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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人非机器(2)
钱弘道 Qian Hongdao
你一定会想,自己在休息,别人在奋斗,怎能与他人竞争?这种念虑正是一个病根。罗素说:"病根是一般人公认的人生哲学,以为人生是搏斗,是竞争。尊敬是属于胜利者的。这种观点使人牺牲了理性和思悟,去过度地培养意志。"如果一个人把竞争作为生命的主体,那么必定会太专任,太执拗,太紧张,最终必定会失去生活和生命的均衡。明明是一件苦大于乐的事情,甚至是苦不堪言的事情,却偏偏固执地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这与其说无可奈何,不如说是愚蠢。因为人毕竟是能够对快乐和痛苦作一个大概的估算的,人的俯仰浮沉的推动力毕竟主要的源于自身。我在这里可以郑重地下一个结论:这个世界的竞争,最关键的是身体的竞争。
成功只能成为幸福的一个方面,倘若牺牲了一切其余的方面去赢取这一方面,代价就太高了。比如恬静的闲暇能修复错乱的神经,但在从事竞争的人看来是浪费时间,甚至是令人厌烦、不能容忍的。然而,空山瀑走,绝壑松鸣,幽涧花落,疏林鸟坠,你一旦置身其中,其乐可想而知。忙碌不堪的人,将自己看得过分重要的人,却没有这等福分了。脱离了自然,生活就变得压抑、枯燥、污秽,有如在沙漠中旅行;有如待在一年四季不透风、不见阳光、毫无生气的屋里无休止地劳作。幸福的生活,大半有赖于恬静,因为唯有在恬静的空气中,真正的快乐才能常住。林语堂先生在散文《游杭再记》中这样说是不为过的:"中国文明所以历三千年而不堕者,正在中国文学之归田主义,使人鄙恶城市,接近自然,保持一点淳朴境地,不至日入于浮华繁剧矫饰淫鄙之途而已。中国人的心灵,若不时得山川花木的滋润,不知将枯燥到如何?"
我总感觉,这个世界被误导了。我们的人生被"生存斗争"、"自然选择"、"弱肉强食"这类观念所误导。美国早期的清教徒被过分地颂扬。美国人的竞争强势并没有给人类带来福祉。疯狂的竞争结果是人类的互相残杀、对民主的蹂躏以及对人权的践踏。
自然创造我们全体动物,目的是为了要我们快乐,从地上爬的虫子,到飞翔在空中的老鹰,无一例外。我们今天倡导的"和谐",目的也是要使人人幸福快乐。在和谐社会中,人们不为生活所迫,不为竞争所困。"和谐"意味着和睦、安全、均衡,意味着经济上和精神上的从容自得、个人和社会各组成部分的协调有致。过分强调竞争,巧取豪夺,尔虞我诈,不是和谐。自然赋予全体动物一份适当的法则。违背这种自然的法则,天性得不到宣泄,自由得不到伸张,甚至连一份空闲都不能拥有,任凭他人机械地调试,任凭他人驱赶,那么,个人自身、人与人、人与社会、社会各部分之间都谈不上和谐。
人,是决然不能变成竞争的机器的;否则,人与奴隶无异。
二○○五年四月十六日于弘道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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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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