恤〔一一〕,日夜饮酒,令国致乐不已,马食府粟,狗餍刍豢〔一二〕,三保之妾〔一三〕,俱足粱肉。狗马保妾,不已厚乎?民氓百姓,不亦薄乎?故里穷而无告〔一四〕,无乐有上矣;饥饿而无告,无乐有君矣。婴奉数之策〔一五〕,以随百官之吏,民饥饿穷约而无告,使上淫湎失本而不恤〔一六〕,婴之罪大矣。」再拜稽首,请身而去〔一七〕,遂走而出。公从之〔一八〕,兼于涂而不能逮〔一九〕,令趣驾追晏子〔二十〕,其家〔二一〕,不及。粟米尽于氓,任器存于陌,公驱及之康内〔二二〕。公下车从晏子曰:「寡人有罪,夫子倍弃不援〔二三〕,寡人不足以有约也〔二四〕,夫子不顾社稷百姓乎?愿夫子之幸存寡人〔二五〕,寡人请奉齐国之粟米财货〔二六〕,委之百姓,多寡轻重,惟夫子之令。」遂拜于途〔二七〕。晏子乃返,命禀巡氓〔二八〕,家有布缕之本而绝食者,使有终月之委;绝本之家〔二九〕,使有期年之食〔三十〕,无委积之氓,与之薪橑〔三一〕,使足以毕霖雨。令柏巡氓〔三二〕,家室不能御者〔三三〕,予之金;巡求氓寡用财乏者〔三四〕,死三日而毕〔三五〕,后者若不用令之罪。公出舍,损肉撤酒〔三六〕,马不食府粟,狗不食?肉〔三七〕,辟拂嗛齐〔三八〕,酒徒减赐。三日,吏告毕上:贫氓万七千家,用粟九十七万锺〔三九〕,薪橑万三千乘;怀宝二千七百家,用金三千〔四十〕。公然后就内退食〔四一〕,琴瑟不张〔四二〕,钟鼓不陈。晏子请左右与可令歌舞足以留思虞者退之〔四三〕,辟拂三千,谢于下陈〔四四〕,人待三,士待四,出之关外也〔四五〕。
  〔一〕则虞案:杨本缺。此章与孟子对梁惠王之言合。孟子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在为民父母也!」又云:「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汉书王吉传云:「今民大饥而死,死又不葬,为犬猪所食;而厩马食粟,苦其太肥。王者受命于天,为民父母,用意若是乎?」亦同此义。
  〔二〕孙星衍云:「尔雅释天:「淫谓之霖。」左传:「凡雨自三日已往为霖。」」
  〔三〕孙星衍云:「姓柏名遽。」◎于鬯云:「案此「命柏」与下文「令柏」同。下文云:「令柏巡氓家室不能御者予之金,」俞荫甫太史诸子平议以柏为官名,与「伯」通,引管子轻重丁篇「左右伯」,谓此伯即左右伯也。又云:「其职即古之常伯,」「古之常伯犹汉之侍中,乃近臣也。」「发金与民,出自内府之藏,故使近臣将命焉。」然则此「命柏」亦即此「柏」矣,致能歌者而命近臣,于事尤为切合。遽乃急遽之意,小戴儒行记陆释云:「遽,急也。」彼郑注云:「遽,犹卒也。」国语晋语韦昭解云:「遽,疾也。」「卒」「疾」亦并即「急」义。孙星衍音义以柏遽为姓名,盖非。」◎则虞案:黄本作「伯遽」。
  〔四〕则虞案:大夫称家,家粟者,大夫禄田之粟。
  〔五〕孙星衍云:「任器,任用之器,可以负载。」◎则虞案:周礼牛人:「以载公任器,」注:「任,犹用也。」司隶「为百官积任器」,郑司农云:「百官所当任持之器物,此官主为积聚之也。」玄谓:「任,犹用也,」贾疏云:「用器,除兵器之外,所有家具之器,皆是用器也。先郑、康成说有不同。」以此文推之,晏子「致任器于陌」者,接上句分粟而来,则任器者为担持之器,使得粟者担荷而归。下云「粟米尽于氓,任器存于陌」,粟尽而器存者,是得粟者载持以归,巳反其任器,故粟尽而器存;苟任器为日用家具之器,晏子出以赈民,胡为乎复存于陌耶?是「任器」之释,当以先郑为是。知经失者在诸子,晏子之书,涉及礼制名物者固不少。
  〔六〕则虞案:徒行者,以车马皆能载持,已致之于陌,故徒行。
  〔七〕则虞案:各本「十」上脱「霖雨」二字,王念孙据上文补,指海本亦据王说增。
  〔八〕孙星衍云:「怀宝,言富家也。」◎王念孙云「自此句以下,皆言百姓饥寒困苦之事,若云富家乡有数十,则与下文不类矣。下文说赈恤之事云:「怀宝二千七百家,用金三千」,谓以金散给之也(孙云言富民出金也,尤非)。若是富家,则无庸赈恤矣。予谓「怀宝」当为「坏室」,「坏室」与「饥氓」对文,下文云「室不能御者予之金」,是其证也。「怀」与「坏」字相似,俗书「宝」字作「●」,与「室」亦相似,故「坏室」误为「怀●」。后人不达,又改「●」为「宝」耳。」◎则虞案:洪颐烜读书丛录说同。指海本据改作「坏室」。
  〔九〕孙星衍云:「当为「糠」。」◎则虞案:本字为「康」,说文:「谷皮也。」
  〔一十〕孙星衍云:「即「敝●」假音字。说文:「●,人不能行,」玉篇:「蹩躠,旋行貌」,「撤」又「彻」俗字。」◎则虞案「敝」为「蹩」之假借,「撤」即「●」字,见汉书贾谊传注。
  〔一一〕孙星衍云:「说文:「恤,忧也,」一本作「恤」。」
  〔一二〕孙星衍云:「当为「厌」,玉篇:「餍,饱也,于艳切。」」◎则虞案:孟子:「犹刍豢之悦我口,」谓食刍之牛羊也。月令郑注:「养牛羊曰刍,犬豕曰豢。」「狗餍刍豢」,言狗饱牛羊犬豕之肉,故下文言「?肉」。
  〔一三〕卢文弨曰:「三保盖阿保之流。」◎孙诒让云:「「三保」当作「三室」。考工记匠人:「内有九室,九嫔居之。」盖天子六宫有九室,诸侯三宫则三室也。此篇「室」字多讹为「宝」(上文「怀宝乡有数十」,洪颐烜读书丛录谓「怀宝」为「坏室」之讹是也),「宝」又讹为「保」,遂不可通耳。「保妾」亦「室妾」之讹。」
  〔一四〕俞樾云:「「里穷而无告」,义不可通。据下文云:「民饥饿穷约而无告,」即承此文言之,则此文亦当作「穷约而无告」矣。「里」字上疑当有「乡」字,据上文云:「怀宝乡有数十,饥民里有数家,」以乡里并言,是其证也。晏子原文盖云:「故乡里穷约而无告,无乐有上矣;饥饿而无告,无乐有君矣。」因脱「乡」字「约」字,遂不可通耳。上文「怀宝」乃「坏室」之误(说本王氏念孙),此所谓「穷约」者,即承上「坏室乡有数十」而言;所谓「饥饿」者,即承上「饥氓里有数家」而言。」
  〔一五〕孙星衍云:「左传「策名委质」,服虔注:「古者始仕必先书名于策,」「奉数之策」,谓持策以待书事也。「策」当为「策」,隶书多以「束」为「夹」。」◎刘师培校补云:「「数」下疑有挩字,「数」与「计」同。」
  〔一六〕则虞案:「使上」之「使」字,疑在「民饥饿穷约而无告」句之上。刘师培以「百官之吏」,「之」为衍文,「吏」为「使」讹,属下读,非是。「百官之吏」者,即荀子不苟篇之「官人百吏」,「吏」非讹字。「淫湎」,黄本误作「淫酒」。
  〔一七〕苏时学爻山笔话(下简出姓名)云:「请身,谓乞身也。」
  〔一八〕则虞案:黄本「从」作「追」。
  〔一九〕孙星衍云:「言兼程以进。」◎于鬯云「「兼」盖读为「歉」,涂长而足力不足及之,故曰「歉于涂而不能逮」,下文因有趣驾之事。孙星衍音义谓兼程以进,非也。兼程以进,何以不能逮乎?或云:当读为「●」,说文雨部云「●,久雨也」,与上文霖雨之说亦可合。」◎则虞案:孙于之说皆非。「兼」疑「溓」之假借,考工记轮人「虽有深泥,亦弗之溓也」,郑司农云:「「溓」读为「粘」。」说文:「粘,相着也。」今霖雨十七日,泥塞于涂,粘着不易行,故曰「兼于涂而不能逮」。
  〔二十〕孙星衍云:「诗传:「趣,趋也。」」◎卢文弨云:「「趣」与「促」同。」◎则虞案:皆失之。「趣」通「取」,庄子齐物论「趣舍不同」,即「取舍不同」。释名释言语:「取,趣也,」是其证。此云「令趣驾」者,上云「晏子徒行见景公」,此云「走而出」,亦必徒行。「公从之,兼于涂」,公亦徒行以从,为其不能逮,故命取驾。
  〔二一〕则虞案:疑有挩文。
  〔二二〕孙星衍云:「尔雅释宫:「五达谓之康。」」
  〔二三〕卢文弨云:「「倍」与「背」同。」◎孙星衍云:「「倍」读如「负」。」◎则虞案:「援」者,助也。鲁语:「夫为四邻之援,」注:「所攀援以为助也。」
  〔二四〕文廷式云:「「约」当作「为」,草书形似而讹。」◎则虞案:此「约」字不当训为约束。楚辞招魂注:「屈也。」此云寡人固不足以屈夫子,其如社稷百姓何。
  〔二五〕则虞案:「存」者,易系辞疏:「存,谓保其终也。」「幸存寡人」,谓幸保寡人。
  〔二六〕则虞案:「请奉」,凌本作「请本」,误。
  〔二七〕孙星衍云:「一本作「涂」。「涂」「途」古字,「涂」俗字。」
  〔二八〕孙星衍云:「命禀,言给之禀也。下云「柏」,则此或臣名。」◎俞樾云:「孙说与前文义未合;后说稍近之,然亦非也。禀乃官名,即周官廪人也。「禀」「廪」古字通耳。使之巡行氓间,有乏食者周给之,正廪人之事。」◎苏舆云:「俞说非也。若是廪人,似不当但言「禀」(下云「伯」,失同),疑当以臣名为是。」
  〔二九〕则虞案:荀子天论注:「本,谓农桑也,」故布缕得言本。
  〔三十〕孙星衍云:「此字元刻本并作「期」。」◎则虞案:吴勉学本、凌本、活字本同。
  〔三一〕孙星衍云:「薪橑,御雨之具。」◎则虞案:误。管子侈靡:「雕卵然后瀹之,雕橑然后爨之。」橑亦薪也,薪橑所以供炊爨,非御雨之用。上言「无委积之氓」,「无委积」者,指无积薪者言;下言「以毕霖雨」者,言所与之薪足以毕久雨而及雨霁。
  〔三二〕孙星衍云:「柏即柏据。」◎俞樾云:「按「柏」亦官名也,与上文「命禀」一律,古「柏」与「伯」通,故汉书古今人表「伯与」作「柏誉」,「伯益」作「柏益」,「伯封」作「柏封」,「逢伯陵」作「逢柏陵」,是其证也。此「柏」字亦当作「伯」。管子轻重丁篇:「令谓左右伯沐涂树之枝,」然则此所谓「伯」,即左右伯也,其职即古之常伯。周书立政篇曰:「王左右常伯常任,」文选藉田赋注引应劭汉官仪曰:「侍中,周成王常伯任。」是古之常伯,犹汉之侍中,乃近臣也。说文?部:「●,迮也,」引周书「常●常任,」●训迮,有迫成之意,是此官名本当作「●」,「伯」「柏」并假字也。发金予民,出自内府之藏,故使近臣将命焉。」◎苏舆云:「「令」当作「命」,与上文一律,「命」「令」形近而讹。「柏」,孙说是。」
  〔三三〕则虞案:「不能御」者,不能御风雨也,「御」下似挩二字。
  〔三四〕则虞案:黄本上方校语云:「「寡」当作「家」。」刘师培云:「校语非。」
  〔三五〕孙星衍云:「毕后,谓后葬也。既予之金,将责其缓葬之罪。」◎王念孙云:「「死」字与上下文义不相属,盖衍字也。「三日而毕」当绝句,此言巡氓者限三日而毕事,如有后期者,则以不用令之罪罪之也。下文云「三日,吏告毕上,」是其证。孙以「毕后」连读,云:「毕后,谓后葬也,」盖因上文「死」字而误。」◎俞樾云:「按「死三日而毕」五字为句,「死」当作「终」,字之误也。古文「终」字或作「●」,广雅释诂曰:「●,竟也,」「●」与「●」相似,因致误耳。「巡求氓寡用财乏者,终三日而毕」,若过三日,是不用令,将治以罪,故曰「后者若不用令之罪」。下文云「三日,吏告毕上」,是适如其期,无敢后也。」◎黄以周云:「孙王二说皆未是。「巡」即上「命禀巡」「命柏巡」之「巡」,「求氓寡」与「用财乏」对文,「死」句绝,言有隐匿其数,少与金者死;后三日之期者,如不用令之罪也。下文「三日,吏告毕上」,言无后期。「贫氓万七千家,用粟九十七万锺」云云,言其求氓众,用财多。」◎苏舆云:「「寡用财乏」,王说是;「死三日而毕」,俞说是。」◎于省吾云:「王、俞、黄三家之说并误。书之一厄也。「死」、「尸」古字通,金文及古籍斯例习见。按主管其事曰尸,犹今人言职务,尔雅释诂:「职,尸,主也。」是「职」「尸」同训。谏上第七「而职计莫之从」,职计犹尸计,麦尊,死咸,谓职事毕也。上言巡求氓寡用财乏者,此云尸三日而毕,言其职尸之事,三日而毕也。」◎则虞案:「死三日而毕,」俞说亦未允。「死」字疑「比」字之讹,说文:「皆,俱词也,从比。」徐锴曰:「比,皆也。」此云如是施为者,皆限以三日而毕。
  〔三六〕孙星衍云:「「撤」当为「彻」。」
  〔三七〕孙星衍云:「说文:「鬻,鬻也,或作?。」玉篇:「?,记言切。」」
  〔三八〕孙星衍云:「诗传「弗,去也。」「拂」与「弗」同,言屏去之。」又云:「说文「嗛,口有所衔也。」「哜,尝也。」「齐」与「哜」同,言减去口味。扬子法言问神篇:「狄牙能喊,狄牙不能齐不齐之口。」「喊」亦「嗛」俗字。」◎王念孙云:「案孙云「减去口味」是也;而引说文「嗛,口有所衔也」,「哜,尝也」,则非此所谓嗛齐者矣。予谓:嗛者,快也,庄子盗跖篇曰:「口嗛于刍豢醪醴之味。」释文:「嗛,苦簟反。」赵策曰:「膳啖之嗛于口,」魏策曰:「齐桓公夜半不嗛,易牙乃煎敖燔炙,和调五味而进之。」高注:「嗛,快也。「齐」读若「剂」。郑注周官盐人曰:「齐事,和五味之事。」又注少仪曰:「齐,谓食羹酱饮有齐和者也。」高注吕氏春秋本味篇曰:「齐,和分也。」淮南本经篇曰:「煎敖焚炙调齐和之适然。」则此所云「嗛齐」者,谓齐和之嗛于口者也。」◎洪颐烜云:「「辟拂」当作「辟席」。文选上林赋「逡巡避廗」,李善注:「「廗」与「席」古字通。」「廗」「拂」字形相近。或云:席以拂拭为敬,故「辟席」亦谓之「辟拂」。史记孟轲列传「侧行襒席」,索隐:「张揖三苍字诂:「襒,拂也,」」即其证。」◎苏时学云:「「辟」当读如「嬖」,「辟拂」,疑即女嬖充下陈者。下言:「辟拂三千,谢于下陈」,可证。「齐」读如「斋」,「嗛齐」,谓茹素也。」◎黄以周云:「「辟拂」迭韵字,亦作「??」,皆状歌舞之貌。下云「辟拂三千,谢于下陈」,与「人侍三,士侍四,出之关外」相对为文,是辟拂亦侍御之幸臣也。上云「马不食府粟,狗不食?肉」,言减物畜之饲;此云「辟拂嗛齐,酒徒减赐」,「辟拂」与「酒徒」对文,言减幸臣之禄。「嗛」「歉」古多通用,说文「歉,食不满也。」「齐」与「哜」通。音义是。」◎苏舆云:「文选上林赋注引韩诗章句云:「辟,除也。」「辟拂嗛齐」,犹言除去甘味。黄从「?●」,而引南都赋以为状歌舞貌,殊为未合。既指幸臣,不得但言其歌舞状,且「??」与「酒徒」,亦非对文,又与下「谢于下陈」之文不类,孙说自安。「嗛齐」,王说是。」◎刘师培补释云:「案黄说是,惟「齐」从孙说,则非。「齐」即「资」之假字也。诗大雅楚茨,礼记玉藻篇郑注引作「荠」,楚词离骚王注又作「薋」,此「齐」「资」古通之证。左传僖公三十三年「惟是脯资饩牵竭矣」杜注:「资,粮也。」国语晋语「资困穷」,韦注:「资,禀也。」「嗛资」者,即减省所给之禄养也,故与「减赐」并文,「齐」假为「资」,犹「采荠」之或作「采薋」,「齐盛」之或作「资盛」也。」◎长孙元龄晏子春秋考云:「通鉴辨误:「王僧虔奏,大明中即以宫悬合鞞拂。」按「鞞拂」皆舞名。「辟拂」即「鞞拂」,盖舞人也。嗛,不足貌。「齐」,「赍」省字。言舞人赍去者不多,酒徒亦所赐少也。」◎于省吾云:「孙星衍改「拂」为「弗」,改「齐」为「哜」,训为减去口味,殊为牵强,且不释「辟」字,义尤不憭;王念孙以「嗛齐」为快和,是从孙弗去之训也;苏舆训「辟」为除,除去甘味,殊无所指;黄以周以辟拂为侍御之幸臣,义则近是;而谓辟拂襒●皆状歌舞之貌亦非。辟,辅也,与「弼」义相因。盂鼎「乃辟一人」,克鼎「辟天子」,师望鼎「用辟于先王」,牧殷「命女辟百寮有司事」,●●「用辟我一人」,辟均谓辅佐,乃古义之仅存者。「辟拂」犹言辅拂,刘师培谓「齐」「资」古通,是也;「辟拂嗛资」与「酒徒减赐」对文,言辅拂损于资给,酒徒减于赏赐也。」
  〔三九〕则虞案:黄本作「九千七万锺」,误。
  〔四十〕孙星衍云:「一本脱「用」字,非。言富民出金也。」◎则虞案:黄本、吴勉学本正脱「用」字。此云用金三千以赐坏室之民。凡有三事:「贫氓万七千家,用粟九十七万锺」为一事,即上「命禀巡氓,家有布缕之本而绝食者,使有终月之委,绝本之家,使有期年之食」。「薪橑万三千乘者」为二事,即上云「无委积之氓,与之薪橑」也。「怀宝二千七百家,用金三千」者为三事,即上「命柏巡氓,家室不能御者予之金」是也。
  〔四一〕则虞案:诗羔羊「退食自公」,郑云:「退食,谓减膳也。」后汉书杨秉传注同。孔疏引孙毓云:「自非天灾,无减膳之制。」今齐霖雨十七日,故景公退食,与诗义合。鲁诗说「退食自公,私门不开」,言自公朝退而就食,非退归私家,故私门不开。此云「就内退食」,则非公朝,与鲁诗违。晏子引诗,其义多与毛郑义合,而与三家殊,有涉于礼制者尤显。
  〔四二〕则虞案:礼记曲礼「士无故不彻琴瑟」,注:「忧乐不相干也。故,谓灾患丧病。」云士,亦上通于君。景公琴瑟不张,钟鼓不陈,非为节俭,实恤灾眚也。
  〔四三〕孙星衍云:「「虞」同「娱」。」◎苏时学云:「「虞」或「虑」字之讹。」◎则虞案:苏说是。「留」者,「流」之同音假借,考工记「寒奠体则张而不流」,注:「流,移也。」此云「足以留思虑」者,即移情易虑之谓。此请退者有二:左右便嬖,一也;可令舞歌以移情者,二也。
  〔四四〕孙星衍云:「尔雅释宫:「堂途谓之陈。」言所退歌舞思虞之人谢于堂下而去。」◎黄以周云:「谓歌舞者三千人,皆谢去之。上云「请退歌舞」,谓此。」◎苏舆云:「孙说非也。文选李斯上秦始皇书李善注:「下陈,犹后列也,」谢于下陈,犹辞去不与于后列耳,下篇「愿得充数乎下陈」,是其证。」◎则虞案:苏说是也。
  〔四五〕卢文弨云:「当是予以三日、四日之限。」◎俞樾云「按三谓三日,四谓四日;人则以三日为期,士则稍优容之,以四日为期,皆使得办装也。」◎黄以周云:「当依元刻本作「人侍三,士侍四」。「人侍」「士侍」,即所谓「嬖御人」「嬖御士」也,「三」「四」,人数。「出之关外」,谓逐去之。上云「请退左右」,谓此。」◎则虞案:黄说近是。景元钞本「人待」「士待」皆作「待」,活字本、嘉靖本下「待」字作「侍」。
  景公夜听新乐而不朝晏子谏第六晏子朝,杜扃望羊待于朝〔一〕。晏子曰:「君奚故不朝?」对曰:「君夜发不可以朝〔二〕。」晏子曰:「何故?」对曰:「梁丘据扃〔三〕入歌人虞〔四〕,变齐音。」晏子退朝,命宗祝修礼而拘虞〔五〕,公闻之而怒曰:「何故而拘虞?」晏子曰:「以新乐淫君〔六〕。」公曰:「诸侯之事,百官之政,寡人愿以请子。酒醴之味,金石之声,愿夫子无与焉〔七〕。夫乐,何必夫故哉〔八〕?」对曰:「夫乐亡而礼从之,礼亡而政从之,政亡而国从之。国衰〔九〕,臣惧君之逆政之行。有歌〔一十〕,纣作北里〔一一〕,幽厉之声,顾夫淫以鄙而偕亡〔一二〕。君奚轻变夫故哉?」公曰:「不幸有社稷之业,不择言而出之,请受命矣。」
  〔一〕孙星衍云:「杜,姓;扃,名。望羊,犹仿佯也。史记孔子世家「眼如望羊」,集解:「王肃曰:「望羊,望羊视也。」」」◎于鬯云:「「杜扃」,当谓门关闭耳。说文户部云:「扃,外闭之关也,」是也。下文云「君奚故不朝」,正因杜扃而发问也。盖君出朝必门辟,无用扃杜矣。孙星衍音义云:「杜,姓,扃,名,」疑非。又云:「望羊,犹仿佯也,」或云望羊,或转是人名。」◎则虞案:孙云「杜姓扃名」固臆测,于云「门关闭」,亦非。诸侯之制,雉门内曰治朝,路门内曰燕朝,凡朝,皆指治朝言。朝于治朝,群臣辨色始入,君日出而视之。景公夜发不朝,是晨兴未莅治朝听政无疑。然治朝无堂无阶,廷之前更无门户,杜门云者,自无门之可杜。若谓指雉门言,雉门为诸侯之正门,屏雉门内,所谓「邦君树塞门」者是,自亦无可扃者。于说不可从。
  〔二〕群书拾补「以」下有「朝」字,卢文弨云「旧脱」。◎于省吾云:「卢文弨谓「朝」字旧脱,按无「朝」字是也。「以」,「已」,字通,详经传释词。上云「君奚故不朝」,此对曰「君夜发,不可已」,是「不可已」正承「君奚故不朝」言,无庸意补「朝」字明矣。」◎则虞案:黄本上方校语及苏时学笔话俱云脱「朝」字,指海本、苏舆本皆据补,是也。于说非。「夜发」者,卢文弨云:「谓夜不寐也。」
  〔三〕卢文弨、苏时学俱云「据」下「扃」字衍文。◎文廷式云:「扃,密也。吕览君守篇:「扃而又闭天之用密,」是「扃」字之义。」
  〔四〕虞者,苏时学云:「歌者名」。◎则虞案:文选啸赋注引晏子春秋:「虞公善歌,以新声感景公,晏子退朝而拘之。」又注云:「汉兴,又有虞公,即刘向别录曰:「有人歌赋楚汉兴以来善雅歌者鲁人虞公,发声清哀,远动梁尘。」」是虞公为乐人善歌者之称。
  〔五〕宗祝,孙星衍云「官名」。
  〔六〕则虞案:新乐者,指变齐音言。
  〔七〕孙星衍云:「「与」读如「豫」。」
  〔八〕则虞案:元刻本、活字本、吴勉学本、子汇本皆作「夫乐何夫必攻哉」,黄本上方校语云「「何夫」之「夫」疑。」杨本作「夫乐何失必攻哉」。(黄以周云:「凌本作「夫乐何失必攻哉」,盖杨本之误。」)孙星衍据下文「君奚轻变夫故哉」,订「攻」为「故」,又「夫」「必」乙。指海本、苏舆本同。
  〔九〕刘师培补释云:「「政亡而国从之衰」为句,「之」下「国」字衍。」
  〔一十〕孙星衍云:「疑有脱文。文选卷五引此书「桀作东歌南音」,当在此。」◎则虞案:元本、活字本、嘉靖本,各本「从之」之下有「国衰臣惧君之逆政之行有」等十一字,顾广圻云:「以下十一字,在下章「惰君」之下,错误入此。」
  〔一一〕则虞案:史记殷本纪:「于是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文心雕龙乐府篇:「涂山歌于候人,始为南音;有娀谣乎飞燕,始为北音。」与此说异。
  〔一二〕孙星衍云:「幽厉,周二王。「顾夫淫以鄙」,「里」「鄙」「为」韵,谓二王所作之音。」
  景公燕赏无功而罪有司晏子谏第七景公燕赏于国内,万锺者三,千锺者五,令三出〔一〕,而职计莫之从〔二〕。公怒,令免职计〔三〕,令三出,而士师莫之从〔四〕。公不说。晏子见,公谓晏子曰:「寡人闻君国者,爱人则能利之,恶人则能疏之。今寡人爱人不能利,恶人不能疏,失君道矣。」晏子曰:「婴闻之,君正臣从谓之顺,君僻臣从谓之逆。今君赏谗谀之民〔五〕,而令吏必从,则是使君失其道,臣失其守也。先王之立爱,以劝善也〔六〕,其立恶〔七〕,以禁暴也。昔者三代之兴也,利于国者爱之,害于国者恶之,故明所爱而贤良众,明所恶而邪僻灭,是以天下治平〔八〕,百姓和集。及其衰也,行安简易,身安逸乐,顺于己者爱之,逆于己者恶之,故明所爱而邪僻繁,明所恶而贤良灭,离散百姓,危覆社稷。君上不度圣王之兴〔九〕,而下不观惰君之衰,臣惧君之逆政之行〔一十〕,有司不敢争,以覆社稷,危宗庙。〔一一〕」公曰:「寡人不知也,请从士师之策。」国内之禄,所收者三也〔一二〕。
  〔一〕则虞案:治要「令」作「命」,下「令三出」同。
  〔二〕孙星衍云:「沈启南本注云:「一作「职计算之」,」并下「士师」亦同。」◎黄以周云:「「职计莫之从」,元刻本同。校语云:「一本作「职计算之」,」下「士师」同。」
  〔三〕则虞案:治要「令」下衍「之」字。
  〔四〕王念孙云:「治要作「职计策之,士师策之」。治要是也。「策」,隶书「策」字也。据下文云「请从士师之策」,则本作「策之」明矣。(策之,盖谓以策书谏也,故曰「请从士师之策。」)一本作「筭之」者,俗书「筭」字或作「●」,与「策」字相似也,故「策之」误为「●之」。今本作「莫之从」者,「筭」字或作「算」,而隶书从「竹」从「草」之字多相乱,故「算」字或书作「莫」,形与「莫」相似,故「算之」又误为「莫之」。后人不解「莫之」二字之义,又见下文有「令吏必从」之语,因加「从」字,以曲为附会耳。」◎孙诒让札移云:「治要引是也。「策」与「策」同,下文云「请从士师之策」可证。」◎俞樾云:「按王说非也。「职计莫之从」「士师莫之从」,文义甚明;若作「策之」,则义转晦矣。王氏谓「以策书谏」,无论以策书谏不可仅谓之「策」,且亦岂待令三出而始谏乎?令三出而莫之从,正见其持之坚;若令三出而始谏,转病其谏之晚矣。盖晏子原文正作「莫之从」,传写夺「从」字,则「莫之」二字于义未足,后人因下文有「请从士师之策」句,以意妄改之,或为「策」,或为「算」。礼记仲尼燕居篇注曰:「策,谋也。」文选运命论注引仓颉曰:「算,计也。」是「策」「算」义相近;疑下文「请从士师之策」或作「请从士师之算」,后人各据所见本改之耳。不作「策」而作「策」者,因「策」字之形与「莫」字不类也。即此可知原文之作「莫」矣。晏子曰:「今君赏谗谀之民,而令吏必从,」正指两「莫之从」者而言。凡古书之义,必求其安,未可喜新而厌故也。」◎苏舆云:「下文「君正臣从」「君僻臣从」之「从」,亦是承「莫之从」说,观于文曰「公怒」,曰「公不说」,令莫之从,斯怒而不说耳,俞说是也。」
  〔五〕王念孙云:「按「民」本作「臣」,凡以谗谀事君者,皆臣也,非民也。下篇云:「景公信用谗佞,赏无功,罚不辜,」则此篇之万锺、千锺,皆是赏谗谀之臣,而非赏民也。治要正作「赏谗谀之臣」。」◎苏舆云:「晏子文本作「民」,不必从治要作「臣」,此与尚书盘庚「?于民」之「民」同训,盖兼臣民言之。民可统臣,臣不可统民,景公所赏,祗是国中幸嬖之人,如酒徒(前云「酒徒减赐」,可见平日原有重赐)御夫(后云「欲禄御夫以万锺」可证)之类,非必有爵位之贵,故以「民」统之。」◎则虞案:苏说是也。治要作「臣」者,避太宗讳。
  〔六〕则虞案:治要「劝」作「亲」。
  〔七〕王念孙云:「按「立恶」本作「去恶」,去恶斯可以禁暴,今作「立恶」,则文义相反矣。「去」本作「●」,「立」本作「●」,二形相似,又涉上句「立爱」而误也。治要正作「去恶」。」◎俞樾云:「按王说非也。此「恶」字乃爱恶之恶,非善恶之恶,若改「立恶」为「去恶」,则上句「立爱」之文又不可通,必改为「立善」始得矣。礼记祭义篇:「立爱自亲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长始,教民顺也。」此云「立爱」「立恶」,义与彼同,不当改「立」为「去」。治要作「去恶」,乃后人不知「立」字之义而妄改之耳。」◎陶鸿庆云:「俞说是也。「立爱」「立恶」,犹言「立赏」「立罚」,下文「明所爱而贤良众,明所恶而邪僻灭」,正申言此义。
  〔八〕则虞案:治要作「平治」。
  〔九〕则虞案:「君上」之上疑有「今」字。
  〔一十〕则虞案:治要无「臣惧君之」四字。
  〔一一〕则虞案:治要有「矣」字。
  〔一二〕则虞案:治要无「国内之禄」等九字,此句似残缺。
  景公信用谗佞赏罚失中晏子谏第八〔一〕景公信用谗佞〔二〕,赏无功,罚不辜。晏子谏曰:「臣闻明君望圣人而信其教〔三〕,不闻听谗佞以诛赏。今与左右相说颂也〔四〕,曰:「比死者勉为乐乎〔五〕!吾安能为仁而愈黥民耳矣〔六〕!」故内宠之妾〔七〕,迫夺于国,外宠之臣,矫夺于鄙,执法之吏,并荷百姓〔八〕。民愁苦约病〔九〕,而奸驱尤佚〔一十〕,隐情奄恶〔一一〕,蔽谄其上〔一二〕,故虽有至圣大贤,岂能胜若谗哉〔一三〕!是以忠臣之常有灾伤也〔一四〕。臣闻古者之士,可与得之,不可与失之;可与进之,不可与退之。臣请逃之矣。」遂鞭马而出〔一五〕。公使韩子休追之〔一六〕,曰:「孤不仁,不能顺教,以至此极〔一七〕,夫子休国焉而往〔一八〕,寡人将从而后〔一九〕。」晏子遂鞭马而返。其仆曰:「向之去何速?今之返又何速?」晏子曰:「非子之所知也,公之言至矣。」
  〔一〕则虞案:绵眇阁本此章误连上章。
  〔二〕刘师培校补云:「册府元龟二百五十三「信」作「任」。」
  〔三〕刘师培校补云:「元龟「望」作「望见」。」◎则虞案「望」当读如诗都人士「万民所望」之「望」谓仰望,非望见也,元龟误。
  〔四〕孙星衍云:「「说」,今本作「悦」,非。本书多作「说」,据以订正。」◎则虞案:「今与左右」,杨本「今」作「令」。
  〔五〕孙星衍云:「比死,言将及死也。」◎苏舆云「即唐风「且以喜乐,宛其死矣」意。」◎则虞案:苏说不尽合,见下释。
  〔六〕孙星衍云:「说文:「黥,墨在面也。」言不为乐,仅愈罪人,犹二世云「监门之养」。墨者守门,盖古有是语,一本作「黔」。」◎苏舆云:「愈,犹安养,意为仁乃安民之事。「黥」当为「黔」,黔民即黎民,言吾但勉为乐耳,不欲为仁以为安民之事也。下文云云,正申明此意。孙说疑非。」◎则虞案:苏说恐非。此句当合上句观之,此之「黥民」,即上句之「比死者」也;此谗佞之人极言之辞,比死者且勉为喜乐,我何能依为仁义之行,仅胜于刑人也哉。黄本「黥」作「黯」,误。
  〔七〕苏舆云:「左传作「内宠之妾,肆夺于市,外宠之臣,僭令于鄙」。」◎则虞案:见左昭三十年传晏子对齐侯之言。绵眇阁本重「之」字。
  〔八〕孙星衍云:「「荷」读如「苛」,经典多以「荷」为「苛」。」◎洪颐烜云:「「荷」即「苛」字,礼记檀弓「下无苛政」,释文:「本亦作「荷」。」左氏昭十三年传「苛慝不作」,释文「「荷」本或作「荷」。」隶释碑「纠剔荷忒」,街弹碑「吏无荷扰之烦」,「苛」皆作「荷」。」
  〔九〕则虞案:约者,犹言贫困也。论语「不可以久处约」,皇疏:「贫困也,」是其证。
  〔一十〕于省吾云:「王念孙谓「尤佚」即「溢尤」,是也。按「奸驱」不词,「奸驱」本应作「奸匿」,「匿」古「慝」字。盖「匿」字讹作「区」,后人不解而改为「驱」耳。」◎则虞案:「奸驱」之「驱」,疑为「区」之假字。荀子大略注「区,藏也,」奸人之所藏,故曰「奸驱」。左传「道殣相望,而女富溢尤」,句法正同。「富」与「藏」义亦近,「尤佚」即「溢尤」,谓益甚也。
  〔一一〕卢文弨云:「「奄」「掩」同。」◎则虞案:苏时学说合。
  〔一二〕王念孙云「按「蔽」者,拥蔽;「谄」者,谄谀;二字义不相近,不当以「蔽谄」连文。「谄」当为「?」,字之误也,「?」读若「滔」,滔者,惑也,谓隐其情,掩其恶,以蔽惑其君也。尔雅「蛊,滔疑也」,疑即惑也。管子五辅篇曰:「上滔君上,而下惑百姓。」」
  〔一三〕则虞案:若,犹彼也。
  〔一四〕王念孙云:「「之」字衍。」◎则虞案:有「之」字义亦通,不为衍。
  〔一五〕则虞案:元刻本、活字本、嘉靖本作「而马」,绵眇阁本、吴勉学本、吴刻乙。
  〔一六〕王念孙云:「姓韩名子休。」◎孙诒让云:「韩非子外储说左上云:「齐景公游少海,传骑从中来谒曰:「婴疾甚,且死,恐公后之。」景公曰:「趋驾烦且之乘,」使驺子韩枢御之。」此韩子休疑即彼驺子韩枢也。」
  〔一七〕王念孙云:「案「顺教」即「训教」。」◎苏舆云:「王说非。言不能顺承其教以至此极。「顺」固有「训」义,而非此之所谓「顺」也。」◎则虞案:此句与上文「望圣人而信其教」而来,「不能顺教」,即不能信其教。「以至此极」,加深言之耳。
  〔一八〕孙星衍云:「言弃国而去。」◎苏时学云:「当作「而焉往」。」
  〔一九〕苏舆云:「而,犹汝也。」
  景公爱嬖妾随其所欲晏子谏第九翟王子羡臣于景公〔一〕,以重驾〔二〕,公观之而不说也。嬖人婴子欲观之〔三〕,公曰:「及晏子寝病也。」居囿中台上以观之,婴子说之,因为之请曰:「厚禄之!」公许诺。晏子起病而见公,公曰:「翟王子羡之驾,寡人甚说之,请使之示乎〔四〕?」晏子曰:「驾御之事,臣无职焉。」公曰:「寡人一乐之,是欲禄之以万锺,其足乎〔五〕?」对曰:「昔卫士东野之驾也〔六〕,公说之,婴子不说,公曰不说〔七〕,遂不观。今翟王子羡之驾也,公不说,婴子说,公因说之;为请,公许之,则是妇人为制也。且不乐治人,而乐治马,不厚禄贤人,而厚禄御夫〔八〕。昔者先君桓公之地狭于今〔九〕,修法治,广政教,以霸诸侯。今君,一诸侯无能亲也〔一十〕,岁凶年饥〔一一〕,道途死者相望也。君不此忧耻,而惟图耳目之乐,不修先君之功烈〔一二〕,而惟饰驾御之伎,则公不顾民而忘国甚矣〔一三〕。且诗曰:「载骖载驷,君子所诫〔一四〕。」夫驾八,固非制也〔一五〕,今又重此,其为非制也,不滋甚乎!且君苟美乐之,国必众为之,田猎则不便,道行致远则不可,然而用马数倍〔一六〕,此非御下之道也。淫于耳目,不当民务〔一七〕,此圣王之所禁也。君苟美乐之,诸侯必或效我,君无厚德善政以被诸侯,而易之以僻,此非所以子民、彰名、致远、亲邻国之道也〔一八〕。且贤良废灭,孤寡不振,而听嬖妾以禄御夫以蓄怨〔一九〕,与民为雠之道也。诗曰:「哲夫成城,哲妇倾城〔二十〕。」今君不免成城之求〔二一〕,而惟倾城之务,国之亡日至矣。君其图之!」公曰:「善。」遂不复观,乃罢归翟王子羡,而疏嬖人婴子。
  〔一〕孙星衍云:「翟王之子名羡。」
  〔二〕卢文弨云:「「以」下似当有「干景公」三字。」◎苏舆云「「干」「于」形近,此疑传写者误以「干」为「于」,遂谬加「臣」字于上耳。「臣」字当衍,卢臆增,未可从。」◎于鬯云「「驾」下当有「八」字,盖即因「公」字上首正「八」字,传写脱去一「八」字耳。下文云「夫驾八固非制也,今又重此,其为非制不滋甚乎」,则此文作「以重驾八」显甚。重驾八者,即驾八而又重之,谓十六马也。第曰「以重驾」,则义不白。」
  〔三〕孙星衍云:「婴子,景公之妾也。」
  〔四〕陶鸿庆云:「「乎」当为「子」字之误,故晏子曰「驾御之事,臣无职焉」。」◎则虞案:示,犹置也,陈也,使翟王子羡陈之,作「乎」义通。
  〔五〕陶鸿庆云:「「一」疑为「美」之坏字,下文云「且君苟美乐之,国必众为之」,又云「君苟美乐之,诸侯必或效我」,并其证。」◎则虞案:黄本上方校语云:「「是」下疑脱「以」字,」非也。如有「以」字,与「其足乎」语气不合。「是」字恐衍文。归有光评点本自「欲」字截读,义亦通。
  〔六〕孙星衍云:「卫国之士姓东野,荀子哀公篇:「定公问于颜渊曰:「东野子之善驭乎?」」又曰:「东野毕之马失,」未知即其人否。」
  〔七〕卢文弨云:「「曰」讹。」◎黄以周云:「「曰」字误。元刻本作「因」。」◎则虞案:黄说非是。元刻本作「曰」,不作「因」,作「因」者,吴勉学本如是。活字本、嘉靖本、绵眇阁本、子汇本、凌本、杨本皆作「曰」,不作「因」,以文气观之,作「曰」者意自顺。「公曰不说」者,非实不说,因婴子之不说而诡称曰不说;下云「公因说之」,公初不悦,因婴子而说之,为请厚禄而许之,故用「因」字,义各有当,情意自见。此「曰」字非讹。
  〔八〕则虞案:此句有二读:杨慎、归有光自「御」字截;凌本自「夫」字截,是也。下云「以禄御夫以蓄怨」是「御夫」连文之证。
  〔九〕孙星衍云:「「狭」当为「陕」,说文「隘也,」玉篇「陕」作「狭」。」
  〔一十〕则虞案:自「君」字逗,「一」疑衍文。
  〔一一〕黄以周云:「「饥」当从元刻作「饥」。」◎则虞案:活字本、杨本、凌刻、归有光评本、吴本、指海本皆作「饥」。
  〔一二〕则虞案:黄本「先君」作「先王」。
  〔一三〕则虞案:上下文皆称「君」,不称「公」,此「公」字当为「君」字之误。
  〔一四〕孙星衍云:「小雅采菽之诗,「诫」作「届」,笺:「极也。」按:当从此。说文:「诫,敕也。」」◎王念孙曰「按孙说非也。晏子引诗亦作「届」,今作「诫」者,俗音乱之也。「届」者,至也,「君子所届」者,君子至也,「所」,语词耳。(说见释词。按「君子」,谓来朝之诸侯也。郑笺:「届,极也,诸侯将朝王则骖乘,乘四马而往,此之服饰,君子法制之极也。」与诗意不合。)若改「届」为「诫」,而训为诫敕,则其不可通者有二:「届」字以由为声(「由」古,「块」字,于古音属至部),于古音属至部,其上声则为旨部,其入声则为质部。诗中用「届」字者,小雅节南山与「惠」、「戾」、「阕」为韵,小弁与「嘒」「淠」「寐」为韵,采菽与「淠」、「嘒」、「驷」为韵,大雅瞻?与「疾」为韵。以上与「届」为韵之字,古音皆在至部。若「诫」字则以「戒」为声,于古音属志部,其上声则为止部,其入声则为职部。诗中用「戒」字者,小雅采薇与「翼」、「服」、「棘」为韵,大田与「事」、「耜」、「亩」为韵,大雅常武与「国」为韵,易震象传与「得」为韵,楚辞天问与「代」为韵。以上与「戒」为韵之字,古音皆在志部。此两部之音,今人读之相近,而古音则绝不相通,至于老庄诸子,无不皆然。此非精于三代两汉之音者,固不能辨也。今改「届」为「诫」也,则与「淠」「嘒」、「驷」之音不协。此其不可通者一也。下文云:「夫驾八,固非制也,今又重此,其为非制也,不滋甚乎。」是晏子之意,谓古之诸侯所驾不过四马,今驾八则非制矣,况又倍之乎。故引诗「载骖载驷」云云以谏也。若云「载骖载驷,君子所诫」,则三马、四马亦当诫矣,三马四马当诫,则诸侯但可驾两马矣,岂其然乎!此其不可通者二也。检王伯厚诗考所载异字。曾无「君子所诫」之文,盖伯厚所见本尚未误作「诫」也,乃反以子书中之误字为是,而以经文为非,见异思迁而不顾其安,是惑也。」◎苏舆云:「王说是。马瑞辰释诗引此,遂据以为假借字,殆不然欤!」
  〔一五〕则虞案:「八固非制也」者,谓古无此制也。夏制,天子始六马,荀卿言「六马仰秣」,公羊言「天子驾六」,白虎通言天子之马六,示有事于天地四方。盖言夏制也。商周损之以四,商颂「八鸾槍槍」,诗车攻、吉日「四牡庞庞」,「四牡孔阜」,皆天子之事也。后世又复用六马。史记称始皇以水数制乘六马,西京赋「天子驾雕轸六骏」,是后世之制亦无八马,故曰非制。
  〔一六〕则虞案:诸侯之大夫,大事驾四,诗采虬言方叔,曰「乘其四骐」,四牡言使臣,曰「四牡騑騑,不嫌与天子诸侯同数。惟天子乘龙,诸侯乘騋,大夫乘驹,是其异耳。大夫小事驾二,左襄二十七年传「陈成子以乘车两马赐颜涿聚之子,晏子解右骖以遗越石是也。此云「国必众为之」者,言大夫以上皆效之用十六马也。「用马数倍」者,言大夫四马,今用十六马,则增马四倍,故云。
  〔一七〕张纯一引墨子非命中篇「昔者三代之暴王,不缪其耳目之淫,不顾其国家百姓之政」,义同。
  〔一八〕陶鸿庆云:「「远」下疑脱「人」字。」
  〔一九〕刘师培校补云:「「以」疑「此」讹。」◎陶鸿庆云「「蓄怨」上当有「此所」二字,上文云「此非所以子民、彰名、致远、亲邻国之道也」,词有反正,而文例正同。」
  〔二十〕孙星衍云:「大雅瞻?之诗。」◎则虞案:晏子春秋引诗与毛诗多合,说已见前。鲁诗「哲」作「悊」,列女传、汉书谷永传引瞻?皆作「悊」,此作「哲」,亦毛诗文。
  〔二一〕卢文弨云:「元刻作「免」,疑是「克」误。」◎黄以周引俞樾说云:「「免」疑作「勉」。」◎则虞案:活字本、嘉靖本、吴刻本皆作「免」,吴勉学本、子汇本、杨本、凌本、归评本、皆作为「思」。作「思」义亦通。
  景公敕五子之傅而失言晏子谏第十景公有男子五人〔一〕,所使傅之者,皆有车百乘者也〔二〕,晏子为一焉。公召其傅曰:「勉之!将以而所傅为子〔三〕。」及晏子,晏子辞曰:「君命其臣,据其肩以尽其力,臣敢不勉乎!今有之家〔四〕,此一国之权臣也,人人以君命命之曰:「将以而所傅为子,」此离树别党〔五〕,倾国之道也,婴不敢受命,愿君图之〔六〕!」
  〔一〕孙星衍云:「公子嘉、公子驹、公子黔、公子鉏、公子阳生。时荼尚未生。」◎则虞案:史记作「公子寿、驹、黔、驵、阳生。索隐云:「凡五公子。」
  〔二〕则虞案:「傅」,元本、活字本、嘉靖本、吴怀保本皆误作「传」,下「召其傅」亦误。「有车百乘者」,谓大夫也,孟子梁惠王赵注:「百乘之家,谓大国之卿,食采邑有兵车百乘之富者也,若齐崔,卫宁,晋六卿等。」
  〔三〕孙星衍云:「言以所傅之善者为世子也。」◎则虞案:公召其傅,乃召傅者五人,分别召而谓之也。「而」即「汝」,谓以汝所傅者为太子也,故晏子以离树别党谏之。
  〔四〕俞樾云:「按「今有之家」,文义未明。上文云:「景公有男子五人,所使傅之者,皆有车百乘者也,」疑此当云「今有车百乘之家」,传写夺之耳。」◎于省吾云:「按俞说非是。之,犹是也,详经传释词。是家即承上文「有车百乘者」言,非有夺文也。」◎则虞案:黄本上方校语云:「句可疑。」
  〔五〕孙星衍云:「已树太子而离间之,又别立党。」
  〔六〕则虞案:「愿君」,元刻本作「顾君」,活字本、嘉靖本、吴勉学本、子汇本、杨本、凌本仍作「顾」。吴怀保本作「愿」,顾校亦作「愿」。
  景公欲废适子阳生而立荼晏子谏第十一〔一〕淳于人〔二〕纳女于景公〔三〕,生孺子荼〔四〕,景公爱之。诸臣谋欲废公子阳生而立荼〔五〕,公以告晏子〔六〕。晏子曰:「不可〔七〕。夫以贱匹贵,国之害也;置大立少,乱之本也〔八〕。夫阳生,生而长〔九〕,国人戴之,君其勿易!夫服位有等,故贱不陵贵;立子有礼,故孽不乱宗。愿君教荼以礼而勿陷于邪,导之以义而勿湛于利。长少行其道,宗孽得其伦。夫阳生敢毋使荼餍粱肉之味,玩金石之声,而有患乎〔一十〕?废长立少,不可以教下;尊孽卑宗,不可以利所爱。长少无等,宗孽无别,是设贼树奸之本也〔一一〕。君其图之!古之明君,非不知繁乐也,以为乐淫则哀,非不知立爱也,以为义失则忧〔一二〕。是故制乐以节,立子以道。若夫恃谗谀以事君者〔一三〕,不足以责信。今君用谗人之谋,听乱夫之言也〔一四〕,废长立少;臣恐后人之有因君之过以资其邪,废少而立长以成其利者。君其图之!」公不听。景公没,田氏杀君荼,立阳生;〔一五〕杀阳生,立简公〔一六〕;杀简公而取齐国。
  〔一〕则虞案:杨本缺。此齐人之言也。公羊传记齐事独翔实,晏子齐人,记之者亦齐人,故于齐事往往与公羊合。此章曰:「若夫恃谗谀以事君者,不足以责信,」有所指而言,其事惟公羊有之。哀六年传:「景公谓陈乞曰:「吾欲立舍,何如?」陈乞曰:「所乐乎为君者,欲立之则立之,不欲立则不立。君如欲立之,则臣请立之。」阳生谓陈乞曰:「吾闻子盖将不欲立我也。」陈乞曰:「夫千乘之主,将废正而立不正,必杀正者。吾不立子者,所以生子者也。走矣!」与之玉节而走之。」后果陈乞立阳生而弒荼,所谓谗谀不足信者殆谓此(与左氏传异)。又曰:「臣恐后人之有因君之过以资其邪,废少而立长以成其利者,」此亦指陈乞言也。废少,杀荼也;立长,立阳生也。成其利,田氏因专齐政。据此,足以与公羊互发,清人治公羊者,惜俱未之及。
  〔二〕孙星衍云:「括地志:「淳于国,在密州安丘县东北二十里。」」
  〔三〕孙星衍云:「左传「鬻姒之子荼嬖。」服虔注:「鬻姒,景公妾,淳于人所纳,」盖本此。(惠栋云:「未详所出」,误。)史记齐世家:「景公宠妾芮姬。」」◎则虞案:左传作姓「姒」,史记作「芮」。邹诞生本作「芮姁」,见史记索隐。
  〔四〕孙星衍云:「公羊传作「舍」,音相近。左传云「安孺子」,史记作「晏」。」◎则虞案:孙云公羊者,见公羊哀公六年传文,「音相近」者,「荼」「舍」古音同部也。谷梁传亦作「荼」,音舒。左传「安孺子」者,为左传哀公六年传文。窃疑此当云「生子荼」,「孺」字后人误增。史记齐世家:「景公宠妾芮姬生子荼,下文始云:「太子荼立,是为晏孺子。」又书「晏孺子元年春」。左哀六年「以安孺子如赖」,亦即位后文。此始生,故不当有「孺」字。
  〔五〕则虞案:左传哀公五年传:「诸子鬻姒之子荼嬖,诸大夫恐其为大子也,言于公曰:「君之齿长矣,未有大子,若之何?」公曰:「二三子间于忧虞,则有疾疢,亦姑谋乐,何忧于无君!」公疾,使国惠子、高昭子立荼,置群公子于莱。」史记齐世家同,俱无诸臣谋废阳生之明文。惟左传有鲍子「孺子牛」之对,史记有「景公之命」云云。诸臣之谋,或亦有之,可与此互证。
  〔六〕则虞案:此误也。史记景公四十八年,书「是岁晏婴卒」,五十八年荼始生,去晏子之死有十载,安有告晏子之事!追叙者未之审耳。
  〔七〕则虞案:治要无「曰」字,黄本「可」下有「也」字。
  〔八〕王念孙云:「按「置大」本作「置子」,今本「子」作「大」者,后人不晓「子」字之义而妄改之也。「子」,即太子也,「置子立少」,谓废太子而立少子也。上章公谓五子之傅曰:「勉之!将以而所傅为子,」本章曰:「立子有礼,故孽不乱宗,」皆其明证矣。治要正作「置子立少」。」◎俞樾云:「按王说非也。下文云「废长立少,不可以教下,」又云:「今君用谗人之谋,听乱夫之言也,废长立少,臣恐后人之有因君之过以资其邪,废少而立长,以成其利者,」并以「长」「少」对言,则此文亦当作「置大立少」。国语周语曰:「是以小怨置大德也,」韦注曰:「置,犹废也。」然则置大立少,犹云废大立少,正与废长立少同义。晏子原文疑本作「置大立小,乱之本也」,「大」与「小」对,犹「长」与「少」对也。后人因下文「立少」字两见,因亦改为「立少」耳。「少」「小」音义并相近,故易淆乱。仪礼乡饮酒礼「主人少退」,注云:「少退,少避,」释文作「小避」。特牲馈食礼「挂于季指」,注云:「季,小也,」释文作「季少」。并其证也。王氏不知「少」为「小」字之误,而反以「置大」为「置子」,失之矣。」
  〔九〕孙星衍云:「今本脱一「生」字,以意增。阳生,悼公。」◎王念孙云:「孙加「生」字,非也。此文本作「夫阳生长而国人戴之」,言阳生长于荼而为国人所戴也。今本「长而」误作「而长」,又加「生」字于其上,则赘矣。群书治要正作「夫阳生长而国人戴之」。」◎苏时学曰:「案当作「阳生长而国人戴之」,孙本重「生」字,亦是。」
  〔一十〕孙星衍云:「言阳生虽为君,荼亦得享声色而无患也。」
  〔一一〕则虞案:黄本「贼」作「残」。
  〔一二〕黄以周云:「元刻脱「为」字。」◎则虞案:活字本、吴刻均脱;嘉靖本、绵眇阁本、吴勉学本、吴怀保本、子汇本、凌本均有「为」字。又治要作「以为义失而忧」。
  〔一三〕苏舆云:「「恃」,治要作「持」。」
  〔一四〕苏舆云:「治要无「听」字「也」字文义较适。此「也」字系羡文。」
  〔一五〕则虞案:治要无「君」字,与「立阳生」作一句读,下文「杀阳生,立简公」与此文句相同,有「君」字者是。
  〔一六〕孙星衍云:「田氏,陈乞、陈常也。「田」「陈」声相近,经典通用。乞弒荼,常弒简公者,阳生则鲍牧所弒,以为田氏者,乞使之。」◎则虞案:田氏杀君荼,见春秋哀公六年经传。弒荼者,朱毛阳生;春秋书陈乞者,所以着祸由乞始,此云与春秋合。杀阳生见哀十年经。简公,即悼公子壬,亦景公子。史记齐世家:「田常弒简公于州,田常乃立简公弟骜,是为平公。平公即位,田常相之,专齐之政。平公卒,子宣公积立。宣公卒,子康公贷立。康公十九年,田常曾孙田和始为诸侯,迁康公海滨。二十六年,康公卒,吕氏遂绝其嗣,田氏卒有齐国。」
  景公病久不愈欲诛祝史以谢晏子谏第十二〔一〕景公疥且疟〔二〕,期年不已〔三〕。召会谴〔四〕、梁丘据、晏子而问焉,曰:「寡人之病病矣〔五〕,使史固与祝佗〔六〕巡山川宗庙,牺牲珪璧,莫不备具,数其常多先君桓公〔七〕,桓公一则寡人再。病不已,滋甚,予欲杀二子者以说于上帝,其可乎?」会谴、梁丘据曰:「可〔八〕。」晏子不对。公曰:「晏子何如?」晏子曰:「君以祝为有益乎?」公曰:「然〔九〕。」「若以为有益〔一十〕,则诅亦有损也。君疏辅而远拂〔一一〕,忠臣拥塞,谏言不出。臣闻之,近臣嘿,远臣喑〔一二〕,众口铄金〔一三〕。今自聊摄以东〔一四〕,姑尤以西者〔一五〕,此其人民众矣,百姓之咎怨诽谤,诅君于上帝者多矣。一国诅,两人祝,虽善祝者不能胜也〔一六〕。且夫祝直言情,则谤吾君也;隐匿过,则欺上帝也〔一七〕。上帝神,则不可欺;上帝不神,祝亦无益。愿君察之也。不然,刑无罪〔一八〕,夏商所以灭也。」公曰:「善解余惑〔一九〕,加冠!」命会谴毋治齐国之政,梁丘据毋治宾客之事,兼属之乎晏子〔二十〕。晏子辞,不得命,受相退,把政,改月而君病悛〔二一〕。公曰:「昔吾先君桓公,以管子为有力〔二二〕,邑狐与谷〔二三〕,以共宗庙之鲜〔二四〕,赐其忠臣,则是多忠臣者。子今忠臣也,寡人请赐子州款〔二五〕。」辞曰:「管子有一美,婴不如也;有一恶,婴不忍为也,其宗庙之养鲜也〔二六〕。」终辞而不受。
  〔一〕则虞案:黄本、杨本此章下有景公饮酒乐及景公至自畋、景公赏赐及后宫三章,与元本不同。
  〔二〕孙星衍云:「说文:「疥,搔也。」颜之推家训以为「痎」字。左传昭二十年「齐侯疥遂痁」,杜预注:「痁,疟疾。」」◎苏舆云:「「疥」不当作「痎」。周礼疾医「夏时有痒疥疾,秋时有疟寒疾」,贾疏云:「四月纯阳用事,五月已后,阴气始起,惟水沴火,水为甲,疥有甲,故有疥痒之疾。」素问生气通天论:「春伤于风邪,气流连乃为洞泄,夏伤于暑,秋为疾疟。」疟论:「风之与疟也,相似同类。」疥亦风所致,故转而为疟也。」◎则虞案:苏说是。以「疥」为「痎」,此六朝人之误。颜氏家训书证篇,左昭二十年正义引袁狎云「疥当为痎」,释文引梁元帝音「该」,作「痎」,皆误。说文「痁」篆下引左传作「齐侯遂痁」,可证。痁者,说文云「有热疟。」疥者,搔也。齐侯疾愈一年,其初疥痒,热入于脏府,遂成为热疟。左传曰:「疥遂痁,」此云「疥且疟」,曰「遂」,曰「且」,以明先后之序。宋咸熙惜阴日记卷五有考,可参阅。
  〔三〕则虞案:左传作「期而不瘳」,与外篇第七章同。
  〔四〕孙星衍云:「会谴,姓会,名谴。」卢文弨云:「「会谴」即左传之「裔款」,外篇所载与传同。」◎则虞案:事见左昭二十年传,杜注云:「二子齐嬖大夫。」
  〔五〕孙星衍云:「说文:「病,疾加也。」高诱注吕氏春秋「病,困也。」」
  〔六〕孙星衍云:「周礼「史以书叙昭穆」,盖小史也,名固。祝佗,祝官,名佗。」◎卢文弨曰:「左传作「祝固史嚚」,外篇同。」◎俞樾云「按卫祝鮀,汉书古今人表作「祝佗」,是祝佗卫人,未闻齐亦有祝佗也。「佗」疑「佞」字之误。昭二十年左传「君盍诛于祝固史嚚」,此云「史固祝佞」,即彼「祝固史嚚」也。「祝」「史」互错,「嚚」与「佞」声近而误耳。」◎苏舆云:「左传服虔注:「祝固,齐太祝;史嚚,太史也。谓祝史之固陋嚚暗,不能尽礼也。」李贻德贾服注辑述云:「传云「诛于祝固史嚚」,似言于祝诛其固,于史诛其嚚者,故释之如是。」今此云「使史固与祝佗」,足征其为人名矣,疑服偶有不照也。」◎则虞案:苏说是。左庄三十二年传又有「史嚚」,又正义引世族谱齐杂人内有祝固史嚚,是皆人名。此史固与祝佗皆为人名无疑。
  〔七〕王念孙云:「「数其常多先君桓公」,文不成义,当作「其数常多于先君桓公」,谓所用牺牲珪璧之数,常多于桓公也,故下文曰「桓公一则寡人再」。今本「其数」误作「数其」,又脱「于」字。」◎苏时学云:「案数语脱误,不可疏解。」◎苏舆云:「此句并无脱误。「数其常」,谓以常数数之,即下所谓「桓公一则寡人再」者;「多先君桓公」,即多于先君桓公。古语如是,不必添「于」字。」◎陶鸿庆云:「王氏谓「数其」当为「其数」,是也。又谓「多」下脱「于」字,则非。「常多先君」者,即常多于先君也。古人文字简直,多有此例。本篇第八章云「吾安能为仁而愈黥民耳矣」,谓愈于黥民也;第十四章云「楚巫微导裔款以见景公」,谓导于裔款也,并省去「于」字。史记骠骑列传「所斩获功已多大将军」,言功多于大将军也,例与此同。此主倒误说也。」◎则虞案:陶说是。
  〔八〕则虞案:此与左传有出入。左昭二十年传文云:「梁丘据与裔款言于公曰:「吾事鬼神,丰于先君有加矣。今君疾病,为诸侯忧,是祝史之罪也。诸侯不知,其谓我不敬君。盍诛于祝固史嚚以辞宾!」公说,告晏子。」云云。
  〔九〕孙星衍云:「「若以为有益」上,疑脱「晏子曰」三字。」◎黄以周云:「卢校本旁注「晏子免冠曰」五字,云:「下文有「加冠」二字,则此当有「晏子免冠」之文。」」
  〔一十〕则虞案:左传作「祝有益也,诅亦有损」。此「为」字之上疑挩「祝」字。
  〔一一〕孙星衍云:「远拂,诗传:「佛,辅也。」「拂」与「佛」同。」◎于鬯云:「案「拂」当读为「●」,「●」,古「弼」字,辅即左辅,拂即右弼。杂上篇云:「则内无拂,而外无辅,辅拂无一人,」亦用「拂」字。」◎苏舆云:「「拂」读为「弼」。弼,所以辅正弓弩者也。荀子臣道篇:「有能比知同力,率群臣百吏而相与强君挢君,君虽不安,不能不听,遂以解国之大患,除国之大害,成于尊君安国谓之辅;有能抗君之命,窃君之重,反君之事,以安国之危,除君之辱,功伐足以成国之大利谓之拂。」是辅拂原有分别,不得训「拂」为「辅」。孙说失之。」
  
  〔一二〕孙星衍云:「「嘿」当为「默」。说文:「瘖,不能言也。」玉篇:「于深切。」」◎苏舆云:「「瘖」同「喑」。说苑正谏篇「下无言则谓之喑」。」◎则虞案:黄本「嘿」正作「默」。
  〔一三〕苏舆云:「此言见周语韦注:「铄,销也。」」
  〔一四〕孙星衍云:「聊摄,杜预注左传:「聊摄,齐西界也。平原聊城县有摄城。」」◎则虞案:「摄」,一作「聂」。
  〔一五〕孙星衍云:「姑尤,杜预注左传:「姑尤,齐西界也。姑水尤水,皆在城阳郡东南入海。」」◎则虞案:此二水绕齐东界,故云「姑尤以西」。
  〔一六〕则虞案:此与左传合。传云:「聊摄以东,姑尤以西,其为人也多矣,虽其善祝,岂能胜亿兆人之诅!」
  〔一七〕则虞案:左传作「其祝史荐信,是言罪也;其盖失数美,是矫诬也。」上下说辞,左氏与此皆不同,外篇却与左传合。
  〔一八〕孙星衍云:「一本「刑」作「则」,非。」
  〔一九〕孙星衍云:「「余」,一本作「予」。」◎黄以周云:「元刻本作「予」。」◎则虞案:凌本误作「子」。
  〔二十〕则虞案:「之乎」,齐人语也,即「诸」字,齐人语缓,公羊又作「之诸」。
  〔二一〕孙星衍云:「说文:「悛,止也,」玉篇「且泉切」。」◎则虞案:即今之「痊」字,方言:「致也。自山而东或曰悛。」
  〔二二〕于鬯云:「力,犹功也。周礼司勋职云「治功曰力。」(下文「多」字亦当即司勋职「战功日多」之「多」,然文有脱。)」
  〔二三〕「邑狐」,孙星衍云:「一本作「孤」,地未详。吾友洪亮吉曰「狐骀」,近是。「与谷」者,左传昭十一年:「申无宇曰「齐桓公城谷而置管仲焉」。」杜预释例:「济北谷城中有管仲井。」」◎则虞案:城谷,见春秋庄三十二年经。左传云:「城小谷,为管仲也。」」案齐有谷,鲁有小谷。公羊经「城小谷」,解云:「二传作「小」字,与左氏异。」是左传作「城谷」,二传作「城小谷」。今本左氏之「小」字,必后人误添,此三传今古文之分也。此云「邑狐与谷」,不作「小谷」,与左氏古文合。
  〔二四〕长孙元龄云:「左氏襄三十年传:「丰卷将祭,请田焉,弗许,曰:「唯君用鲜,众给而已。」」杜注:「鲜,野兽,众臣祭以刍豢为足。」然则桓公赐邑于管仲,不啻食采,兼以为狩地,犹鲁用重祭之比也。」
  〔二五〕孙星衍云:「地名,未详。」
  〔二六〕孙星衍云:「「其宗庙之养鲜也」,言非宗庙常礼,故以为恶。左传:「鸟兽之肉不登于俎」」。◎于省吾云:「按「养鲜」不词,「养」本应作「羞」,尔雅释诂:「羞,进也。」周礼庖人「与其荐羞之物」,注:「备品物曰荐,致滋味乃为羞。」然则「羞鲜」即进鲜。说文古文「养」作「●」,甲骨文及金文「羞」字均作「●」,形近易讹。」◎则虞案:孙说有误。「其宗庙之养鲜也」七字,疑后人字旁注文,其意即指上文「邑狐与谷,共宗庙之鲜」而言,后阑入正文,致失其解。
  景公怒封人之祝不逊晏子谏第十三〔一〕景公游于麦丘〔二〕,问其封人曰〔三〕:「年几何矣?」对曰:「鄙人之年八十五矣〔四〕。」公曰:「寿哉〔五〕!子其祝我。〔六〕」封人曰:「使君之年长于胡〔七〕,宜国家。」公曰:「善哉!子其复之。」曰:「使君之嗣,寿皆若鄙臣之年〔八〕。」公曰:「善哉!子其复之。」封人曰:「使君无得罪于民。」公曰:「诚有鄙民得罪于君则可〔九〕,安有君得罪于民者乎?」晏子谏曰〔一十〕:「君过矣!彼疏者有罪,戚者治之,贱者有罪,贵者治之;君得罪于民,谁将治之〔一一〕?敢问:桀纣,君诛乎,民诛乎,」公曰:「寡人固也〔一二〕。」于是赐封人麦丘以为邑。
  〔一〕则虞案:治要此章在杂上,元本、活字本、嘉靖本作「祝之」,顾广圻依目录校之。
  〔二〕孙星衍云:「韩诗外传作「桓公逐白鹿至麦丘之邦」。新序杂事篇作「桓公田至麦丘」。」
  〔三〕刘师培补释云:「案韩诗外传十以此为桓公事。其言曰「齐桓公逐白鹿至麦丘之邦,遇人曰:「何谓者也?」对曰:「麦丘之邦人。」」新序杂事篇作「臣麦丘之邑人」,虽所记与此殊,然足证此文之「封」即「邦」字之假,犹书序「邦诸侯」之假「封」为「邦」也。「邦人」即邑人,非官名之封人也。」◎则虞案:刘说可信,此「封人」盖沿庄子天地篇「尧观乎华,华封人曰:「嘻!请祝圣人」」而改。治要「何」下无「矣」字。
  〔四〕孙星衍云:「韩诗外传新序「五」作「三」。」◎刘师培校补云:「案太平寰宇记十二,以麦丘属谯县,引桓谭新论云:「齐桓公行见麦丘人,问其年几何,对曰:「八十三矣。」公曰:「以子寿祝寡人乎?」答曰:「使主君甚寿,金玉是贱,以人为宝。」」(下云:「即此邑人也。」)虽桓氏所据非此文,然亦作「三」不作「五」,与韩诗外传新序同,或「五」为讹字。」
  〔五〕则虞案:外传作「美哉」,新序作「美哉寿乎」。此「寿哉」疑「善哉」之讹。下文两言「善哉」,此句当一律。「善」者,此善其寿,下善其言。「善」「美」形义皆近,故外传新序易为「美」字。此文今作「寿」者,后人不知「善哉」之义而改之也。
  〔六〕则虞案:新序作「子其以子寿祝寡人」。
  〔七〕孙星衍云:「诗「胡考之宁」,传:「胡,寿也。」谥法解:「弥年寿考曰胡,保民耆艾曰胡。」」◎洪颐烜云「「胡」即「遐」字通用。诗南山有台「遐不眉寿」,郑笺:「遐,远也。」「遐」又通作「瑕」,礼记表记「瑕不谓矣」,郑注:「瑕之言胡也,」皆同声假借字。与孙说合。◎俞樾云:「「胡」者,盖谓齐之先君胡公静也,诗齐谱正义言:「胡公历懿王、孝王、夷王,是其享国久矣。」谥法:「保民耆艾曰胡,」则胡公寿考令终可知,故封人以为祝辞。而史记乃有见杀之说,或传闻之异,不足据也。」◎苏舆云:「俞说较优。」◎则虞案:治要引作「使君之年,长于国家」。
  〔八〕孙星衍云:「「嗣」「年」为韵。」◎王念孙曰:「按「曰」上原有「封人」二字,「鄙臣」作「鄙人」,与上下文同一例,今本脱「封人」二字,「鄙人」又误作「鄙臣」。治要作「封人曰:使君之嗣寿,皆若鄙人之年」。」◎则虞案:指海本据补「封人」二字。
  〔九〕陶鸿庆云:「得罪于君,不专指鄙民;当以「诚有鄙」三字为句,盖谓封人之言鄙野而无义理也。上文封人两答景公,皆自谓鄙人,故景公以此谐之。」◎则虞案:陶说非是。外传作「无使群臣百姓得罪于吾君,无使吾君得罪于群臣百姓」。此章下云「诚有鄙民得罪于君则可,安有君得罪于民者乎」,以「民得罪君」与「君得罪民」并提,即承上文而来。「使君无得罪于民」下,似脱「使民无得罪于君」一句,「鄙」字衍文。
  〔一十〕则虞案:治要作「对曰」。
  〔一一〕则虞案:自「彼疏者」至「谁将治之」二十六字,治要无。
  〔一二〕则虞案:「固也」,治要作「过矣」。
  景公欲使楚巫致五帝以明德晏子谏第十四楚巫微导裔款以见景公〔一〕,侍坐三日,景公说之。楚巫曰:「公,明神之主〔二〕,帝王之君也。公即位有七年矣〔三〕,事未大济者,明神未至也〔四〕。请致五帝〔五〕,以明君德。」景公再拜稽首。楚巫曰:「请巡国郊以观帝位。」至于牛山而不敢登〔六〕,曰:「五帝之位,在于国南,请斋而后登之〔七〕。」公命百官供斋具于楚巫之所,裔款视事。晏子闻之而见于公曰:「公令楚巫斋牛山乎?」公曰:「然。致五帝以明寡人之德,神将降福于寡人,其有所济乎?」晏子曰:「君之言过矣!古之王者,德厚足以安世,行广足以容众,诸侯戴之,以为君长,百姓归之,以为父母。是故天地四时和而不失,星辰日月顺而不乱,德厚行广,配天象时,然后为帝王之君,明神之主。古者不慢行而繁祭,不轻身而恃巫〔八〕。今政乱而行僻,而求五帝之明德也〔九〕?弃贤而用巫,而求帝王之在身也?夫民不苟德〔一十〕,福不苟降,君之帝王,不亦难乎〔一一〕!惜乎!君位之高,所论之卑也。」公曰:「裔款以楚巫命寡人曰:「试尝见而观焉〔一二〕。」寡人见而说之,信其道,行其言。今夫子讥之,请逐楚巫而拘裔款。」晏子曰:「楚巫不可出。」公曰:「何故?」对曰:「楚巫出,诸侯必或受之。公信之,以过于内,不知;〔一三〕出以易诸侯于外〔一四〕,不仁。请东楚巫而拘裔款〔一五〕。」公曰:「诺。」故曰〔一六〕:送楚巫于东,而拘裔款于国也。
  〔一〕孙星衍云:「楚之巫名微。导,引之也。姓裔,名款。」◎王念孙云:「微,盖楚巫之名,御览作「征」。孙以导为引,非也。「导」本作「道」,此后人不晓文义而改之也。道者,由也。裔款,齐之佞臣,故荐楚巫于景公,是楚巫由裔款而见景公也。下文曰「裔款以楚巫命寡人,」是其证。若作「导」而训为「引」,则是楚巫引裔款以见景公,与本事相反矣。太平御览人事部九十七引此正作「道」。」◎则虞案:王训「道」为「由」,是也。以「微」为「征」之误,征乃楚巫名,非也。苟征为楚巫名,下文当出「楚巫征」,不当独略「征」字。窃以此「微」字当为「媺」字之讹,古与「媄」通。「媄」,说文:「色好也,」后用「美」而少用「媄」与「媺」。此章言雩祭,雩祭皆用女巫。此楚巫色美,裔款因以进,故下文一则曰「公悦之」,景公自谓曰「寡人见而说之」。夫说之者,先说其色而后信其言也。后「媺」讹为「征」,而「征」又讹为「微」,致失其义。祀五帝为雩,雩必用女巫,详下。
  〔二〕则虞案:顾广圻改元本「神明」为「明神」。孙星衍音义出「神明之主」,而刻本仍作「明神」。御览四百五十六引及活字本、吴怀保本、杨本、凌本、吴勉学本、子汇本俱作「明神」,下文「明神未至」,亦作「明神」。作「明神」者是。「晏子曰」下「神明之主」亦当作「明神之主」,故乙。
  〔三〕王念孙云:「案「有」上有「十」字,而今本脱之。「有」读为「又」,若云「即位有七年」,则「有」字可删矣。太平御览引此正作「十有七年」。」◎则虞案:指海本据增。
  〔四〕孙星衍云:「尔雅释言:「济,益也。」太平御览作「神明」。」
  〔五〕孙星衍云:「五帝,五方之帝。」◎苏舆云:「五帝之名,见于孔子家语及大戴礼,其说有二:其一,孔子答季康子以伏羲配木,神农配火,黄帝配土,少昊配金,颛顼配水,此言数圣人革命改号,取法于五行之帝,非五帝定名也。其一则孔子所答宰予五帝德,曰黄帝,曰颛顼,曰帝喾,曰尧,曰舜。史公所述五帝纪是也。皇甫谧作帝王代纪,苏辙作古史,郑樵作通志,则并祖孔安国,以伏羲、神农、黄帝为三皇,少昊、颛顼、帝喾、尧、舜为五帝,五峰双湖胡氏又主秦博士天皇、地皇、人皇之议,而以伏羲、神农、黄帝、尧、舜为五帝。窃谓诸说唯史公较为有据,道原刘氏以胡说为定论者,恐非。」◎则虞案:苏舆之说,与此章之义无涉。下文云「巡国郊以观帝位」,是合五帝于坛而祭之也。此惟天子之大雩如此,大雩在南郊,鲁用天子礼乐,故鲁之南门曰雩门。诸侯不然,雩则雩上公而不能雩上帝,今齐欲以五帝祀之,则于礼僭矣,故晏子以为慢行。惟古雩用女巫,女巫舞雩见于周礼春官「司巫」及「女巫」,檀弓亦有望之愚妇人之讥,此楚巫当亦为女巫,故景公怜其色之美。五帝之名,出于巫史,巫咸、甘、石三家天文之书,以人事定星位,甘氏中官,有天皇大帝一星在钩陈口中,又有五帝内坐五星在华盖下。史记天官书多用甘氏星经,又有五星五帝坐在南官盖中宫,天皇大帝象圜丘,五帝内座象郊,南官五帝座象明堂。甘公石申皆周人,其所据当三代古书,此五帝者,当以此说为是。苏说,后儒依托之辞也。
  〔六〕孙星衍云:「水经注淄水:「自山东北流径牛山西,又径临淄县故城南。」元和郡县志:「牛山在临淄县南二十五里。」」
  〔七〕孙星衍云:「御览「斋」下有「具」字。」◎苏舆云;「请斋,谓请致斋也。言致斋而后能登,非请斋具而登之也。御览「具」字缘下「斋具」而衍耳。」◎则虞案:苏说是也。下云「公令楚巫斋牛山乎」,是斋为楚巫之斋;其具,景公供之耳。黄本「斋」作「齐」。
  〔八〕则虞案:「恃巫」,张纯一本改「恃诬」。下文「弃贤而用巫」,此「恃巫」即「用巫」之意,张改非。御览四百五十六引无「公令楚巫」至「神明之主」八十五字。
  〔九〕苏舆云:「「也」当读「邪」,下同。」◎则虞案:凌本「明」作「其」,误。
  〔一十〕则虞案:御览引作「苟得」。
  〔一一〕则虞案:宋本御览「君之帝王不亦难乎」以上残缺,此处独完,作「而求帝王,不亦难乎」,是也。此正申说上二「不苟」之义,「而」字一转。
  〔一二〕刘师培补释:「尝即试也,小尔雅广言篇曰:「尝,试也,」「尝」「试」义同,「试」盖后人旁注之字,嗣并入正文,今当删。」
  〔一三〕孙星衍云:「「知」读如「智」。」◎苏舆云:「案「过于内」,言使公获过于内也。」
  〔一四〕孙星衍云:「易见,轻见也。」◎卢文弨云:「言我不信而使外诸侯信之,是之谓易。」◎黄以周云:「书般庚「无俾易种于兹新邑」,孔疏云:「「易」即今俗语云「相染易」。」俞云:「易读如「恶之易也」之「易」,」是也。或云:「易」古「●」字,非。」
  〔一五〕长孙元龄云:「左传襄十九年:「遂东太子光。」齐原东国,则齐东者齐之边裔,以为流放之地。东楚巫者,放之于东裔也。」
  〔一六〕卢文弨云:「「故」下「曰」字衍。东滨海,不与诸侯邻。」◎陶鸿庆云:「「曰」盖「因」字之误,第九章「公曰「不说」,遂不观」,「曰」字元刻本作「因」,即其例。」◎刘师培校补同。◎则虞案:陶刘说非是。「曰」盖「囚」字之讹也,左定公九年传:「执阳虎,将东之。阳虎愿东,乃囚诸西鄙。」言囚而逐之。此亦然。「囚」与「拘」相对。
  景公欲祠灵山河伯以祷雨晏子谏第十五齐大旱逾时〔一〕,景公召群臣问曰〔二〕:「天不雨久矣,民且有饥色〔三〕。吾使人卜,云〔四〕,祟在高山广水〔五〕。寡人欲少赋敛以祠灵山〔六〕,可乎?」群臣莫对〔七〕。晏子进曰:「不可〔八〕!祠此无益也。夫灵山固以石为身〔九〕,以草木为发,天久不雨〔一十〕,发将焦,身将热〔一一〕,彼独不欲雨乎〔一二〕?祠之无益〔一三〕。」公曰:「不然〔一四〕,吾欲祠河伯〔一五〕,可乎?」晏子曰:「不可〔一六〕!河伯以水为国〔一七〕,以鱼鳖为民〔一八〕,天久不雨,泉将下,百川竭〔一九〕,国将亡〔二十〕,民将灭矣,彼独不欲雨乎〔二一〕?祠之何益!」景公曰:「今为之柰何?」晏子曰:「君诚避宫殿暴露〔二二〕,与灵山河伯共忧〔二三〕,其幸而雨乎〔二四〕!」于是景公出野居暴露〔二五〕,三日〔二六〕,天果大雨,民尽得种时〔二七〕。景公曰:「善哉!晏子之言,可无用乎!其维有德〔二八〕。」
  〔一〕则虞案:太平御览三十八、又八百七十九、又九百三十二、艺文类聚一百、合璧事类二、记纂渊海五引俱作「齐大旱」,无「逾时」二字。说苑辨物作「齐大旱之时」。元本「时」作「?」,「时」「?」古今字,今当一律作「时」。
  〔二〕刘师培校补云:「案寰宇记十八引作「问群臣」,事文类聚前集五引作「乃召群臣而问」。」◎则虞案:合璧事类二引「问」上有「而」字。
  〔三〕黄以周云:「「饥」当依元刻本作「饥」。」说苑、艺文类聚两引俱作「饥」,惟御览引作为「饥」,元本作「饥」,顾校改为「饥」耳。◎则虞案:「且」,御览八百七十引作「皆」,三十八引仍作「且」。艺文类聚一百作「民且饥色」,七引作「民有饥色」。
  〔四〕王念孙云:「案「卜云」本作「卜之」,此草书之误也,若作「云」,则当别为一句,破碎不成文理矣。艺文类聚灾异部、御览咎征部六并引作「吾使人卜之」,说苑辨物篇同。」
  〔五〕则虞案:御览三十八引作「旅在高山广泽」,又八百七十九、艺文类聚七及一百俱引作「广泽」。说苑辨物、寰宇记十八亦作为「泽」。
  〔六〕孙星衍云:「言少少赋民,以为祭山之费。「祠」,初学记、御览作「祀」。」◎卢文弨云「「祠」,御览八百七十九作「招」。按周礼男巫「旁招以茅」,招,四方之所望祭者。他卷亦或作「祠」作「祀」。」◎王念孙云「案作「招」者,误字也。御览固多误字,不必附会以周官之「旁招」。且祠是祭名,而招非祭名,可言「祠灵山」「祠河伯」,不可言「招灵山」「招河伯」也。(周官「男巫掌望祀望衍授号,旁招以茅」。望是祭名,而招非祭名,故可言「望于山川」,不可言「招于山川」。)按下文「晏子曰「祠此无益也」」,「公曰「吾欲祠河伯」」,其字皆作「祠」。又此章标题云「景公欲祠灵山河伯,」其字亦作「祠」,则此文之本作「祠灵山」,明矣。御览咎征部虽作「招灵山」,而下文之「祠此无益」及「祠河伯」仍作「祠」,则「招」为「祠」之误,明矣。初学记天部下、御览时序部二十并引作「祀灵山」,「祀」「祠」古字通,则仍是「祠」字。艺文类聚山部、灾异部及御览天部十一并引作「祠灵山」,说苑同。」◎则虞案:初学记二、宋本御览十一、三十八又八百七十九、合璧事类二引俱作「祠」,无作「招」者,王说是也。
  〔七〕刘师培校补云:「艺文类聚一百引作「群臣皆莫有对者」,御览八百七十九引同,无「有」字。」
  〔八〕则虞案:合璧事类二引「不」上有「此」字。
  〔九〕孙星衍云:「「固」,初学记作「故」。「为发」,艺文类聚、太平御览作「毛发」,非。」◎刘师培校补云「寰宇记引作「为毛发」。庄子逍遥游释文引地理书云:「山川草木为发,」则「毛」为衍字。」◎则虞案:御览十一、三十八、记纂渊海卷五引皆无「固」字。艺文类聚七引误作「因」,又类聚七、又一百、御览十一、三十八、八百七十九、合璧事类二引皆有「毛」字。此「毛」字恐沿说苑增。
  〔一十〕孙星衍云:「「久」,初学记、御览作「苟」。」◎则虞案:御览三十八、八百七十九、记纂渊海五引皆无「久」字。
  〔一一〕则虞案:初学记二、御览十一引无「将」字。史容山谷诗外集卷四注,两「将」字俱作「且」。御览三十八引作「发毛将焦」。类聚一百、御览十一、八百七十九、合璧事类二皆作「燋」,寰宇记十八作「焦枯」。合璧事类「热」又作「?」。
  〔一二〕则虞案:初学记二引「独」上有「久旱」二字。类聚七引「独」作「焉」,寰宇记作「犹」,史容山谷诗注引作「岂」,皆无「彼」字。
  〔一三〕王念孙云:「「祠之无益」,案「无益」本作「何益」,上文已言「祠此无益矣」,故复作问词以终之曰「祠之何益」。若云「祠之无益」,则直与上文相复矣。说苑作「无益」,亦后人依误本晏子改之。下文论祠河伯之事,先言「无益」,而后言「何益」,正与此文相应。艺文类聚山部、灾异部及御览天部、咎征部、地部三并引作「祠之何益」,御览时序部作「祀之何益」,皆是「何」字。」◎则虞案:记纂渊海五引作「何益」,寰宇记、合璧事类俱作「无益」。
  〔一四〕则虞案:御览十一、合璧事类二、记纂渊海五引皆无「不然」二字,御览八百七十九引有。
  〔一五〕则虞案:御览十一引无「吾欲」二字。
  〔一六〕则虞案:后汉书卷六十一周举传引作「晏子谏曰」,御览十一引无「不可」二字,说苑「可」字下有「祠此无益也」五字。刘师培云:「证以上节,似当有。」
  〔一七〕则虞案:后汉书周举传引「河」上有「夫」字,「国」上有「城」字,说苑、事文聚类前集五,「国」上亦有「城」字。
  〔一八〕孙星衍云:「「鳖」,说苑作「鳖」,是。俗从「鱼」。」
  〔一九〕则虞案:御览八百七十九引「泉」上有「水」字,「川」下有「将」字,事文类聚前集五、合璧事类二、记纂渊海五,「川」下均有「将」字。案说苑作为「水泉将下,百川将竭」,指海本已据增「水」「将」二字,是也。
  〔二十〕则虞案:御览八百七十九、记纂渊海五引「国」下无「将」字。事文类聚前集五、合璧事类二引作「国民将亡矣」。
  〔二一〕则虞案:说苑「不欲」作「不用」。御览十一引无「彼」字。
  〔二二〕则虞案:御览八百七十九、记纂渊海五引「诚」作「试」,「暴」作「曝」,以下句「幸」字观之,「试」字义长。「暴露」者,孙星衍云:「说文:「暴,晞也。从日出廾米。」玉篇:「步卜切,又蒲报切。」」
  〔二三〕则虞案:御览八百七十九、记纂渊海五引作「与山河共忧」。事文类聚、合璧事类引「共」下皆有「其」字。
  〔二四〕则虞案:初学记二引作「当雨」,御览十一、三十五引作为「其索雨乎」。作「幸」字是,「索」「幸」形近而讹。
  〔二五〕王念孙云:「「野」下本无「居」字,「出野暴露」四字连读,后人误以「出」字绝句,故又于「野」下加「居」字耳。初学记、太平御览引此皆无「居」字,说苑同。」◎则虞案:王说是也。御览八百七十九引「出野」作「即出」,事文类聚作「乃出」,足见不从「出」字绝读。
  〔二六〕则虞案:初学记、御览十一引无「三日」二字。
  〔二七〕孙星衍云:「「时」读如「莳」,说文:「更别穜。」说苑作「树」。」
  〔二八〕则虞案:说苑「德」下有「也」字。
  景公贪长有国之乐晏子谏第十六景公将观于淄上〔一〕,与晏子闲立〔二〕。公喟然叹曰〔三〕:「呜呼!使国可长保而传于子孙〔四〕,岂不乐哉?」晏子对曰:「婴闻明王不徒立〔五〕,百姓不虚至。今君以政乱国,以行弃民久矣,而声欲保之〔六〕,不亦难乎!婴闻之,能长保国者,能终善者也。诸侯并立,能终善者为长;列士并学〔七〕,能终善者为师。昔先君桓公,其方任贤而赞德之时〔八〕,亡国恃以存,危国仰以安,是以民乐其政而世高其德,行远征暴,劳者不疾,驱海内使朝天子,而诸侯不怨〔九〕。当是时,盛君之行不能进焉〔一十〕。及其卒而衰,怠于德而并于乐〔一一〕,身溺于妇侍而谋因竖刁〔一二〕,是以民苦其政,而世非其行,故身死乎胡宫而不举〔一三〕,虫出而不收〔一四〕。当是时也,桀纣之卒不能恶焉〔一五〕。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一六〕。」不能终善者,不遂其君〔一七〕。今君临民若寇雠〔一八〕,见善若避热〔一九〕,乱政而危贤,必逆于众,肆欲于民,而诛虐于下〔二十〕,恐及于身〔二一〕。婴之年老,不能待于君使矣〔二二〕,行不能革〔二三〕,则持节以没世耳〔二四〕。」
  〔一〕王念孙云:「「将」字后人所加。「与晏子闲立」,即谓「于淄上」也。则上句本无「将」字明矣。群书治要及太平御览人事部六十九皆无「将」字。」◎淄上者,孙星衍云:「「淄」当为「?」,地理志:「泰山莱芜,?水所出,东至博昌入泲,幽州?。」括地志:「淄州县东北七十里原山,淄水所出,俗传云禹理水功毕,土石黑,数里之中,波若漆,故谓之淄水也。」」
  〔二〕则虞案:治要、御览四百二十八引无此句。
  〔三〕则虞案:治要引无「公」字。
  〔四〕则虞案:治要引无「于」字,御览「于」作「之」。
  〔五〕则虞案:治要「闻」下有「之」字。
  〔六〕王念孙云:「案「声」字义不可通,盖衍文也。群书治要无。」◎于省吾云:「按王说非是。治要不解「声」字之义而删之也,不可为据。声、犹言也,大戴记子张问入官「发乎声」,注「声、言也」,鬼谷子反应「以无形求有声」,注「声即言也」。吕氏春秋论人「听则观其所行」,「听」「声」字通,谓言则观其所行。」
  〔七〕则虞案:治要「学」作「立」。
  〔八〕则虞案:治要「方」上无「其」字。
  〔九〕孙星衍云:「「存」、「安」为韵,「德」、「疾」、「怨」为韵,「怨」急读得之。」
  〔一十〕卢文弨云:「言不能有加也。」
  〔一一〕于鬯云:「「并」本有「从」义,故其字从「从」,从,持二也。说文从部云:「并,相从也。」然则「并于乐」犹云「从于乐」也。问下篇云:「从南历时而不反谓之流,从下而不反谓之连,从兽而不归谓之荒,从乐而不归谓之亡,」彼四「从」字正可解此「并」字。「并于乐」,犹彼言「从乐」也。又后章云「是以从欲而轻诛」,「从乐」即「从欲」也。后章又云「今君嗜酒而并于乐」,放此。或云「并」读为「屏」,或为「庰」。「屏」「庰」皆训「蔽」,见说文尸部、?部。谓为淫乐所蔽,故云「蔽于乐」。」
  〔一二〕孙星衍云:「治要「因」下有「于」字,「刁」,古作「刀」。」◎王念孙云:「案「因」下亦有「于」字,与上句对文,而今本脱之。群书治要有。」◎顾广圻云:「「因」当作「困」。」◎钱熙祚云:「「因」为「困」误。」◎则虞案:指海本据补「于」字。
  〔一三〕孙星衍云:「胡宫,史记正义引颜师古云:「身死乎寿宫,」「胡」之言「胡寿」,盖一宫二名。」◎则虞案:史记正义引颜师古曰云者,乃颜氏引吕氏春秋知接篇文,亦作「寿宫」。张纯一云:「胡宫即齐先君胡公静之宫,胡公寿考,故亦称「寿宫」。」此说似是而非之也。齐世家言胡公都薄姑,献公徙临淄,地非一处,寿宫自非胡公之宫明矣。且古亦未有以先公之号名宫室者,所云不足信。
  〔一四〕孙星衍云:「管子小称篇:「堂巫、易牙、竖刁、公子开方,四子作难,围公一室不得出,乃援素幭以裹首而绝死。十一日,虫出于户,乃知桓公之死也,葬以杨门之扇。」史记齐世家:「桓公尸在床,六十日尸虫出于户。」」◎则虞案:吕氏春秋知接作「虫流出于户上」。
  〔一五〕孙星衍云:「不能更恶于此也。」
  〔一六〕孙星衍云:「大雅荡之篇。」
  〔一七〕则虞案:治要「君」作「国」。
  〔一八〕则虞案:御览四百二十八引「若」作「如」。
  〔一九〕则虞案:御览四百二十八引下有「不亦难乎」四字。
  〔二十〕王念孙云:「「诛虐」,本作「虐诛」,「虐诛」与「肆欲」对文,倒言之则文义不顺。群书治要正作「虐诛」。」◎则虞案:治要「于」作「其」。
  〔二一〕则虞案:治要「身」下有「矣」字。
  〔二二〕王念孙云:「案「于」字涉上文四「于」字而衍。外上篇曰「婴老不能待君之事」,文义与此同,则本无「于」字,明矣。群书治要无。」◎于省吾云:按「使」字不词,本应作「事」,金文「使」「事」同字,外篇第十五「婴老不能待公之事」,义与此同。」
  〔二三〕孙星衍云:「仓颉篇:「革,戒也。」说文;「●,更也,」「革」省文。」
  〔二四〕则虞案:治要「耳」作「矣」。
  景公登牛山悲去国而死晏子谏第十七景公游于牛山〔一〕,北临其国城〔二〕而流涕曰:「若何堂堂去此而死乎〔四〕!」艾孔〔五〕、梁丘据皆从而〔六〕泣〔七〕。晏子独笑于旁〔八〕,公刷涕而顾晏子曰〔九〕:「寡人今日游悲,〔一十〕孔与据皆从寡人而涕泣,子之独笑,何也?」晏子对曰:「使贤者常守之,则太公、桓公将常守之矣〔一一〕;使勇者常守之,则庄公、灵公将常守之矣〔一二〕。数君者将守之,则吾君安得此位而立焉〔一三〕?以其迭处之,迭去之,至于君也,而独为之流涕,是不仁也。不仁之君见一,谄谀之臣见二〔一四〕,此臣之所以独窃笑也〔一五〕。」
  〔一〕孙星衍云:「文选注作「牛首山」。括地志:「齐桓公墓在临淄县南二十一里牛山上,亦名鼎足山,一名牛首堈。」」◎则虞案:史记齐世家正义引同。
  〔二〕则虞案:文选卷十三注引作「临齐国」。凌本自「北」字截读,非也。「北临」犹「北面」,与下章作「北面望睹齐国」同。
  〔三〕则虞案:文选卷十三注引作「乃流涕而叹曰」。御览二十八、六十二两引皆无「而」字。韩诗外传十、列子力命俱用此文。外传上有「美哉国乎,郁郁泰山」,列子作「美哉国乎,郁郁芊芊」,此处似挩二句。
  〔四〕则虞案:列子作「若何滴滴去此国而死乎」。盖「滂」作为「●」,与「滴」形近而讹。文选卷十三注引作「奈何去此堂堂国者而死乎」,韩诗外传同。窃疑此处本作「若何去此旁旁而死乎」,「旁旁」,大也,又盛也,见广雅释训;「堂堂」亦训「盛」,见剧秦美新注。是「堂堂」即「旁旁」之假借,后讹为「滂」,而越在「去此」之上,因前后有「流涕从而泣」语,致误为滂沱之义。又文选二十八、六十一注引皆无「滂滂」二字。
  〔五〕孙星衍云:「姓艾,名孔。列子作「史孔」。」◎卢文弨云:「列子「史」,释文仍作「「艾」,五盖切」。」◎苏舆云:「艾,齐地。孔盖以地为氏。」◎刘师培校补云:「元和姓纂十四「泰艾姓」条云:「晏子春秋齐大夫艾孔之后。」即左传裔款也。」◎则虞案:是也。本书又作会谴,皆齐人音殊。
  〔六〕则虞案:文选二十八、六十注引无「从而」二字。
  〔七〕则虞案:列子「而泣曰」下有「臣赖君之赐,疏食恶肉,可得而食,驽马棱车,可得而乘也,且犹不欲死,而况吾君乎」。韩诗外传十略同。或晏子原有此文,后挩耳。
  〔八〕则虞案:文选二十八、六十注引无「于旁」二字,十三引作「晏子独笑曰」。
  〔九〕则虞案:列子作「雪涕」,文选二十八注引作「公收涕而问之,晏子曰」。卷六十引与二十八注同,惟「涕」作「泪」。
  〔一十〕则虞案:列子「日」下有「之」字,当据补。
  〔一一〕则虞案:文选二十八、又六十注引作「使贤者常守,则太公桓公有之」。
  〔一二〕孙星衍云:「灵公名环,庄公父。史记齐世家:「二十七年,晋使中行献子伐齐,齐师败,灵公走入临淄。晏婴止灵公,灵公勿从,曰:「君亦无勇矣。」」亦好勇之证。」◎苏舆云:「「庄公」当在「灵公」下,传写误倒。」◎则虞案:列子「勇」上有「有」字,文选二十八、六十注引作「使勇者常守,则庄公有之」。
  〔一三〕则虞案:文选二十八、六十一注引作「吾君安得有此」。列子、外传犹有文一段,盖兼用谏第十八之文。
  〔一四〕则虞案:列子作「见不臣之君,见谄谀之臣,臣见此二者」。外传作「见怯君一而谀臣二」,文选二十八、六十作「见不臣之君一,谄谀之臣二」。
  〔一五〕则虞案:文选两引皆无「窃」字。
  景公游公阜一日有三过言晏子谏第十八〔一〕景公出游于公阜〔二〕,北面望睹齐国曰〔三〕:「呜呼!使古而无死,何如〔四〕?」晏子曰:「昔者上帝以人之殁为善〔五〕,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六〕。若使古而无死,丁公、太公将有齐国〔七〕,桓、襄、文、武将皆相之〔八〕,君将戴笠衣褐〔九〕,执铫耨〔一十〕以蹲行畎亩之中〔一一〕,孰暇患死!」公忿然作色,〔一二〕不说。无几何而梁丘据御六马而来〔一三〕,公曰:「是谁也?」晏子曰:「据也。」公曰:「何如〔一四〕?」曰:「大暑而疾驰,甚者马死,薄者马伤,非据孰敢为之〔一五〕!」公曰:「据与我和者夫〔一六〕!」晏子曰:「此所谓同也〔一七〕,所谓和者〔一八〕,君甘则臣酸,君淡则臣咸。今据也甘君亦甘〔一九〕,所谓同也,安得为和!」公忿然作色〔二十〕,不说。无几何,日暮,〔二一〕公西面望睹彗星〔二二〕,召伯常骞,使禳去之〔二三〕。晏子曰:「不可!此天教也。日月之气,风雨不时,彗星之出,天为民之乱见之,故诏之妖祥〔二四〕,以戒不敬〔二五〕。今君若设文而受谏〔二六〕,谒圣贤人,虽不去彗,星将自亡〔二七〕。今君嗜酒而并于乐,政不饰而宽于小人〔二八〕,近谗好优,恶文而疏圣贤人,何暇在彗〔二九〕!茀又将见矣〔三十〕。」公忿然作色〔三一〕,不说。及晏子卒〔三二〕,公出,背而泣曰〔三三〕:「呜呼!昔者从夫子而游公阜,夫子一日而三责我〔三四〕,今谁责寡人哉!〔三五〕」
  〔一〕则虞案:此章三责,皆与左氏合。一曰「古而无死」者,此即用左昭二十年传文。传曰:「饮酒乐,公曰:「古而无死,其乐若何?」晏子对曰:「古而无死,则古之人乐也,君何得焉。昔爽鸠氏始居此地,季萴因之,有逢伯陵因之,蒲姑氏因之,而后大公因之。古者无死,爽鸠氏之乐,非君所愿也。」」二曰梁丘据驰及和同之对者,亦昭二十年传文。传曰:「齐侯至自田,晏子侍于遄台,子犹遄而造焉。公曰:「唯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公曰:「和与同异乎?」对曰:「异。和如羹焉,小火酰醢盐梅,以烹鱼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故诗曰:「亦有和羹,既戒且平,鬷嘏无言,时靡有争。」」又曰:「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壹,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三曰禳除彗星者,见左昭二十六年传文。传曰:「齐有彗星,齐侯使禳之。晏子曰:「无益也,祗取诬焉。天道不?,不贰其命,若之何禳之!且天之有彗也,以除秽也;君无秽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秽,禳之何损!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方国。」君无违德,方国将至,何患于彗!诗曰:「我无所监,夏后及商。用乱之故,民卒流亡。」若德回乱,民卒流亡,祝史之为,无能补也。」公说,乃止。」三者皆与左氏合,而辞有不同。
  〔二〕则虞案:初学记十八引作「公皋」,无「于」字。治要及御览七百六十五引作「景公出游」。公阜者,孙星衍云:「不详其地。」长孙元龄云:「「公」与「堂」篆体颇似。左传庄九年杜注:「齐地。」◎则虞案:「堂阜」又见文十五年传,堂阜即今山东蒙阴县,与鲁界,去齐之都城远甚,且「公」「堂」篆体不相近,长孙之言未可信。左传作「遄台」,在临淄西南,此云北望,盖即其地。
  〔三〕则虞案:初学记无「睹」字。
  〔四〕陶鸿庆云:「昭二十年左传:「公曰:「古而无死,其乐若何?」」此文「何如」上当补「其乐」二字,意始明。」◎则虞案:治要作「如何」,初学记引无「使」字,桓谭新论形神引作「何若」。
  〔五〕孙星衍云:「「死」,一本作「没」,非。」◎王念孙云:「案孙本改「没」为「死」,非。「没」亦「死」也,不必依上下文改「没」为「死」,元刻本及治要皆作「没」,自是旧本如此。」◎则虞案:列子天瑞引作「善哉古之有死也」;治要引无「者」字;新论、元刻本、活字本、嘉靖本、吴怀保本、杨本、凌本、吴本、指海本,「死」均作「没」,惟吴勉学本作「死」。
  〔六〕孙星衍云:「列子天瑞篇引晏子曰「善哉!古之有死也,仁者息焉,不仁者伏焉。」」◎则虞案:新论「伏」作「如」。
  〔七〕孙星衍云:「丁公,名伋,太公子。说文作「玎」,谥法解「述义不克曰丁。」」◎则虞案:初学记无「若使」「丁公」四字,「将」作「长」,治要有「大公」二字,御览七百六十五引亦无「丁公」。孙云「丁公名伋」云者,齐世家「子丁公吕伋」,古今人表同。「说文作玎」云者,说文玎篆下云:「公子伋谥曰玎公。」「谥法」云者,齐世家正义引同。案丁公子曰乙公,乙公子曰癸公,此丁、乙、癸乃周初以干支为名,非谥,说文文有脱讹。左昭三年传作「大公丁公」。此处「丁公」二字当在「大公」二字之下。
  〔八〕孙星衍云:「襄公,名诸儿;文公,名赤;武公,名寿;皆齐君。」
  〔九〕则虞案:韩诗外传、治要「君」上俱有「吾」字。御览七百六十五引「君」作「吾」。
  〔一十〕孙星衍云:「说文:「铫,田器;耨,薅器也。」玉篇「铫,弋昭切。」「耨」当为「●」。」◎则虞案:杨本「铫」作「锸」。
  〔一一〕则虞案:御览七百六十五引无「蹲」字,「中」下有「也」字。韩诗外传十作「立乎畎亩之中」。
  〔一二〕则虞案:初学记十八、治要俱无「忿然作色」四字。
  〔一三〕孙星衍云:「「御」,初学记作「乘」。景公驾八,则据御六,皆僭也。」◎王念孙云:「按「御」本作「乘」。此后人以意改之也。「梁丘据乘六马而来」,言其僭也,若改「乘」为「御」,则似为景公御六马矣。」◎黄以周亦以为当从治要及初学记作「乘」。◎陶鸿庆云:「作「御」者是也。下文晏子曰:「大暑而疾驰,甚者马死,薄者马伤,非据孰敢为之!」玩其语意,是据所御者,正是景公之车,故晏子言疾驰伤马,非据莫敢为也。果如王说,晏子当斥其僭,不当如是云云矣。礼记曲礼篇:「乘君之乘车,不敢旷左,左必式。」郑注云「君存恶空其位,」是古者人臣得乘君车之证。」◎则虞案:初学记无「何」「而」「而来」四字。治要「梁」上亦无「而」字,指海本据王说改「御」为「乘」。
  〔一四〕王念孙云:「按「何如」二字与上下文义不相属,疑当作为「何以知之」(言何以知其为据),故晏子对曰:「大暑而疾驰,非据孰敢为之!」今本「知」误作「如」,又脱「以之」二字。」◎则虞案:指海本改作「何以知之」。
  〔一五〕则虞案:初学记、御览皆无「曰大暑」至「敢为之」二十字。
  〔一六〕则虞案:左昭二十年传作「唯据与我和夫」,初学记引晏子无「者」字,「夫」作「乎」,文苑英华七百四十九王志愔应正论引同。
  〔一七〕则虞案:初学记、御览四百二十八引晏子俱作「此同也」,应正论引作「此同也,非和也」,左昭二十年传作「据亦同也,焉得为和」,此即用其文而辞稍略。「非和也」三字当据增,与下句始联贯。
  〔一八〕御览四百二十八引作「和者」。应正论作「夫和者」。
  〔一九〕王念孙云:「按「今据也甘君亦甘」,本作「今据也君甘亦甘」。「君甘亦甘」,谓据之同于君,非谓君之同于据也。若倒言之,则非其旨矣。治要及御览人事部六十九并作「今据也君甘亦甘」。」◎苏舆云:「王说是。「君甘亦甘」,即左传「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意。」◎则虞案:王苏说是也。应正论作「君甘亦甘」,御览四百二十八引作「君甘则甘」,可证。指海本据王说乙,杨本作「今据也甘」句,「君亦甘」句,误。
  〔二十〕则虞案:初学记、治要均无「忿然作色」四字。
  〔二一〕则虞案:治要无「日暮」二字,初学记无「何日暮」三字。
  〔二二〕则虞案:治要「面」作「北」。
  〔二三〕孙星衍云:「骞,字伯常,名骞。」◎则虞案:治要「禳」作「攘」,「去」上有「而」字。续汉书天文志注引「召」作「使」,无下「使」字。
  〔二四〕孙星衍云:「「诏」当为「绍」,说文无「诏」字,见二世刻石。」
  〔二五〕则虞案:治要「戒」作「诫」。
  〔二六〕俞樾云:「按「设」疑「说」字之误。「说」读为「悦」,下文云「恶文而疏圣贤人」,「恶文」与「说文」正相对成义。」◎陶鸿庆云:「「设」,犹假也,「文」,谓天象,高诱注淮南天文训云:「文者,象也,」是也。此承上文「诏之妖祥,以戒不敬」,言君当假以自警耳。下云「恶文」,正指景公禳彗言之。俞氏以「设文」二字难通,疑「设」为「说」字之误而读为「悦」,则所谓「文」者何所指乎。」◎于省吾云:按俞说非是。「设」「翕」古字多通用,书盘庚「各设中于乃心」,汉石经「设」作「翕」,墨子修身「设壮日盛」,即「翕庄日盛」,均其证也。书皋陶谟「翕受敷施」,伪传「翕,合也」,「合」与「受」义相因,「翕受」謰语,「翕文」亦「受文」之义。下云「恶文而疏圣贤人」,「疏」亦与「恶」义相因。」◎则虞案:以下文「近谗好优,恶文而疏圣贤人」勘之,此句当作「设文受谏而谒圣贤人」,文义始顺。
  〔二七〕文廷式云:「「星」当作「彗」,下文「何暇在彗」,亦无「星」字。」
  〔二八〕于鬯云:「「饰」当读为「饬」。小戴月令记孔疏云:「定本「饰」俗本作「饬」,」庄子渔父篇陆释云:「「饰」,本作「饬」,」并其例也。诗六月篇毛传云:「饬,正也。」国语吴语韦解云:「饬,治也。」然则「政不饬」者,谓政不正政不治耳,作「饰」非义。」
  〔二九〕于鬯云:「「何暇」,语助,若言「岂但」。」◎则虞案:治要上方校语云:「在疑去。」刘师培引戴望校语同。
  〔三十〕孙星衍云:「「茀」,谷梁传:「孛之为言犹茀也。」」◎则虞案:「茀」即「孛」,亦彗之类。天官书索隐曰「茀即孛星」。春秋文十四年「有星孛入于北斗」,易纬「彗茀将将」,皆以「茀」为之,盖茀之状与彗略异,光芒四射,如草木旁出。
  〔三一〕则虞案:治要亦有「忿然作色」四字。
  〔三二〕则虞案:治要作「无几何,晏子卒」。
  〔三三〕孙星衍云:「初学记作「出位屏而泣」。白帖亦作「泣」,今本「泣」作「立」,非。」◎王念孙云:「按此文本作「公出屏而立」,「立」即「泣」字也。古者天子外屏,诸侯内屏,此言晏子卒而朝无谏言(见下文),景公出屏而见群臣,因思晏子而泣也。今本「出屏」作「出背」,则义不可通。初学记引作「出位屏而泣」,「位」字乃衍文耳。「泣」各本皆作「立」,考集韵「泣」字又音立,云:「猋泣疾貌,」是「泣」与「立」同音,故哭泣之「泣」,亦通作「立」。治要正作「公出屏而立」。」◎则虞案:指海本已改作「出屏而泣」。
  〔三四〕孙星衍云:「谓谏古而无死、据与我和及禳彗星。左传齐景公言古而无死及据与我和事在鲁昭二十年,齐有彗星事在鲁昭二十六年,与景公自云一日三责者不合。然春秋经不书齐彗星,或左氏于二十六年举齐侯与晏子论陈氏之事,并溯晏子彗星之对,亦以彗星为陈氏之祥也。是此书足证左传之不及。太史公十二诸侯年表误以彗星在鲁昭二十六年而小异。」◎则虞案:初学记、治要「三」上俱无「而」字,治要又无「公阜」二字。「昔者」二字。文廷式云:「「昔者」当作「昔吾」。」
  〔三五〕孙星衍云:「「谁」,一本作「孰」。」◎则虞案:治要、初学记、白孔六帖三十九引俱作「今孰责寡人乎」。元刻本重「今」字,无「谁」字,误。吴勉学本、杨本、凌本、吴本皆作「谁」。活字本、绵眇阁本作「孰」,吴怀保本空一格。
  景公游寒涂不恤死胔晏子谏第十九〔一〕景公出游于寒涂,睹死胔〔二〕,默然不问〔三〕。晏子谏曰:〔四〕「昔吾先君桓公出游,睹饥者与之食,睹疾者与之财〔五〕,使令不劳力,籍敛不费民〔六〕。先君将游,百姓皆说曰:「君当幸游吾乡乎!」今君游于寒涂,据四十里之氓,殚财不足以奉敛,尽力不能周役民氓,饥寒冻馁,死胔相望〔七〕,而君不问,失君道矣。财屈力竭,下无以亲上;骄泰奢侈,上无以亲下。上下交离,君臣无亲,此三代之所以衰也〔八〕。今君行之,婴惧公族之危,以为异姓之福也。」公曰:「然!为上而忘下,厚藉敛而忘民〔九〕,吾罪大矣。」于是敛死胔,发粟于民〔一十〕,据四十里之氓〔一一〕不服政其年〔一二〕,公三月不出游〔一三〕。
  〔一〕则虞案:杨本此章缺。
  〔二〕孙星衍云:「太平御览作「瘠」,下同。说文「●」,或从「肉」。汉书注臣瓒曰:「枯骨曰骼,有肉曰胔。」师古曰:「才赐切,胔瘠声之缓急。」」
  〔三〕孙星衍云:「「默」,太平御览作「嘿」,俗。」
  〔四〕则虞案:御览四百八十六引无「谏」字。
  〔五〕则虞案:御览四百八十六引无两「之」字。「饥」作「饥」,「疾」作「病」。
  〔六〕孙星衍云:「「籍敛」,荀子君道篇「籍敛忘费」,墨子非乐篇「厚耤敛乎万民」。」
  〔七〕孙星衍云:「「馁」当为「喂」。」◎则虞案:御览引作「馁」,「胔」作「瘠。」
  〔八〕孙星衍云:「一本作「哀」,非。」
  〔九〕黄以周云:「元刻本上作「籍敛」,此作「藉敛」,孙刻本「籍敛」「藉敛」亦多错出,卢校本并改作。「藉敛」。」
  〔一十〕孙星衍云:「「于民」,太平御览作「赈民」。」◎则虞案:御览四百八十六引「胔」作「瘠」,「民」作「贫」。孙氏作「赈民」,非。
  〔一一〕苏舆云:「「氓」,旧刻及浙局本作「民」。」◎黄以周云:「「民」,元刻作「氓」,与上同,今改从元刻。」◎则虞案:吴勉学本正作「民」。
  〔一二〕王念孙云:「按「其」为「期」,「不服政期年」,即王制所云「期不从政」也。「公三月不出游」,「三月」与「期年」正相对。」◎苏时学云:「「不服政」,谓宽其力。「其」与「期」通。」
  〔一三〕则虞案:御览引无「公」字。
  景公衣狐白裘不知天寒晏子谏第二十景公之时,雨雪三日而不霁〔一〕。公被狐白之裘〔二〕,坐堂侧陛〔三〕。晏子入见,立有间,公曰:〔四〕:「怪哉〔五〕!雨雪日而天不寒〔六〕。」晏子对曰:「天不寒乎?」公笑。晏子曰:「婴闻古之贤君饱而知人之饥,温而知人之寒〔七〕,逸而知人之劳〔八〕。今君不知也。」公曰:「善!寡人闻命矣。」乃令出裘发粟,与饥寒〔九〕。令所睹于涂者〔一十〕,无问其乡;所睹于里者,无问其家;循国计数,无言其名〔一一〕。士既事者兼月,疾者兼岁〔一二〕。孔子闻之曰:「晏子能明其所欲,景公能行其所善也。」
  〔一〕则虞案:艺文类聚二、意林卷一、文选二十四卷注、事类赋注三、御览十二、三十四、又六百九十四引皆作「雨雪三日」,无「而不霁」三字,归评本无「之」字,亦无「而」字。
  〔二〕孙星衍云:「「公被」,意林、文选注、艺文类聚作「披」。」◎则虞案:胡刻选注、聚珍版意林、明刻艺文类聚二皆作「被」,与孙见有异。御览三十四、六百九十四引作「披」,事文类聚前集十二作「衣」。
  〔三〕王念孙云:「按此本作「坐于堂侧阶」,今本脱「于」字,「阶」字又误作「陛」。凡经传中言坐于某处者,「于」字皆不可省。治要及钞本北堂书钞衣冠部三(明陈禹谟本依俗本晏子改「阶」为「陛」,而「于」字尚未删)并引作「坐于堂侧阶」,意林及文选何晏景福殿赋注、曹植赠丁仪诗注、谢朓郡内登望诗注并引作「坐于堂侧」,虽详略不同,而皆有「于」字。又经传皆言「恻阶」(顾命「立于侧阶」,杂记「升自侧阶」),无言「侧陛」者。当依治要、北堂书钞作「坐于堂侧阶」。」◎则虞案:王说是也。册府元龟二百四十二引亦作「阶」。
  〔四〕孙星衍云:「「公曰」,意林作「谓晏子曰」。」
  〔五〕则虞案:意林脱「怪哉」二字。
  〔六〕则虞案:文选卷二十四注引作「雨雪三日天下不寒何也」,艺文类聚二、御览十二、三十四、六百九十四引作「雨雪三日不寒」。意林、事文类聚作「三日雨雪而天不寒」。
  〔七〕则虞案:北堂书钞百五十二引作「古之贤君温饱而能知民饥寒」,艺文类聚二,御览十二、三十四、六百九十四、事类赋三引无两「之」字。又六百九十四引「贤」下有「者」字,记纂渊海六十七亦作「贤者」,惟「者」下无「君」字;意林「而」皆作「则」。
  〔八〕则虞案:意林、文选注、书钞、艺文类聚、御览、记纂渊海均无此句,册府元龟引有,「劳」下有「者」
  〔九〕则虞案:此有二说:一曰作「出裘」者,刘师培云:「案治要「令」作「命」,事类赋注三引「出」作「脱」,「与」上有「以」字,「寒」下有「者」字,册府元龟有「以」字,玉海百九十五所引亦有「者」字,事文类聚亦作「以与饥贫者」,是「以」字「者」字碻为挩文。又御览六百九十四引作「公乃命出裘以与寒,发粟以与饥」,书钞百五十二引作「乃出裘衣发仓粟以拯饥寒,民皆悦之也」。与此均殊。」案:文选卷十三注引作「出裘发粟以与饥人」,艺文类聚二、御览三十四作「出裘发粟以与饥寒者」,事类赋作「脱裘发粟」,王念孙从此。二曰作「去裘」者,俞樾云:「按国中之寒者何限,必人人衣之以裘,势必无以给之。且文王之民,老者衣帛而已,未闻其衣裘也。「出裘」当作「去裘」,意林作「公乃去裘」,是也。公本被狐白之裘,闻晏子之言不安于心,令左右之人为之去裘,故曰「乃令去裘」也。「发粟与饥寒」,本作「发粟与饥人」,因「去裘」误作「出裘」,遂改「饥人」为「饥寒」,艺文类聚、御览诸书引此文,又因「饥寒」二字于文未安,于「饥寒」下增「者」字,皆非晏子原文也。文选雪赋注引作「以与饥人」,可据以订正。」苏舆云:「俞说是,第从意林作「去」,则泥矣。「出」即「去」,无烦改字以就其说。诗宾筵郑笺、荀子大略篇杨注、史记韩长孺传索隐皆训「出」作「去」,并其证矣。」是苏舆以前一说也。
  〔一十〕则虞案:绵眇阁本、吴勉学本作「今」。
  〔一一〕则虞案:归评本作「无名其言」,误。
  〔一二〕苏舆云:「兼月,兼一月之粟;兼岁,兼一岁之粟。「事」,谓已有职业可任者,故但兼月;「疾」则病苦无能为之人,故须兼岁乃可自给也。」◎长孙元龄云:「事者,谓冠昏丧祭等多用度之事。」
  景公异荧惑守虚而不去晏子谏第二十一景公之时,荧惑守于虚〔一〕,期年不去〔二〕。公异之,召晏子而问曰〔三〕:「吾闻之,人行善者天赏之,行不善者天殃之。荧惑,天罚也〔四〕,今留虚,其孰当之?」晏子曰:「齐当之。」公不说,曰:「天下大国十二〔五〕,皆曰诸侯,齐独何以当〔六〕?」晏子曰:「虚,齐野也〔七〕。且天之下殃〔八〕,固干富强〔九〕,为善不用〔一十〕,出政不行,贤人使远,谗人反昌,百姓疾怨,自为祈祥〔一一〕,录录强食〔一二〕,进死何伤!是以列舍无次,变星有芒〔一三〕,荧惑回逆,孽星在旁,有贤不用,安得不亡!〔一四〕」公曰:「可去乎?」对曰:「可致者可去,不可致者不可去。」公曰:「寡人为之若何?」对曰:「盍去冤聚之狱〔一五〕,使反田矣;散百官之财,施之民矣;振孤寡而敬老人矣〔一六〕。夫若是者,百恶可去,何独是孽乎〔一七〕!」公曰:「善。」行之三月,而荧惑迁〔一八〕。
  〔一〕则虞案:御览七引无「之」「于」字。
  〔二〕则虞案:御览七引作无「不」字。
  〔三〕刘师培校补云:「案开元占经三十二引作「公问晏子曰」。」
  〔四〕孙星衍云:「史记索隐引春秋文耀钩「赤帝,赤熛怒之神为荧惑,位南方,礼失则罚出」。」
  〔五〕苏时学云:「案景公时,晋、秦、齐、楚、吴、越最为大国,次则鲁、卫、宋、郑、陈、蔡,亦名邦也。故于诸国中独举十二为言,史记有十二诸侯年表,盖亦本此。」
  〔六〕王念孙云:「此承上文两「当之」而言,则「当」下亦有「之」字,而今本脱之。」◎刘师培校补云:「元龟作「何以独当之」,占经引作「齐何以独当之」。」◎则虞案:句下当据补「之」字。
  〔七〕则虞案:御览七引「虚,齐之分野」,占经引「虚,齐分野」。
  〔八〕刘师培校补云:「占经作「天下之殃」。」
  〔九〕孙星衍云:「太平御览节其文,作「当强为善」,非。」◎黄以周云:「「疆」字误,元刻本作「强」,音义不误。」◎则虞案:活字本、浙局本作「疆」,杨本、凌本、吴本均作「强」。
  〔一十〕于鬯云:「既曰「为善」,又言「不用」,「用」与「为」当何别之?盖此「用」宜读为「勇」,「勇」谐「甬」声,「甬」即谐「用」声,故可借「用」为「勇」。「为善不勇」,与下句「出政不行」相对,「为」与「勇」、「出」与「行」字别,轻重一例也。且下文又云「有贤不用」,若此「用」非假字,则文亦犯复矣。」
  〔一一〕陶鸿庆云:「「祈」读为「机」。周礼肆师职「及其祈珥」,故书「祈」作「几」,郑云「「祈」当为进禨之「禨」」也。禨,妖祥也。」◎则虞案:陶说是也。元龟「祈」作「灾」。
  〔一二〕孙星衍云:「汉书萧曹赞「录录未有奇节」,师古曰:「录录,犹鹿鹿,言在凡鹿之中也。」」◎于鬯云:「「强」当为「强勉」之「强」,非「富强」之「强」,依说文当作「●」,「●」之古文作「●」,正谐「强」声也。「食」当读为「饰」,尔雅释诂云:「食,伪也,」是正读「食」为「饰」,故训「食」为「伪」。「强饰」者,谓其强辨饰非耳,此即承上文「百姓疾怨,自为祈祥」而言。夫百姓既疾怨矣,而犹自为祈祥,苟非强饰其辞,何以祈祥乎?故曰「录录强食」,强食,强饰也,「食」字若从饮食义必不可解。录录,犹历录耳,重言与双声一也。」
  〔一三〕刘师培校补云。「元龟作「不尝」,「尝」或「常」字,与此异。」
  〔一四〕孙星衍云:「上皆韵语。」
  〔一五〕刘师培校补云:「占经引「去」作「出」,元龟同。」
  〔一六〕孙星衍云:「「田」、「民」、「人」为韵。」
  〔一七〕刘师培校补云:「元龟作「独孽星乎」。」
  〔一八〕刘师培校补云:「占经引「迁」作「乃迁也」。」
  景公将伐宋瞢二丈夫立而怒晏子谏第二十二景公举兵将伐宋,师过泰山,公瞢见二丈夫立而怒〔一〕,其怒甚盛。公恐,觉,辟门召占瞢者〔二〕,至。公曰:「今夕吾瞢二丈夫立而怒,不知其所言,其怒甚盛,吾犹识其状,识其声。」占瞢者曰:「师过泰山而不用事,故泰山之神怒也。请趣召祝史祠乎泰山则可。」公曰:「诺。」明日,晏子朝见,公告之如占瞢之言也。公曰:「占瞢者之言曰:「师过泰山而不用事,故泰山之神怒也。」今使人召祝史祠之。」晏子俯有间,对曰:「占瞢者不识也,此非泰山之神,是宋之先汤与伊尹也。」公疑〔三〕,以为泰山神。晏子曰:「公疑之,则婴请言汤伊尹之状也。汤质晰而长,颜以髯〔四〕,兑上丰下〔五〕,倨身而扬声〔六〕。」公曰:「然,是已。」「伊尹黑而短,蓬而髯〔七〕,丰上兑下〔八〕,偻身而下声〔九〕。」公曰:「然,是已。今若何〔一十〕?」晏子曰:「夫汤、太甲、武丁、祖乙〔一一〕,天下之盛君也,不宜无后。今惟宋耳,而公伐之,故汤伊尹怒,请散师以平宋〔一二〕。」景公不用〔一三〕,终伐宋。晏子曰:「伐无罪之国〔一四〕,以怒明神,不易行以续蓄〔一五〕,进师以近过〔一六〕,非婴所知也。师若果进,军必有殃。」军进再舍,鼓毁将殪〔一七〕。公乃辞乎晏子,散师,不果伐宋〔一八〕。
  〔一〕孙星衍云:「说文:「瞢,目不明也」,古借为「梦」字。」
  〔二〕孙星衍云:「「辟」读如「辟」。」
  〔三〕于鬯云:「「公疑」二字当句,疑晏子所言汤与伊尹也,故下文「晏子曰:「公疑之,则婴请言汤与伊尹之状。」」「以为泰山神」者,信占梦者之言也。七字读作一句者非。」
  〔四〕孙星衍云:「诗传:「皙,白皙。」说文:「人色白也。」艺文类聚作「汤长头而髯鬓」,御览作「汤长头而寡发」,一作「长头而髯」。」◎卢文弨云:「论伪篇无「质」字,因下「晰」字误衍。论颜」作「颐」。」◎于鬯云「「长」下疑复有「长」字,正因两「长」字重迭,故脱去一「长」字耳。「汤质晰而长」当句,与下文「伊尹黑而短」相对(论伪篇无「质」字,然有不害其为对),「长颜以髯」,亦与下文「蓬头而髯」相对(今本脱「头」字,依御览须髯览引补),孙星衍音义以「汤质晰」为句,「而长颜以髯」为句,则下文当读「伊尹黑」为句,然试问「而短蓬头而髯」,成何语乎?即从脱「头」字之本,云「而短蓬而髯」,亦成何语乎?「晰而长」者,谓其体也。孟子告子篇云「汤九尺」,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质文篇言「汤体长专」,皆其证。然则「长」下必复有「长」字可知。否则「颜以髯」又不成语矣。艺文类聚头类云「汤长头而髯鬓」。」◎则虞案:于说是也。「汤质晰而长」句,言其身修也;「长头而髯」句,言其头及须也;后「头」误为「颜」,而「颜」字误连上句读,致失其义。艺文类聚十七、御览三百七十四引俱作「汤长头而髯」,是其证。又御览三百九十九节引作「汤修以长髯」,「汤修」者,即节上句「汤质晰而长」,「长髯」者,即节「长头而髯」也。博物志异闻作「汤晰容多发」。
  〔五〕刘师培校补云:「案论伪篇作「丰上而锐下」,初学记九引帝王世纪作「丰下锐上」。」◎则虞案:御览三百九十九引上字之下有「而」字。
  〔六〕则虞案:论「据身而扬声」,「据」字误。御览三百九十九引作「倨身高声」,高、即扬也。
  〔七〕则虞案:御览三百七十四、三百九十九引「蓬」下俱有「头」字,三百九十九引「黑」下无「而」字。博物志引作「伊尹黑而短」,自「短」字截读,是也。
  〔八〕则虞案:论「丰上而锐下」。
  〔九〕刘师培校补云:「后汉书冯衍传注引帝王世纪云:「伊尹丰下锐上,色黑而短,偻身而下声。」」◎则虞案:御览三百九十九引无「而」字。
  〔一十〕则虞案:论若」作「奈」。
  〔一一〕孙星衍云:「太甲,汤孙,武丁;小乙子;祖乙,河亶甲子。」◎则虞案:论「祖已」,
  〔一二〕则虞案:论「和于宋」。
  〔一三〕则虞案:论「景」字。
  〔一四〕黄以周云:「元刻「伐」上有「公」字。」◎则虞案:黄说误。吴刻如是,元本、活字本「公」字误越在「曰」字之上,绵眇阁本、吴勉学本、杨本、凌本均无「公」字,吴怀保本作「晏子谏曰」。
  〔一五〕孙星衍云:「未详。」◎于鬯云:「蓄之言畜也。孟子梁惠王篇云「畜君者,好君也。」此以声训「畜君」为「好君」,则「续蓄」为「续好」矣。且孟子正引晏子事,见问下篇,其曰「其诗曰畜君何尤」,齐大师所作也。然则谓好为畜,殆齐语与?依本字盖当作「●」,「畜」「蓄」并借字。广雅释诂云:「●,好也。」说文女部云:「●,媚也,」媚亦好也(王念孙广雅疏证颇详)。盖齐宋本相旧好之国,今齐伐宋,是绝好矣。「易行」者,易伐为不伐也,不伐即续好矣,不易行以续好,则仍伐以绝好耳,「蓄」字之义可得。孙星衍音义谓续蓄未详,疏矣。」◎于省吾云:「按「蓄」「畜」通用,古籍习见,不烦举证。吕氏春秋适威「民善之则畜也」,注「畜,好。」孟子梁惠王「畜君者,好君也」,「畜」「好」古音同隶幽部,乃音训字也。「不易行以续畜」,即不易行以续好也。上云「请散师以平宋」续好即平宋之义。不易行以续畜,故下云「进师以近过,非婴所知也。」左隐七年传「以继好息民」,左僖四年传「先君之好是继」,左襄元年传「以继好结信」,是「续畜」犹言「继好」也。」
  〔一六〕陶鸿庆云:「「近过」二字,文义难通。「过」当为「祸」。礼记大学「过也」,朱氏骏声以为「祸」之假字。下云「师若果进,军必有殃」,即近祸之谓。」
  〔一七〕孙星衍云:「「将」读将帅。说文:「殪,死也。」」
  〔一八〕孙星衍云:「太平御览引古文琐语曰:「齐景公伐宋,至曲陵,梦见有短丈夫宾于前。晏子曰「君所梦者何如哉?」公曰:「其宾者甚短大,小上,其言甚怒,好侻。」晏子曰:「如是,则伊尹也。伊尹甚大,上小,下赤色而髯,其言好侻而下声。」公曰:「是矣。」晏子曰:「是怒君师,不如违之。」遂不果伐宋。」」◎刘师培补释云:「博物志七云:「齐景公伐宋,过泰山,梦二人怒。公谓太公之神,晏子谓宋祖汤与伊尹也。为言其状,汤晰容多发,伊尹黑而短,即所梦也。景公进军,不听,军鼓毁,公怒(当作「恐」),散军,(下挩「不」字)伐宋。」」
  
  景公从畋十八日不返国晏子谏第二十三景公畋于署梁〔一〕,十有八日而不返〔二〕。晏子自国往见公〔三〕。比至,衣冠不正〔四〕,不革衣冠〔五〕,望游而驰〔六〕。公望见晏子,下而急带曰〔七〕:「夫子何为遽〔八〕?国家无有故乎〔九〕?」晏子对曰:「不亦急也〔一十〕!虽然,婴愿有复也。国人皆以君为安野而不安国〔一一〕,好兽而恶民〔一二〕,毋乃不可乎〔一三〕?」公曰:「何哉?吾为夫妇狱讼之不正乎〔一四〕?则泰士子牛存矣〔一五〕;为社稷宗庙之不享乎?则泰祝子游存矣〔一六〕;为诸侯宾客莫之应乎?则行人子羽存矣〔一七〕;为田野之不僻,仓库之不实〔一八〕?则申田存焉〔一九〕;为国家之有余不足聘乎〔二十〕?则吾子存矣〔二一〕。寡人之有五子,犹心之有四支〔二二〕,心有四支,故心得佚焉〔二三〕。今寡人有五子,故寡人得佚焉,岂不可哉!」晏子对曰:「婴闻之,与君言异〔二四〕。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可;得令四支无心〔二五〕,十有八日;不亦久乎!」公于是罢畋而归〔二六〕。
  〔一〕则虞案:韩诗外传十作「齐景公出田」。白孔六帖三十九、御览三百七十六、四百五十六、艺文类聚二十四、六十六引俱作「景公田」。「署梁」者,孙星衍云:「地名,未详。」晏子春秋地名多不可考,如前之公阜,此之署梁是已。
  〔二〕则虞案:韩诗外传作「十有七日而不反」,白孔六帖引作为「十二日不反」。御览两引、艺文类聚两引俱作「十有八日不反」。
  〔三〕则虞案:外传作「晏子乘而往」,类聚、御览三百七十六作「晏子往见公」,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晏子因自往见公」。
  〔四〕则虞案:艺文类聚二十四引作「衣冠尽不正」,御览四百五十六引同。
  〔五〕则虞案:外传、艺文类聚均无「不革衣冠」四字。
  〔六〕孙星衍云:「说文「游,旌旗之●也。」」◎于鬯云「「望游」,盖犹「望羊」,「羊」「「游」一声之转,此类实主声不主字。史记孔子世家云:「眼如望羊。」前章亦有「望羊」字,孙星衍音义云:「望羊,犹仿佯也。」然彼云「望羊待于朝」,或疑是人名,见前校,则孙义犹疑惑,合移以释此「望游而驰」,正谓「仿佯而驰」也。而孙于此乃引说文「游,旌旗之●」,以实义解之,殆未的确。」◎则虞案:外传、艺文类聚皆无此句。
  〔七〕孙星衍曰:「「带」与「劳」字相似,或当为「逆劳」。」◎长孙元龄云「下,下车也。鲁论「孔子下,欲与之言」是也。「急带」与「缓带」对,肃其威仪也。音义「逆劳」之解,恐牵强。」◎则虞案:外传作「景公见而怪之曰」,艺文类聚二十四作「公见逆劳曰」,六十六引作「公望见晏子,下车急曰」,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公望见晏子曰」。
  〔八〕则虞案:外传作「夫子何蘧乎」,艺文类聚二十四引作「何为遽至」,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何其遽」。「为」「其」义通也,「何为遽」,即「何其遽」也。
  〔九〕孙星衍云:「艺文类聚「无有」作「得无有」,御览作「得无」。」◎王念孙云:「按「无」上有「得」字,而今本脱之。杂上篇「诸侯得微有故乎(微,无也),国家得微有事乎」,文义正与此同。韩诗外传十作「得无有急乎」,艺文类聚人部八、产业部下、御览人事部十七、九十七,并引作「得无有故乎」,皆有「得」字。」
  〔一十〕孙星衍云:「艺文类聚作「无恙也」。」◎苏舆云:「韩诗外传作「晏子对曰然有急」,无下句。」
  〔一一〕刘师培云:「黄本无「君」字,御览引作「安于野」,白帖引「民」作「人」」。◎则虞案:艺文类聚二十四引无「为」字。
  〔一二〕苏舆云:「韩诗外传作「国人皆以君为恶民好禽」,此下载「臣闻之,鱼鳖厌深渊而就干浅」云云,与此少异。」
  〔一三〕则虞案:白帖无「乃」字。艺文类聚两引「毋」皆作「无」。
  〔一四〕王念孙云:「「为」上不当有「吾」字,盖衍文也。」◎陶鸿庆云:「「吾」乃「若」字之误。」
  〔一五〕孙星衍云:「泰士,官;子牛,名。孟子「皋陶为士」。韩诗外传作「为狱不中邪,则大理子几在」,牛与「几」声亦相近。」◎卢文弨曰:「韩诗外传以下「行人子羽」作「子牛」,而此为「子几」。」◎苏舆云:「泰士,即曲礼六大中之「大士」(「泰」「大」同),郑注云:「大士以神仕。」大士正狱讼,盖若秋官士师察狱讼之辞矣。」◎则虞案:黄本「牛」作「午」。
  〔一六〕孙星衍云:「泰祝,官;子游,名。韩诗外传作「祝人泰宰在」。」◎苏舆云:「「泰祝」,即曲礼六大中之「大祝」。周礼大祝「掌六祝之辞以事鬼神示」,即此也。」
  〔一七〕孙星衍云:「行人,官;子羽,名。」◎黄以周云:「「子羽」,韩诗外传作「子牛」。」◎则虞案:作「子羽」显然有误。行人子羽、郑人也,见于论语宪问,又见于左襄二十九、三十一年传及昭元年传。似当从外传前作「子几」。
  〔一八〕孙星衍云:「「辟」读如「辟」。御览「库」作「廪」。」◎苏舆云:「下疑有「乎」字,传写脱之耳。」◎则虞案:作「廪」者是。此盖形近而讹。
  〔一九〕孙星衍云:「申田,疑人名。韩诗外传作「为国家有余不足邪,则巫贤在」。」◎俞樾云:「按「申田」,官名也。「申」当为「司」,史记留侯世家「以良为韩申徒」,徐广曰「「申徒」即「司徒」耳,但语音讹转,故字亦随改。」庄子大宗师篇「申徒狄」,释文曰「崔本作「司徒狄」」,是「申」与「司」古通用。「申田」即「司田」也。管子小匡篇:「垦草入邑,辟土聚粟,多众尽地之利,臣不如宁戚,请立为大司田。」此齐有司田之证。」◎黄以周云「俞说是也。但齐之司田,自有申田之名,管子立政篇详叙虞师之事、司空之事、申田之事、乡师之事、工师之事云:「相高下,视肥硗,观地利,明昭期前后,农夫以时均修焉,申田之事也。」今本管子「申」又误「由」。王氏杂志以为衍文,失之。」◎苏舆云:「黄说是。「焉」疑当作「矣」,与上一例。」
  〔二十〕卢文弨云:「「聘」字衍。」◎刘师培云:「黄本上方校语云:「国家句可疑。」」◎则虞案:此句未脱,「聘」字衍,外传作「为国家有余不足邪」,可证。
  〔二一〕孙星衍云:「艺文类聚、太平御览作「吾子」。」◎刘师培云:「黄之采本亦作「吾」。」◎则虞案:明钞本此字缺。外传作为「寡人有四子,犹有四肢也」。外传上无晏子,故云「四子」;此上列举子午、子游、子羽、申田并晏子,故曰「五子」。若徒指晏子一人言,引何必列举子午子游耶?是作「五」者是矣。
  〔二二〕孙星衍云:「外传作「肢」。」
  〔二三〕则虞案:艺文类聚六十六作「故心有佚」。
  〔二四〕孙星衍云:「太平御览作「言与君异」。」◎则虞案:宋本御览作「与君言异」。
  〔二五〕孙星衍云:「艺文类聚作「则可令四支一日无心」。」◎王念孙云:「按「可得」二字,与上下文义皆不贯,「可得」本作「则可」,「则可」者,承上之词,与下文「不亦久乎」相应,今本作为「可得」者,「得」字涉上文「得佚」而衍,又脱去「则」字耳。韩诗外传作「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则善矣,令四肢无心十有七日,不死乎」,文虽异而义则同。艺文类聚产业部引作「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御览人事部九十七引作「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可据以订正。」◎于鬯云:「此当以「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为句,「焉可得令」为句,「四支无心」属下「十有八日不亦久乎」读,文义自明。不意王念孙杂志误于「焉」字读断,因谓「可得」本作「则可」,「得」字涉「得佚」而衍,又脱「则」字。如此,则是改书,非校书矣。彼所据韩诗齐桓公传作「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则善矣,令四肢无心十有七日,不死乎」之文,以为左证。鬯窃谓此类允宜各依本文,本文各自可通,必欲牵合,则必有一伤。且以两文审之,晏子之义实较外传为长。「焉可得令」者,谓心之不可因有四支而自佚也,何善之有!然则论义转合以此准彼,顾乃以彼准此乎?至谓艺文类聚产业部引作「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太平御览人事部九十七作「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今检类聚田猎类引云:「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令四支无心乎?」御览谏诤览引云:「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令四支无心乎?」两引明明并以「则可」二字属下读。王于「则可」读断,「则可」读断,则试问「令四支无心乎」句如何接乎?殆强就己说而已,必不可也。且御览又引云:「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令四支一日无心乎?」彼「则可」二字亦明属下读,王志尚失引,若依王读,则「令四支一日无心乎」句亦不能接也。窃谓此三引者,实皆节引晏子之文而误者也。而一引亦误连「焉」字,其两引皆于「佚」字断句,则转可据矣。」◎则虞案:于说迂曲。此以「心佚」与「无心」二者相举以论也。心佚则可,而无心不可。此当作「若乃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可」句,「得令四支无心十有八日,不亦久乎」句,其证有三:宋本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乃若心之有四支而心得佚焉则可,今四支无心也十有八日矣,不亦久乎」,苟如于鬯自「佚」字断句,则「焉则可今四支无心也」不成文理,其证一也。御览三百七十六引「若心有四支而得佚则可,令四支一日无心乎」,艺文类聚六十六引同,皆节引此文而易其辞,故改「今」为「令」,而「乎」字在「无心」之下。苟如于鬯自「佚」字截读,语意亦极不明,其证二也。外传作「人心有四肢而得代焉则善矣,令四肢无心十有七日不死乎」,文字稍异,而意全同,「则善矣」即「则可」,亦即「焉可」;「得令」者,「得」,犹「能」也,用以辅足语气,其证三也。
  〔二六〕则虞案:白帖三十九引作「于是罢畋即归也」。御览三百七十六作「公罢田而返」,御览四百五十六作「公于是罢田归」。艺文类聚二十四作「于是罢畋即日归」,六十六作「公乃罢田而归」,各不相同。
  景公欲诛骇鸟野人晏子谏第二十四景公射鸟,野人骇之〔一〕。公怒〔二〕,令吏诛之。晏子曰:「野人不知也。臣闻赏无功谓之乱〔三〕,罪不知谓之虐。两者,先王之禁也;以飞鸟犯先王之禁,不可!今君不明先王之制〔四〕,而无仁义之心,是以从欲而轻诛〔五〕。夫鸟兽,固人之养也,野人骇之,不亦宜乎!公曰:「善!自今已后〔六〕,弛鸟兽之禁〔七〕,无以苛民也〔八〕。」
  〔一〕孙星衍曰:「惊鸟令去也。」
  〔二〕则虞案:治要及御览九百一十四引无「怒」字,四百五十六引有。
  〔三〕则虞案:治要、御览四百五十六「闻」下均有「之」字。
  〔四〕刘师培校补云:「黄本「今」误「令」,上方校语云:「疑「今」字」。」◎则虞案:明钞本脱。
  〔五〕苏舆云:「从,犹纵也。曲礼「欲不可从」,「从」亦读成「纵」。治要有「也」字。」
  〔六〕御览四百五十六、九百一十四两引作「自尔已来」。◎王念孙云:「后人习闻「自古已来」之语,罕见「自今已来」之文,故改「来」为「后」也。不知「自今已来」犹言「自今已往」也,「来」与「往」意相反,而谓「往」为「来」者,亦犹「乱」之为「治」,「故」之为「今」,「●」之为「安」也。晋语「自今已往,知忠以事君者与詹同」。吕氏春秋上德篇作「自今已来」;吕氏春秋察微篇「自今已往,鲁人不赎人矣」,淮南道应篇作「自今已来」。吕氏春秋淫辞篇「自今已来,秦之所欲为赵助之,赵之所欲为秦助之」,韩策颜率曰「自今已来,率且正言之而已矣」,史记秦始皇纪「自今已来,操国事不道如嫪毒不韦者,籍其门」,皆谓自今已往也(余见史记太史公自序及经义述闻大雅)。群书治要及太平御览人事部九十七、羽族部一引晏子皆作「自今已来」。」
  〔七〕则虞案:御览九百一十四作「一弛」,四百五十六作「未有」。
  〔八〕则虞案:治要「苛」作「拘」。
  景公所爱马死欲诛圉人晏子谏第二十五〔一〕景公使圉人养所爱马〔二〕,暴死〔三〕,公怒,令人操刀解养马者〔四〕。是时晏子侍前,左右执刀而进,晏子止〔五〕而问于公曰〔六〕:「尧舜支解人,从何躯始〔七〕?」公矍然曰〔八〕:「从寡人始〔九〕。」遂不支解〔一十〕。公曰〔一一〕:「以属狱。」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一二〕,臣为君数之〔一三〕,使知其罪〔一四〕,然后致之狱〔一五〕。」公曰:「可〔一六〕。」晏子数之曰:「尔罪有三〔一七〕:公使汝养马而杀之〔一八〕,当死罪一也〔一九〕;又杀公之所最善马〔二十〕,当死罪二也;使公以一马之故而杀人,百姓闻之必怨吾君〔二一〕,诸侯闻之必轻吾国,〔二二〕汝杀公马〔二三〕,使怨积于百姓〔二四〕,兵弱于邻国,汝当死罪三也〔二五〕。今以属狱〔二六〕。」公喟然叹曰:「夫子释之!夫子释之〔二七〕!勿伤吾仁也。」
  〔一〕则虞案:治要此章属杂上,说苑正谏篇用此文。白帖三十七引此作国语文。凌本上方识语云:「武帝时有杀上林鹿者,下有司杀之,东方朔在旁曰:「是固当死者三:使陛下以鹿杀人,一当死;天下闻陛下重鹿杀人,二当死;匈奴有急,以鹿触之,三当死。」帝默然赦之。古人讽谏,往往类此。」
  〔二〕王念孙云:「按此本作「景公使人养所爱马」,无「圉」字,今本有之者,后人依说苑正谏篇加之也。按说苑曰:「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下文曰:「使吾君以马之故杀圉人,」二「圉人」上下相应。此文但言使人养马,而无「圉人」之文,故下文亦但言「杀养马者」,而不言「杀圉人」。若此文作「圉人」,则与下文不相应矣。又此章标题本作「景公所爱马死欲诛养马者」,今本「养马者」作「圉人」,亦后人所改。」◎则虞案:艺文类聚九十三、事类赋注二十一引均无「圉」字。治要无「圉人」二字。
  〔三〕孙星衍云:「诗传:「暴,疾也。」、说文「暴,疾有所趣也,」玉篇「步到切」。」王念孙云:「按「暴死」二字文义不明,艺文类聚人部八作「暴死」,亦后人以俗本晏子改之。治要及御览人事部皆作「暴病死」,艺文类聚兽部,御览兽部皆作「马病死」,文虽不同,而皆有「病」字,于义为长。」◎则虞案:事类赋注二十一引作「马病死」,艺文类聚二十四引作「暴死。」
  〔四〕则虞案:治要「令」作「命」,艺文类聚二十四作「令刀解养马者」,九十三作「令人杀养马者」,白帖三十九作「欲刀解养马者」,御览四百五十六作「令人持刀,欲煞养马者」。
  〔五〕王念孙云:「按「止」下有「之」字,而今本脱之,则语意不完。治要及御览人事部皆有「之」字。」
  〔六〕则虞案:御览四百五十六引无「于公曰」三字。
  〔七〕孙星衍云:「「躯」,御览作「体」。」◎王念孙云:「按治要作「敢问古时尧舜支解人,从何躯始」,是也。今本脱「敢问古时」四字,则语意唐突。御览人事部亦有「古时」二字。」
  〔八〕孙星衍云:「「矍」,御览作「惧」。」◎王念孙云:「按「矍」本作「惧」,此后人不晓「惧然」之义而以意改之也,不知「惧然」即「瞿然」也。说文:「●(九遇切),举目惊●然也。」经传通作「瞿」,檀弓「公瞿然失席」是也。又通作「惧」,大戴记用兵篇:「公惧焉曰。」(「惧焉」即「瞿然」)庄子庚桑楚篇:「南荣趎惧然顾其后。」史记孟子传:「王公大人初见其术,瞿然顾化。」汉书惠纪赞:「闻叔孙通之谏则惧然。」说苑君道篇:「哀公惧焉有间。」皆惊貌也。治要及御览人事部并作「公惧然」(钞本御览如是,刻本改为「戄然」)。」
  〔九〕俞樾云:「按晏子问支解人从何躯始,而公遽云「从寡人始」,语殊不伦。据韩诗外传,作「景公离席曰「纵之,罪在寡人」」。疑晏子本作「公矍然曰从之」,「从」即「纵」也。「寡人始」三字,必有夺误,或亦如外传文,或文不必同,而意则必相近也。」◎苏舆云:「「从寡人始」不误,盖景公悔心乍萌,率尔而对。若既纵之矣,下何以云「属狱」乎?治要无此句及下六字。」◎则虞案:苏说是也。晏子固知尧舜未尝支解人,而以「何体始」为问者,欲借以启沃景公。景公率尔曰「从寡人始」,言未毕,知支解人之不当,始?然即止。此非有缺文,正状其言之未已也。
  〔一十〕孙星衍云:「御览「遂」下有「止」字。」
  〔一一〕苏舆云:「「公曰」二字当衍。」◎则虞案:「遂不支解」四字,记者之言也,故又用「公曰」二字以别之。苏言误。
  〔一二〕王念孙云:「按治要及御览人事部皆无此七字,今有之者,亦后人依说苑加之。」
  〔一三〕王念孙云:「按说苑作「臣请为君数之」,治要及艺文类聚人部、兽部,御览人事部、兽部,白帖三十九皆作「请数之」;今本依说苑加「臣为君」三字,而脱去「请」字。按下文「公曰可」,即可晏子之请也,则原有「请」字明矣。故说苑亦有「请」字(外上篇记谏杀颜浊邹事,亦曰「请数之以其罪而杀之」)。」
  〔一四〕卢文弨云:「「使」下有「自」字。」◎苏舆云:「治要正有「自」字。」◎则虞案:说苑「使」作「令」,无「自」字。
  〔一五〕孙星衍云:「「致」,御览作「属」。」◎则虞案:宋本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然后煞之」。
  〔一六〕孙星衍云:「沈启南本下有注云:「或作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公怒,援戈将自击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请为君数之,令知其罪而杀之。」公曰:「诺」。晏子举戈而临之曰」云云。是说苑文。」◎黄以周云:「原本「子」误「乎」,今正。元本有一○,乃出异文云:「或作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公怒,援戈将自击之。晏子曰:「此不知其罪而死,臣请为君数之,令知其罪而杀之。」公曰「诺」,晏子举戈而临之曰」云云,凡五十五字,又作○隔之,乃接「尔罪有三」句。」◎则虞案:元本○下「此不知」无「知」字,「援戈」无「戈」字,明活字本同。黄氏盖未见原本,据吴刻而言也。此二字乃顾广圻所补。
  〔一七〕则虞案:治要、艺文类聚二十四、九十三俱作「尔有三罪」,御览作「尔有罪三」,事类赋注二十一作「尔有三死罪」。
  〔一八〕则虞案:治要同,惟无「而」字,类聚二十四「而」作「汝」,九十三无「而」字,御览四百五十六亦作「汝」。
  〔一九〕则虞案:白帖作「汝罪一也」,类聚二十四、御览作「当死罪一」,九十三、事类赋作「一当死也」。
  〔二十〕孙星衍云:「「善」,御览作「爱」。」◎卢文弨云:「御览无「最」字。」◎则虞案:类聚九十三、御览八百九十六、事类赋注作「最善马」,类聚二十四、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作「所爱马」。
  〔二一〕则虞案:类聚九十三、事类赋注二十一作「百姓必怨叛」。类聚二十四作「百姓怨吾君」。
  〔二二〕则虞案:类聚及事类赋皆作「轻伐」。
  〔二三〕孙星衍云:「「汝」,太平御览下有「一」字。」
  〔二四〕卢文弨云:「御览「使」下有「公」字。」◎俞樾云「「积怨」当作「怨积」。」◎苏舆云:「今本作「怨积」,疑俞所见本误也。」
  〔二五〕苏舆云:「「汝」字缘上文衍。」◎陶鸿庆云:「上文当死罪一也,当死罪二也,句首皆无「汝」字,此文亦当一律。「汝」字本在「今以」下,传写脱去,而校者误补于「当死罪」之上耳。」
  〔二六〕则虞案:御览四百五十六引「今」作「令」,义亦通。
  〔二七〕王念孙云:「按治要及艺文类聚人部、兽部,御览人事部、兽部皆但有「公喟然曰赦之」六字,今本「夫子释之」三句,皆后人依说苑加之。「叹」字亦后人所加。」◎则虞案:类聚二十四引作为「舍之」,事类赋注引作「赦之」。作「赦之」,微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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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内篇谏上第一第二卷内篇谏下第二第三卷内篇问上第三
第四卷内篇问下第四第五卷内篇杂上第五第六卷内篇杂下第六
第七卷外篇第七第八卷外篇第八晏子春秋版本题识
内篇谏·晏子春秋集释卷第一内篇谏·晏子春秋集释卷第二内篇问·晏子春秋集释卷第三
内篇问·晏子春秋集释卷第四内篇杂·晏子春秋集释卷第五内篇杂·晏子春秋集释卷第六
外篇·晏子春秋集释卷第七外篇·晏子春秋集释卷第八附录·晏子春秋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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