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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家类 》 碧岩錄 》
捲第九
釋圓悟 Shi Yuanwu
⊙碧岩錄第八十一則
垂示雲:攙旗奪鼓,千聖莫窮。坐斷淆訛,萬機不到。不是神通妙用,亦非本體如然,且道憑個什麽,得恁麽奇特?
舉,僧問藥山:“平田淺草,麈鹿成群,如何射得麈中麈?”山雲:“看箭。”僧放身便倒。山雲:“侍者拖出這死漢。”僧便走。山雲:“弄泥團漢有什麽限?”雪竇拈雲:“三步雖活五步須死。”復雲:“看箭。”
這公案,洞下謂之藉事問,亦謂之辨主問。用明當機,鹿與麈尋常易射,唯有麈中麈,是鹿中之王,最是難射,此麈鹿常於崖石上利其角,如鋒芒穎利,以身護惜群鹿,虎亦不能近旁。這僧亦似惺惺,引來問藥山,用明第一機。山雲:“看箭。”作傢宗師,不妨奇特,如擊石火似閃電光。
豈不見,三平初參石鞏,鞏纔見來便作彎弓勢雲:“看箭。”三平攏開胸雲:“此是殺人箭活人箭?”鞏彈弓弦三下,三平便禮拜。鞏雲:“三十年,一張弓兩衹箭,今日衹射得半個聖人。”便拗折弓箭,三平後舉似大顛。顛雲:“既是活人箭,為什麽嚮弓弦上辨?”三平無語。顛雲:“三十年後,要人舉此話,也難得。”法燈有頌雲:“古有石鞏師,架弓矢而坐。如是三十年,知音無一個。三平中的來,父子相投和。仔細反思量,元伊是射垛。”
石鞏作略,與藥山一般。三平頂門具眼,嚮一句下便中的。一似藥山道看箭,其僧便作麈放身倒,這僧也似作傢,衹是有頭無尾,既做圈繢要陷藥山,爭奈藥山是作傢,一嚮逼將去。山雲:“侍者,拖出這死漢。”如展陣嚮前相似,其僧便走也好,是則是,爭奈不脫灑,粘腳粘手,所以藥山雲:“弄泥團漢有什麽限?”
藥山當時若無後語,千古之下遭人檢點。山雲“看箭”,這僧便倒,且道是會是不會?若道是會,藥山因什麽卻恁麽道“弄泥團漢”?這個最惡,正似僧問德山:“學人仗莫邪劍,擬取師頭時如何?”山引頸近前雲:“囗+力。”僧雲:“師頭落也。”德山低頭歸方丈。又岩頭問僧:“什麽處來?”僧雲:“西京來。”岩頭雲:“黃巢過後,曾收到劍麽?”僧雲:“收得。”岩頭引頸近前雲:“囗+力。”僧雲:“師頭落也。”岩頭呵呵大笑。
這般公案,都是陷虎之機,正類此。恰是藥山不管他,衹為識得破,衹管逼將去,雪竇雲:“這僧三步雖活,五步須死。”這僧雖甚解看箭,便放身倒。山雲“侍者拖出這死漢”,僧便走。雪竇道,衹恐三步外不活。當時若跳出五步外,天下人便不奈他何。作傢相見,須是賓主始終互換,無有間斷,方有自由自在分。這僧當時既不能始終,所以遭雪竇檢點,後面亦自用他語,頌雲:
麈中麈,君看取。
下一箭,走三步。
五步若活,成群趁虎。
正眼從來付獵人,雪竇高聲雲:“看箭。”
“麈中麈,君看取。”衲僧傢須是具麈中麈的眼,有麈中麈的頭角,有機關有作略,任是插翼猛虎戴角大蟲,也衹得全身遠害。這僧當時放身便倒,自道我是麈。“下一箭,走三步”,山雲“看箭”,僧便倒。山雲“侍者拖出這死漢”,這僧便走也甚好,爭奈衹走得三步。“五步若活,成群趁虎。”雪竇道衹恐五步須死,當時若跳得出五步外活時,便能成群去趁虎。
其麈中麈角利如槍,虎見亦畏之而走。麈為鹿中王,常引群鹿,趁虎入別山。雪竇後面頌藥山亦有當機出身處。“正眼從來付獵人”,藥山如能射獵人其僧如麈,雪竇是時因上堂,舉此語束為一團話,高聲道一句云:“看箭!”坐者立者,一時起不得。
⊙碧岩錄第八十二則
垂示雲:竿頭絲綫具眼方知,格外之機作傢方辨。且道作麽生是竿頭絲綫,格外之機?試舉看。
舉,僧問大竜:“色身敗壞,如何是堅固法身?”竜雲:“山花開似綿,澗水湛如藍。”
此事若嚮言語上覓,一如掉棒打月,且得沒交涉。古人分明道:“欲得親切,莫將問來問。”何故?問在答處,答在問處。這僧擔一檐莽鹵,換一擔鶻突,緻個問端,敗缺不少。若不是大竜,爭得蓋天蓋地。他恁麽問,大竜恁麽答,一合相,更不移易一絲毫頭,一似見兔放鷹,看孔着楔。三乘十二分教,還有這個時節麽?也不妨奇特。衹是言語無味,杜塞人口,是故道:“一片白雲橫𠔌口,幾多歸鳥夜迷巢。”有者道:“衹是信口答將去。”若恁麽會,盡是滅鬍種族漢。
殊不知,古人一機一境,敲枷打鎖。一句一言,渾金璞玉。若是衲僧眼腦,有時把住有時放行,照用同時,人境俱奪,雙放雙收,臨時通變,若無大用大機,爭解恁麽籠天罩地?大似明鏡當臺,鬍來鬍現漢來漢現。此公案與“花藥欄”話一般,然意卻不同。這僧問處不明,大竜答處恰好。
不見僧問雲門:“樹雕葉落時如何?”門雲:“體露金風。”此謂之箭鋒相拄。這僧問大竜:“色身敗壞,如何是堅固法身?”大竜雲:“山開花似綿,澗水湛如藍。”一如君嚮西秦我之東魯,他既恁麽行,我卻不恁麽行,與他雲門一倍相返。那個恁麽行卻易見,這個卻不恁麽行卻難見,大竜不妨三寸甚密。雪竇頌雲:
問曾不知,答還不會。
月冷風高,古岩寒檜。
堪笑路逢達道人,不將語默對。
手把白玉鞭,驪珠盡擊碎,
不擊碎,增瑕秣,
國有憲章,三千條罪。
雪竇頌得,最有工夫,前來頌雲門話,卻雲“問既有宗,答亦攸同”。這個卻不恁麽,卻雲“問曾不知,答還不會”。大竜答處傍瞥,直是奇特。分明是誰恁麽問,未問已前,早納敗缺了也。他答處俯能恰好,應機宜道:“山花開似錦,澗水湛如藍。”爾諸人如今作麽生會大竜意?答處傍瞥,直是奇特。所以雪竇頌出,教人知道“月冷風高”,更撞着“古岩寒檜”,且道他意作麽生會?所以適來道無孔笛子撞着氈拍板,衹這四句頌了也。
雪竇又怕人作道理,卻雲:“堪笑路逢達道人,不將語默對。”此事且不是見聞覺知,亦非思量分別,所以雲:“的的無兼帶,獨運何依賴。路逢達道人,不將語默對。”此是香岩頌,雪竇引用也。不見僧問趙州:“不將語默對,未審將什麽對?”州雲:“呈漆器。”這個便同適來話,不落爾情塵意想,一似什麽?
“手把白玉鞭,驪珠盡擊碎。”是故祖令當行十方坐斷,此是劍刃上事,須是有恁麽作略,若不恁麽,總辜負從上諸聖。到這裏要無些子事,自有好處,便是嚮上人行履處也。既不擊碎,必增瑕秣,便見漏逗,畢竟是作麽生得是?“國有憲章,三千條罪。”五刑之屬三千,莫大於不孝,憲是法章是條,三千條罪,一時犯了也,何故如此?衹為不以本分事接人,若是大竜必不恁麽也。
⊙碧岩錄第八十三則
舉:雲門示衆雲:“古佛與露柱相交,是第幾機?”自代雲:“南山起雲,北山下雨。”
雲門大師,出八十餘員善知識,遷化後七十餘年,開塔觀之,儼然如故。他見地明白,機境迅速,大凡垂語、別語、代語,直下孤峻。衹這公案,如擊石火,似閃電光,直是神出鬼沒。慶藏主雲:“一大藏教還這般說話麽?”如今人多嚮情解上作活計,道佛是三界導師,四生慈父,既是古佛,為什麽卻與露柱相交?若恁麽會,卒摸索不着。
有者喚作無中唱出,殊不知宗師傢說話,絶意識絶情量,絶生死絶法塵,入正位更不存一法。爾纔作道理計較,便纏腳纏手,且道他古人意作麽生?但衹使心境一如,好惡是非,撼動他不得,便說有也得無也得,有機也得無機也得,到這裏拍拍是令。五祖先師道:“大小雲門元來膽小,若是山僧,衹嚮他道第八機。”
他道“古佛與露柱相交,是第幾機”,一時間且嚮目前包裹。僧問:“未審意旨如何?”門雲:“一條條三十文買。”他有定乾坤的眼,既無人會,後來自代雲:“南山起雲,北山下雨。”且與後學通個入路。所以雪竇衹拈他定乾坤處教人見。若纔犯計較露個鋒芒,則當面蹉過,衹要原他雲門宗旨,明他峻機,所以頌出雲:
南山雲,北山雨,四七、二三面相覿。
新羅國裏曾上堂,大唐國裏未打鼓。
苦中樂,樂中苦,誰道黃金如糞土。
“南山雲北山雨。”,雪竇賣帽相頭,看風使帆,嚮劍刃上與爾下個註腳,直得四七二三面相睹,也莫錯會,此衹頌古佛與露柱相交,是第幾機了也。後面劈開路,打葛藤要見他意。“新羅國裏曾上堂,大唐國裏未打鼓。”雪竇嚮電轉星飛處便道:“苦中樂樂中苦。”雪竇似堆一堆七珍八寶,在這裏了。所以末後有這一句子云:“誰道黃金如糞土。”
此一句是禪月《行路難》詩,雪竇引來用。禪月雲:“山高海深入不測,古往今來轉青碧。淺近輕浮莫與交,地卑衹解生荊棘。誰道黃金如糞土,張耳陳餘斷消急。行路難行路難,君自看。”且莫土曠人稀,雲居羅漢。
⊙碧岩錄第八十四則
垂示雲:道是是無可是,言非非無可非。是非已去,得失兩忘,淨裸裸赤灑灑。且道,面前背後是個什麽?或有個衲僧出來道:面前是佛殿三門,背後是寢堂方丈。且道:此人還具眼也無?若辨得此人,許爾親見古人來。
舉,維摩詰問文殊師利:“何等是菩薩入不二法門?”文殊曰:“如我意者,於一切法,無言無語。無示無識,離諸問答,是為入不二法門。”
維摩詰令諸大菩薩各說不二法門,時三十二菩薩,皆以二見有為無為真俗二諦,合為一見,為不二法門。後問文殊,文殊雲:“如我意者,於一切法,無言無說,無示無識,離諸問答,是為入不二法門。”蓋為三十二人以言遣言,文殊以無言遣言,一時掃蕩總不要,是為入不二法門。殊不知靈龜曳尾,拂跡成痕。又如掃帚掃塵相似,塵雖去,帚跡猶存,末後依前除蹤跡。於是文殊卻問維摩潔雲:“我等各自說已,仁者當自說,何等是菩薩入不二法門?”維摩諸默然。
若是活漢,終不去死水裏浸卻。若作恁麽見解,似狂狗逐塊。雪竇亦不說良久,亦不說默然據坐,衹去急急處去。維摩道什麽,衹如雪竇恁麽道,還見維摩麽?夢也未夢見在。維摩乃過去古佛,亦有眷屬,助佛宣化,具不可思議辯纔,有不可思議境界,有不可思議神通妙用,於方丈室中,容三萬二千獅子寶座,與八萬大衆,亦不寬狹,且道是什麽道理?喚作神通妙用得麽?且莫錯會,若是不二法門,雖同得同證方乃相共證知。獨有文殊,可與酬對。
雖然恁麽,還免得雪竇檢責也無。雪竇恁麽道,也要這二人相見。雲:“維摩道什麽?”又云:“勘破了也。”爾且道是什麽處是勘破處?衹這些子,不拘得失,不落是非,如萬仞懸崖,嚮上捨得性命,跳得過去,許爾親見維摩。如捨不得,大似群羊觸藩。雪竇故然是捨得性命的人,所以頌出雲:
咄這維摩老,悲生空懊惱。
臥疾毗耶離,全身太枯槁。
七佛祖師來,一室且頻掃。
請問不二門,當時便靠倒。
不靠倒,金毛獅子無處討。
雪竇道:“咄這維摩老”,頭上先下一咄作什麽?以金剛王寶劍,當頭直截,須朝打三千暮打八百始得。梵語雲維摩詰,此雲無垢稱,亦云淨名,乃過去金粟如來也。不見僧問雲居簡和尚:“既是金粟如來,為什麽卻於釋迦如來會中聽法?”簡雲:“他不爭人我。”大解脫人不拘成佛不成佛。若道他修行務成佛道,轉沒交涉。譬如《圓覺經》雲:“以輪回心,生輪回見,入於如來大寂滅海,終不能至。”永嘉雲:“或是或非人不識,逆行順行天莫測。”若順行趣佛果位中,若逆行則入衆生境界。壽禪師道:“直饒爾摩煉得到這田地,亦未可順汝意在,直待證無漏聖身,始可逆行順行。”所以雪竇道:“悲生空懊惱。”《維摩經》雲:“為衆生有病故,我亦有病。”懊惱則悲絶也。
“臥疾毗耶離”,維摩示疾於毗耶離城也。唐時王玄策使西域過其居,遂以手板縱橫量其室得十笏,因名方丈。“全身太枯槁”,因以身疾,廣為說法雲:“是身無常無強無力無堅,速朽之法,不可信也。為苦為惱,衆病所集,乃至陰界入所共合成。”“七佛祖師來”,文殊是七佛祖師,承世尊旨往彼問疾。“一室且頻掃”,方丈內皆除去所有,唯留一榻等文殊至請問不二法門也。所以雪竇道:“請問不二門,當時便靠倒。”維摩口似匾擔,如今禪和子便道,無語是靠倒。且莫錯認定盤星。雪竇拶到萬仞懸崖上,卻雲“不靠倒”,一手擡一手搦,他有這般手腳,直是用得玲瓏,此頌前面拈雲:“維摩道什麽!”“金毛獅子無處討”,非但當時,即今也恁麽,還見維摩老麽?盡山河大地草木叢林,皆變作金毛獅子,也摸索不著。
⊙碧岩錄第八十五則
垂示雲:把定世界不漏纖毫,盡大地人亡鋒結舌,是衲僧正令頂門放光。照破四天下,是衲僧金剛眼睛。點鐵成金,點金成鐵,忽擒忽縱,是衲僧拄杖子。坐斷天下人舌頭,直得無出氣處,倒退三千裏,是衲僧氣字。且道總不恁麽時,畢竟是個什麽人?試舉看。
舉,僧到桐峰庵主處便問:“這裏忽逢大蟲時,又作麽生?”庵主便作虎聲,僧便作怕勢,庵主呵呵大笑。僧雲:“這老賊。”庵主雲:“爭奈老僧何?”僧休去。雪竇雲:“是則是,兩個惡賊,衹解掩耳偷鈴。”
大雄宗派下,出四庵主,大梅白雲,虎溪桐峰,看他兩人恁麽眼親手辨,且道淆訛在什麽處?古人一機一境,一言一句,雖然出在臨時,若是眼目周正,自然活潑潑地。雪竇拈教人識邪正辨得失,雖然如此,在他達人分上,雖處得失,卻無得失,若以得失見他古人,則沒交涉。如今人須是各各窮到無得失處,然後以得失辨人。若一嚮去揀擇言句處用心,又到幾時得了去。
不見雲門大師道:“行腳漢莫衹空遊州獵縣,衹欲得搦閑言語,待老和尚口動,便問禪問道,嚮上嚮下,如何若何,大捲抄將去,祝+土嚮肚皮裏卜度,到處火爐邊,三個五個聚頭舉口,喃喃地便道,這個是公纔語,這個是就身打出語,這個是事上道底語,這個是體裏語,體爾屋裏老爺老娘,口+童卻飯了,衹管說夢,便道我會佛法了也,將知恁麽行腳,驢年得休歇去。古人暫時間拈弄,豈有勝負得失是非等見。”
桐峰見臨濟,其時在深山卓庵,這僧到彼中遂問:“這裏忽逢大蟲時又作麽生?”峰便作虎聲,也好就事便行,這僧也會將錯就錯,便作怕勢,庵主呵呵大笑。僧雲:“這老賊。”峰雲:“爭奈老僧何?”是則是二俱不了,千古之下遭人點檢。
所以雪竇道:“是則是兩個惡賊,衹解掩耳偷鈴。”他二人雖皆是賊,當機卻不用,所以掩耳偷鈴。此二老如排百萬軍陣,卻衹鬥掃帚。若論此事,須是殺人不眨眼的手腳,若一嚮縱而不擒,一嚮殺而不活,不免遭人怪笑。雖然如是,他古人亦無許多事。看他兩個恁麽,總是見機而作。五祖道:“神通遊戲三昧,慧炬三昧,莊嚴王三昧。”自是後人腳跟不點地。衹去點檢古人,便道,有得有失,有底道,分明是庵主落節,且得沒交涉。
雪竇道他二人相見皆有放過處。其僧道:“這裏忽逢大蟲時又作麽生?”峰便作處聲,此便是放過處,乃至道:“爭奈老僧何?”此亦是放過處。著著落在第二機。雪竇道:“要用便用。”如今人聞恁麽道,便道當時好與行令,且莫盲枷瞎棒。衹如德山入門便棒,臨濟入門便喝,且道古人意如何?雪竇後面,便衹如此頌出,且道畢竟作麽生免得掩耳偷鈴去?頌雲:
見之不取,思之千裏。
好個斑斑,爪牙未備。
君不見大雄山下忽相逢,落落聲光皆振地。
大丈夫見也無,收虎尾兮捋虎須。
見之不取,思之千裏。正當險處都不能使,等他道爭奈老僧何,好與本分草料。當時若下得這手腳,他必須有後語。二人衹解放不解收,見之不取,早是白雲萬裏,更說什麽思之千裏。好個斑斑爪牙未備,是則是個大蟲,也解藏牙伏爪,爭奈不解咬人。
“君不見,大雄山下忽相逢,落落聲光皆振地。”百丈一日問黃檗雲:“什麽處來?”檗雲:“山下采菌子來。”丈雲:“還見大蟲麽?”檗便作虎聲,丈於腰下取斧作斫勢,檗約住便掌,丈至晚上堂雲:“大雄山下有一虎,汝等諸人出入切須好看,老僧今日親遭一口。”後來溈山問仰山:“黃檗虎話作麽生?”仰雲:“和尚尊意如何?”溈山雲:“百丈當時合一斧斫殺,因什麽到如此?”仰山雲:“不然。”溈山雲:“子又作麽生?”仰山雲:“不唯騎虎頭,亦解收虎尾。”溈山雲:“寂子甚有險崖之句。”
雪竇引用明前面公案,聲光落落振於大地也,這個些子轉變自在,要句中有出身之路。大丈夫見也無,還見麽,收虎尾兮捋虎須,也須是本分。任爾收虎尾捋虎須,未免一時穿卻鼻孔。
⊙碧岩錄第八十六則
垂示雲:把定世界不漏絲毫,截斷衆流不存涓滴,開口便錯擬議即差,且道作麽生是透關底眼?”試道看。
舉,雲門垂語雲:“人人盡有光明在,看時不見暗昏昏。作麽生是諸人光明?”自代雲:“廚庫三門。”又云:“好事不如無。”
雲門室中垂語接人:“爾等諸人腳跟下,各各有一段光明,輝騰今古迥絶見知,雖然光明恰到問著又不會,豈不是暗昏昏地。”二十年垂示,都無人會他意,香林後來請代語,門雲:“廚庫三門。”又云:“好事不如無。”尋常代語衹一句,為什麽這裏卻兩句?前頭一句為爾略開一綫路教爾見,若是個漢,聊聞舉著剔起便行,他怕人滯在此,又云:“好事不如無。”依前與爾掃卻。
如今人才聞舉著光明,便去瞠眼雲那裏是廚庫,那裏是三門?且得沒交涉。所以道,識取鈎頭意,莫認定盤星。此事不在眼上,亦不在境上,須是絶知見忘得失,淨裸裸赤灑灑,各各當人分上究取始得。雲門雲:“日裏來往日裏辨人,忽然半無日月燈光,曾到處則故是,未曾到處取一件物,還取得麽?”《參同契》雲:“當明中有暗,勿以暗相睹。當暗中有明,勿以明相遇。”若坐斷明暗,且道是個什麽?
所以道心花發明,照十方剎。盤山雲:“光非照境,境亦非存。光境俱忘,復是何物?”又云:“即此見聞非見非,無餘聲色可呈君。個中若了全無事,體用何妨分不分。”但會取末後一句了,卻去前頭遊戲,畢竟不在裏頭作活計。古人道:“以無住本,立一切法。”不得去這裏弄光影弄精魂,又不得作無事會。古人道:“寧可起有見如須彌山,不可起無見如芥子許。”二乘人多偏墜此見,雪竇頌雲:
自照列孤明,為君通一綫。
花謝樹無影,看時誰不見。
見不見,倒騎牛兮入佛殿。
“自照列孤明”,自傢腳跟下,本有此一段光明,衹是尋常用得暗,所以雲門大師,與爾羅列此光明,在爾面前。且作麽生是諸人光明?廚庫三門,此是雲門列孤明處也。盤山道:“心月孤圓光吞萬象。”這個便是真常獨露。然後“與君通一綫”,亦怕人著在廚庫三門處。廚庫三門則且從卻,朝花亦謝樹亦無影,日又落月又暗,盡乾坤大地,黑漫漫地,諸人還見麽?“看時誰不見”,且道是誰不見?到這裏,當明中有暗,暗中有明,皆如前後步自可見。雪竇道“見不見”,頌好事不如無,合見又不見,合明又不明,“倒騎牛兮入佛殿”,入黑漆桶裏去也。須是爾自騎牛人拂殿,看道是個什麽道理?
⊙碧岩錄第八十七則
垂示雲:明眼漢沒窠臼,有時孤峰頂上草漫漫,有時鬧市裏頭赤灑灑。忽若忿怒哪吒,現三頭六臂。忽若日面月面,放普攝慈光。於一塵現一切身,為隨類人,和泥合水。忽若撥著嚮上竅,佛眼也覷不著。設使千聖出頭來,也須倒退三千裏。還有同得同證者麽?試舉看。
舉,雲門示衆雲:“藥病相治,盡大地是藥,那個是自己?”
雲門道:“藥病相治,盡大地是藥,那個是自己?”諸人還有出身處麽?二六時中,管取壁立千仞。德山棒如雨點,臨濟喝似雷奔,則且緻。釋迦自釋迦,彌勒自彌勒,未知落處者,往往喚作藥病相投會去。世尊四十九年,三百餘會,應機設教,皆是應病與藥,如將蜜果換苦葫蘆相似,既淘汝諸人業根,令灑灑落落。
盡大地是藥,爾嚮什麽處插嘴,若插得嘴,許爾有轉身吐氣處,便親見雲門。爾若回顧躊躇,管取插嘴不得。雲門在爾腳跟底,藥病相治,也衹是尋常語論。爾若著有,與爾說無,爾若著無,與爾說有,爾若著不有不無,與爾去糞掃堆上,現丈六金身。頭出頭沒,衹如今盡大地森羅萬象乃至自己,一時是藥,當時恁麽時,卻喚那個是自己。爾一嚮喚作藥,彌勒佛下生,也未夢見雲門在。畢竟如何?識取鈎頭意,莫認定盤星。
文殊一日,令善財去採藥雲:“不是藥者采將來。”善財遍采,無不是藥,卻來白雲:“無不是藥者。”文殊雲:“是藥者采將來。”善財乃拈一技草,度與文殊,文殊提起示衆雲:“此藥亦能殺人,亦能活人。”出《華嚴經》。此藥病相治話,最難看,雲門室中尋常用接人。
金鵝長老,一日訪雪竇,他是個作傢,乃臨濟下尊宿,與雪竇論此藥病相治話,一夜至天光,方能盡善。到這裏,學解思量計較,總使不著。雪竇後有頌送他道:“藥病相治見最難,萬重關鎖太無端。金鵝道者來相訪,學海波瀾一夜幹。”雪竇後面頌得最有工夫,他意亦在賓亦在主,自可見也。頌雲:
盡大地是藥,古今何太錯。
閉門不造車,通途自寥廓。
錯錯,鼻孔遼天亦穿卻。
“盡大地是藥,古今何太錯。”爾若喚作藥會,自古自今,一時錯了也。雪竇雲:“有般漢不解截斷大梅腳跟,衹管道貪程太速,他解截雲門腳跟,為雲門這一句惑亂天下人。”雲門雲:“拄杖子是浪,許爾七縱八橫,盡大地是浪,看爾頭出頭沒。”
“閉門不造車,通途自寥廓。”雪竇道,為爾通一綫路,爾若閉門造車,出門合轍,濟個甚事?我這裏閉門也不造車,出門自然寥廓。他這裏略露些子縫罅,教人見,又連忙卻道:“錯錯”,前頭也錯,後頭也錯,誰知雪竇開一綫路,也是錯。既然鼻孔遼天,為什麽也穿卻?要會麽,且參三十年。爾有拄杖子,我與爾拄杖子;爾若無拄杖子,不免被人穿卻鼻孔!
⊙碧岩錄第八十八則
垂示雲:門庭施設,且恁麽,破二作三。入理深談,也須是七穿八穴,當機敲點,擊碎金鎖玄關。據令而行,直得掃蹤滅跡,旦道淆訛在什麽處?具頂門眼者,請試舉看。
舉,玄沙示衆雲:“諸方老宿,盡道接物利生,忽遇三種病人來,作麽生接?患盲者,拈錘竪拂,他又不見;患聾者,語言三昧,他又不聞;患啞者,教伊說,又說不得,且作麽生接?若接此人不得,佛法無靈驗。”僧請益雲門,雲門雲:“汝禮拜著。”僧禮拜起,雲門以拄杖++,僧退後,門雲:“汝不是患盲。”復喚近前來,僧近前,門雲:“汝不是患聾。”門乃雲:“還會麽?”僧雲:“不會。”門雲:“汝不是患啞。”僧於此有省。
玄沙參到絶情塵意想,淨裸裸赤灑灑地處,方解恁麽道。是時諸方,列剎相望,尋常示衆道:“諸方老宿,盡道接物利生,忽遇三種病人來時,作麽生接?患盲者,拈錘竪拂他又不見;患聾者,語言三昧他又不聞;患啞者,教他說,又說不得,且作麽生接?若接此人不得,佛法無靈驗。”如今人著作盲聾喑啞會,卒摸索不著。所以道,莫嚮句中死卻,須是會他玄沙意始得。
玄沙常以此語接人,有僧久在玄沙處,一日上堂,僧問和尚雲:“三種病人話,還許學人說道理也無?”玄沙雲:“許。”僧便珍重下去。沙雲:“不是不是。”這僧會得他玄沙意。後來法眼雲:“我聞地藏和尚舉這僧語,方會三種病人話。若道這僧不會,法眼為什麽卻恁麽道?若道他會,玄沙為什麽卻道不是不是?”
一日地藏道:“某甲聞,和尚有三種病人話是否?”沙雲:“是。”藏雲:“邦琛現有眼耳鼻舌,和尚作麽生接?”玄沙便休去。若會得玄沙意,豈在言句上,他會的自然殊別。
後有僧舉似雲門,門便會他意雲:“汝禮拜著。”僧禮拜起,門以拄杖++,這僧退後,門雲:“汝不是患盲。”復喚近前來,僧近前,門雲:“汝不是患聾。”乃雲:“會麽?”僧雲:“不會。”門雲:“汝不是患啞。”其僧於此有省。
當時若是個漢,等他道禮拜著,便與掀倒禪床,豈見有許多葛藤。且道雲門與玄沙會處,是同是別?他兩人會處都衹一般。看他古人出來,作千萬種方便,意在鈎頭上。多少苦口,衹令諸人各各明此一段事。
五祖老師雲:“一人說得卻不會,一人卻會說不得。二人若來參,如何辨得他?”若辨這兩人不得,管取為人解粘去縛不得在,若辨得,纔見入門,我便著草鞋嚮爾肚裏走幾遭了也。猶自不省,討什麽碗出去?且莫作盲聾暗啞會好,若恁麽計較,所以道:“眼見色如盲等,耳聞聲如聾等。”又道:“滿眼不視色,滿耳不聞聲。文殊常觸目,觀音塞耳根。”到這裏眼見如盲相似,耳聞如聾相似,方能與玄沙意不爭多,諸人還識盲聾暗啞的漢子落處麽?看取雪竇頌雲:“
盲聾喑啞,杳絶機宜。
天上天下,堪笑堪悲。
離婁不辨正色,師曠豈識玄絲。
爭如獨坐虛窗下,葉落花開自有時。
“盲聾暗啞,杳絶機宜。”盡爾見與不見聞與不聞說與不說,雪竇一時與爾掃卻了也。直得盲聾暗啞見解,機宜計較,一時杳絶,總用不著。這個嚮上事,可謂真盲真聾真啞,無機無宜。“天上天下堪笑堪悲。”雪竇一手擡一手搦,且道笑個什麽悲個什麽?堪笑是啞卻不啞,是聾卻不聾,堪悲明明不盲卻盲,明明不聾卻聾。
“離婁不辨正色。”不能辨青黃赤白,正是瞎。離婁黃帝時人,百步外能見秋毫之未,其目甚明。黃帝遊於赤水瀋珠,令離朱尋之不見,令吃垢尋之亦不得,後令象罔尋之方獲之。故云:“象罔到時光燦爛,離婁行處浪滔天。”這個高處一著,直是離婁之目亦辨他正色不得。
“師曠豈識玄絲。”周時絳州晉景公之子,師曠字子野,一云,晉平公之樂大師也,善別五音六律,隔山聞蟻鬥。時晉楚爭霸,師曠唯鼓琴,撥動風弦,知戰楚必無功。雖然如是,雪竇道,他尚未識玄絲在,不聾卻是聾的人,這個高處玄音,直是師曠亦識不得。雪竇道:“我亦不作離婁,亦不作師曠,“爭如獨坐虛窗下,葉落花開自有時。”
若到此境界,雖然見似不見,聞似不聞,說似不說,饑即吃飯,睏即打眠,任他葉落花開,葉落時是秋,花開時是春,各各自有時節,雪竇與爾一時掃蕩了也。又放一綫道雲:“還會也無?”雪竇力盡神疲,衹道得個無孔鐵錘。這一句急著眼看方見,若擬議又蹉過。師舉拂子云:“還見麽?”遂敲禪床一下云:“還聞麽?”下禪床雲:“還說得麽?”
⊙碧岩錄第八十九則
垂示雲:通身是眼見不到,通身是耳聞不及,通身是口說不著,通身是心鑒不出,通身即且止,忽若無眼作麽生見,無耳作麽生聞,無口作麽生說,無心作麽生鑒?若嚮個裏撥轉得一綫道,便與古佛同參。參則且止,且道參個什麽人?
舉,雲岩問道吾:“大悲菩薩,用許多手眼作什麽?”吾雲:“如人夜半背手模枕子。”岩雲:“我會也。”吾雲:“汝作麽生會?”岩雲:“遍身是手眼。”吾雲:“道即太殺道,衹道得八成。”岩雲:“師兄作麽生?”吾雲:“通身是手眼。”
雲岩與道吾同參藥山,四十年肋不著席。藥山出曹洞一宗,有三人法道盛行,雲岩下洞山,道吾下石霜,船子下夾山。大悲菩薩有八萬四千母陀羅臂,大悲有許多手眼,諸人還有也無?百丈雲:“一切語言文字,俱皆宛轉歸於自己。”
雲岩常隨道吾咨參决擇,一日問他道:“大悲菩薩用許多手眼作什麽?”當初好與他劈脊便棒,免見後有許多葛藤。道吾慈悲不能如此,卻與他說道理,意要教他便會。卻道如人夜半背手摸枕子,當深夜無燈光時,將手摸枕子,且道眼在什麽處?他便道我會也。吾雲:“汝作麽生會?”岩雲:“遍身是手眼。”吾雲:“道即太殺道,衹道得八成。”岩雲:“師兄又作麽生?”吾雲:“通身是手眼。”且道遍身是的是,通身是的是?雖似爛泥,卻脫灑。
如今人多去作情解道,遍身的不是,通身的是,衹管咬他古人言句,於古人言下死了。殊不知,古人意不在言句上。此皆是事不獲已而用之,如今下註腳,立格則道,若透得此公案,便作罷參會。以手摸渾身,摸燈籠露柱,盡作通身話會,若恁麽會,壞他古人不少,所以道,他參活句不參死句,須是絶情塵意想,淨裸裸赤灑灑地,方可見得大悲話。
不見曹山問僧,應物現形如水中月時如何?”僧雲:“如驢覷井。”山雲:“道即殺道,衹道得八成。”僧雲:“和尚又作麽生?”山雲:“如井覷驢。”便同此意也。爾若去語上見,總出道吾雲岩圈繢不得。雪竇作傢,更不嚮句下死,直嚮頭上行。頌雲:
遍身是,通身是,拈來猶較十萬裏。
展翅鵬騰六合雲,摶風鼓蕩四溟水。
是何埃磕兮忽生,那個毫釐兮未止。
君不見,網珠垂範影重重,棒頭手眼從何起?
“遍身是通身是”,若道背手摸枕子底便是,以手摸身底便是,若作恁麽見解,盡嚮鬼窟裏作活計,畢竟遍身通身都不是,若要以情識去見他大悲話,直是猶較十萬裏。雪竇弄得一句話道:“拈來猶較十萬裏。”後句頌雲岩道吾奇特處雲:“展翅鵬騰六合雲,摶風鼓蕩四溟水。”大鵬吞竜以翼摶風鼓浪,其水開三千裏,遂取竜吞之。雪竇道:爾若大鵬能摶風鼓浪,也太殺雄壯。若以大悲千手眼觀之,衹是些子塵埃忽生相似,又似一毫釐風吹未止相似。雪竇道,爾若以手摸身用作手眼堪作何用,於是大悲話上直是未在。所以道:“是何埃磕兮忽生,那個毫釐兮未止。”
雪竇自謂作傢,一時拂跡了也。爭奈後面依舊漏逗說個諭子,依前衹在圈繢裏。“君不見,網珠垂範影重重”,雪竇引帝網明珠,以用垂範,手眼且道落在什麽處?華嚴宗中,立四法界。一理法界,明一味平等故;二事法界,明全理成事故;三理事無礙法界;明理事相融大小無礙故;四事事無礙法界,明一事遍入一切事,一切事遍攝一切事,同時交參無礙故。所以道:“一塵纔舉,大地全收。”一一塵含無邊法界。一塵既爾,諸塵亦然。網珠者,乃天帝釋善法堂前,以摩尼珠為網,凡一珠中映現百千珠,而百千珠俱現一珠中,交映重重,主伴無盡,此用明事事無礙法界也。
昔賢首國師,立為鏡燈諭,圓列十鏡,中設一燈,若看東鏡,則九鏡鏡燈歷然齊現,若看南鏡則鏡鏡如然,所以世尊初成正覺,不離菩提道場,而遍升忉利諸天,乃至於一切處,七處九會,說《華嚴經》。雪竇以帝網珠,垂示事事無礙法界,然六相義甚明白,即總即別,即同即異,即成即壞,舉一相則六相俱該,但為衆生日用而不知。雪竇拈帝網明珠,垂範況此大悲話,直是如此,爾若善能嚮此珠網中,明得拄杖子,神通妙用,出入無礙,方可見得手眼。所以雪竇雲:“棒頭手眼從何起?”教爾棒頭取證喝下承當。衹如德山入門便棒,且道手眼在什麽處?臨濟入門便喝,且道手眼在什麽處?且道雪竇末後,為什麽更著個“咄”字,參!
⊙碧岩錄第九十則
垂示雲:聲前一句千聖不傳,面前一絲長時無間。淨裸裸赤灑灑,頭蓬鬆耳卓朔,且道作麽生?試舉看。
舉,僧問智門:“如何是般若體?”門雲:“蚌含明月。”僧雲:“如何是般若用?”門雲:“兔子懷胎。”
智門道“蚌含明月”、“兔子懷胎”,都用中秋意,雖然如此,古人意卻不在蚌兔上。他是雲門會下尊宿,一句語須具三句。所謂函蓋乾坤句,截斷衆流句,隨波逐浪句,亦不消安排,自然恰好,便去險處答這僧話,略露些子鋒芒,不妨奇特。雖然恁麽,他古人終不去弄光影,衹與爾指些路頭教人見。
這僧問:“如何是般若體?”智門雲:“蚌含明月。”漢江出蚌,蚌中有明珠,到中秋月出,蚌於水面浮,開口含月光,感而産珠,合浦珠是也。若中秋有月則珠多,無月則珠少。“如何是般若用?”門雲:“兔子懷胎。”此意亦無異。兔屬陰,中秋月生,開口吞其光,便乃懷胎,口中産兒,亦是有月則多,無月則少。他古人答處,無許多事,他衹藉其意,而答般若光也。雖然恁麽,他意不在言句上,自是後人,去言句上作活計。
不見盤山道:“心月孤圓光吞萬象,光非照境境亦非存。光境俱亡復是何物?”如今但瞠眼喚作光,衹去情上生解,空裏釘橛。古人道:“汝等諸人,六根門頭晝夜放大光明,照破山河大地,不衹止眼根放光,鼻舌身意亦皆放光也。”到這裏直須打迭六根下無一星事,淨裸裸赤灑灑地,方見此話落處。雪竇正恁麽頌出:
一片虛凝絶謂情,人天從此見空生。
蚌含玄兔深深意,曾與禪傢作戰爭。
“一片虛凝絶謂情”,雪竇一句便頌得好,自然見得古人意。六根湛然,是個什麽?衹這一片虛明凝寂,不消去天上討,也不必嚮別人求,自然常光現前,是處壁立千仞,謂情即是絶言謂情塵也。法眼《圓成實性頌》雲:“理極忘情謂,如何得諭齊。到頭霜夜月,任運落前溪。果熟兼猿重,山遙似路迷。舉頭殘照在,元是住居西。”所以道:“心是根法是塵,兩種猶如鏡上痕。塵垢盡時光始現,心法雙忘性即真。”又道“三間茅屋從來住,一道神光萬境閑。莫把是非來辨我,浮生穿鑿不相關。”衹此頌亦見一片虛凝絶謂情也。
“人天從此見空生”,不見須菩提岩中宴坐,諸天雨花贊嘆。尊者雲:“空中雨花贊嘆,復是何人?”天雲:“我是梵天。”尊者雲:“汝雲何贊嘆?”天雲:“我重尊者善說般若波羅蜜多。”尊者雲:“我於般若未嘗說一字,汝雲何贊嘆?”天雲:“尊者無說,我乃無聞。無說無聞,是真般若。”又復動地雨花。看他須菩提善說般若,且不說體用,若於此見得,便可見智門道“蚌含明月,兔子懷胎”。
古人意雖不在言句上,爭奈答處有深深之旨,惹得雪竇道“蚌含玄兔深深意”,到這裏“曾與禪傢作戰爭”。天下禪和子,鬧浩浩地商量,未嘗有一人夢見在。若要與智門雪竇同參,也須是自著眼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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