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类 朱子語類   》 八一至九十      朱熹 Zhu Xi

  朱子語類捲第八十一
  詩二
  周南關雎兼論二南。
  詩未論音律,且如讀二南,與鄭衛之詩相去多少!
  問:「程氏雲:『詩有二南,猶易有乾坤。』莫衹是以功化淺深言之?」曰:「不然。」問:「莫是王者諸侯之分不同?」曰:「今衹看大序中說,便可見。大序雲:『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係之周公;鵲巢騶虞之德,諸侯之風,先王之所以教,故係之召公。』衹看那『化』字與『德』字及『所以教』字,便見二南猶乾坤也。」文蔚。
  
  「前輩謂二南猶易之乾坤,其詩粹然無非道理,與他詩不同。」曰:「須是寬中看緊底意思。」因言:「匡衡漢儒,幾語亦自說得好。」曰:「便是他做處卻不如此。」炎。
  
  關雎一詩文理深奧,如乾坤卦一般,衹可熟讀詳味,不可說。至如葛覃捲耳,其言迫切,主於一事,便不如此了。又曰:「讀詩須得他六義之體,如風雅頌則是詩人之格。後人說詩以為雜雅頌者,緣釋七月之詩者以為備風雅頌三體,所以啓後人之說如此。」又曰:「『興』之為言,起也,言興物而起其意。如『青青陵上柏』,『青青河畔草』,皆是興物詩也。如『?砧今何在』?『何當大刀頭』皆是比詩體也。」卓。
  
  敬子說詩周南。曰:「他大綱領處衹在戒慎恐懼上。衹自『關關雎鳩』便從這裏做起,後面衹是漸漸推得闊。」僩。
  
  讀關雎之詩,便使人有齊莊中正意思,所以冠於三百篇;與禮首言「毋不敬」,書首言「欽明文思」,皆同。。
  
  問:「二南之詩,真是以此風化天下否?」曰:「亦不須問是要風化天下與不風化天下,且要從『關關雎鳩,在河之洲』雲雲裏面看義理是如何。今人讀書,衹是說嚮外面去,卻於本文全不識!」木之。
  
  「關雎之詩,非民俗所可言,度是宮闈中所作。」問:「程子云是周公作。」曰:「也未見得是。」木之。
  
  關雎,看來是妾媵做,所以形容得寤寐反側之事,外人做不到此。明作。
  
  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天理、人欲。方。
  
  說後妃多,失卻文王了。今以「君子」為文王。伊川詩說多未是。璘。
  
  問器遠:「君舉所說詩,謂關雎如何?」曰:「謂後妃自謙,不敢當君子。謂如此之淑女,方可為君子之仇匹,這便是後妃之德。」曰:「這是鄭氏也如此說了。某看來,恁地說也得。衹是覺得偏主一事,無正大之意。關雎如易之乾坤意思,如何得恁地無方際!如下面諸篇,卻多就一事說。這衹反復形容後妃之德,而不可指說道甚麽是德。衹恁地渾淪說,這便見後妃德盛難言處。」賀孫。
  
  問曹兄雲:「陳丈說關雎如何?」曹雲:「言關雎以美夫人,有謙退不敢自當君子之德。」曰:「如此,則淑女又別是一個人也。」曹雲:「是如此。」先生笑曰:「今人說經,多是恁地回互說去。如史丞相說書,多是如此。說『祖伊恐奔告於受』處,亦以紂為好人而不殺祖伊;若他人,則殺之矣。」先生乃雲:「讀書且虛心去看,未要自去取捨。且依古人書恁地讀去,久後自然見得義理。」卓。
  
  魏兄問「左右芼之」。曰:「芼,是擇也;左右擇而取之也。」卓。
  
  解詩,如抱橋柱浴水一般,終是離脫不得鳥獸草木。今在眼前識得底,便可窮究。且如雎鳩,不知是個甚物?亦衹得從他古說,道是「鷙而有別」之類。
  
  魏纔仲問:「詩關雎註:『摯,至也。』至先生作『切至』說,似形容其美,何如?」曰:「也衹是恁地。」問「芼」字。曰:「擇也。讀詩,衹是將意思想象去看,不如他書字字要捉縛教定。詩意衹是迭迭推上去,因一事上有一事,一事上又有一事。如關雎形容後妃之德如此;又當知君子之德如此;又當知詩人形容得意味深長如此,必不是以下底人;又當知所以齊傢,所以治國,所以平天下,人君則必當如文王,後妃則必當如太姒,其原如此。」賀孫。
  
  雎鳩,毛氏以為「摯而有別」。一傢作「猛摯」說,謂雎鳩是鶚之屬。鶚自是沉摯之物,恐無和樂之意。蓋「摯」與「至」同,言其情意相與深至,而未嘗狎,便見其樂而不淫之意。此是興詩。興,起也,引物以起吾意。如雎鳩是摯而有別之物,荇菜是潔淨和柔之物,引此起興,猶不甚遠。其他亦有全不相類,衹藉他物而起吾意者,雖皆是興,與關雎又略不同也。時舉。
  
  古說關雎為王雎,摯而有別,居水中,善捕魚。說得來可畏,當是鷹鸇之類,做得勇武氣象,恐後妃不然。某見人說,淮上有一般水禽名王雎,雖兩兩相隨,然相離每遠,此說卻與列女傳所引義合。浩。
  
  王鳩,嘗見淮上人說,淮上有之,狀如此間之鳩,差小而長,常是雌雄二個不相失。雖然二個不相失,亦不曾相近而立處,須是隔丈來地,所謂「摯而有別」也。「人未嘗見其匹居而乘處。」乘處,謂四個同處也。衹是二個相隨,既不失其偶,又未嘗近而相狎,所以為貴也。餘正甫雲:「『宵行』,自是夜光之蟲,夜行於地。『熠耀』,言其光耳,非螢也。虯,今之苦?。」賀孫。
  
  捲耳
  問:「捲耳與前篇葛覃同是賦體,又似略不同。蓋葛覃直敘其所嘗經歷之事,捲耳則是托言也。」曰:「亦安知後妃之不自采捲耳?設使不曾經歷,而自言我之所懷者如此,則亦是賦體也。若螽斯則衹是比,蓋藉螽斯以比後妃之子孫衆多。『宜爾子孫振振兮!』卻自是說螽斯之子孫,不是說後妃之子孫也。蓋比詩多不說破這意,然亦有說破者。此前數篇,賦、比、興皆已備矣。自此推之,令篇篇各有着落,乃好。」時舉因雲:「螽,衹是春秋所書之螽。竊疑『斯』字衹是語辭,恐不可把『螽斯』為名。」曰:「詩中固有以『斯』為語者,如『鹿斯之奔』,『湛湛露斯』之類,是也。然七月詩乃雲『斯螽動股』,則恐『螽斯』即便是名也。」時舉。
  樛木
  問:「樛木詩『樂衹君子』,作後妃,亦無害否?」曰:「以文義推之,不得不作後妃。若作文王,恐太隔越了。某所著詩傳,蓋皆推尋其脈理,以平易求之,不敢用一毫私意。大抵古人道言語,自是不泥着。」某雲:「詩人道言語,皆發乎情,又不比他書。」曰:「然。」可學。
  螽斯
  不妒忌,是後妃之一節。關雎所論是全體。方子。
  兔罝
  問:「兔罝詩作賦看,得否?」曰:「亦可作賦看。但其辭上下相應,恐當為興。然亦是興之賦。」可學。
  漢廣
  問:「文王時,紂在河北,政化衹行於江漢?」曰:「然。西方亦有玁狁。」可學。
  漢廣遊女,求而不可得。行露之男,不能侵陵正女。豈當時婦人蒙化,而男子則非!亦是偶有此樣詩說得一邊。淳。
  
  問:「『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此是興,何如?」曰:「主意衹說『漢有遊女,不可求思』兩句。六句是反復說。如『奕奕寢廟,君子作之;秩秩大猷,聖人莫之。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躍躍毚兔,遇犬獲之。』上下六句,亦衹興出『他人有心』兩句。」賀孫。詩傳今作「興而比」。
  
  汝墳
  君舉詩言,汝墳是已被文王之化者;江漢是聞文王之化而未被其澤者。卻有意思。
  麟趾
  問:「麟趾騶虞之詩,莫是當時有此二物出來否?」曰:「不是,衹是取以為比,雲即此便是麟,便是騶虞。」又問:「詩序說『麟趾之時』,無義理。」曰:「此語有病。」木之。
  時舉說:「『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時』,似亦不成文理。」曰:「是。」時舉。
  
  召南鵲巢
  問:「召南之有鵲巢,猶周南之有關雎。關雎言『窈窕淑女』,則是明言後妃之德也。惟鵲巢三章皆不言夫人之德,如何?」曰:「鳩之為物,其性專靜無比,可藉以見夫人之德也。」時舉。
  采蘩
  問:「采蘋蘩以供祭祀,采枲耳以備酒漿,後妃夫人恐未必親為之。」曰:「詩人且是如此說。」德明。
  器之問:「采蘩何故存兩說?」曰:「如今不見得果是如何,且與兩存。從來說蘩所以生蠶,可以供蠶事。何必底死說道衹為奉祭事,不為蠶事?」木之。
  
  問:「采蘩詩,若衹作祭事說,自是曉然。若作蠶事說,雖與葛覃同類而恐實非也。葛覃是女功,采蘩是婦職,以為同類,亦無不可,何必以蠶事而後同耶?」曰:「此說亦姑存之而已。」時舉。
  
  殷其雷
  問:「殷其雷,比君子於役之類,莫是寬緩和平,故入正風?」曰:「固然。但正、變風亦是後人如此分別,當時亦衹是大約如此取之。聖人之言,在春秋易書無一字虛。至於詩,則發乎情,不同。」可學。
  摽有梅
  問:「摽有梅何以入於正風?」曰:「此乃當文王與紂之世,方變惡入善,未可全責備。」可學。
  問:「摽有梅之詩固出於正,衹是如此急迫,何耶?」曰:「此亦是人之情。嘗見晉、宋閑有怨父母之詩。讀詩者於此,亦欲達男女之情。」文蔚。
  
  江有汜
  器之問江有汜序「勤而無怨」之說。曰:「便是序不可信如此。詩序自是兩三人作。今但信詩不必信序。衹看詩中說『不我以』,『不我過』,『不我與』,便自見得不與同去之意,安得『勤而無怨』之意?」因問器之:「此詩,召南詩。如何公方看周南,便又說召南?讀書且要逐處沉潛,次第理會,不要班班剝剝,指東摘西,都不濟事。若能沉潛專一看得文字,衹此便是治心養性之法。」木之。
  何彼穠矣
  問:「何彼穠矣之詩,何以錄於召南?」曰:「也是有些不穩當。但先儒相傳如此說,也衹得恁地就他說。如定要分個正經及變詩,也自難考據。如頌中盡多周公說話,而風雅又未知如何。」賀孫。
  「雖則王姬,亦下嫁於諸侯,車服不係其夫,下王後一等。」衹是一句,其語拙耳。璘。
  
  騶虞
  騶虞之詩,蓋於田獵之際,見動植之蕃庶,因以贊詠文王平昔仁澤之所及,而非指田獵之事為仁也。禮曰:「無事而不田曰不敬。」故此詩「彼茁者葭」,仁也;「一發五豝」,義也。必大。
  仁在一發之前。使庶類蕃殖者,仁也;「一發五豝」者,義也。人傑。
  
  「於嗟乎騶虞!」看來衹可解做獸名。以「於嗟麟兮」類之,可見。若解做騶虞官,終無甚意思。僩。
  
  邶柏舟
  問:「『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註作比義。看來與『關關雎鳩,在河之洲』,亦無異,彼何以為興?」曰:「他下面便說淑女,見得是因彼興此。此詩纔說柏舟,下面更無貼意,見得其義是比。」時舉。
  陳器之疑柏舟詩解「日居月諸,鬍迭而微」太深。又屢辨賦、比、興之體。曰:「賦、比、興固不可以不辨。然讀詩者須當諷味,看他詩人之意是在甚處。如柏舟,婦人不得於其夫,宜其怨之深矣。而其言曰:『我思古人,實獲我心!』又曰:『靜言思之,不能奮飛!』其詞氣忠厚惻怛,怨而不過如此,所謂『止乎禮義』而中喜怒哀樂之節者。所以雖為變風,而繼二南之後者以此。臣之不得於其君,子之不得於其父,弟之不得於其兄,朋友之不相信,處之皆當以此為法。如屈原不忍其憤,懷沙赴水,此賢者過之也。賈誼雲:『歷九州而相其君兮,何必懷此都也?』則又失之遠矣!讀詩須合如此看。所謂『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是詩中一個大義,不可不理會得也!」閎祖。
  
  器之問:「『靜言思之,不能奮飛!』似猶未有和平意。」曰:「也衹是如此說,無過當處。既有可怨之事,亦須還他有怨底意思,終不成衹如平時,卻與土木相似!衹看舜之號泣旻天,更有甚於此者。喜怒哀樂,但發之不過其則耳,亦豈可無?聖賢處憂患,衹要不失其正。如緑衣言『我思古人,實獲我心』!這般意思卻又分外好。」木之。
  
  緑衣
  或問緑衣卒章「我思古人,實獲我心」二句。曰:「言古人所為,恰與我合,衹此便是至善。前乎千百世之已往,後乎千百世之未來,衹是此個道理。孟子所謂『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正謂是爾。」鬍泳。
  燕燕
  或問:「燕燕卒章,戴媯不以莊公之已死,而勉莊薑以思之,可見溫和惠順而能終也。亦緣他之心塞實淵深,所稟之厚,故能如此。」曰:「不知古人文字之美,詞氣溫和,義理精密如此!秦漢以後無此等語。某讀詩,於此數句;讀書,至『先王肇修人紀,從諫弗咈,先民時若;居上剋明,為下剋忠,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以至於有萬邦,茲惟艱哉』!深誦嘆之!」鬍泳。
  時舉說:「燕燕詩前三章,但見莊薑拳拳於戴媯,有不能已者。及四章,乃見莊薑於戴媯非是情愛之私,由其有塞淵溫惠之德,能自淑慎其身,又能以先君之思而勉己以不忘,則見戴媯平日於莊薑相勸勉以善者多矣。故於其歸而愛之若此,無非情性之正也。」先生頷之。時舉。
  
  日月終風
  又說:「日月終風二篇,據集註云,當在燕燕之前。以某觀之,終風當在先,日月當次之,燕燕是莊公死後之詩,當居最後。蓋詳終風之辭,莊公於莊薑猶有往來之時,但不暴則狎,莊薑不能堪耳。至日月,則見莊公已絶不顧莊薑,而莊薑不免微怨矣。以此觀之,則終風當先,而日月當次。」曰:「恐或如此。」時舉。
  式微
  器之問:「式微詩以為勸耶?戒耶?」曰:「亦不必如此看,衹是隨它當時所作之意如此,便與存在,也可以見得有羈旅狼狽之君如此,而方伯連帥無救恤之意。今人多被『止乎禮義』一句泥了,衹管去麯說。且要平心看詩人之意。如北門衹是說官卑祿薄,無可如何。又如摽有梅,女子自言婚姻之意如此。看來自非正理,但人情亦自有如此者,不可不知。嚮見伯恭麗澤詩,有唐人女,言兄嫂不以嫁之詩,亦自鄙俚可惡。後來思之,亦自是見得人之情處。為父母者能於是而察之,則必使之及時矣,此所謂『詩可以觀』。」子升問:「麗澤詩編得如何?」曰:「大綱亦好,但自據他之意揀擇。大率多喜深巧有意者,若平淡底詩,則多不取。」問:「此亦有接續三百篇之意否?」曰:「不知。他亦須有此意。」木之。
  簡兮
  問:「簡兮詩,張子謂『其跡如此,而其中固有以過人者』。夫能捲而懷之,是固可以為賢。然以聖賢出處律之,恐未可以為盡善?」曰:「古之伶官,亦非甚賤;其所執者,猶是先王之正樂。故獻工之禮,亦與之交酢。但賢者而為此,則自不得志耳。」時舉。
  泉水
  問:「『駕言出遊,以寫我憂』,註云:『安得出遊於彼,而寫其憂哉!』恐衹是因思歸不得,故欲出遊於國,以寫其憂否?」曰:「夫人之遊,亦不可輕出,衹是思遊於彼地耳。」時舉。
  北門
  問:「北門詩,衹作賦說,如何?」曰:「當作賦而比。當時必因出北門而後作此詩,亦有比意思。」可學。
  問:「『莫赤匪狐,莫黑匪烏』,狐與烏,不知詩人以比何物?」曰:「不但指一物而言。當國將危亂時,凡所見者無非不好底景象也。」時舉。
  
  靜女
  問:「靜女,註以為淫奔期會之詩,以靜為閑雅之意。不知淫奔之人方相與狎溺,又何取乎閑雅?」曰:「淫奔之人不知其為可醜,但見其為可愛耳。以女而俟人於城隅,安得謂之閑雅?而此曰『靜女』者,猶日月詩所謂『德音無良』也。無良,則不足以為德音矣,而此曰『德音』,亦愛之之辭也。」時舉。
  二子乘舟
  問:「二子乘舟,註取太史公語,謂二子與申生不明驪姬之過同。其意似取之,未知如何?」曰:「太史公之言有所抑揚,謂三人皆惡傷父之志,而終於死之,其情則可取。雖於理為未當,然視夫父子相殺,兄弟相戮者,則大相遠矣!」時舉。
  因說,宣薑生衛文公宋桓夫人許穆夫人衛伋壽。以此觀之,則人生自有秉彝,不係氣類。燾。
  
  幹旄
  問文蔚:「『彼姝者子』,指誰而言?」文蔚曰:「集傳言大夫乘此車馬,以見賢者。賢者言:『車中之人,德美如此,我將何以告之?』」曰:「此依舊是用小序說。」「此衹是傍人見此人有好善之誠。」曰:「『彼姝者子,何以告之?』蓋指賢者而言也。如此說,方不費力。今若如集傳說,是說斷了再起,覺得費力。」文蔚。
  淇奧
  文蔚曰:「淇奧一篇,衛武公進德成德之序,始終可見。一章言切磋琢磨,則學問自修之功精密如此。二章言威儀服飾之盛,有諸中有形諸外者也。三章言如金錫圭璧則鍛煉以精,溫純深粹,而德器成矣。前二章皆有『瑟、?、赫、咺』之詞,三章但言『寬、綽、戲、謔』而已。於此可見不事矜持,而周旋自然中禮之意。」曰:「說得甚善。衛武公學問之功甚不苟,年九十五歲,猶命群臣使進規諫。至如抑詩是他自警之詩,後人不知,遂以為戒厲王。畢竟周之卿士去聖人近,氣象自是不同。且如劉康公謂『民受天地之中以生』,便說得這般言語出。」文蔚。
  君子陽陽
  「『君子陽陽』,先生不作淫亂說,何如?」曰:「有個『君子於役』,如何別將這個做一樣說?『由房』,衹是人出入處。古人屋,於房處前有壁,後無壁,所以通內。所謂『焉得諼草,言樹之背』,蓋房之北也。」賀孫。
  狡童兼論鄭詩。
  鄭衛皆淫奔之詩,風雨狡童皆是。又豈是思君子,刺忽?忽愚,何以為狡?振。
  經書都被人說壞了,前後相仍不覺。且如狡童詩是序之妄。安得當時人民敢指其君為「狡童」!況忽之所為,可謂之愚,何狡之有?當是男女相怨之詩。浩。
  
  問:「『狡童,刺忽也。』古註謂詩人以『狡童』指忽而言。前輩嘗舉春秋書忽之法,且引碩鼠以況其義。先生詩解取程子之言,謂作詩未必皆聖賢,則其言豈免小疵?孔子刪詩而不去之者,特取其可以為後戒耳。琮謂,鄭之詩人果若指斥其君,目以『狡童』,其疵大矣,孔子自應刪去。」曰:「如何見得?」曰:「似不曾以『狡童』指忽。且今所謂『彼』者,它人之義也;所謂『子』者,爾之義也。他與爾似非共指一人而言。今詩人以『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為憂忽之辭,則『彼狡童兮』,自應別有所指矣。」曰:「卻是指誰?」曰:「必是當時擅命之臣。」曰:「『不與我言兮』,卻是如何?」曰:「如祭仲賣國受盟之事,國人何嘗與知?琮因是以求碩鼠之義,烏知必指其君,而非指其任事之臣哉?」曰:「如此解經,盡是詩序誤人。鄭忽如何做得狡童!若是狡童,自會托婚大國,而藉其助矣。謂之頑童可也。許多鄭風,衹是孔子一言斷了曰:『鄭聲淫。』如將仲子,自是男女相與之辭,卻幹祭仲共叔段甚事?如褰裳,自是男女相咎之辭,卻幹忽與突爭國甚事?但以意推看狡童,便見所指是何人矣。不特鄭風,詩序大率皆然。」問:「每篇詩名下一句恐不可無,自一句而下卻似無用。」曰:「蘇氏有此說。且如捲耳,如何是後妃之志?南山有臺,如何是樂得賢?甚至漢廣之詩,寧是『文王之道』以下至『求而不可得也』尚自不妨,卻如『德廣所及也』一句成甚說話!」又問:「大序如何?」曰:「其間亦自有鑿說處,如言『國史明乎得失之跡。』按周禮史官如太史、小史、內史、外史,其職不過掌書,無掌詩者。不知『明得失之跡』卻幹國史甚事?」曰:「舊聞先生不取詩序之說,未能領受。今聽一言之下,遂活卻一部毛詩!」琮。
  
  江疇問:「『狡童刺忽也』,言其疾之太重。」曰:「若以當時之暴斂於民觀之,為言亦不為重。蓋民之於君,聚則為君臣,散則為仇讎。如孟子所謂『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仇』!是也。然詩人之意,本不如此,何曾言『狡童』是刺忽?而序詩者妄意言之,緻得人如此說。聖人言『鄭聲淫』者,蓋鄭人之詩,多是言當時風俗男女淫奔,故有此等語。狡童,想說當時之人,非刺其君也。」又曰:「詩辭多是出於當時鄉談鄙俚之語,雜而為之。如鴟鴞雲『拮据』、『捋荼』之語,皆此類也。」又曰:「此言乃周公為之。周公,不知其人如何,然其言皆聱牙難考。如書中周公之言便難讀,如立政君奭之篇是也。最好者惟無逸一書,中間用字亦有『譸張為幻』之語。至若周官蔡仲等篇,卻是官樣文字,必出於當時有司潤色之文,非純周公語也。」又曰:「古人作詩,多有用意不相連續。如『嘒彼小星,三五在東』,釋者皆云,『小星』者,是在天至小之星也;『三五在東』者,是五緯之星應在於東也。其言全不相貫。」卓。
  
  問:「碩鼠狡童之刺其君,不已甚乎?」曰:「碩鼠刺君重斂,蓋暴取虐民,民怨之極,則將視君如寇仇,故發為怨上之辭至此。若狡童詩,本非是刺忽。纔做刺忽,便費得無限杜撰說話。鄭忽之罪不至已甚。往往如宋襄這般人,大言無當,有甚狡處?狡童刺忽,全不近傍些子,若鄭突卻是狡。詩意本不如此。聖人云:『鄭聲淫。』蓋周衰,惟鄭國最為淫俗,故諸詩多是此事。東萊將鄭忽深文詆斥得可畏。」賀孫。
  
  曹雲:「陳先生以此詩不是刺忽,但詩人說他人之言。如『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微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言狡童不與我言,則已之。」曰:「又去裏面添一個『休』字也。這衹是衛人當時淫奔,故其言鄙俚如此,非是為君言也。」卓。
  
  雞鳴
  問:「雞鳴詩序卻似不妨,詩中卻要理會。其曰:『雞既鳴矣,朝既盈矣。匪雞則鳴,蒼蠅之聲。』舊註謂夫人以蠅聲為雞聲,所以警戒。所恃以感君聽者,言有誠實而已。今雞本未鳴,乃藉蠅聲以紿之,一夕偶然,其君尚以為非信,它夕其復敢言乎?」「是。」曰:「莫是要作推托不肯起之意在否?鄙見政謂是酬答之辭。」曰:「如此說,亦可。」琮。
  着
  問:「着是刺何人?」曰:「不知所刺,但覺是親迎底詩。古者五等之爵,朝、祭祀似皆以充耳,亦不知是說何人親迎。所說『尚之以青、黃、素、瓊、瑤、瑛』,大抵衹是押韻。如衛詩說『良馬六』,此是天子禮,衛安得而有之!看來衹是押韻。不知古人充耳以瑱,或用玉,或用象,不知是塞於耳中,為復是塞在耳外?看來恐衹是以綫穿垂在當耳處。」子蒙。
  甫田
  子善問:「甫田詩『志大心勞』。」曰:「小序說『志大心勞』,已是說他不好。人若能循序而進,求之以道,則志不為徒大,心亦何勞之有!人之所期,固不可不遠大。然下手做時,也須一步斂一步,着實做始得。若徒然心務高遠,而不下着實之功,亦何益哉!」銖。
  「驕驕」,張王之意,猶曰暢茂桀敖耳。「桀桀」與「驕驕」之義同,今田畝間莠最硬搶。必大。
  
  園有桃
  園有桃,似比詩。升卿。
  蟋蟀
  問:「如蟋蟀之序,全然鑿說,固不待言。然詩作於晉,而風係於唐,卻須有說。」曰:「本是唐,及居晉水,方改號晉。」琮曰:「莫是周之班籍衹有唐而無晉否?」曰:「文侯之命,書序固稱『晉』矣。」曰:「書序想是紀事之詞。若如春秋書『晉』之法,乃在麯沃既命之後,豈亦係詩之意乎?」曰:「恁地說忒緊,恰似舉子做時文去。」琮。
  蟋蟀自做起底詩,山有樞自做到底詩,皆人所自作。升卿。
  
  豳七月
  問:「豳詩本風,而周禮鑰章氏祈年於田祖,則吹豳雅;蜡祭息老物,則吹豳頌。不知就豳詩觀之,其孰為雅?孰為頌?」曰:「先儒因此說,而謂風中自有雅,自有頌,雖程子亦謂然,似都壞了詩之六義。然有三說:一說謂豳之詩,吹之,其調可以為風,可為雅,可為頌;一說謂楚茨大田甫田是豳之雅,噫嘻載芟豐年諸篇是豳之頌,謂其言田之事如七月也。如王介甫則謂豳之詩自有雅頌,今皆亡矣。數說皆通,恐其或然,未敢必也。」道夫。
  問:「古者改正朔,如以建子月為首,則謂之正月?抑衹謂之十一月?」曰:「此亦不可考。如詩之月數,即今之月。孟子『七八月之間旱』,乃今之五六月;『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乃今之九十月。國語夏令曰『九月成杠,十月成梁』,即孟子之十一月、十二月。若以為改月,則與孟子春秋相合,而與詩書不相合。若以為不改月,則與詩書相合,而與孟子春秋不相合。如秦元年以十月為首,末又有正月,又似不改月。」義剛。
  
  問:「東萊曰:『十月而曰「改歲」,三正之通,於民俗尚矣,周特舉而迭用之耳。』據詩,如『七月流火』之類,是用夏正;『一之日觱發』之類,是周正;即不見其用商正。而呂氏以為『舉而迭用之』,何也?」曰:「周歷夏商,其未有天下之時,固用夏商之正朔。然其國僻遠,無純臣之義,又自有私紀其時月者,故三正皆曾用之也。」時舉。「無純臣」語,恐記誤。
  
  問:「『躋彼公堂,稱彼兕觥』,民何以得升君之堂?」曰:「周初國小,君民相親,其禮樂法製未必盡備。而民事之艱難,君則盡得以知之。成王時禮樂備,法製立,然但知為君之尊,而未必知為國之初此等意思。故周公特作此詩,使之因是以知民事也。」時舉。
  
  鴟鴞
  因論鴟鴞詩,問:「周公使管叔監殷,豈非以愛兄之心勝,故不敢疑之耶?」曰:「若說不敢疑,則已是有可疑者矣。蓋周公以管叔是吾之兄,事同一體,今既剋商,使之監殷,又何疑焉?非是不敢疑,乃是即無可疑之事也。不知他自差異,造出一件事,周公為之柰何哉!」叔重因雲:「孟子所謂『周公之過,不亦宜乎』者,正謂此也。」曰:「然。」可學。
  或問:「『既取我子,無毀我室』,解者以為武庚既殺我管蔡,不可復亂我王室,不知是如此否?畢竟當初是管蔡挾武庚為亂。武庚是紂子,豈有父為人所殺,而其子安然視之不報讎者?」曰:「詩人之言,衹得如此,不成歸怨管蔡。周公愛兄,衹得如此說,自是人情是如此。不知當初何故忽然使管蔡去監他,做出一場大疏脫?合天下之力以誅紂了,卻使出屋裏人自做出這一場大疏脫!這是周公之過,無可疑者。然當初周公使管蔡者,想見那時好在,必不疑他。後來有這樣事,管蔡必是被武庚與商之頑民每日將酒去灌啖它,乘醉以語言離間之曰:『你是兄,卻出來在此;周公是弟,反執大權以臨天下!』管蔡呆,想被這幾個唆動了,所以流言說:『公將不利於孺子!』這都是武庚與商之頑民教他,使得管蔡如此。後來周公所以做酒誥,丁寧如此,必是當日因酒做出許多事。其中間想煞有說話,而今書、傳衹載得大概,其中更有幾多機變麯折在。」僩。
  
  東山
  問:「東山詩序,前後都是,衹中間插『大夫美之』一句,便知不是周公作矣。」曰:「小序非出一手,是後人旋旋添續,往往失了前人本意,如此類者多矣。」時舉。
  詩麯盡人情。方其盛時,則作之於上,東山是也;及其衰世,則作之於下,伯兮是也。燾。
  
  破斧
  破斧詩,看聖人這般心下,詩人直是形容得出!這是答東山之詩。古人做事,苟利國傢,雖殺身為之而不辭。如今人個個計較利害,看你四國如何不安也得,不寧也得,衹是護了我斨、我斧,莫得闕壞了。此詩說出極分明。毛註卻雲四國是管蔡商奄。詩裏多少處說「四國」,如正是「四國」之類,猶言四海。他卻不照這例,自恁地說。賀孫。
  破斧詩,須看那「周公東徵,四國是皇」,見得周公用心始得。這個卻是個好話頭。義剛。
  
  問:「破斧詩傳何以謂『被堅執銳皆聖人之徒』?」曰:「不是聖人之徒,便是盜賊之徒。此語大概是如此,不必恁粘皮帶骨看,不成說聖人之徒便是聖人。且如『孳孳為善』是舜之徒,然『孳孳為善』亦有多少淺深。」淳。義剛錄詳,別出。
  
  安卿問:「破斧詩傳云:『被堅執銳,皆聖人之徒。』似未可謂聖人之徒。」曰:「不是聖人之徒時,便是賊徒。公多年不相見,意此來必有大題目可商量,今卻恁地,如何做得工夫恁地細碎!」安卿因呈問目。先生曰:「程子言:『有讀了後全然無事者,有得一二句喜者。』到這一二句喜處,便是入頭處。如此讀將去,將久自解踏着他關捩了,倏然悟時,聖賢格言自是句句好。須知道那一句有契於心,着實理會得那一句透。如此推來推去,方解有得。今衹恁地包罩說道好。如吃物事相似,事事道好,若問那般較好,其好是如何,卻又不知。如此,濟得甚事?」因雲:「如破斧詩,卻是一個好話頭,而今卻衹去理會那『聖人之徒』,便是不曉。」義剛。
  
  先生謂淳曰:「公當初說破斧詩,某不合截得緊了,不知更有甚疑?」曰:「當初衹是疑被堅執銳是粗人,如何謂之『聖人之徒』?」曰:「有粗底聖人之徒,亦有讀書識文理底盜賊之徒。」淳。
  
  「破斧詩最是個好題目,大有好理會處,安卿適來衹說那一句沒緊要底。」淳曰:「此詩見得周公之心,分明天地正大之情,衹被那一句礙了。」曰:「衹泥一句,便是未見得他意味。」淳。
  
  九罭
  寬厚溫柔,詩教也。若如今人說九罭之詩乃責其君之辭,何處討寬厚溫柔之意!賀孫。
  九罭詩分明是東人願其東,故緻願留之意。公歸豈無所?於汝但暫寓信宿耳。公歸將不復來,於汝但暫寓信處耳。「是以有羇衣兮」,「是以」兩字如今都不說。蓋本謂緣公暫至於此,是以此間有被羇衣之人。「無以我公歸兮,無使我心悲兮!」其為東人願留之詩,豈不甚明白?止緣序有「刺朝廷不知」之句,故後之說詩者,悉委麯附會之,費多少辭語,到底鶻突!某嘗謂死後千百年須有人知此意。自看來,直是盡得聖人之心!賀孫。
  
  「鴻飛遵渚,公歸無所」;「鴻飛遵陸,公歸不復」。「飛」、「歸」協,是句腰亦用韻。詩中亦有此體。方子。
  
  狼跋
  「狼跋其鬍,載疐其尾」,此興是反說,亦有些意義,略似程子之說。但程子說得深,如雲狼性貪之類。「公孫碩膚」,如言「幸虜營」及「北狩」之意。言公之被毀,非四國之流言,乃公自遜此大美爾,此古人善於辭命處。必大。
  問:「『公孫碩膚』,註以為此乃詩人之意,言『此非四國之所為,乃公自讓其大美而不居耳。蓋不使讒邪之口,得以加乎公之忠聖。此可見其愛公之深,敬公之至』雲雲。看來詩人此意,也回互委麯,卻大傷巧得來不好。」曰:「自是作詩之體當如此,詩人衹得如此說。如春秋『公孫於齊』,不成說昭公出奔!聖人也衹得如此書,自是體當如此。」僩。
  
  問:「『公孫碩膚』,集傳之說如何?」曰:「魯昭公明是為季氏所逐,春秋卻書云『公孫於齊』,如其自出雲耳,是此意。」必大。
  
  二雅
  小雅恐是燕禮用之,大雅須饗禮方用。小雅施之君臣之間,大雅則止人君可歌。必大。
  大雅氣象宏闊。小雅雖各指一事,說得精切至到。嘗見古人工歌宵雅之三,將作重事。近嘗令孫子誦之,則見其詩果是懇至。如鹿鳴之詩,見得賓主之間相好之誠;如「德音孔昭」,「以燕樂嘉賓之心」,情意懇切,而不失義理之正。四牡之詩古註云:「無公義,非忠臣也;無私情,非孝子也。」此語甚切當。如既雲「王事靡盬」,又云「不遑將母」,皆是人情少不得底,說得懇切。如皇皇者華,即首雲「每懷靡及」,其後便須「咨詢」,「咨謀」。看此詩不用小序,意義自然明白。。
  
  鹿鳴諸篇
  問:「鹿鳴四牡皇皇者華三詩,儀禮皆以為上下通用之樂。不知為君勞使臣,謂『王事靡盬』之類,庶人安得而用之?」曰:「鄉飲酒亦用。而『大學始教,宵雅肄三,官其始也』,正謂習此。蓋入學之始,須教他便知有君臣之義,始得。」又曰:「上下常用之樂,小雅如鹿鳴以下三篇,及南有嘉魚魚麗南山有臺三篇;風則是關雎捲耳采蘩采蘋等篇,皆是。然不知當初何故獨取此數篇也。」時舉。
  常棣
  「雖有兄弟,不如友生」,未必其人實以兄弟為不如友生也。猶言喪亂既平之後,乃謂反不如友生乎?蓋疑而問之辭也。時舉。
  蘇宜又問:「常棣詩,一章言兄弟之大略,二章言其死亡相收,三章言其患難相救,四章言不幸而兄弟有鬩,猶能外禦其侮,一節輕一節,而其所以着夫兄弟之義者愈重。到得喪亂既平,便謂兄弟不如友生,其『於所厚者薄』如此,則亦不足道也。六章、七章,就他逸樂時良心發處指出,謂酒食備而兄弟有不具,則無以共其樂;妻子合而兄弟有不翕,則無以久其樂。蓋居患難則人情不期而相親,故天理常易復;處逸樂則多為物欲所轉移,故天理常隱而難尋。所以詩之卒章有『是究是圖,亶其然乎』之句。反復玩味,真能使人孝友之心油然而生也。」曰:「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那二章,正是遏人欲而存天理,須是恁地看。」鬍泳。
  
  聖人之言,自是精粗輕重得宜。呂伯恭常棣詩章說:「聖人之言大小高下皆宜,而左右前後不相悖。」此句說得極好!銖。
  
  伐木
  問:「伐木,大意皆自言待朋友不可不加厚之意,所以感發之也。」曰:「然。」又問:「『釃酒』,雲『縮酌用茅』,是此意否?恐茅乃以酹。」曰:「某亦嘗疑今人用茅縮酒,古人芻狗乃酹酒之物。則茅之縮酒,乃今以醡酒也。想古人不肯用絹帛,故以茅縮酒也。」幹。
  問「神之聽之,終和且平」。曰:「若能盡其道於朋友,雖鬼神亦必聽之相之,而錫之以和平之福。」燾。
  
  天保
  「何福不除」,義如「除戎器」之「除」。必大。
  問:「『如鬆柏之茂,無不爾或承。』承是繼承相接續之謂,如何?」曰:「鬆柏非是葉不雕,但舊葉雕時,新葉已生。木犀亦然。」燾。
  
  問:「天保上三章,天以福錫人君;四章乃言其先君先王亦錫爾以福;五章言民亦『遍為爾德』,則福莫大於此矣。故卒章畢言之。」曰:「然。」幹。
  
  時舉說:「第一章至第三章,皆人臣頌祝其君之言。然辭繁而不殺者,以其愛君之心無已也。至四章則以祭祀先公為言;五章則以『遍為爾德』為言。蓋謂人君之德必上無愧於祖考,下無愧於斯民,然後福祿愈遠而愈新也。故末章終之以『無不爾或承』。」先生頷之。叔重因雲:「蓼蕭詩云『令德壽豈』,亦是此意。蓋人君必有此德,而後可以稱是福也。」曰:「然。」時舉。
  
  采薇
  又說:「采薇首章,略言徵夫之出,蓋以玁狁不可不徵,故捨其室傢而不遑寧處;二章則既出而不能不念其傢;三章則竭力致死而無還心,不復念其傢矣;四章五章則惟勉於王事,而欲成其戰伐之功也;卒章則言其事成之後,極陳其勞苦憂傷之情而念之也。其序恐如此。」曰:「雅者,正也,乃王公大人所作之詩,皆有次序,而文意不苟,極可玩味。風則或出於婦人小子之口,故但可觀其大略耳。」時舉。
  出車
  問:「先生詩傳舊取此詩與關雎詩,論『非天下之至靜,不足以配天下之至健』處,今皆削之,豈亦以其太精巧耶?」曰:「正為後來看得如此,故削去。」曰:「關雎詩今引匡衡說甚好。」曰:「呂氏亦引,但不如此詳。便見古人看文字,亦寬博如此。」銖。
  子善問:「詩『畏此簡書』。簡書,有二說:一說,簡書,戒命也;鄰國有急,則以簡書相戒命。一說,策命臨遣之詞。」曰:「後說為長,當以後說載前。前說衹據左氏『簡書,同惡相恤之謂』。然此是天子戒命,不得謂之鄰國也。」又問:「『鬍不旆旆』,東萊以為初出軍時,旌旗未展,為捲而建之,引左氏「建而不旆」。故曰此旗何不旆旆而飛揚乎?蓋以命下之初,我方憂心悄悄,而僕夫憔悴,亦若人意之不舒也。」曰:「此說雖精巧,然『鬍不旆旆』一句,語勢似不如此。『鬍不』,猶言『遐不作人』!言豈不旆旆乎!但我自『憂心悄悄』,而僕夫又況瘁耳,如此卻自平正。伯恭詩太巧,詩正怕如此看。古人意思自寬平,何嘗如此纖細拘迫!」銖。
  
  魚麗
  「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內,采薇以下治外;始於憂勤,終於逸樂。」這四句盡說得好。道夫。
  南有嘉魚
  子善問南有嘉魚詩中「汕汕」字。曰:「是以木葉捕魚,今所謂『魚花園』是也。」問枸。曰:「是機枸子,建陽謂之『皆拱子』,俗謂之『癩漢指頭』,味甘而解酒毒。有人傢酒房一柱是此木,而醖酒不成。左右前後有此,則亦醖酒不成。」節。
  蓼蕭
  時舉說蓼蕭湛露二詩。曰:「文義也衹如此。卻更須要諷詠,實見他至誠和樂之意,乃好。」時舉。
  六月
  六月詩「既成我服」,不失機。「於三十裏」。常度紀律。方。
  采虯
  時舉說采虯詩。曰:「宣王南徵蠻荊,想不甚費力,不曾大段戰鬥,故衹極稱其軍容之盛而已。」時舉。
  車攻
  時舉說車攻吉日二詩。先生曰:「好田獵之事,古人亦多刺之。然宣王之田,乃是因此見得其車馬之盛,紀律之嚴,所以為中興之勢者在此。其所謂田,異乎尋常之田矣。」時舉。
  庭燎
  時舉說「庭燎有輝」。曰:「輝,火氣也,天欲明而見其煙光相雜。此是吳纔老之說,說此一字極有功也。」時舉。
  斯幹
  揚問:「橫渠說斯幹『兄弟宜相好,不要相學』,指何事而言?」曰:「不要相學不好處。且如兄去友弟,弟卻不能恭其兄;兄豈可學弟之不恭,而遂亦不友為兄者?但當盡其友可也。為弟能恭其兄,兄乃不友其弟;為弟者豈可亦學兄之不友,而遂忘其恭?為弟者但當知其盡恭而已。如寇萊公撻倒用印事,王文正公謂他底既不是,則不可學他不是,亦是此意。然詩之本意,『猶』字作相圖謀說。」宇。
  「載弄之瓦。」瓦,紡磚也,紡時所用之物。舊見人畫列女傳,漆室乃手執一物,如今銀子樣。意其為紡磚也,然未可必。時舉。
  
  節南山
  自古小人,其初衹是它自竊國柄;少間又自不柰何,引得別人來,一齊不好了。如尹氏太師,衹是它一個不好;少間到那「??姻婭」處,是幾個人不好了。義剛。
  「『秉國之均。』均,本當從『金』,所謂如泥之在鈞者,不知鈞是何物。」時舉曰:「恐衹是為瓦器者,所謂『車盤』是也。蓋運得愈急,則其成器愈快,恐此即是鈞。」曰:「『秉國之鈞』,衹是此義。今集傳訓『平』者,此物亦惟平乃能運也。」時舉。
  
  小弁
  問:「小弁詩,古今說者皆以為此詩之意,與舜怨慕之意同。竊以為衹『我罪伊何』一句,與舜『於我何哉』之意同。至後面『君子秉心,維其忍之』,與『君子不惠,不舒究之』,分明是怨其親,卻與舜怨慕之意似不同。」曰:「作小弁者自是未到得舜地位,蓋亦常人之情耳。衹『我罪伊何』上面說『何辜於天』,亦一似自以為無罪相似,未可與舜同日而語也。」問:「『莫高匪山,莫瀎匪泉;君子無易由言,耳屬於垣!』集傳作賦體,是以上兩句與下兩句耶?」曰:「此衹是賦。蓋以為莫高如山,莫瀎如泉;而君子亦不可易其言,亦恐有人聞之也。」又曰:「看小雅雖未畢,且並看大雅。小雅後數篇大概相似,衹消兼看。」因言:「詩人所見極大,如巧言詩『奕奕寢廟,君子作之;秩秩大猷,聖人莫之。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躍躍毚兔,遇犬獲之』。此一章本意,衹是惡巧言讒譖之人,卻以『奕奕寢廟』與『秩秩大猷』起興。蓋以其大者興其小者,便見其所見極大,形於言者,無非義理之極緻也。」時舉雲:「此亦是先王之澤未泯,理義根於其心,故其形於言者,自無非義理。」先生頷之。時舉。
  大東
  「有饛簋飧,有捄棘匕」,詩傳云:「興也。」問:「似此等例,卻全無義理。」曰:「興有二義,有一樣全無義理。」炎。
  「東有啓明,西有長庚。」庚,續也。啓明金星,長庚水星。金在日西,故日將出則東見;水在日東,故日將沒則西見。泳。
  
  楚茨
  楚茨一詩,精深宏博,如何做得變雅!方子。
  問:「『神保是饗』,詩傳謂神保是鬼神之嘉號,引楚辭語『思靈保兮賢姱』。但詩中既說『先祖是皇』,又說『神保是饗』,似語意重複,如何?」曰:「近見洪慶善說,靈保是巫。今詩中不說巫,當便是屍。卻是嚮來解錯了此兩字。」文蔚。
  
  瞻彼洛矣
  問:「瞻彼洛矣,洛水或云兩處。」曰:「衹是這一洛,有統言之,有說小地名。東西京共千裏,東京六百裏,西京四百裏。」賀孫。
  問:「『韎韐有奭。』韎韐,毛鄭以為祭服,王氏以為戎服。」曰:「衹是戎服。左傳云『有韎韋之跗註』,是也。」又曰:「詩多有酬酢應答之篇。瞻彼洛矣,是臣歸美其君,君子指君也。當時朝會於洛水之上,而臣祝其君如此。裳裳者華又是君報其臣,桑扈鴛鴦皆然。」賀孫。
  
  車牽
  問:「列女傳引詩『辰彼碩女』,作『展彼碩女』。」先生以為然,且雲:「嚮來煞尋得。」方子。
  賓之初筵
  或問:「賓之初筵詩是自作否?」曰:「有時亦是因飲酒之後作此自戒,也未可知。」卓。
  漸漸之石
  周傢初興時,「周原膴膴,堇荼如飴」,苦底物事亦甜。及其衰也,「牂羊墳首,三星在罶;人可以食,鮮可以飽」!直恁地蕭索!文蔚。
  大雅文王
  大雅非聖賢不能為,其間平易明白,正大光明。。
  問:「周受命如何?」曰:「命如何受於天?衹是人與天同。然觀周自後稷以來,積仁纍義,到此時人心奔赴,自有不可已。」又問:「太王剪商,左氏雲『太伯不從,是以不嗣』,莫是此意?」曰:「此事難明。但太王居於夷狄之邦,強大已久,商之政令,亦未必行於周。大要天下公器,所謂『有德者易以興,無德者易以亡』。使紂無道,太王取之何害?今必言太王不取,則是武王為亂臣賊子!若文王之事,則分明是盛德過人處。孔子於泰伯亦云『至德』。」可學。
  
  文王詩,直說出道理。振。
  
  「帝命文王」,豈天諄諄然命之耶?衹文王要恁地,便是理合如此,便是帝命之也。礪。
  
  問:「先生解『文王陟降,在帝左右』,文王既沒,精神上與天合。看來聖人稟得清明純粹之氣,其生也既有以異於人,則其散也,其死與天為一;則其聚也,其精神上與天合。一陟一降,在帝左右。此又別是一理,與衆人不同。」曰:「理是如此。若道真有個文王上上下下,則不可。若道詩人衹胡亂恁地說,也不可。」子蒙。
  
  「在帝左右」,察天理而左右也。古註亦如此。左氏傳「天子所右,寡君亦右之;所左,亦左之」之意。人傑。
  
  馬節之問「無遏爾躬」。曰:「無自遏絶於爾躬,如傢自毀,國自伐。」蓋卿。
  
  綿
  「虞芮質厥成,文王蹶厥生。」蹶,動也;生,是興起之意。當時一日之間,虞芮質成,而來歸者四十餘國,其勢張盛,一時見之,如忽然跳起。又曰:「粗說時,如今人言軍勢益張。」義剛。
  舊嘗見橫渠詩傳中說,周至太王闢國已甚大,其所據有之地,皆是中國與夷狄夾界所空不耕之地,今亦不復見此書矣。意者,周之興與元魏相似。初自極北起來,漸漸強大;到得後來中原無主,遂被他取了。廣。
  
  棫樸
  問:「棫樸何以見文王之能官人?」曰:「小序不可信,類如此。此篇與前後數詩,同為稱揚之辭。作序者為見棫樸近個人材底意思,故云『能官人』也。行葦序尤可笑!第一章衹是起興,何與人及草木?『以祈黃耇』是願頌之詞,如今人舉酒稱壽底言語。衹見有『祈』字,便說是乞言。」。
  棫樸序衹下「能官人」三字,便晦了一篇之意。楚茨等十來篇,皆是好詩,如何見得是傷今思古?衹被亂在變雅中,便被後人如此想象。如東坡說某處豬肉,衆客稱美之意。。
  
  「倬彼雲漢,為章於天;周王壽考,遐不作人!」先生以為無甚義理之興。或解云雲。先生曰:「解書之法,衹是不要添字。『追琢其章』者,以『金玉其相』故也;『勉勉我王』者,以『綱紀四方』故也。『瑟彼玉瓚,黃流在中;豈弟君子,福祿攸降!』此是比得齊整好者也。」璘。
  
  詩無許多事。大雅精密。「遐」是「何」字。以匯推得之。又曰:「解詩,多是推類得之。」方子。
  
  「遐不作人」,古註並諸傢皆作「遠」字,甚無道理。禮記註訓「鬍」字,甚好。人傑。去偽錄註云:「道隨事着也。」
  
  皇矣
  周人詠文王伐崇、伐密事,皆以「帝謂文王」言之,若曰,此蓋天意雲爾。文王既戡黎,又伐崇、伐密。已做得事勢如此,衹是尚不肯伐紂,故曰「至德」。必大。
  「時舉說皇矣詩。先生謂此詩稱文王德處,是從『無然畔援,無然歆羨』上說起;後面卻說『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見得文王先有這個工夫,此心無一毫之私;故見於伐崇、伐密,皆是道理合着恁地,初非聖人之私怒也。」問:「『無然畔援,無然歆羨』,竊恐是說文王生知之資,得於天之所命,自然無畔援歆羨之意。後面『不識不知,順帝之則』,乃是文王做工夫處。」曰:「然。」時舉。
  
  下武
  「昭茲來許」,漢碑作「昭哉」。洪氏隸釋「茲」、「哉」協韻。柏梁臺詩末句韻亦同。方子。
  文王有聲
  問:「鎬至豐邑止二十五裏,武王何故自豐遷鎬?」曰:「此衹以後來事推之可見。秦始皇營朝宮渭南,史以為鹹陽人多,先王之宮庭小,故作之。想得遷鎬之意亦是如此。周得天下,諸侯盡來朝覲,豐之故宮不足以容之爾。」廣。
  生民
  生民詩是敘事詩,衹得恁地。蓋是敘,那首尾要盡,下武文王有聲等詩,卻有反復歌詠底意思。義剛。
  問「履帝武敏」。曰:「此亦不知其何如。但詩中有此語,自歐公不信祥瑞,故後人纔見說祥瑞,皆闢之。若如後世所謂祥瑞,固多偽妄。然豈可因後世之偽妄,而並真實者皆以為無乎?『鳳鳥不至,河不出圖』,不成亦以為非!」廣。
  
  時舉說「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處。曰:「『敏』字當為絶句。蓋作母鄙反,協上韻耳。履巨跡之事,有此理。且如契之生,詩中亦云:『天命玄鳥,降而生商。』蓋以為稷契皆天生之耳,非有人道之感,非可以常理論也。漢高祖之生亦類此,此等不可以言盡,當意會之可也。」時舉。
  
  既醉
  時舉說既醉詩:「古人祝頌,多以壽考及子孫衆多為言。如華封人祝堯:『願聖人壽!願聖人多男子!』亦此意。」曰:「此兩事,孰有大於此者乎?」曰:「觀行葦及既醉二詩,見古之人君盡其誠敬於祭祀之時,極其恩義於燕飲之際。凡父兄耆老所以祝望之者如此,則其獲福也宜矣,此所謂『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也。」先生頷之。時舉。
  子善問「釐爾女士」。曰:「女之有士行者。」銖曰:「荊公作嚮後册雲:『唯昔先王,釐厥士女。』『士女』與『女士』,義自不同。蘇子由曾論及,曰:『恐它衹是倒用了一字耳。』」因言荊公誥詞中,唯此册做得極好,後人皆學之不能及。銖曰:「曾子固作皇太子册,亦放此。」曰:「子固誠是學它,衹是不及耳。子固卻是後面幾個誥詞好。國朝之製:外而三公三少,內而皇后太子貴妃皆有册。但外自三公而下,內自嬪妃而下,皆聽其辭免。一辭即免。惟皇后太子用册。」銖。
  
  假樂
  「千祿百福,子孫千億!」是願其子孫之衆多。「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舊章。」是願其子孫之賢。道夫。
  舜功問:「『不愆不忘,率由舊章』,是『勿忘、勿助長』之意?」曰:「不必如此說。不愆是不得過,不忘是不得忘。能如此,則能『率由舊章』。」可學。
  
  此詩末章則承上章之意,故上章雲「四方之綱」,而下章即繼之曰「之綱之紀」。蓋張之為綱,理之為紀。下面「百闢卿士」,至於庶民,皆是賴君以為綱。所謂「不解於位」者,蓋欲綱常張而不弛也。時舉。
  
  公劉
  問:「第二章說『既庶既繁,既順乃宣』,而第四章方言居邑之成。不知未成邑之時,何以得民居之繁庶也?」曰:「公劉始於草創,而人從之者已若是其盛,是以居邑由是而成也。」問第四章「君之宗之」處。曰:「東萊以為為之立君立宗,恐未必是如此,衹是公劉自為群君之君宗耳。蓋此章言其一時燕饗,恐未說及立宗事也。」問「徹田為糧」處。先生以為「徹,通也」之說,乃是橫渠說。然以孟子考之,衹曰「八傢皆私百畝,同養公田」。又公羊雲「公田不治則非民,私田不治則非吏」;似又與橫渠之說不同,蓋未必是計畝而分也。又問:「此詩與豳七月詩皆言公劉得民之盛。想周傢自後稷以來,至公劉始稍盛耳。」曰:「自後稷之後,至於不窋,蓋已失其官守,故云『文武不先不窋』。至於公劉乃始復修其業,故周室由是而興也。」時舉。
  時舉說:「公劉詩『?琫容刀』,註云:『或曰:「容刀,如言容臭,謂?琫之中,容此刀也。」』如何謂之容臭?」曰:「如今香囊是也。」時舉。
  
  捲阿
  時舉說捲阿詩畢,以為詩中凡稱頌人君之壽考福祿者,必歸於得人之盛。故既醉詩云:「君子萬年,介爾景福!」而必曰:「朋友攸攝,攝以威儀。」假樂詩言「受天之祿」,與「千祿百福」,而必曰「率由群匹」,與「百闢卿士,媚於天子」。蓋人君所以致福祿者,未有不自得人始也。先生頷之。時舉。
  民勞
  時舉竊謂,每章上四句是刺厲王,下六句是戒其同列。曰:「皆衹是戒其同列。鋪敘如此,便自可見。故某以為古人非是直作一詩以刺其王,衹陳其政事之失,自可以為戒。」時舉因謂,第二章末謂:「無棄爾勞,以為王休」,蓋以為王者之休,莫大於得人;惟群臣無棄其功,然後可以為王之休美。至第三章後二句謂「敬慎威儀,以近有德」,蓋以為既能拒絶小人,必須自反於己,又不可以不親有德之人。不然,則雖欲絶去小人,未必有以服其心也。後二章「無俾正敗」,「無俾正反」,尤見詩人憂慮之深。蓋「正敗」,則惟敗壞吾之正道;而「正反」,則全然反乎正矣。其憂慮之意,蓋一章切於一章也。先生頷之。時舉。
  
  「『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遊衍。』旦與明祇一意。這個豈是人自如此?皆有來處。纔有些放肆,他便知。賀孫錄雲:「這裏若有些違理,恰似天知得一般。」所以曰:『日監在茲。』」又曰:「『敬天之怒,無敢戲豫!敬天之渝,無敢馳驅!』」問:「『渝』字如何?」曰:「變也。如『迅雷風烈必變』之『變』,但未至怒。」道夫。賀孫錄同。
  道夫言:「昨來所論『昊天曰明』雲雲至『遊衍』,此意莫祇是言人之所以為人者,皆天之所為,故雖起居動作之頃,而所謂天者未嘗不在也?」曰:「公說『天體物不遺』,既說得是;則所謂『仁體事而無不在』者,亦不過如此。今所以理會不透,祇是以天與仁為有二也。今須將聖賢言仁處,就自傢身上思量,久之自見。記曰:『兩君相見,揖讓而入門,入門而縣興;揖讓而升堂,升堂而樂闋。下管象武,夏鑰序興,陳其薦俎,序其禮樂,備其百官,如此而後君子知仁焉。』又曰:『賓入大門而奏肆夏,示易以敬也。卒爵而樂闋,孔子屢嘆之。』」道夫曰:「如此,則是合正理而不紊其序,便是仁。」曰:「恁地猜,終是血脈不貫,且反復熟看。」道夫。
  
  時舉說板詩,問:「『天體物而不遺』,是指理而言;『仁體事而無不在』,是指人而言否?」曰:「『體事而無不在』,是指心而言也。天下一切事,皆此心發見爾。」因言:「讀書窮理,當體之於身。凡平日所講貫窮究者,不知逐日常見得在吾心目間否?不然,則隨文逐義,趕期限,不見悅處,恐終無益。」時舉。餘見張子書類。
  
  蕩
  時舉說:「首章前四句,有怨天之辭。後四句乃解前四句,謂天之降命,本無不善;惟人不以善道自終,故天命亦不剋終,如疾威而多邪僻也。此章之意既如此,故自次章以下托文王言紂之辭,而皆就人君身上說,使知其非天之過。如『女興是力』,『爾德不明』,與『天不湎爾以酒』,『匪上帝不時』之類,皆自發明首章之意。」先生頷之。時舉。
  抑
  抑非刺厲王,衹是自警。嘗考衛武公生於宣王末年,安得有刺厲王之詩!據國語,衹是自警。詩中辭氣,若作自警,甚有理;若作刺厲王,全然不順。伯恭卻謂國語非是。浩。
  抑小序:「衛武公刺厲王,亦以自警。」不應一詩既刺人,又自警之理。且厲王無道,一旦被人「言提其耳」,以「小子」呼之,必不索休。且厲王監謗,暴虐無所不至。此詩無限大過,都不問着,卻衹點檢威儀之末,此决不然!以史記考之,武公即位,在厲王死之後,宣王之時。說者謂是追刺,尤不是!伯恭主張小序,又云史記不可信,恐是武公必曾事厲王。若以為武公自警之詩,則其意味甚長。國語雲,武公九十餘歲作此詩。其間「匪我言耄」,可以為據。又如「謹爾侯度」,註傢雲,所以製侯國之度,衹是侯國之度耳。「曰喪厥國」,則是諸侯自謂無疑。蓋武公作此詩,使人日夕諷誦以警己耳,所以有「小子」「告爾」之類,皆是箴戒作文之體自指耳。後漢侯芭亦有此說。。
  
  先生說:「抑詩煞好。」鄭謂:「東萊硬要做刺厲王,緣以『爾』『汝』字礙。」曰:「如幕中之辨,人反以汝為叛;臺中之評,人反以汝為傾等類,亦是自謂。古人此樣多。大抵他說詩,其原生於不敢異先儒,將詩去就那序。被這些子礙,便轉來穿鑿鬍說,更不嚮前來廣大處去。或有兩三說,則俱要存之。如一句或為興,或為比,或為賦,則曰詩兼備此體。某謂既取興體,則更不應又取比體;既取比體,則不更應又取賦體。說狡童,便引石虎事證,且要有字不曳白。南軒不解詩,道詩不用解,諸先生說好了。南軒卻易曉,說與他便轉。」淳。
  
  衛武公抑詩,自作懿戒也。中間有「嗚呼小子」等語,自呼而告之也。其警戒持循如是,所以詩人美其「如切如磋」。方。
  
  雲漢
  問:「雲漢詩乃他人述宣王之意,然責己處太少。」曰:「然。」可學。
  崧高
  問:「崧高烝民二詩,是皆遣大臣出為諸侯築城。」曰:「此也曉不得。封諸侯固是大事。看黍苗詩,當初召伯帶領許多車從人馬去,也自勞攘。古人做事有不可曉者,如漢築長安城,都是去別處調發人來,又衹是數日便休。詩云:『溥彼韓城,燕師所完。』註傢多說是燕安之衆,某說即召公所封燕國之師。不知當初何故不衹教本土人築,又須去別處發人來,豈不大勞攘?古人重勞民,如此等事,又卻不然,更不可曉,強說便成穿鑿。」又曰:「看烝民詩,及左傳國語周人說底話,多有好處。也是文武周公立學校,教養得許多人,所以傳得這些言語,如烝民詩大故細膩。劉子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皆說得好。」夔孫。義剛錄小異。
  烝民
  問:「烝民詩解云『仲山甫蓋以塚宰兼太保』,何以知之?」曰:「其言『式是百闢』,則是為宰相可知。其曰『保茲天子』,『王躬是保』,則是為太保可知,此正召康公之舊職。」廣。
  「仲山甫之德,柔嘉維則」,詩傳中用東萊呂氏說。先生曰:「記得他甚主張那『柔』字。」文蔚曰:「他後一章雲:『柔亦不茹,剛亦不吐。』此言仲山甫之德剛柔不偏也。而二章首舉『仲山甫之德』,獨以『柔嘉維則』蔽之。崧高稱『申伯番番』,終論其德,亦曰『柔惠且直』,然則入德之方其可知矣。」曰:「如此,則幹卦不用得了!人之資稟自有柔德勝者,自有剛德勝者。如本朝範文正公富鄭公輩,是以剛德勝;如範忠宣範淳夫趙清獻蘇子容輩,是以柔德勝。衹是他柔,卻柔得好。今仲山甫『令儀令色,小心翼翼』,卻是柔。但其中自有骨子,不是一嚮如此柔去。便是人看文字,要得言外之意。若以仲山甫『柔嘉維則』,必要以此為入德之方,則不可。人之進德,須用剛健不息。」文蔚。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曰:「衹是上文『肅肅王命,仲山甫將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便是明哲。所謂『明哲』者,衹是曉天下事理,順理而行,自然災害不及其身,可以保其祿位。今人以邪心讀詩,謂明哲是見幾知微,先去占取便宜。如揚子云說『明哲煌煌,旁燭無疆;遜於不虞,以保天命』,便是占便宜底說話,所以它一生被這幾句誤。然『明哲保身』,亦衹是常法。若到那捨生取義處,又不如此論。」文蔚。
  
  問:「『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有些小委麯不正處否?」曰:「安得此!衹是見得道理分明,事事處之得其理,有可全之道。便有委麯處,亦是道理可以如此,元不失正,特不直犯之耳。若到殺身成仁處,亦衹得死。古人衹是平說中庸,無一理不明,即是明哲。若衹見得一偏,便有蔽,便不能見得理盡,便不可謂之明哲。學至明哲,衹是依本分行去,無一事不當理,即是保身之道。今人皆將私看了,必至於孔光之徒而後已!」
  
  周頌清廟
  「假以溢我?」當從左氏,作「何以恤我」。「何」、「遐」通轉而為「假」也。方子。
  昊天有成命
  昊天有成命詩:「成王不敢康。」詩傳皆斷以為成王詩。某問:「下武言『成王之孚』,如何?」曰:「這個且衹得做武王說。」炎。
  我將
  問:「我將乃祀文王於明堂之樂章。詩傳以謂『物成形於帝,人成形於父,故季秋祀帝於明堂,而以父配之,取其成物之時也。此乃周公以義起之,非古禮也』。不知周公以後,將以文王配耶?以時王之父配耶?」曰:「諸儒正持此二議,至今不决,看來衹得以文王配。且周公所製之禮,不知在武王之時,在成王之時?若在成王,則文王乃其祖也,亦自可見。」又問:「繼周者如何?」曰:「衹得以有功德之祖配之。」僩。
  敬之
  「日就月將」,是日成月長。就,成也;將,大也。節。
  絲衣
  繹,祭之明日也。賓屍,以賓客之禮燕為屍者。敬仲。
  魯頌泮水
  泮宮小序,詩傳不取。或言詩中「既作泮宮」,則未必非修也。直卿雲:「此落成之詩。」佐。
  閟宮
  太王翦商,武王所言。中庸言「武王纘太王王季文王之緒」,是其事素定矣。橫渠亦言周之於商,有不純臣之義。蓋自其祖宗遷豳,遷邰,皆其僻遠自居,非商之所封土也。揚。
  商頌
  商頌簡奧。方子。
  伯豐問:「商頌恐是宋作?」曰:「宋襄一伐楚而已,其事可考,安有『莫敢不來王』等事!」又問:「恐是宋人作之,追述往事,以祀其先代。若是商時所作,商尚質,不應商頌反多於周頌。」曰:「商頌雖多如周頌,覺得文勢自別。周頌雖簡,文自平易。商頌之辭,自是奧古,非宋襄可作。」又問:「頌是告於神明,卻魯頌中多是頌當時之君。如『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僖公豈有此事?」曰:「是頌願之辭。」又問:「『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孟子引以為周公,如何?」曰:「孟子引經自是不子細。」又問:「或謂魯頌非三百篇之類,夫子姑附於此耳。」曰:「『思無邪』一句,正出魯頌。」。
  
  玄鳥
  問:「玄鳥詩吞卵事,亦有此否?」曰:「當時恁地說,必是有此。今不可以聞見不及,定其為必無。」淳。
  長發
  「湯降不遲,聖敬日躋。」天之生湯,恰好到合生時節。湯之修德,又無一日間斷。。
  
  
  朱子語類捲第八十二
  孝經
  因說孝經是後人綴緝,問:「此與尚書同出孔壁?」曰:「自古如此說。且要理會道理是與不是。適有問重卦並彖象者,某答以且理會重卦之理,不必問此是誰作,彼是誰作。」因言:「學者卻好聚語孟禮書言孝處,附之於後。」士毅。
  問:「孝經一書,文字不多,先生何故不為理會過?」曰:「此亦難說。據此書,衹是前面一段是當時曾子聞於孔子者,後面皆是後人綴緝而成。」問:「如『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大於孝』,恐非聖人不能言此。」曰:「此兩句固好。如下面說『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則豈不害理!儻如此,則須是如武王周公方能盡孝道,尋常人都無分盡孝道也,豈不啓人僭亂之心!其中煞有左傳及國語中言語。」或問:「莫是左氏引孝經中言語否?」曰:「不然。其言在左氏傳國語中,即上下句文理相接,在孝經中卻不成文理。見程沙隨說,嚮時汪端明亦嘗疑此書是後人偽為者。」廣。
  
  古文孝經亦有可疑處。自天子章到「孝無終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便是合下與曾子說底通為一段。衹逐章除了後人所添前面「子曰」及後面引詩,便有首尾,一段文義都活。自此後卻似不曉事人寫出來,多是左傳中語。如「以順則逆,民無則焉;不在於善,而皆在於兇德」,是季文子之辭。卻雲「雖得之,君子所不貴」,不知論孝卻得個甚底,全無交涉!如「言斯可道,行期可樂」一段,是北宮文子論令尹之威儀,在左傳中自有首尾,載入孝經,都不接續,全無意思!衹是雜史傳中胡亂寫出來,全無義理。疑是戰國時人鬥湊出者。又曰:「鬍氏疑是樂正子春所作。樂正子春自細膩,卻不如此說。」。
  
  古文孝經卻有不似今文順者。如「父母生之,續莫大焉」,又着一個「子曰」字,方說「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德」。兼上更有個「子曰」,亦覺無意思。此本是一段,以「子曰」分為二,恐不是。溫公傢範以父子兄弟夫婦等分門,卻成一個文字,但其間有欠商量未通行者耳。本作一段聯寫去,今印者分作小段,無意思。伯恭閫範無倫序,其所編書多是如此。賀孫。
  
  孝經,疑非聖人之言。且如「先王有至德要道」,此是說得好處。然下面都不曾說得切要處着,但說得孝之效如此。如論語中說孝,皆親切有味,都不如此。士庶人章說得更好,衹是下面都不親切。賜。
  
  問:「嚮見先生說『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非聖人之言。必若此而後可以為孝,豈不啓人僭亂之心!而中庸說舜武王之孝,亦以『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言之,如何?」曰:「中庸是着舜武王言之,何害?若泛言人之孝,而必以此為說,則不可。」廣。
  
  器之問「嚴父配天」。曰:「『嚴父』,衹是周公於文王如此稱纔是,成王便是祖。此等處,盡有理會不得處。大約必是郊時是後稷配天,明堂則以文王配帝。孝經亦是湊合之書,不可盡信。但以義起,亦是如此。」因說:「孝經衹有前一段,後皆云『廣至德』,『廣要道』,都是湊合來,演說前意,但其文多不全。衹是諫諍五刑喪親三篇,稍是全文。如『配天』等說,亦不是聖人說孝來歷,豈有人人皆可以配天!豈有必配天斯可以為孝!如禮記煞有好處,可附於孝經。」賀孫問:「恐後人湊合成孝經時,亦未必見禮記。如麯禮少儀之類,猶是說禮節。若祭義後面許多說孝處,說得極好,豈不可為孝經?」曰:「然。今看孝經中有得一段似這個否?」賀孫。
  
  問:「『郊祀後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此說如何?」曰:「此自是周公創立一個法如此,將文王配明堂,永為定例。以後稷郊推之,自可見。後來妄將『嚴父』之說亂了。」賜。
  
  問:「配天,配上帝,帝衹是天,天衹是帝,卻分祭何也?」曰:「為壇而祭,故謂之天;祭於屋下而以神祇祭之,故謂之帝。」宇。
  
  「明、察」,是彰着之義。能事父孝,則事天之理自然明;能事母孝,則事地之理自然察。道夫。
  
  
  
  朱子語類捲第八十三
  春秋
  綱領
  春秋煞有不可曉處。泳。
  人道春秋難曉,據某理會來,無難曉處。衹是據他有這個事在,據他載得恁地。但是看今年有甚麽事,明年有甚麽事,禮樂徵伐不知是自天子出?自諸侯出?自大夫出?衹是恁地。而今卻要去一字半字上理會褒貶,卻要去求聖人之意,你如何知得他肚裏事!義剛。
  
  春秋大旨,其可見者:誅亂臣,討賊子,內中國,外夷狄,貴王賤伯而已。未必如先儒所言,字字有義也。想孔子當時衹是要備二三百年之事,故取史文寫在這裏,何嘗雲某事用某法?某事用某例邪?且如書會盟侵伐,大意不過見諸侯擅興自肆耳。書郊禘,大意不過見魯僭禮耳。至如三卜四卜,牛傷牛死,是失禮之中又失禮也。如「不郊,猶三望」,是不必望而猶望也。如書「仲遂卒,猶繹」,是不必繹而猶繹也。如此等義,卻自分明。近世如蘇子由呂居仁,卻看得平。閎祖。
  
  春秋衹是直載當時之事,要見當時治亂興衰,非是於一字上定褒貶。初間王政不行,天下都無統屬;及五伯出來扶持,方有統屬,「禮樂徵伐,自諸侯出」。到後來五伯又衰,政自大夫出。到孔子時,皇、帝、王、伯之道埽地,故孔子作春秋,據他事實寫在那裏,教人見得當時事是如此,安知用舊史與不用舊史?今硬說那個字是孔子文,那個字是舊史文,如何驗得?更聖人所書,好惡自易見。如葵丘之會,召陵之師,踐土之盟,自是好,本末自是別。及後來五伯既衰,湨梁之盟,大夫亦出與諸侯之會,這個自是差異不好。今要去一字兩字上討意思,甚至以日月、爵氏、名字上皆寓褒貶。如「王人子突救衛」,自是衛當救。當時是有個子突,孔子因存他名字。今諸公解卻道王人本不書字,緣其救衛,故書字。孟子說:「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說得極是了。又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此等皆看得地步闊。聖人之意衹是如此,不解恁地細碎。淳。義剛錄雲:「某不敢似諸公道聖人是於一字半字上定去取。聖人衹是存得那事在,要見當時治亂興衰;見得其初王政不行,天下皆無統屬,及五伯出來如此扶持,方有統屬。恁地,便見得天王都做主不起。」後同。
  
  問春秋。曰:「此是聖人據魯史以書其事,使人自觀之以為鑒戒爾。其事則齊威晉文有足稱,其義則誅亂臣賊子。若欲推求一字之間,以為聖人褒善貶惡專在於是,竊恐不是聖人之意。如書即位者,是魯君行即位之禮;繼故不書即位者,是不行即位之禮。若威公之書即位,則是威公自正其即位之禮耳。其他崩、薨、卒、葬,亦無意義。」人傑。
  
  春秋有書「天王」者,有書「王」者,此皆難曉。或以為王不稱「天」,貶之。某謂,若書「天王」,其罪自見。宰咺以為塚宰,亦未敢信。其他如莒去疾莒展輿齊陽生,恐衹據舊史文。若謂添一個字,減一個字,便是褒貶,某不敢信。威公不書秋鼕,史闕文也。或謂貶天王之失刑,不成議論,可謂亂道!夫子平時稱顔子「不遷怒,不貳過」,至作春秋,卻因惡魯威而及天子,可謂「桑樹着刀,榖樹汁出」者!魯威之弒,天王之不能討,罪惡自着,何待於去秋鼕而後見乎!又如貶滕稱「子」,而滕遂至於終春秋稱「子」,豈有此理!今朝廷立法,降官者猶經赦敘復,豈有因滕子之朝威,遂並其子孫而降爵乎!人傑。
  
  春秋所書,如某人為某事,本據魯史舊文筆削而成。今人看春秋,必要謂某字譏某人。如此,則是孔子專任私意,妄為褒貶!孔子但據直書而善惡自着。今若必要如此推說,須是得魯史舊文,參校筆削異同,然後為可見,而亦豈復可得也?謨。
  
  書「人」,恐衹是微者。然朝非微者之禮,而有書「人」者,此類亦不可曉。閎祖。
  
  或有解春秋者,專以日月為褒貶,書時月則以為貶,書日則以為褒,穿鑿得全無義理!若鬍文定公所解,乃是以義理穿鑿,故可觀。人傑。
  
  「世間人解經,多是杜撰。且如春秋衹據赴告而書之,孔子衹因舊史而作春秋,非有許多麯折。且如書鄭忽與突事,纔書『忽』,又書『鄭忽』,又書『鄭伯突』,鬍文定便要說突有君國之德,須要因『鄭伯』兩字上求他是處,似此皆是杜撰。大概自成襄已前,舊史不全,有舛逸,故所記各有不同。若昭哀已後,皆聖人親見其事,故記得其實,不至於有遺處。如何卻說聖人予其爵,削其爵,賞其功,罰其罪?是甚說話!」祖道問:「孟子說『春秋,天子之事』,如何?」曰:「衹是被孔子寫取在此,人見者自有所畏懼耳。若要說孔子去褒貶他,去其爵,與其爵,賞其功,罰其罪,豈不是謬也!其爵之有無與人之有功有罪,孔子也予奪他不得。」祖道。人傑錄雲:「蘇子由解春秋,謂其從赴告,此說亦是。既書『鄭伯突』,又書『鄭世子忽』,據史文而書耳。定哀之時,聖人親見,據實而書。隱威之世,時既遠,史册亦有簡略處,夫子亦但據史册而寫出耳。」
  
  或說:「瀋卿說春秋,雲:『不當以褒貶看。聖人衹備錄是非,使人自見。如「剋段」之書,而兄弟之義自見;如衊之書,而私盟之罪自見;來賵仲子,便自見得以天王之尊下賵諸侯之妾。聖人以公平正大之心,何嘗規規於褒貶?』」曰:「衹是中間不可以一例說,自有曉不得處。公且道如『翬帥師』之類,是如何?」曰:「未賜族,如挾、柔、無駭之類。無駭,魯卿,隱二年書『無駭』,九年書『挾卒』,莊十一年書『柔』,皆未命也。到莊以後,卻不待賜,而諸侯自予之。」曰:「便是這般所在,那裏見得這個是賜?那個是未賜?三傳唯左氏近之。或云左氏是楚左史倚相之後,故載楚史較詳。國語與左傳似出一手,然國語使人厭看,如齊楚吳越諸處又棈采。如紀周魯自是無可說,將虛文敷衍,如說籍田等處,令人厭看。左氏必不解是丘明,如聖人所稱,煞是正直底人。如左傳之文,自有縱橫意思。史記卻說:『左丘失明,厥有國語。』或云,左丘明,左丘其姓也。左傳自是左姓人作。又如秦始有臘祭,而左氏謂『虞不臘矣』!是秦時文字分明。」賀孫。
  
  春秋傳例多不可信。聖人記事,安有許多義例!如書伐國,惡諸侯之擅興;書山崩、地震、螽、蝗之類,知災異有所自緻也。德明。
  
  或論及春秋之凡例。先生曰:「春秋之有例固矣,柰何非夫子之為也。昔嘗有人言及命格,予曰:『命格,誰之所為乎?』曰:『善談五行者為之也。』予曰:『然則何貴?設若自天而降,具言其為美為惡,則誠可信矣。今特出於人為,烏可信也?』知此,則知春秋之例矣。」又曰:「『季子來歸』,以為季子之在魯,不過有立僖之私恩耳,初何有大功於魯!又況通於成風,與慶父之徒何異?然則其歸也,何足喜?蓋以啓季氏之事而書之乎!」壯祖。
  
  或人論春秋,以為多有變例,所以前後所書之法多有不同。曰:「此烏可信!聖人作春秋,正欲褒善貶惡,示萬世不易之法。今乃忽用此說以誅人,未幾又用此說以賞人,使天下後世皆求之而莫識其意,是乃後世弄法舞文之吏之所為也,曾謂大中至正之道而如此乎!」壯祖。
  
  張元德問春秋周禮疑難。曰:「此等皆無佐證,強說不得。若穿鑿說出來,便是侮聖言。不如且研窮義理,義理明,則皆可遍通矣。」因曰:「看文字且先看明白易曉者。此語是某發出來,諸公可記取。」時舉。以下看春秋法。
  
  問:「春秋當如何看?」曰:「衹如看史樣看。」曰:「程子所謂『以傳考經之事跡,以經別傳之真偽』,如何?」曰:「便是亦有不可考處。」曰:「其間不知是聖人果有褒貶否?」曰:「也見不得。」「如許世子止嘗藥之類如何?」曰:「聖人亦衹因國史所載而立之耳。聖人光明正大,不應以一二字加褒貶於人。若如此屑屑求之,恐非聖人之本意。」時舉。
  
  看春秋,且須看得一部左傳首尾意思通貫,方能略見聖人筆削,與當時事之大意。時舉。
  
  叔器問讀左傳法。曰:「也衹是平心看那事理、事情、事勢。春秋十二公時各不同。如隱威之時,王室新東遷,號令不行,天下都星散無主。莊僖之時,威文迭伯,政自諸侯出,天下始有統一。宣公之時,楚莊王盛強,夷狄主盟,中國諸侯服齊者亦皆朝楚,服晉者亦皆朝楚。及成公之世,悼公出來整頓一番,楚始退去;繼而吳越又強入來爭伯。定哀之時,政皆自大夫出,魯有三傢,晉有六卿,齊有田氏,宋有華嚮,被他肆意做,終春秋之世,更沒奈何。但是某嘗說,春秋之末,與初年大不同。然是時諸侯徵戰,衹如戲樣,亦無甚大殺戮。及戰國七國爭雄,那時便多是鬍相殺。如雁門斬首四萬,不知怎生殺了許多;長平之戰,四十萬人坑死,不知如何有許多人!後來項羽也坑十五萬,不知他如何地掘那坑後,那死底都不知,當時不知如何地對副許多人。」安卿曰:「恐非掘坑。」曰:「是掘坑。嘗見鄧艾伐蜀,坑許多人,載說是掘坑。」義剛。
  
  春秋之書,且據左氏。當時天下大亂,聖人且據實而書之,其是非得失,付諸後世公論,蓋有言外之意。若必於一字一辭之間求褒貶所在,竊恐不然。齊桓晉文所以有功於王室者,蓋當時楚最強大,時復加兵於鄭,鄭則在王畿之內;又伐陸渾之戎,觀兵周疆,其勢與六國不同。蓋六國勢均力敵,不敢先動。楚在春秋時,他國皆不及其強;嚮非威文有以遏之,則周室為其所並矣。又,諸侯不朝聘於周,而周反下聘於列國,是甚道理!」廣。以下論左氏。
  
  左氏之病,是以成敗論是非,而不本於義理之正。嘗謂左氏是個猾頭熟事,趨炎附勢之人。
  
  元城說,左氏不識大體,衹是時時見得小可底事,便以為是。義剛。
  
  因舉陳君舉說左傳,曰:「左氏是一個審利害之幾,善避就底人,所以其書有貶死節等事。其間議論有極不是處:如周鄭交質之類,是何議論!其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穆公,其子饗之,命以義夫!』衹知有利害,不知有義理。此段不如𠔌梁說『君子大居正』,卻是儒者議論。某平生不敢說春秋。若說時,衹是將鬍文定說扶持說去。畢竟去聖人千百年後,如何知得聖人之心?且如先衊奔秦,書,則是貶先衊;不書時,又不見得此事。若如今人說,教聖人如何書則是?呂伯恭愛教人看左傳,某謂不如教人看論孟。伯恭雲,恐人去外面走。某謂,看論孟未走得三步,看左傳底已走十百步了!人若讀得左傳熟,直是會趨利避害。然世間利害,如何被人趨避了!君子衹看道理合如何,可則行,不可則止,禍福自有天命。且如一個善擇利害底人,有一事,自謂擇得十分利處了,畢竟也須帶二三分害來,自沒奈何。仲舒雲:『仁人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一部左傳無此一句。若人人擇利害後,到得臨難死節底事,更有誰做?其間有為國殺身底人,衹是枉死了,始得!」因舉「可憐石頭城,寧為袁粲死,不作褚淵生」!「蓋『民之秉彝』,又自有不可埋沒,自然發出來處。」璘。可學錄雲:「天下事,不可顧利害。凡人做事多要趨利避害;不知纔有利,必有害,吾雖處得十分利,有害隨在背後,不如且就理上求之。孟子曰:『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歟?』且如臨難致死,義也。若不明其理而顧利害,則見危致命者反不如偷生苟免之人。『可憐石頭城,寧為袁粲死,不作褚淵生!』『民之秉彝』不可磨滅如此,豈不是自然!」
  
  林黃中謂:「左傳『君子曰』,是劉歆之辭。鬍先生謂周禮是劉歆所作,不知是如何。」「左傳『君子曰』,最無意思。」因舉「芟夷藴崇之」一段,「是關上文甚事」?賀孫。
  
  左氏見識甚卑,如言趙盾弒君之事,卻雲:「孔子聞之,曰:『惜哉!越境乃免。』」如此,則專是回避占便宜者得計,聖人豈有是意!聖人「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豈反為之解免耶!端蒙。
  
  問:「左傳載卜筮,有能先知數世後事,有此理否?」曰:「此恐不然。衹當時子孫欲僭竊,故為此以欺上罔下爾。如漢高帝蛇,也衹是脫空。陳勝王凡六月,便衹是他做不成,故人以為非;高帝做得成,故人以為符瑞。」
  
  左傳國語惟是周室一種士大夫說得道理大故細密。這便是文武周召在王國立學校,教得人恁地。惟是周室人會恁地說。且如烝民詩大故說得好,「人受天地之中以生」之類,大故說得細密。義剛。兼論國語。
  
  左氏所傳春秋事,恐八九分是。公𠔌專解經,事則多出揣度。必大。以下三傳。
  
  春秋制度大綱,左傳較可據,公𠔌較難憑。鬍文定義理正當,然此樣處,多是臆度說。
  
  李丈問:「左傳如何?」曰:「左傳一部載許多事,未知是與不是。但道理亦是如此,今且把來參考。」問:「公𠔌如何?」曰:「據他說亦是有那道理,但恐聖人當初無此等意。如孫明復趙啖陸淳鬍文定,皆說得好,道理皆是如此。但後世因春秋去考時,當如此區處。若論聖人當初作春秋時,其意不解有許多說話。」擇之說:「文定說得理太多,盡堆在裏面。」曰:「不是如此底,亦壓從這理上來。」淳。義剛錄少異。
  
  左氏傳是個博記人做,衹是以世俗見識斷當它事,皆功利之說。公𠔌雖陋,亦有是處,但皆得於傳聞,多訛謬。德明。
  
  國秀問三傳優劣。曰:「左氏曾見國史,考事頗精,衹是不知大義,專去小處理會,往往不曾講學。公𠔌考事甚疏,然義理卻精。二人乃是經生,傳得許多說話,往往都不曾見國史。」時舉。
  
  左傳是後來人做,為見陳氏有齊,所以言「八世之後,莫之與京」!見三傢分晉,所以言「公侯子孫,必復其始」。以三傳言之,左氏是史學,公𠔌是經學。史學者記得事卻詳,於道理上便差;經學者於義理上有功,然記事多誤。如遷固之史,大概衹是計較利害。范晔更低,衹主張做賊底,後來他自做卻敗。溫公通鑒,凡涉智數險詐底事,往往不載,卻不見得當時風俗。如陳平說高祖間楚事,亦不載上一段;不若全載了,可以見當時事情,卻於其下論破,乃佳。又如亞夫得劇孟事,通鑒亦節去,意謂得劇孟不足道;不知當時風俗事勢,劇孟輩亦係輕重。知周休且能一夜得三萬人,衹緣吳王敗後各自散去,其事無成。溫公於此事卻不知不覺載之,蓋以周休名不甚顯,不若劇孟耳。想溫公平日?耐劇孟。不知溫公為將,設遇此人,柰得它何否?又如論唐太宗事,亦殊未是。呂氏大事記周赧後便係秦,亦未當。當如記楚漢事,並書之;項籍死後,方可專書漢也。。
  
  「孔子作春秋,當時亦須與門人講說,所以公𠔌左氏得一個源流,衹是漸漸訛舛。當初若是全無傳授,如何鑿空撰得?」問:「今欲看春秋,且將鬍文定說為正,如何?」曰:「便是他亦有太過處。蘇子由教人衹讀左傳,衹是他春秋亦自分曉。且如『公與夫人如齊』,必竟是理會甚事,自可見。又如季氏逐昭公,畢竟因甚如此?今理會得一個義理後,將他事來處置,合於義理者為是,不合於義理者為非。亦有喚做是而未盡善者,亦有謂之不是而彼善於此者。且如讀史記,便見得秦之所以亡,漢之所以興;及至後來劉項事,又知劉之所以得,項之所以失,不難判斷。衹是春秋卻精細,也都不說破,教後人自將義理去折衷。」文蔚。
  
  問:「公𠔌傳大概皆同?」曰:「所以林黃中說,衹是一人,衹是看他文字疑若非一手者。」或曰:「疑當時皆有所傳授,其後門人弟子始筆之於書爾。」曰:「想得皆是齊魯間儒,其所著之書,恐有所傳授,但皆雜以己意,所以多差舛。其有合道理者,疑是聖人之舊。」僩。以下公𠔌。
  
  春秋難理會。公𠔌甚不好,然又有甚好處。如序隱公遜國,宣公遜其侄處,甚好。何休註甚謬。
  
  公羊說得宏大,如「君子大居正」之類。𠔌梁雖精細,但有些鄒搜狹窄。。
  
  公羊是個村樸秀纔,𠔌梁又較黠得些。振。
  
  「春秋難看,三傢皆非親見孔子。或以『左丘明恥之』,是姓左丘;左氏乃楚左史倚相之後,故載楚事極詳。呂捨人春秋不甚主張鬍氏,要是此書難看。如劉原父春秋亦好。」可學雲:「文定解『宋災故』一段,乃是原父說。」曰:「林黃中春秋又怪異,雲,隱公篡威公!」可學雲:「黃中說,『歸仲子之賵』,乃是周王以此為正其分。」曰:「要正分,更有多少般,卻如此不契勘!」可學雲:「杜預每到不通處。多雲告辭略。經傳互異,不云傳誤,雲經誤。」曰:「可怪!是何識見!」可學。以下諸傢解春秋。
  
  問:「春秋傳序引夫子答顔子為邦之語,為顔子嘗聞春秋大法,何也?」曰:「此不是孔子將春秋大法嚮顔子說。蓋三代製作極備矣,孔子更不可復作,故告以四代禮樂,衹是集百王不易之大法。其作春秋,善者則取之,惡者則誅之,意亦衹是如此,故伊川引以為據耳。」淳。
  
  程子所謂「春秋大義數十,炳如日星」者,如「成宋亂」,「宋災故」之類,乃是聖人直着誅貶,自是分明。如鬍氏謂書「晉侯」為以常情待晉襄,書「秦人」為以王事責秦穆處,卻恐未必如此。須是己之心果與聖人之心神交心契,始可斷他所書之旨;不然,則未易言也。程子所謂「微辭隱義,時措從宜者為難知」耳。人傑。
  
  或問伊川春秋序後條。曰:「四代之禮樂,此是經世之大法也。春秋之書,亦經世之大法也。然四代之禮樂是以善者為法,春秋是以不善者為戒。」又問:「孔子有取乎五霸,豈非時措從宜?」曰:「是。」又曰:「觀其予五霸,其中便有一個奪底意思。」賀孫。
  
  春秋序雲:「雖德非湯武,亦可以法三王之治。」如是,則無本者亦可以措之治乎?語有欠。因雲:「伊川甚麽樣子細,尚如此。難!難!」揚。
  
  今日得程春秋解,中間有說好處;如難理會處,他亦不為决然之論。嚮見沙隨春秋解,衹有說滕子來朝一處最好。隱十一年方書「滕侯薛侯」來朝,如何桓二年便書「滕子來朝」?先輩為說甚多:或以為時王所黜,故降而書「子」,不知是時時王已不能行黜陟之典;就使能黜陟諸侯,當時亦不止一滕之可黜。或以春秋惡其朝桓,特削而書「子」;自此之後,滕一嚮書「子」,豈春秋惡其朝桓,而並後代子孫削之乎!或以為當喪未君;前又不見滕侯卒。皆不通之論。沙隨謂此見得春秋時小國事大國,其朝聘貢賦之多寡,隨其爵之崇卑。滕子之事魯,以侯禮見,則所供者多;故自貶降而以子禮見,庶得貢賦省少易供。此說卻恐是。何故?緣後面鄭朝晉雲:「鄭伯男也,而使從公侯之賦。」見得鄭本是男爵,後襲用侯伯之禮,以交於大國,初焉不覺其貢賦之難辦,後來益睏於此,方說出此等話。非獨是鄭伯,當時小國多是如此。今程公春秋亦如此說滕子。程是紹興以前文字。不知沙隨見此而為之說,還是自見得此意?賀孫。
  
  問:「諸傢春秋解如何?」曰:「某盡信不及。如鬍文定春秋,某也信不及,知得聖人意裏是如此說否?今衹眼前朝報差除,尚未知朝廷意思如何,況生乎千百載之下,欲逆推乎千百載上聖人之心!況自傢之心,又未如得聖人,如何知得聖人肚裏事!某所以都不敢信諸傢解,除非是得孔子還魂親說出,不知如何。」僩。
  
  鬍文定春秋非不好,卻不合這件事聖人意是如何下字,那件事聖人意又如何下字。要之,聖人衹是直筆據見在而書,豈有許多忉怛!友仁。
  
  問:「鬍春秋如何?」曰:「鬍春秋大義正,但春秋自難理會。如左氏尤有淺陋處,如『君子曰』之類,病處甚多。林黃中嘗疑之,卻見得是。」時舉。
  
  鬍春秋傳有牽強處。然議論有開合精神。閎祖。
  
  問鬍春秋。曰:「亦有過當處。」文蔚。
  
  問:「鬍文定據孟子『春秋天子之事』,一句作骨。如此,則是聖人有意誅賞。」曰:「文定是如此說,道理也是恁地。但聖人衹是書放那裏,使後世因此去考見道理如何便為是,如何便為不是。若說道聖人當時之意,說他當如此,我便書這一字;淳錄雲:「以褒之。」他當如彼,我便書那一字,淳錄雲:「以貶之。」別本雲:「如此便為予,如彼便為奪。」則恐聖人不解恁地。聖人當初衹直寫那事在上面,如說張三打李四,李四打張三,未嘗斷他罪,某人杖六十,某人杖八十。如孟子便是說得那地步闊。聖人之意,衹是如此,不解恁地細碎。且如『季子來歸』,諸公說得恁地好。據某看來,季友之罪與慶父也不爭多。但是他歸來後,會平了難,魯人歸之,故如此說。況他世執魯之大權,人自是怕他。史官書得恁地,孔子因而存此,蓋以見他執權之漸耳。」義剛。淳錄略。
  
  春秋今來大綱是從鬍文定說,但中間亦自有難穩處。如叔孫婼祈死事,把他做死節,本自無據;後卻將「至自晉」一項說,又因𠔌梁「公孫捨」雲雲。他若是到歸來,也須問我屋裏人,如何同去弒君?也須誅討斯得。自死是如何?春秋難說。若衹消輕看過,不知是如何。如孟子說道「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衹將這意看如何。左氏是三晉之後,不知是甚麽人。看他說魏畢萬之後必大,如說陳氏代齊之類,皆是後來設為豫定之言。春秋分明處,衹是如「晉士?侵齊,至聞齊侯卒,乃還」,這分明是與他。賀孫。
  
  問:「鬍氏傳春秋盟誓處,以為春秋皆惡之,楊龜山亦嘗議之矣。自今觀之,豈不可因其言盟之能守與否而褒貶之乎?今民『泯泯棼棼,罔中於信,以覆詛盟』之時,而遽責以未施信而民信之事,恐非化俗以漸之意。」曰:「不然。盟詛,畢竟非君之所為,故曰:『君子屢盟,亂是用長。』將欲變之,非去盟崇信,俗不可得而善也。故伊川有言:『凡委靡隨俗者不能隨時,惟剛毅特立乃所以隨時。』斯言可見矣。」問洽:「尋常如何理會是『自命』?」曰:「嘗考之矣。當從劉侍讀之說。自王命不行,則諸侯上僭之事,由階而升。然必與勢力之不相上下者池錄作:「如歷階而升,以至於極。蓋既無王命,必擇勢力之相敵者。」共為之,所以布於衆而成其僭也。齊衛當時勢敵,故齊僖自以為小伯,而黎人責衛以方伯之事。當時王不敢命伯,而欲自為伯,故於此彼此相命以成其私也。及其久也,則力之能為者專之矣,故威公遂自稱伯。以至戰國諸侯各有稱王之意,不敢獨稱於國,必與勢力之相侔者共約而為之,魏齊會於苴澤以相王,是也。其後七國皆王,秦人思有以勝之,於是使人緻帝於齊,約共稱帝,豈非相帝?自相命而至於相王,自相王而至於相帝,僭竊之漸,勢必至此,池錄雲:「春秋於此,蓋紀王命不行而諸侯僭竊之端也。」豈非其明證乎?」曰:「然則左傳所謂『胥命於弭』,何也?」曰:「此以納王之事相遜相先也。」曰:「說亦有理。」洽。池錄少異。
  
  問:「春秋,鬍文定之說如何?」曰:「尋常亦不滿於鬍說。且如解經不使道理明白,卻就其中多使故事,大與做時文答策相似。近見一相知說,傅守見某說雲,固是好,但其中無一故事可用。某作此書,又豈欲多使事也?」問:「先生既不解春秋,合亦作一篇文字,略說大意,使後學知所指歸。」曰:「也不消如此。但聖人作經,直述其事,固是有所抑揚;然亦非故意增減一二字,使後人就一二字上推尋,以為吾意旨之所在也。」問:「鬍文定說『元』字,某不能無疑。元者,始也,正所謂『辭之所謂「太」也』。今鬍乃訓『元』為『仁』,訓『仁』為『心』,得無太支離乎?」曰:「楊龜山亦嘗以此議之。鬍氏說經,大抵有此病。」
  
  鬍文定說春秋,高而不曉事情。說「元年」不要年號。且如今中興以來更七個元年,若無號,則契券能無欺弊者乎!淳。
  
  呂居仁春秋亦甚明白,正如某詩傳相似。道夫。
  
  東萊有左氏說,亦好。是人記錄他語言。義剛。
  
  薛常州解春秋,不知如何率意如此,衹是幾日成此文字!如何說諸侯無史?內則尚有「閭史」。又如趙盾事,初靈公要殺盾,盾所以走出,趙穿便弒公,想是他本意如此,這個罪首合是誰做!賀孫。
  
  薛士竜曰:「魯隱初僭史。」殊不知周官所謂「外史合四方之志」,便是四方諸侯皆有史。諸侯若無史,外史何所稽考而為史?如古人生子,則「閭史」書之。且二十五傢為閭,閭尚有史,況一國乎!學蒙。
  
  昔楚相作燕相書,其燭暗而不明。楚相曰:「舉燭。」書者不察,遂書「舉燭」字於書中。燕相得之曰:「舉燭」者,欲我之明於舉賢也。於是舉賢退不肖,而燕國大治。故曰:「不是郢書,乃成燕說。」今之說春秋者,正此類也。人傑。揚錄少異。
  
  學春秋者多鑿說。後漢五行志註,載漢末有發範明友奴塚,奴猶活。明友,霍光女婿,說光傢事及廢立之際,多與漢書相應。某嘗說與學春秋者曰:「今如此穿鑿說,亦不妨。衹恐一旦有於地中得夫子傢奴出來,說夫子當時之意不如此爾!」廣。
  
  經傳附
  問:「『春王正月』,是用周正?用夏正?」曰:「兩邊都有證據,將何從?義剛錄雲:「這個難稽考,莫去理會這個。」某嚮來衹管理會此,不放下,竟擔閣了。吾友讀書不多,不見得此等處。某讀書多後,有時此字也不敢喚做此字。如傢語周公祝成王冠辭:『近爾民,遠爾年,嗇爾時,惠爾財,親賢任能。』近爾民,言得民之親愛也;遠爾年,言壽也。『年』與『民』協,音紉;『能』與『財』協,囊來反;與『時』協,音尼。『財』音慈。」義剛錄雲:「『能』字通得三音,若作十灰韻,則與『纔』字協,與『時』字又不協。今更不可理會。據今協『時』字,則當作『尼』字讀。」淳。
  某親見文定公傢說,文定春秋說夫子以夏時冠月,以周正紀事。謂如「公即位」,依舊是十一月,衹是孔子改正作「春正月」。某便不敢信。恁地時,二百四十二年,夫子衹證得個「行夏之時」四個字。據今周禮有正月,有正歲,則周實是元改作「春正月」。夫子所謂「行夏之時」,衹是為他不順,欲改從建寅。如孟子說「七八月之間旱」,這斷然是五六月;「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這分明是九月十月。若真是十一月十二月時,寒自過了,何用更造橋梁?古人衹是寒時造橋度人,若暖時又衹時教他自從水裏過。看來古時橋也衹是小橋子,不似如今石橋浮橋恁地好。義剛。
  
  春秋傳言:「元者,仁也;仁,人心也。」固有此理,然不知仁如何卻喚做「元」?如程子曰:「天子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易傳曰:「成而後有敗,敗非先成者也;得而後有失,非得,何以有失也?」便說得有根源。閎祖。
  
  「鬍文定說春秋『公即位』,終是不通。且逾年即位,兇服如何入廟?鬍文定卻說是塚宰攝行。他事可攝,即位豈可攝?且如『十一月乙醜,伊尹以冕服奉嗣王』,『惟十有三祀』,卻是除服了。康王之誥,東坡道是召公失禮處。想古時是這般大事,必有個權宜,如藉吉之例。」或問:「金縢,前輩謂非全書。」曰:「周公以身代武王之說,衹緣人看錯了。此乃周公誠意篤切,以庶幾其萬一。『丕子之責於天』,衹是以武王受事天之責任,如今人說話,他要個人來服事。周公便說是他不能服事天,不似我多才多藝,自能服事天。」賀孫。
  
  春秋一發首不書即位,即君臣之事也;書仲子嫡庶之分,即夫婦之事也;書及邾盟,朋友之事也;書「鄭伯剋段」,即兄弟之事也。一開首,人倫便盡在。
  
  惠公仲子,恐是惠公之妾。僖公成風,卻是僖公之母,不可一例看,不必如孫明復之說。閎祖。孫明復雲:「文九年鼕,秦人來歸僖公成風之襚,與此不稱夫人義同,譏其不及事,而又兼之貶也。」
  
  義剛曰:「莊公見潁考叔而告之悔,此是他天理已漸漸明了。考叔當時聞莊公之事而欲見之,此是欲撥動他機。及其既動,卻好開明義理之說,使其心豁然知有天倫之親。今卻教恁地做,則母子全恩,依舊不出於真理。此其母子之間雖能如此,而其私欲固未能瑩然消釋。其所以略能保全,而不復開其隙者,特幸耳。」曰:「恁地看得細碎,不消如此。某便是不喜伯恭博議時,他便都是這般議論。恁地忒細碎,不濟得事。且如這樣,他是且欲全他母子之恩。以他重那盟誓未肯變,故且教他恁地做。這且得他全得大義,未暇計較這個,又何必如此去論他?」義剛。
  
  陳仲蔚問:「東萊論潁考叔之說是否?」曰:「古人也是重那盟誓。」又問:「左傳於釋經處但略過,如何?」曰:「他釋經也有好處。如說『段不弟,故不言弟。稱「鄭伯」,譏失教也』。這樣處,說得也好,蓋說得闊。」又問:「『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穆公,其子享之。』這也不可謂知人。」曰:「這樣處,卻說得無巴鼻。如公羊說,宣公卻是宋之罪腦。左氏有一個大病,是他好以成敗論人,遇他做得來好時,便說他好;做得來不好時,便說他不是;卻都不折之以理之是非,這是他大病。敘事時,左氏卻多是,公𠔌卻都是鬍撰。他去聖人遠了,衹是想象鬍說。」或問:「左氏果丘明否?」曰:「左氏敘至韓魏趙殺智伯事,去孔子六七十年,决非丘明。」義剛。
  
  「夫人子氏薨」,衹是仲子。左氏「豫兇事」之說,亦有此理。「考仲子之宮」,是別立廟。人傑。二年。
  
  問:「石碏諫得已自好了,如何更要那『將立州籲』四句?」曰:「也是要得不殺那桓公。」又問:「如何不禁其子與州籲遊?」曰:「次第是石碏老後,柰兒子不何。」又問:「殺之,如何要引他從陳去?忽然陳不殺,卻如何。」曰:「如吃飯樣,不成說道吃不得後,便不吃,也衹得吃。」義剛。二年。
  
  陳仲蔚說「公矢魚於棠」,雲:「或謂『矢』,如『臯陶矢厥謨』之『矢』。」曰:「便是亂說。今據傳曰:「『則君不射』,則『矢魚』是將弓矢去射之,如漢武帝親射江中蛟之類。何以見得?夫子作春秋,徵衹書徵,伐衹書伐,不曾恁地下一字。如何平白無事,陳魚不衹寫作『陳』字,卻要下個『矢』字則麽?『遂往陳魚而觀之』這幾句,卻是左氏自說。據他上文,則無此意。」義剛。五年。
  
  「鄭人來渝平。」渝,變也。蓋魯先與宋好,鄭人卻來渝平,謂變渝舊盟,以從新好也。公𠔌作「輸平」。鬍文定謂以物而求平也,恐不然。但言「輸」,則渝之義自在其中。如秦詛楚文雲:「變輸盟刺。」若字義則是如此,其文意則衹是「渝」字也。銖。六年。
  
  因言勇而無剛,曰:「剛與勇不同:勇衹是敢為,剛有堅強之意。」閎祖。九年。
  
  桓公有兩年不書秋鼕,說者謂,以喻時王不能賞罰。若如是,孔子亦可謂大迂闊矣!某嘗謂,說春秋者衹好獨自說,不可與人論難。蓋自說,則橫說竪說皆可,論難着便說不行。必大。桓四年七年。
  
  春秋書「蔡人殺陳佗」,此是夫子據魯史書之。佗之弒君,初不見於經者,亦是魯史無之耳。廣。六年。
  
  問:「書蔡威侯,文定以為蔡季之賢,知請謚,如何?」曰:「此衹是文誤。」人傑。十七年。
  
  問:「魯桓公為齊襄公所殺,其子莊公與桓公會而不復讎,先儒謂春秋不譏,是否?」曰:「他當初衹是據事如此寫在,如何見他譏與不譏?當桓公被殺之初,便合與他理會。使上有明天子,下有賢方伯,便合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興復讎之師。衹緣周傢衰弱,無赴訴處,莊公又無理會,便自與之主婚,以王姬嫁齊。及到桓公時,又自隔一重了。況到此事體又別。桓公率諸侯以尊周室,莊公安得不去!若是不去,卻不是叛齊,乃是叛周。」曰:「使莊公當初自能舉兵殺了襄公,還可更赴桓公之會否?」曰:「他若是能殺襄公,他卻自會做伯主,不用去隨桓公。若是如此,便是這事結絶了。」文蔚。僩錄詳見本朝六。
  
  荊楚初書國,後進稱「人」,稱爵,乃自是他初間不敢驟交於中國,故從卑稱。後漸大,故稱爵。賀孫。莊十年。
  
  「成風事季友,與敬嬴事襄仲一般,春秋何故褒季友?如書『季子來歸』,是也。」人傑謂:「季子既歸,而閔公被弒,慶父出奔。季子不能討賊,是其意在於立僖公也。」先生曰:「縱失慶父之罪小,而季子自有大惡。今春秋不貶之,而反褒之,殆不可曉。蓋如高子仲孫之徒,衹是舊史書之,聖人因其文而不革。所以書之者,欲見當時事跡,付諸後人之公議耳。若謂季子為命大夫,則叔孫婼嘗受命服,何為書名乎?」人傑。閔元年。
  
  「春秋書『季子來歸』,恐衹是因舊史之文書之,如此寬看尚可。若謂『春秋謹嚴』,便沒理會。或衹是魯亂已甚,後來季友立得僖公,再整頓得個社稷起,有此大功,故取之,與取管仲意同。然季子罪惡與慶父一般,春秋若褒之,則此一經乃淪三綱、斁九法之書爾!當時公子牙無罪,又用藥毒殺了。季子賜族,此亦衹是時君恩意,如秦呼呂不韋作『尚父』耳。」正淳曰:「季子雖來歸,亦有放走慶父之罪。」曰:「放走慶父罪小,它自身上罪大,亦治慶父不得。」必大。錄雲:「『春秋書「季子來歸」,不知夫子何故取季友?恐衹是如取管仲之意,但以其後來有功社稷,所以更不論其已前罪過。』正淳曰:『說者謂是國人喜季子之來,望其討慶父之罪,故春秋因如此書之。及後來不能治慶父,則季子之可貶者亦可見矣。』曰:『季子之罪,不在放走了慶父,先已自有罪過了!』」
  
  問季友之為人。曰:「此人亦多可疑。諸傢都言季友『來歸』,為聖人美之之辭。據某看此一句,正是聖人着季氏所以專國為禍之基。又,『成風聞季氏之繇,乃事之』。左氏記此數句,亦有說話。成風沒巴鼻,事他則甚?據某看,此等人皆魯國之賊耳!」又問子傢子。曰:「它卻是忠於昭公。衹是也無計畫,不過衹欲勸昭公且泯默含垢受辱,因季氏之來請而歸魯耳。昭公所以不歸,必是要逐季氏而後歸也。當時列國之大夫,如晉之欒,魯之季氏,鄭之伯有之徒,國國皆然。二百四十二年,真所謂五濁惡世,不成世界!孔子說:『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不知如何地做?從何處做起?某實曉不得。」或曰:「相魯可見。」曰:「他合下衹說得季威子透,威子事事信之,所以做得。及後來被公斂處父一說破了,威子便不信之,孔子遂做不得矣。孟子說五年七年可『為政於天下』,不知如何做,孔子不甚說出來。孟子自擔負不淺,不知怎生做也。」僩。
  
  「『季子來歸』,如『高子來盟』、『齊仲孫來』之類。當時魯國內亂,得一季子歸國,則國人皆有慰望之意,故魯史喜而書之。夫子直書史傢之辭。其實季子無狀,觀於成風事之可見。一書『季子來歸』,而季氏得政,權去公室之漸,皆由此起矣。」問:「魯君弒而書『薨』,如何?」曰:「如晉史書趙盾弒君,齊史書崔杼弒君,魯卻不然,蓋恐是周公之垂法,史書之舊章。韓宣子所謂周禮在魯者,亦其一事也。」問諸侯書「卒」。曰:「劉道原嘗言之,此固當書『卒』。」問:「魯君書『薨』,而諸侯書『卒』;內大夫卒,而略外大夫,衹是別內外之辭。」曰:「固是。且如今虜主死,其國必來告哀,史官必書虜主之死。若虜中宰相大臣,彼亦不告,此亦必不書之也。但書『王猛』,又書『王子猛』,皆不可曉。所謂『天子未除喪曰「予小子」,生名之,死亦名之』,此乃據春秋例以為之說耳。」人傑。
  
  「齊桓公較正當,衹得一番出伐。管仲亦不見出,有事時衹是遣人出整頓。春秋每稱『齊人』。左傳上全不曾載許多事,卻載之於國語,及出孟子。呂丈言,左傳不欲見桓公許多不美處,要為桓公管仲全之。孟子所載桓公,亦自犯了,故皆不載。」曰:「左氏有許多意思時,卻是春秋。左氏亦不如此回互,衹是有便載,無便不載。說得意思回互如此,豈不教壞了人!晉文公詭譎,如侵曹,伐衛,皆是當時出時不禮之私,卻衹名謂『治其從楚』。如書『晉侯伐衛』,辭意可見。又書『楚人救衛』,如書『救』,皆是美意。中國之諸侯,晉以私伐之,乃反使楚人來救!如『晉侯侵曹』,『晉侯伐衛』,『楚人救衛』,其辭皆聖人筆削,要來此處看義理。今人作春秋義,都衹是論利害。晉侯侵伐皆自出。」揚。僖四年。
  
  問:「齊侯侵蔡,亦以私,如何?」曰:「齊謀伐楚已在前。本是伐楚,特因以侵蔡耳,非素謀也。」問:「國語左傳皆是左氏編,何故載齊桓公於國語,而不載於左傳?」曰:「不知二書作之先後。溫公言先作國語,次作傳。又有一相識言,先左傳,次國語,國語較老如左傳。後看之,似然。」揚。
  
  昔嘗聞長上言,齊威公伐楚,不責以僭王之罪者,蓋威公每事持重,不是一個率然不思後手者。當時楚甚強大,僭王已非一日。威公若以此問之,衹宜楚即服罪;不然,齊豈遽保其必勝楚哉?及聞先生言及,亦以為然。壯祖。
  
  春秋書「會王世子」,與齊威公也。廣。五年。
  
  晉裏剋事,衹以春秋所書,未見其是非。國語載驪姬陰托裏剋之妻,其後裏剋守不定,遂有中立之說。他當時衹難裏剋,裏剋若不變,太子可安。由是觀之,裏剋之罪明矣。後來殺奚齊卓子,亦自快國人之意,且與申生伸冤。如春秋所書,多有不可曉。如裏剋等事,衹當時人已自不知孰是孰非,況後世乎?如蔡人殺陳佗,都不曾有陳佗弒君蹤跡。「會王世子」,卻是威公做得好。賀孫。九年。
  
  或問:「春秋書『晉殺其大夫荀息』,是取他否?」曰:「荀息亦未見有可取者,但始終一節,死君之難,亦可取耳。後又書『晉殺其大夫裏剋』者,不以弒君之罪討之也。然剋之罪則在中立。今左傳中卻不見其事,國語中所載甚詳。」廣。十年。
  
  問:「裏剋丕鄭荀息三人,當初晉獻公欲廢太子申生,立奚齊,荀息便謂『君命立之,臣安敢貳』?略不能諫君以義,此大段不是。裏剋丕鄭謂『從君之義,不從君之惑』,所見甚正,衹是後來卻做不徹。」曰:「他倒了處,便在那中立上。天下無中立之事,自傢若排得他退,便用排退他;若柰何他不得,便用自死。今驪姬一許他中立,他事便了,便是他衹要求生避禍。正如隋高祖篡周,韋孝寬初甚不能平,一見衆人被殺,便去降他,反教他添做幾件不好底事。看史到此,使人氣悶。」或曰:「看荀息亦有不是處。」曰:「全然不是,豈止有不是處?衹是辦得一死,亦是難事。」文蔚曰:「裏剋當獻公在時,不能極力理會;及獻公死後,卻殺奚齊,此亦未是。」曰:「這般事便是難說。獻公在日,與他說不聽,又怎生柰何得他?後來亦用理會,衹是不合殺了他。」文蔚。
  
  吳楚盟會不書王,恐是吳楚當時雖自稱王於其國,至與諸侯盟會,則未必稱也。閎祖。二十一年。
  
  諸侯滅國,未嘗書名。「衛侯毀滅邢」,說者以為滅同姓之故。今經文衹隔「夏四月癸酉」一句,便書「衛侯毀」卒,恐是因而傳寫之誤,亦未可知。又曰:「魯君書『薨』,外諸侯書『卒』。劉原父答溫公書,謂『薨』者,臣子之詞。溫公亦以為然。以『卒』為貶詞者,恐亦非是。」人傑。二十五年。
  
  臧文仲廢六關,若以為不知利害而輕廢,則但可言不知。所以言「不仁」者,必有私意害民之事。但古事既遠,不可考耳。有言:「臧文仲知徵之為害而去之,遂並無以識察姦偽,故先生雲然。」方子。文二年。
  
  僖公成風,與東晉簡文帝鄭太後一也,皆所以着妾母之義。至本朝真宗既崩,始以王後並配。當時群臣亦嘗爭之,為其創見也。後來遂以為常,此禮於是乎紊矣。人傑。四年。
  
  鬍氏春秋,文八年記公孫敖事雲:「色出於性,淫出於氣。」其說原於上蔡,此殊分得不是。大凡出於人身上道理,固皆是性。色固性也,然不能節之以禮,製之以義,便是惡。故孟子於此衹雲「君子不謂性也」,其語便自無病。又曰:「李先生嘗論公孫敖事,衹如京師不至而復,便是大不恭。魯亦不再使人往,便是罪。如此解之,於經文甚當,蓋經初無從己氏之說。」。人傑錄雲:「鬍氏衹貶他從己氏之過。經文元不及此事。」八年。
  
  「遂以夫人姜氏至自齊」,恐是當時史官所書如此。蓋為如今魯史不存,無以知何者是舊文,何者是聖人筆削,怎見得聖人之意?閎祖。宣元年。
  
  晉「驪姬之亂,詛無畜群公子,自是晉無公族」,而以卿為公室大夫,這個便是六卿分晉之漸。始驪姬謀逐群公子,欲立奚齊卓子爾。後來遂以為例,則疑六卿之陰謀也。然亦不可曉。僩。三年。
  
  植因舉楚人「卒偏之兩」,乃一百七十五人。曰:「一廣有百七十五人,二廣計三百五十。楚分為左、右廣,前後更番。」植。十二年。
  
  宣公十五年,「公孫歸父會楚子於宋。夏五月,宋人及楚人平」。春秋之責宋鄭,正以其叛中國而從夷狄爾。中間諱言此事,故學者不敢正言,今猶守之而不變,此不知時務之過也。罪其貳霸,亦非是。春秋豈率天下諸侯以從三王之罪人哉!特罪其叛中國耳。此章,先生親具章浦縣學課簿。道夫。
  
  先生問人傑:「記左傳分謗事否?」人傑以韓獻子將殺人,郄獻子馳救不及,使速以徇對。先生曰:「近世士大夫多是如此,衹要徇人情。如荀林父邲之役,先縠違命而濟,乃謂『與其專罪,六人同之』,是何等見識!當時為林父者,衹合按兵不動,召先縠而誅之。」人傑曰:「若如此,豈止全軍,雖進而救鄭可也。」因問:「韓厥殺人事,在郄剋衹得如此。」曰:「既欲馳救,則殺之未得為是。然這事卻且莫管。」因雲:「當時楚孫叔敖不欲戰,伍參爭之。若事有合爭處,須當力爭,不可苟徇人情也。」人傑。成二年。
  
  問:「『民受天地之中以生』,中是氣否?」曰:「中是理,理便是仁義禮智,曷常有形象來?凡無形者謂之理,若氣,則謂之生也。清者是氣,濁者是形。氣是魂,謂之精;血是魄,謂之質。所謂『精氣為物』,須是此兩個相交感,便能成物;『遊魂為變』,所稟之氣至此已盡,魂升於天,魄降於地。陽者,氣也,魂也,歸於天;陰者,質也,魄也,降於地,謂之死也。知生則便知死,衹是此理。夫子告子路,非是拒之,是先後節次如此也。」因說:「鬼神者,造化之跡。且如起風做雨,震雷閃電,花生花結,非有神而何?自不察耳。纔見說鬼事,便以為怪。世間自有個道理如此,不可謂無,特非造化之正耳。此得陰陽不正之氣,不須驚惑。所以夫子『不語怪』,以其明有此事,特不語耳。南軒說無,便不是了。」明作。成十三年。
  
  鬍解「晉弒其君州蒲」一段,意不分明,似是為欒書出脫。曾問鬍伯逢,伯逢曰:「厲公無道,但當廢之。」閎祖。十八年。
  
  因問:「鬍氏傳欒書弒晉厲公事,其意若許欒書之弒,何也?」曰:「舊亦嘗疑之,後見文定之甥範伯達而問焉。伯達曰:『文定之意,蓋以為欒書執國之政,而厲公無道如此,亦不得坐視。為書之計,厲公可廢而不可殺也。』」洽言:「傳中全不見此意。」曰:「文定既以為當如此作傳,雖不可明言,豈不可微示其意乎?今纍數百言,而其意絶不可曉,是亦拙於傳經者也。」洽。
  
  楊至之問晉悼公。曰:「甚次第。他纔大段高,觀當初人去周迎他時,衹十四歲,他說幾句話便乖,便有操有縱。纔歸晉,做得便別。當時厲公恁地弄得狼當,被人攛掇,胡亂殺了,晉室大段費力。及悼公歸來,不知如何便被他做得恁地好。恰如久雨積陰,忽遇天晴,光景便別,赫然為之一新!」又問:「勝威文否?」曰:「盡勝。但威文是白地做起來,悼公是見成基址。某嘗謂,晉悼公宇文周武帝周世宗,三人之才一般,都做得事。都是一做便成,及纔成又便死了,不知怎生地。」義剛。
  
  楊至之問:「左傳『元者體之長』等句,是左氏引孔子語?抑古有此語?」曰:「或是古已有此語,孔子引他,也未可知。左傳又云『剋己復禮,仁也』。『剋己復禮』四字,亦是古已有此語。」淳。襄九年。
  
  子上問:「鄭伯以女樂賂晉悼公,如何有歌鍾二肆?」曰:「鄭衛之音,與先王之樂,其器同,止是其音異。」璘。十一年。
  
  問:「左氏駒支之辯,劉侍讀以為無是事。」曰:「某亦疑之。既曰『言語衣服,不與華同』,又卻能賦青蠅,何也?又,太子申生伐東山臯落氏,攛掇申生之死,乃數公也。申生以閔二年十二月出師,衣之偏衣,佩之金玦,數公議論如此,獻公更舉事不得,便有『逆詐、億不信』底意思。左氏一部書都是這意思,文章浮豔,更無事實。蓋周衰時,自有這一等迂闊人。觀國語之文,可見周之衰也。某嘗讀宣王欲籍千畝事,便心煩。及戰國時人,卻尚事實,觀太史公史記可見。公子成與趙武靈王爭鬍服,甘竜與衛鞅爭變法,其他如蘇張之辯,莫不皆然。衛鞅之在魏,其相公孫座勸魏君用之;不然,須殺之。魏君不從,則又與鞅明言之。鞅以為不能用我,焉能殺我?及秦孝公下令,鞅西入秦。然觀孝公下令數語,如此氣勢,乃是吞六國規模。鞅之初見孝公,說以帝道王道,想見好笑,其實乃是霸道。鞅之如此,所以堅孝公之心,後來迂闊之說,更不能入。使當時無衛鞅,必須別有人出來。觀孝公之意,定是不用孟子。史記所載事實,左氏安得有此!」人傑。十四年。
  
  季札辭國,不為盡是。揚。
  
  問:「季札,鬍文定公言其辭國以生亂,溫公又言其明君臣之大分。」曰:「可以受,可以無受。」
  
  問:「季札觀樂,如何知得如此之審?」曰:「此是左氏妝點出來,亦自難信。如聞齊樂而曰『國未可量』,然一再傳而為田氏,烏在其為未可量也!此處皆是難信處。」時舉。二十九年。
  
  或問:「子産相鄭,鑄刑書,作丘賦,時人不以為然。是他不達『為國以禮』底道理,徒恃法製以為國,故鄭國日以衰削。」曰:「是他力量衹到得這裏。觀他與韓宣子爭時,似守得定。及到伯有子晰之徒撓他時,則度其可治者治之;若治他不得,便衹含糊過。亦緣當時列國世卿,每國須有三兩族強大,根株盤互,勢力相依倚,卒急動他不得;不比如今大臣,纔被人論,便可逐去。故當時自有一般議論,如韓獻子『分謗』之說,衹是要大傢含糊過,不要見得我是,你不是。又如魯以相忍為國,意思都如此。後來張文潛深取之,故其所著雖連篇纍牘,不過衹是這一意。」廣。昭六年。
  
  左傳「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杜預煞費力去解。後王肅衹解作刑罰之「刑」,甚易曉,便是杜預不及他。李百藥也有兩處說,皆作「刑罰」字說。義剛。十二年。
  
  「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左傳作「形」字解者,鬍說。今傢語作「刑民」,註云「傷也」,極分曉。蓋言傷民之力以為養,而無饜足之心也。又如禮記中說「耆欲將至,有開必先」,傢語作「有物將至,其兆必先」為是。蓋「有」字似「耆」字,「物」字似「欲」字,「其」字似「有」字,「兆」字篆文似「開」字之「門」,必誤無疑。今欲作「有開」解,亦可,但無意思爾。王肅所引證,也有好處。後漢鄭玄與王肅之學互相詆訾,王肅固多非是,然亦有考援得好處。僩。
  
  齊田氏之事,晏平仲言「惟禮可以已之」,不知他當時所謂禮,如何可以已之?想他必有一主張。燾。二十六年。
  
  春秋權臣得政者,皆是厚施於民。故晏子對景公之辭曰:「在禮,傢施不及國。」乃先王防閑之意。人傑。
  
  或問:「申包胥如秦乞師,哀公為之賦無衣,不知是作此詩,還衹是歌此詩?」曰:「賦詩在他書無所見,衹是國語與左傳說,皆出左氏一手,不知如何。左傳前面說許穆夫人賦載馳,高剋賦清人,皆是說作此詩。到晉文公賦河水以後,如賦鹿鳴四牡之類,皆衹是歌誦其詩,不知如何。」因言:「左氏說多難信。如晉範宣子責薑戎不與會,薑戎曰:『我諸戎贄幣不通,言語不同,不與於會,亦無瞢焉。』賦青蠅而退。既說言語不同,又卻會恁地說,又會誦詩,此不可曉。」鬍泳。定四年。
  
  問:「夾𠔌之會,孔子數語,何以能卻萊人之兵?」曰:「畢竟齊常常欺魯,魯常常不能與之爭,卻忽然被一個人來以禮問他,他如何不動!如藺相如秦王擊缶,亦是秦常欺得趙過,忽然被一個人恁地硬掁,他如何不動!」燾。十年。
  
  聖人隳三都,亦是因季氏厭其強也。正似唐末五代羅紹威,其兵強於諸鎮者,以牙兵五千人也。然此牙兵又不馴於其主,羅甚惡之;一日盡殺之,其鎮遂弱,為鄰鎮所欺,乃方大悔。」揚。十二年。
  
  春秋獲麟,某不敢指定是書成感麟,亦不敢指定是感麟作。大概出非其時,被人殺了,是不祥。淳。
  
  陳仲亨問:「晉三卿為諸侯,司馬鬍氏之說孰正?」曰:「鬍氏說也是如此。但他也衹從春秋中間說起,這卻不特如此。蓋自平王以來,便恁地無理會了。緣是如此日降一日,到下梢自是沒柰他何。而今看春秋初時,天王尚略略有戰伐之屬,到後來都無事。及到定哀之後,更不敢說着他。然其初衹是諸侯出來抗衡,到後來諸侯纔不柰何,便又被大夫出來做。及大夫稍做得沒柰何,又被倍臣出來做。這便似唐之藩鎮樣,其初是節度抗衡,後來牙將、孔目官、虞候之屬,皆殺了節度使後出來做。當時被他出來握天下之權,恣意恁地做後,更沒柰他何,這個自是其勢必如此。如夫子說『禮樂徵伐自天子出』一段,這個說得極分曉。」義剛。附此。
  
  問:「『自陝以東,周公主之;自陝以西,召公主之。』周召既為左右相,如何又主二伯事?」曰:「此春秋說所未詳,如顧命說召公率西方諸侯入應門左,畢公率東方諸侯入應門右,所可見者,其略如此。」公羊隱五年。
  
  春秋傳毀廟之道,改塗易檐;言不是盡除,衹改其灰節,易其屋檐而已。」義剛。
  
  天子之廟,「復廟重檐」。「檐」,言檐。又曰:「毀廟之製,改塗可也,易檐可也。」銖。
  
  問:「𠔌梁釋『夫人孫於齊』,其文義如何?」曰:「『始人之也』,猶言始以人道治莊公也。命,猶名也,猶曰『若於道』,『若於言』,天人皆以為然,則是吾受是名也。『臣子大受命』,謹其所受命之名而已。大抵齊魯之儒多質實,當時或傳誦師說,見理不明,故其言多不倫。禮記中亦然,如雲:『仁者右也,義者左也』,道他不是,不得。」人傑。𠔌梁莊元年。
  
  林問:「先生論春秋一經,本是明道正誼、權衡萬世典刑之書。如朝聘、會盟、侵伐等事,皆是因人心之敬肆為之詳略;或書字,或書名,皆就其事而為之義理;最是斟酌毫忽不差。後之學春秋,多是較量齊魯長短。自此以後,如宋襄晉悼等事,皆是論伯事業。不知當時為王道作耶?為伯者作耶?若是為伯者作,則此書豈足為義理之書?」曰:「大率本為王道正其紀綱。看已前春秋文字雖粗,尚知有聖人明道正誼道理,尚可看。近來止說得伯業權譎底意思,更開眼不得!此義不可不知。」宇。論治經之弊。
  
  春秋本是明道正誼之書,今人衹較齊晉伯業優劣,反成謀利,大義都晦了。今人做義,且做得齊威晉文優劣論。淳。
  
  春秋之作不為晉國伯業之盛衰,此篇大意失之,亦近歲言春秋者之通病也。正誼不謀利,明道不計功;尊王,賤伯;內諸夏,外夷狄,此春秋之大旨,不可不知也。此亦先生親筆。道夫。
  
  問:「今科舉習春秋學,衹將伯者事業纏在心胸;則春秋,先儒謂尊王之書,其然邪?」曰:「公莫道這個物事,是取士弊如此,免不得應之。今將六經做時文,最說得無道理是易與春秋。他經猶自可。」容。
  
  今之治春秋者,都衹將許多權謀變詐為說,氣象局促,不識聖人之意,不論王道之得失,而言伯業之盛衰,失其旨遠矣!「公即位」,要必當時別有即位禮數,不書即位者,此禮不備故也。今不可考,其義難見。諸傢之說,所以紛紛。「晉侯侵曹」,「晉侯伐衛」,皆是文公譎處,考之左氏可見,皆所以致楚師也。謨。
  
  「今之做春秋義,都是一般巧說,專是計較利害,將聖人之經做一個權謀機變之書。如此,不是聖經,卻成一個百將傳。」因說:「前輩做春秋義,言辭雖粗率,卻說得聖人大意出。年來一味巧麯,但將孟子『何以利吾國』句說盡一部春秋。這文字不是今時方恁地。自秦師垣主和議,一時去趨媚他,春秋義纔出會夷狄處。此最是春秋誅絶底事,人卻都做好說!看來此書自將來做文字不得;纔說出,便有忌諱。常勸人不必做此經,他經皆可做,何必去做春秋?這處也是世變。如二程未出時,便有鬍安定孫泰山石徂徠,他們說經雖是甚有疏略處,觀其推明治道,直是凜凜然可畏!春秋本是嚴底文字,聖人此書之作,遏人欲於橫流,遂以二百四十二年行事寓其褒貶。恰如大辟罪人,事在款司,極是嚴緊,一字不敢胡亂下。使聖人作經,有今人巧麯意思,聖人亦不解作得。」因問文定春秋。曰:「某相識中多有不取其說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春秋大法正是如此。今人卻不正其誼而謀其利,不明其道而計其功。不知聖人將死,作一部書如此,感麟涕泣,雨淚沾襟,這般意思是豈徒然!」問:「春秋繁露如何?」曰:「尤延之以此書為偽,某看來不是董子書。」又言:「呂捨人春秋卻好,白直說去,捲首與末梢又好,中間不似。伯恭以為此書衹妝點為說。」宇。道夫錄雲:「近時言春秋者,皆是計較利害,大義卻不曾見。如唐之陸淳,本朝孫明復之徒,他雖未能深於聖經,然觀其推言治道,凜凜然可畏,終是得聖人個意思。春秋之作,蓋以當時人欲橫流,遂以二百四十二年行事寓其褒貶。恰如今之事送在法司相似,極是嚴緊,一字不輕易。若如今之說,衹是個權謀智略兵機譎詐之書爾。聖人晚年痛哭流涕,筆為此書,豈肯恁地纖巧!豈至恁地不濟事!」
  
  春秋固是尊諸夏,外夷狄。然聖人當初作經,豈是要率天下諸侯而尊齊晉!自秦檜和戎之後,士人諱言內外,而春秋大義晦矣!淳。
  
  問:「春秋一經,夫子親筆,先生不可使此一經不明於天下後世。」曰:「某實看不得。」問:「以先生之高明,看如何難?」曰:「劈頭一個『王正月』,便說不去。」劉曰:「六經無建子月,惟是禮記雜記中有個『正月日至,可以有事於上帝;七月日至,可以有事於先王』,其他不見說建子月。」曰:「惟是孟子出來作鬧:『七八月之間旱,則苗槁矣』,便是而今五六月,此句又可鶻突。『歲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是而今九月十月。若作今十一月十二月,此去天氣較暖,便可涉過,唯是九月十月不可涉過。止有此處說,其他便不可說。」劉雲:「若看春秋,要信傳不可。」曰:「如何見得?」曰:「『天王使宰咺來歸仲子之賵』,傳謂『預兇事』,此非人情。天王歸賵於魯,正要得牢籠魯。這人未死,卻歸之賵,正所以怒魯也。」曰:「天王正以此厚魯。古人卻不諱死。」舉漢梁王事雲雲;又「季武子成寢,杜氏之葬在西階之下,請合葬焉」一段。先生舉此大笑,雲:「以一個人傢,一火人扛個棺櫬入來哭,豈不可笑!古者大夫入國,以棺隨其後,使人擡扛個棺櫬隨行,死便要用,看古人不諱兇事。」砥。寓錄略。以下自言不解春秋。
  
  春秋,某煞有不可曉處,不知是聖人真個說底話否。泳。
  
  問:「先生於二禮書春秋未有說,何也?」曰:「春秋是當時實事,孔子書在册子上。後世諸儒學未至,而各以己意猜傳,正橫渠所謂『非理明義精而治之,故其說多鑿』,是也。唯伊川以為『經世之大法』,得其旨矣。然其間極有無定當、難處置處,今不若且存取鬍文定本子與後來看,縱未能盡得之,然不中不遠矣。書中間亦極有難考處,衹如禹貢說三江及荊揚間地理,是吾輩親目見者,皆有疑;至北方即無疑,此無他,是不曾見耳。康誥以下三篇,更難理會。如酒誥卻是戒飲酒,乃曰『肇牽車牛遠服賈』,何也?梓材又自是臣告君之辭,更不可曉。其他諸篇亦多可疑處。解將去固易,豈免有疑?禮經要須編成門類,如冠、昏、喪、祭,及他雜碎禮數,皆須分門類編出,考其異同,而訂其當否,方見得。然今精力已不逮矣,姑存與後人。」趙幾道又問:「禮合如何修?」曰:「禮非全書,而禮記尤雜。今合取儀禮為正,然後取禮記諸書之說以類相從,更取諸儒剖擊之說各附其下,庶便搜閱。」又曰:「前此三禮同為一經,故有三禮學究。王介甫廢了儀禮,取禮記,某以此知其無識!」大雅。
  
  春秋難看,此生不敢問。如鄭伯髡頑之事,傳傢甚異。可學。
  
  
  
  朱子語類捲第八十四
  禮一
  論考禮綱領
  禮樂廢壞二千餘年,若以大數觀之,亦未為遠,然已都無稽考處。後來須有一個大大底人出來,盡數拆洗一番,但未知遠近在幾時。今世變日下,恐必有個「碩果不食」之理。必大。
  禮學多不可考,蓋其為書不全,考來考去,考得更沒下梢,故學禮者多迂闊。一緣讀書不廣,兼亦無書可讀。如周禮「仲春教振旅,如戰之陳」,衹此一句,其間有多少事。其陳是如何安排,皆無處可考究。其他禮製皆然。大抵存於今者,衹是個題目在爾。必大。
  
  古禮繁縟,後人於禮日益疏略。然居今而欲行古禮,亦恐情文不相稱,不若衹就今人所行禮中刪修,令有節文、製數、等威足矣。古樂亦難遽復,且於今樂中去其?殺促數之音,並考其律呂,令得其正;更令掌詞命之官製撰樂章,其間略述教化訓戒及賓主相與之情,及如人主待臣下恩意之類,令人歌之,亦足以養人心之和平。周禮歲時屬民讀法,其當時所讀者,不知雲何。今若將孝弟忠信等事撰一文字,或半歲,或三月一次,或於城市,或於鄉村聚民而讀之,就為解說,令其通曉,及所在立粉壁書寫,亦須有益。必大。
  
  古禮於今實難行。嘗謂後世有大聖人者作,與他整理一番,令人蘇醒,必不一一盡如古人之繁,但放古之大意。義剛。
  
  古禮難行。後世苟有作者,必須酌古今之宜。若是古人如此繁縟,如何教今人要行得!古人上下習熟,不待傢至戶曉,皆如饑食而渴飲,略不見其為難。本朝陸農師之徒,大抵說禮都要先求其義。豈知古人所以講明其義者,蓋緣其儀皆在,其具並存,耳聞目見,無非是禮,所謂「三千三百」者,較然可知,故於此論說其義,皆有據依。若是如今古禮散失,百無一二存者,如何懸空於上面說義!是說得甚麽義?須是且將散失諸禮錯綜參考,令節文度數一一着實,方可推明其義。若錯綜得實,其義亦不待說而自明矣。賀孫。
  
  鬍兄問禮。曰:「『禮,時為大。』有聖人者作,必將因今之禮而裁酌其中,取其簡易易曉而可行,必不至復取古人繁縟之禮而施之於今也。古禮如此零碎繁冗,今豈可行!亦且得隨時裁損爾。孔子從先進,恐已有此意。」或曰:「禮之所以亡,正以其太繁而難行耳。」曰:「然。蘇子由古史說『忠、質、文』處,亦有此意,衹是發揮不出,首尾不相照應,不知文字何故如此。其說雲『自夏商周以來,人情日趨於文』;其終卻雲『今須復行夏商之質,乃可』。夫人情日趨於文矣,安能復行夏商之質乎!其意本欲如『先進』之說,但辭不足以達之耳。」僩。
  
  兇服古而吉服今,不相抵接。釋奠惟三獻法服,其餘皆今服。至錄雲:「文、質之變相生。」百世以下有聖賢出,必不踏舊本子,必須斬新別做。如周禮如此繁密,必不可行。且以明堂位觀之,周人每事皆添四重虞黻,不過是一水擔相似。夏火,殷藻,周竜章,皆重添去。若聖賢有作,必須簡易疏通,使見之而易知,推之而易行。蓋文、質相生,秦漢初已自趣於質了。太史公董仲舒每欲改用夏之忠,不知其初蓋已是質也。國朝文德殿正衙常朝,升朝官已上皆排班,宰相押班,再拜而出。時歸班官甚苦之,其後遂廢,緻王樂道以此攻魏公,蓋以人情趨於簡便故也。方子。
  
  「聖人有作,古禮未必盡用。須別有個措置,視許多瑣細制度,皆若具文,且是要理會大本大原。曾子臨死丁寧說:『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遠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遠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上許多正是大本大原。如今所理會許多,正是籩豆之事。曾子臨死,教人不要去理會這個。『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非是孔子,如何盡做這事?到孟子已是不說到細碎上,衹說『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也。吾嘗聞之矣,三年之喪,齊疏之服,饘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這三項便是大原大本。又如說井田,也不曾見周禮,衹據詩裏說『雨我公田,遂及我私』;『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衹用詩意帶將去。後面卻說『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八傢皆私百畝,同養公田』。衹說這幾句,是多少好!這也是大原大本處。看孟子不去理會許多細碎,衹理會許多大原大本。」又曰:「理會周禮,非位至宰相,不能行其事。自一介論之,更自遠在,且要就切實理會受用處。若做到宰相,亦須上遇文武之君,始可得行其志。」又曰:「且如孫吳專說用兵,如他說也有個本原。如說『一曰道:道者,與上同意,可與之死,可與之生。有道之主,將用其民,先和而後造大事』。若使不合於道理,不和於人神,雖有必勝之法,無所用之。」問器遠:「昨日又得書,說得大綱也是如此。衹是某看仙鄉為學,一言以蔽之,衹是說得都似。須是理會到十分是,始得。如人射一般,須是要中紅心。如今直要中的,少間猶且不會中的;若衹要中帖,衹會中垛,少間都是胡亂發,枉了氣力。三百步外,若不曾中的,衹是枉矢。知今且要分別是非,是底直是是,非底直是非,少間做出便會是。若依稀底也喚作是便了,下梢衹是非。須是要做第一等人。若决是要做第一等人,若才力不逮,也衹做得第四五等人。今合下便要做第四五等人,說道就他纔地如此,下梢成甚麽物事?」又曰:「須是先理會本領端正,其餘事物漸漸理會到上面。若不理會本領了,假饒你百靈百會,若有些子私意,便粉碎了。衹是這私意如何卒急除得!如顔子天資如此,孔子也衹教他『剋己復禮』。其餘弟子,告之雖不同,莫不以此意望之。公書所說冉求仲由,當初他是衹要做到如此。聖人教由求之徒,莫不以曾顔望之,無柰何他纔質衹做到這裏。如『可使治其賦』,『可使為之宰』,他當初也不止是要恁地。」又曰:「鬍氏開治道齋,亦非獨衹理會這些。如所謂『頭容直,足容重,手容恭』,許多說話都是本原。」又曰:「君舉所說,某非謂其理會不是,衹不是次序。如莊子云『語道非其序,則非道也』,自說得好。如今人須是理會身心。如一片地相似,須是用力仔細開墾。未能如此,衹管說種東種西,其實種得甚麽物事!」又曰:「某嘗說佛老也自有快活得人處,是那裏?衹緣他打並得心下淨潔。所以本朝如李文靖王文正楊文公劉元城呂申公都是恁麽地人,也都去學他。」又曰:「論來那樣事不着理會?若本領是了,少間如兩漢之所以盛是如何,所以衰是如何,三國分並是如何,唐初間如何興起,後來如何衰,以至於本朝大綱,自可理會。若有工夫,更就裏面看。若更有工夫,就裏面討些光采,更好。某之諸生,度得他腳手,也未可與拈盡許多,衹是且教他就切身處理會。如讀虞夏商周之書,許多聖人亦有說賞罰,亦有說兵刑,衹是這個不是本領。」問:「封建,周禮說公五百裏,孟子說百裏,如何不同?」曰:「看漢儒註書,於不通處,即說道這是夏商之製,大抵且要賴將去。若將這說來看二項,卻怕孟子說是。夏商之製,孟子不詳考,亦衹說『嘗聞其略也』。若夏商時諸處廣阔,人各自聚為一國,其大者止百裏,故禹合諸侯,執玉帛者萬國。到周時,漸漸吞併,地裏衹管添,國數衹管少。到周時衹千八百國,較之萬國,五分已滅了四分已上,此時諸國已自大了。到得封諸公,非五百裏不得。如周公封魯七百裏,蓋欲優於其他諸公。如左氏說雲,大國多兼數圻,也是如此。後來衹管並來並去,到周衰,便製他不得,也是尾大了。到孟子時,衹有七國,這是事勢必到這裏,雖有大聖大智,亦不能遏其衝。今人衹說漢封諸侯王土地太過,看來不如此不得。初間高祖定天下,不能得韓彭英盧許多人來使,所得地又未定是我底。當時要殺項羽,若有人說道:『中分天下與我,我便與你殺項羽。』也沒柰何與他。到少間封自子弟,也自要狹小不得,須是教當得許多異姓過。」又曰:「公今且收拾這心下,勿為事物所勝。且如一日全不得去講明道理,不得讀書,衹去應事,也須使這心常常在這裏。若不先去理會得這本領,衹要去就事上理會,雖是理會得許多骨董,衹是添得許多雜亂,衹是添得許多驕吝。某這說的,定是恁地,雖孔子復生,不能易其說,這道理衹一而已。」
  
  今日百事無人理會。姑以禮言之,古禮既莫之考,至於後世之沿革因襲者,亦浸失其意而莫之知矣。非止浸失其意,以至名物度數,亦莫有曉者。差舛訛謬,不堪着眼!三代之禮,今固難以盡見。其略幸散見於他書,如儀禮十七篇多是士禮,邦國人君者僅存一二。遭秦人焚滅之後,至河間獻王始得邦國禮五十八篇獻之,惜乎不行。至唐,此書尚在,諸儒註疏猶時有引為說者。及後來無人說着,則書亡矣,豈不大可惜!叔孫通所製漢儀,及曹褒所修,固已非古,然今亦不存。唐有開元顯慶二禮,顯慶已亡,開元襲隋舊為之。本朝修開寶禮,多本開元,而頗加詳備。及政和間修五禮,一時姦邪以私智損益,疏略抵牾,更沒理會,又不如開寶禮。僩。
  
  漢儒說禮製,有不合者,皆推之以為商禮,此便是沒理會處。必大。
  
  南北朝是甚時節,而士大夫間禮學不廢。有考禮者,說得亦自好。義剛。
  
  通典,好一般書。嚮來朝廷理會制度,某道卻是一件事,後來衹恁休了。又曰:「通典亦自好設一科。」又曰:「通典中間一作後面。數捲,議亦好。」義剛。
  
  嘗見劉昭信雲:「禮之趨翔、登降、揖遜,皆須習。」也是如此。漢時如甚大射等禮,雖不行,卻依舊令人習,人自傳得一般。今雖是不能行,亦須是立科,令人習得,也是一事。
  
  論後世禮書
  開寶禮全體是開元禮,但略改動。五禮新儀,其間有難定者,皆稱「御制」以决之。如禱山川者,又衹開元禮內有。方子。
  祖宗時有開寶通禮科,學究試默義,須是念得禮熟,始得,禮官用此等人為之。介甫一切罷去,盡令做大義。故今之禮官,不問是甚人皆可做。某嘗謂,朝廷須留此等專科,如史科亦當有。方子。
  
  問五禮新儀。曰:「古人於禮,直如今人相揖相似,終日周回於其間,自然使人有感他處。後世安得如此!」可學。
  
  橫渠所製禮,多不本諸儀禮,有自杜撰處。如溫公,卻是本諸儀禮,最為適古今之宜。義剛。
  
  叔器問四先生禮。曰:「二程與橫渠多是古禮,溫公則大概本儀禮,而參以今之可行者。要之,溫公較穩,其中與古不甚遠,是七八分好。若伊川禮,則祭祀可用。婚禮,惟溫公者好。大抵古禮不可全用,如古服古器,今皆難用。」又問:「嚮見人設主,有父在子死,而主牌書『父主祀』字,如何?」曰:「便是禮書中說得不甚分曉,此類衹得不寫,若嚮上尊長則寫。」又問:「溫公所作主牌甚大,闊四寸,厚五寸八分,不知大小當以何者為是?」曰:「便是溫公錯了,他卻本荀勖禮。」義剛。
  
  呂與叔集諸傢之說補儀禮,以儀禮為骨。方子。
  
  福州有前輩三人,皆以明禮稱:王普,字伯照;劉藻,字昭信;任文薦,字希純。某不及見王伯照,而觀其書,其學似最優,說得皆有證據,盡有議論,卻不似今人杜撰鬍說。麻沙有王伯照文字三件,合為一書。廣。
  
  「王侍郎普,禮學律歷皆極精深。蓋其所著皆據本而言,非出私臆。某細考其書,皆有來歷,可行。考訂精確,極不易得。林黃中屢稱王伯照,他何嘗得其仿佛!都是杜撰。」或言:「福州黃繼道樞密祖舜。與伯照齊名。」曰:「不同。黃衹是讀書,不曾理會這工夫。是時福州以禮學齊名者三人:王伯照任希純劉昭信。某識任劉二公。任搭幹不曉事,問東答西,不可曉。劉說話極仔細,有來歷,可聽。某嘗問以易說,其解亦有好處。如雲『見險而止為需,見險而不止為訟;需訟下卦皆坎。能通其變為隨,不能通其變為蠱』之類。想有成書,近來解易者多引之。」僩。
  
  「古者禮學是專門名傢,始終理會此事,故學者有所傳授,終身守而行之。凡欲行禮有疑者,輒就質問。所以上自宗廟朝廷,下至士庶鄉黨典禮,各各分明。漢唐時猶有此意。如今直是無人如前者。某人丁所生繼母憂,禮經必有明文。當時滿朝更無一人知道合當是如何,大傢打哄一場,後來衹說莫若從厚。恰似無柰何,本不當如此,姑徇人情從厚為之。是何所為如此?豈有堂堂中國,朝廷之上以至天下儒生,無一人識此禮者!然而也是無此人。州州縣縣秀纔與太學秀纔,治周禮者不曾理會得周禮,治禮記者不曾理會得禮記,治周易者不曾理會得周易,以至春秋詩都恁地,國傢何賴焉!」因問張舅,淳。聞其已死,再三稱嘆,且詢其子孫能守其傢學否?且雲:「可惜朝廷不舉用之,使典禮儀。『天敘有典,自我五典五敦哉!天秩有禮,自我五禮五庸哉!』這個典禮,自是天理之當然,欠他一毫不得,添他一毫不得。惟是聖人之心與天合一,故行出這禮,無一不與天合。其間麯折厚薄淺深,莫不恰好。這都不是聖人白撰出,都是天理决定合着如此。後之人此心未得似聖人之心,衹得將聖人已行底,聖人所傳於後世底,依這樣子做。做得合時,便是合天理之自然。」賀孫。
  
  劉原父好古,在長安,偶得一周敦。其中刻雲「●中」,原父遂以為周張仲之器。後又得一枚,刻雲「●伯」,遂以為張伯。曰:「詩言『張仲孝友』,則仲必有兄矣,遂作銘述其事。後來趙明誠金石錄辨之雲,『●』非『張』,乃某字也。今之說禮無所據而杜撰者,此類也。」廣。
  
  論修禮書
  問:「所編禮,今可一一遵行否?」曰:「人不可不知此源流,豈能一一盡行?後世有聖人出,亦須着變。夏商周之禮已自不同,今衹得且把周之禮文行。」賀孫。以下論修書大指。
  「『禮,時為大。』使聖賢用禮,必不一切從古之禮。疑衹是以古禮減殺,從今世俗之禮,令稍有防範節文,不至太簡而已。觀孔子欲從先進,又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便是有意於損周之文,從古之樸矣。今所集禮書,也衹是略存古之制度,使後人自去減殺,求其可行者而已。若必欲一一盡如古人衣服冠屨之纖悉畢備,其勢也行不得。」問:「溫公所集禮如何?」曰:「早是詳了。又,喪服一節也太詳。為人子者方遭喪禍,使其一一欲纖悉盡如古人制度,有甚麽心情去理會!古人此等衣服冠屨,每日接熟於耳目,所以一旦喪禍,不待講究,便可以如禮。今卻閑時不曾理會,一旦荒迷之際,欲旋講究,勢必難行。必不得已,且得從俗之禮而已。若有識禮者,相之可也。」僩。
  
  問賀孫所編禮書。曰:「某嘗說,使有聖王復興,為今日禮,怕必不能悉如古製。今且要得大綱是,若其小處亦難盡用。且如喪禮冠服斬衰如此,而吉服全不相似,卻到遭喪時,方做一副當如此着,也是咤異!」賀孫問:「今齊斬尚存此意,而齊衰期便太輕,大功小功以下又輕,且無降殺。今若得斟酌古今之儀製為一式,庶幾行之無礙,方始立得住。」曰:「上面既如此,下面如何盡整頓得!這須是一齊都整頓過,方好。未說其他瑣細處,且如冠,便須於祭祀當用如何底,於軍旅當用如何底,於平居當用如何底,於見長上當用如何底,於朝廷治事當用如何底,天子之製當如何,卿大夫之製當如何,士當如何,庶人當如何,這是許多冠都定了。更須理會衣服等差,須用上衣下裳。若佩玉之類,衹於大朝會大祭祀用之。五服亦各用上衣下裳。齊斬用粗布,期功以下又各為降殺;如上紐衫一等紕繆鄙陋服色都除了,如此便得大綱正。今若衹去零零碎碎理會些小不濟事。如今若考究禮經,須是一一自着考究教定。」賀孫。
  
  楊通老問禮書。曰:「看禮書,見古人極有精密處,事無微細,各各有義理。然又須自傢工夫到,方看得古人意思出。若自傢工夫未到,衹見得度數文為之末,如此豈能識得深意!如將一碗幹硬底飯來吃,有甚滋味!若白地將自傢所見揣摸他本來意思不如此,也不濟事。兼自傢工夫未到,衹去理會這個,下梢溺於器數,一齊都昏倒了。如今度得未可盡曉其意,且要識得大綱。」賀孫。
  
  問:「聞郡中近已開六經。」曰:「已開詩書易春秋,惟二禮未暇及。詩書序各置於後,以還其舊。易用伯恭所定本。周禮自是一書。惟禮記尚有說話。儀禮,禮之根本,而禮記乃其枝葉。禮記乃秦漢上下諸儒解釋儀禮之書,又有他說附益於其間。今欲定作一書,先以儀禮篇目置於前,而附禮記於後。如射禮,則附以射義,似此類已得二十餘篇。若其餘麯禮少儀,又自作一項,而以類相從。若疏中有說制度處,亦當采取以益之。舊嘗以此例授潘恭叔,渠亦曾整理數篇來。今居喪無事,想必下手。儀禮舊與六經三傳並行,至王介甫始罷去。其後雖復春秋,而儀禮卒廢。今士人讀禮記,而不讀儀禮,故不能見其本末。場屋中禮記義,格調皆凡下。蓋禮記解行於世者,如方馬之屬,源流出於熙豐。士人作義者多讀此,故然。」可學。以下修書綱目。
  
  問禮書。曰:「惟儀禮是古全書。若麯禮玉藻諸篇,皆戰國士人及漢儒所裒集。王製月令內則是成書。要好,自將說禮物處,如內則王製月令諸篇附儀禮成一書,如中間卻將麯禮玉藻又附在末後;不說禮物處,如孔子閑居孔子燕居表記緇衣儒行諸篇,卻自成一書。樂記文章頗粹,怕不是漢儒做,自與史記荀子是一套,怕衹是荀子作。傢語中說話猶得,孔叢子分明是後來文字,弱甚。天下多少是偽書,開眼看得透,自無多書可讀。」賀孫。
  
  「周禮自是全書。如今禮書欲編入,又恐分拆了周禮,殊未有所處。」因說:「周禮衹是說禮之條目,其間煞有文字,如『八法』、『八則』、『三易』、『三兆』之類,須各自別有書。」子升問:「儀禮傳記是誰作?」曰:「傳是子夏作,記是子夏以後人作。」子升雲:「今禮書更附入後世變禮亦好。」曰:「有此意。」木之。
  
  「餘正父欲用國語而不用周禮,然周禮豈可不入!國語辭多理寡,乃衰世之書,支離蔓衍,大不及左傳。看此時文章若此,如何會興起國傢!」坐間朋友問是誰做。曰:「見說是左丘明做。」賀孫。
  
  因理會所編禮書,分經分傳,而言曰:「經文精確峻潔,傳文則詞語泛濫。國語所載事跡多如此。如今人作文,因一件事,便要泛濫成章。」人傑。
  
  賀孫因問:「祭禮附祭義,如說孝許多,如何來得?」曰:「便是祭禮難附。兼祭義前所說多是天子禮,若儀禮所存,唯少牢饋食特牲饋食禮是諸侯大夫禮。兼又衹是有饋食。若天子祭,便合有初間祭腥等事,如所謂『建設朝事,燔燎膻薌』。若附儀禮,此等皆無入頭處。意間欲將周禮中天子祭禮逐項作一總腦,卻以禮記附。如疏中有說天子處,皆編出。」因雲:「某已衰老,其間合要理會文字,皆起得個頭在。及見其成與不見其成,皆未可知。萬一不及見此書之成,諸公千萬勉力整理。得成此書,所係甚大!」問:「前日承教,喻以五服之製,乃上有製作之君,其等差如此。今在下有志之士,欲依古禮行之既不可;若一嚮徇俗之鄙陋,又覺大不經,於心極不安,如何?」曰:「『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這事要整頓,便着從頭整頓,吉兇皆相稱。今吉服既不如古,獨於喪服欲如古,也不可。古禮也須一一考究着所在在這裏,卻始酌今之宜而損益之。若今便要理會一二項小小去處,不濟事,須大看世間都得其宜方好。」問:「如今父母喪,且如古服,如齊衰期,乃兄弟、祖父母、伯叔父母,此豈可從俗輕薄如此?」曰:「自聖賢不得位,此事終無由正。」又云:「使鄭康成之徒製作,也須略成個模樣,未說待周公出製作。如今全然沒理會,柰何!若有考禮之人,又須得上之人信得及這事,行之天下亦不難。且如冠製尊卑,且以中梁為等差。如今天子者用二十四,如何安頓!所以甚大而不宜。要好,天子以十二,一品以九,升朝以七,選人以五,士以三,庶人衹用紗帛裹髻,如今道人。這自有些意思。」問:「且如權宜期喪當如何?」曰:「且依四腳帽子加絰。此帽本衹是巾,前二腳縛於後,後二腳反前縛於上,今硬帽、?頭皆是。後來漸變重遲,不便於事。如初用冠帶,一時似好。某必知其易廢,今果如此。若一個紫衫涼衫,便可懷袖間去見人,又費輕。如帽帶皂衫,是多少費?窮秀纔如何得許多錢?是應必廢也。」居父問:「期之服合如何?用上領衫而加衰可乎?」曰:「上領衫已不是。」曰:「用深衣製,而粗布加衰可乎?」曰:「深衣於古便服。『朝玄端,夕深衣』,深衣是簡便之衣。吉服依玄端製,卻於兇服亦仿為之,則宜矣。」問:「士禮如喪祭等,可通行否?古有命士,有不命士,今如之何?」曰:「喪祭禮節繁多,今士人亦難行。但古今士不同。古時諸侯大夫皆可以用士,如今簿、尉之類,乃邑宰之士;節推、判官之屬,則是太守之士。衹一縣一州之中有人才,自傢便可取將來使,便是士。如藩鎮之製,尚存此意。無柰何,是如今將下面一齊都截了,盡教做一門入,盡教由科舉而得,是將柰何!」嘆息久之。器之問:「國初衙前役用鄉戶?」曰:「客將次於太守,其權甚重,一州之兵皆其將之,凡教閱出入皆主其事。當時既是大戶做,亦自愛惜傢産,上下相體悉。若做得好底,且教他做。更次一等戶,便為公人,各管逐項職事。更次一等戶為吏人,掌文書簡牘。極下戶為胥徒,是今弓手節級奔走之屬。其終各各有弊。英宗時有詔,韓縫等要變不成。王荊公做參政,一變變了。」賀孫。
  
  問:「禮書學禮,首引舜命契為司徒,敷五教;命夔典樂,教冑子兩條。文蔚竊謂,古人教學不出此兩者。契敷五教,是欲使人明於人倫,曉得這道理;夔典樂教冑子,是欲使人養其德性,而實有諸己,此是一篇綱領。」曰:「固是如此。後面衹是明此一意:如大司徒之教,即是契敷教事;大司樂之教,即是夔樂事。」因曰:「『直而溫,寬而慄』,直與寬本自是好,但濟之以溫與慄,則盡善。至如『剛』、『簡』二字,則微覺有弊,故戒之以『無虐』、『無傲』,蓋所以防其失也。某所以特與分開,欲見防其失者,專為剛、簡而設;不蒙上直、寬二句。『直』、『寬』,但曰『而溫』、『而慄』,至『剛』、『簡』,則曰『無虐』、『無傲』,觀其言,意自可見。」文蔚曰:「教以人倫者,固是又欲養其德性。要養德性,便衹是下面『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四句上。」曰:「然。諷誦歌詠之間,足以和其心氣,但上面三句抑揚高下,尚且由人;到『律和聲』處,直是不可走作。所以詠歌之際,深足養人情性。至如播之金石,被之管弦,非是不和,終是不若人聲自然。故晉人孟嘉有言『絲不如竹,竹不如肉』,謂『漸近自然』。至『八音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此是言祭祀燕享時事,又是一節。」文蔚。
  
  或問:「禮書所引伊川言『古者養士,其公卿大夫士之子弟,固不患於無養,而庶人子弟之入學者,亦皆有以養之』,不知是否?」曰:「恐不然。此段明州諸公添入,當刪。不然,則註其下云:『今按,程子之言,未知何所據也。古者教士,其比閭之學,則鄉老坐於門而察其出入。其來學也有時,既受學,則退而習於其傢。及其升而上也,則亦有時。春夏耕耘,餘時肄業,未聞上之人復有以養之也。夫既給之以百畝之田矣,又給之以學糧,亦安得許多糧給之耶!周禮自有士田可考。史記言孔子養弟子三千人,而子由古史亦遽信而取之,恐不然也。』想得弟子來從學者,則自?糧,而從孔子出遊列國者,則食孔子之食耳。然孔子亦安得許多糧?想亦取之列國之饋爾。孔子居衛最久,所以於靈公孝公,有交際、公養之仕,其所以奉孔子者必厚,至他國則不然矣。故晏子諫齊景公勿用孔子之言曰:『遊說丐貸,不可以為國。』孟子之時,徒衆尤盛。當時諸侯重士,又非孔子之時之比。春秋時人淳,未甚有事,故齊晉皆纍世為伯主,人莫敢爭。戰國之時人多姦詐,列國紛爭,急於收拾人才以為用,故不得不厚待士。」又曰:「古者三年大比,興其賢者能者而進於天子,大國三人,中國二人,小國一人,不進則有罰。看來數年後所進極多。然天子之國亦小,其員數亦有限,不知如何用得許多人?今以天下之大,三年一番進士,猶無安頓處,何況當時?白虎通曰:『古者諸侯進士,一不當則有罰,再不當則削其地,三不當則罷之廢之,而托於諸侯為寓公。』恐無此理,蓋出後世儒者之傅會。進士不當,有甚大過?而遂廢其君,絶其社稷耶!」或曰:「想得周傢此法,行之殊不能久。成康數世之後,諸侯擅政,天子諸侯之公卿大夫,皆為世臣盤據,豈復容外人為之耶?」曰:「然。兼當時諸侯國中,亦自要人才用,必不會再貢之於天子。天子亦自擁虛器,無用他處。當時天子威令不行,公卿大夫世襲,諸侯之國猶寬;古人才之窮而在下者,多仕於諸侯之國。及公室又弱,而人才復多仕於列國之大夫。當時為大夫之陪臣者,其權甚重。大夫執一國之權,而陪臣復執大夫之權。所以說『祿去公室』,『陪臣執國命』。」又曰:「以爵位言之,則大夫亦未甚尊,以權勢言之,則甚重。自天子而下,三等便至大夫。」又曰:「再命為士,三命為大夫,天子之大夫四命,小國之大夫再命,或一命。一樣小小官職,皆無命。他命禮極重。」又問:「當時庶民之秀者,其進而上之,不過為大夫極矣。至於公卿之貴,皆世臣世襲,非若今之可以更進而代為也。則士之生於斯時者,亦可謂不幸矣。」曰:「然。然當時之大夫宰臣,其權甚重。如晉楚齊諸國,其大夫皆握天下之權,操縱指麾,天下莫不從之。其宰臣復握大夫之權,蓋當時其重在下,其輕在上。今日則其重在內,其輕在外,故不同也。」僩。
  
  禮編,纔到長沙,即欲招諸公來同理會。後見彼事叢,且不為久留計,遂止。後至都下,庶幾事體稍定,做個規模,盡喚天下識禮者修書,如餘正父諸人,皆教來,今日休矣!賀孫。
  
  或問:「禮書修得有次第否?」曰:「散在諸處,收拾不聚。最苦每日應酬多,工夫不得專一。若得數月閑,更一兩朋友相助,則可畢矣。頃在朝,欲奏乞專創一局,召四方朋友習禮者數人編修。俟書成將上,然後乞朝廷命之以官,以酬其勞,亦以小助朝廷搜用遺纔之意。事未及舉,而某去國矣。」僩。
  
  泳居喪時,嘗編次喪禮,自始死以至終喪,各立門目。嘗以門目呈先生。臨歸,教以「編禮亦不可中輟」。泳曰:「考禮無味,故且放下。」先生曰:「橫渠教人學禮,呂與叔言如嚼木札。今以半日看義理文字,半日類禮書,亦不妨。」後蒙賜書云:「所定禮編,恨未之見。此間所編喪禮一門,福州尚未送來。將來若得賢者持彼成書,復來參訂,庶幾詳審,不至差互。但恐相去之遠,難遂此期耳。」福州,謂黃直卿也。庚申二月既望,先生有書與黃寺丞商伯雲:「伯量依舊在門館否?禮書近得黃直卿與長樂一朋友在此,方得下手整頓。但疾病昏倦時多,又為人事書尺妨廢,不能得就緒。直卿又許了鄉人館,未知如何。若不能留,尤覺失助。甚恨鄉時不曾留得伯量相與協力!若渠今年不作書會,則煩為道意,得其一來為數月留,千萬幸也!」作書時,去易簀衹二十有二日,故得書不及往。後來黃直卿屬李敬子招往成禮編,又以昏嫁不得行。昨寓三山,楊志仁反復所成禮書,具有本末,若未即死,尚幾有以遂此志也。鬍泳。
  
  
  
  朱子語類捲第八十五
  禮二
  儀禮
  總論
  河間獻王得古禮五十六篇,想必有可觀。但當時君臣間有所不曉,遂至無傳。故先儒謂聖經不亡於秦火,而壞於漢儒,其說亦好。溫公論景帝太子既亡,當時若立獻王為嗣,則漢之禮樂制度必有可觀。又「緻堂謂:『武帝若使董仲舒為相,汲黯為御史大夫,則漢治必盛。』某嘗謂:『若如此差除,那裏得來!』」廣。
  先王之禮,今存者無幾。漢初自有文字,都無人收拾。河間獻王既得雅樂,又有禮書五十六篇,惜乎不見於後世!是當時儒者專門名傢,自一經之外,都不暇講,況在上又無典禮樂之主。故鬍氏說道,使河間獻王為君,董仲舒為相,汲黯為御史,則漢之禮樂必興。這三個差除,豈不甚盛!賀孫。
  
  今儀禮多是士禮,天子諸侯喪祭之禮皆不存,其中不過有些小朝聘燕饗之禮。自漢以來,凡天子之禮,皆是將士禮來增加為之。河間獻王所得禮五十六篇,卻有天子、諸侯之禮,故班固謂「愈於推士禮以為天子、諸侯之禮者」。班固作漢書時,此禮猶在,不知何代何年失了。可惜!可惜!廣。賀孫錄略。
  
  禮書如儀禮,尚完備如他書。儒用。
  
  儀禮,不是古人預作一書如此。初間衹以義起,漸漸相襲,行得好,衹管巧,至於情文極細密,極周經處。聖人見此意思好,故錄成書。衹看古人君臣之際,如公前日所畫圖子,君臨臣喪,坐撫當心要絰而踴。今日之事,至於死生之際,恝然不相關,不啻如路人!所謂君臣之恩義安在!祖宗時,於舊執政喪亦親臨。渡江以來,一嚮廢此。衹秦檜之死,高宗臨之,後來不復舉。如陳福公,壽皇眷之如此隆至,其死亦不親臨。祖宗凡大臣死,遠地不及臨者,必遣郎官往吊。壽皇凡百提掇得意思,這般處卻恁地不覺。今日便一嚮廢卻。賀孫。
  
  禮有經,有變。經者,常也;變者,常之變也。先儒以麯禮為變禮,看來全以為變禮,亦不可。蓋麯者,委麯之義,故以麯禮為變禮。然「毋不敬,安定辭,安民哉」!此三句,豈可謂之變禮?先儒以儀禮為經禮。然儀禮中亦自有變,變禮中又自有經,不可一律看也。禮記,聖人說禮及學者問答處,多是說禮之變。上古禮書極多,如河間獻王收拾得五十六篇,後來藏在秘府,鄭玄輩尚及見之。今註疏中有引援處,後來遂失不傳,可惜!可惜!儀禮古亦多有,今所餘十七篇,但多士禮耳。僩。
  
  「儀禮是經,禮記是解儀禮。如儀禮有冠禮,禮記便有冠義;儀禮有昏禮,禮記便有昏義;以至燕、射之類,莫不皆然。衹是儀禮有士相見禮,禮記卻無士相見義。後來劉原父補成一篇。」文蔚問:「補得如何?」曰:「他亦學禮記下言語,衹是解他儀禮。」文蔚。
  
  魯共王壞孔子宅,得古文儀禮五十六篇,其中十七篇與高堂生所傳十七篇同。鄭康成註此十七篇,多舉古文作某,則是他當時亦見此壁中之書。不知如何衹解此十七篇,而三十九篇不解,竟無傳焉!義剛。
  
  儀禮疏說得不甚分明。溫公禮有疏漏處,高氏送終禮勝得溫公禮。義剛。
  
  劉原父補亡記,如士相見義公食大夫義盡好。蓋偏會學人文字,如今人善為百傢書者。又如學古樂府,皆好。意林是專學公羊,亦似公羊。其他所自為文章如雜着等,卻不甚佳。人傑。
  
  永嘉張忠甫所校儀禮甚仔細,然卻於目錄中冠禮玄端處便錯了。但此本較他本為最勝。賀孫。
  
  陳振叔亦盡得。其說儀禮雲:「此乃是儀,更須有禮書。儀禮衹載行禮之威儀,所謂『威儀三千』是也。禮書如雲『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士二』之類,是說大經處。這是禮,須自有個文字。」賀孫。
  
  士冠
  問:「士冠禮『筮於廟門』,其禮甚詳。而昏禮止雲:『將加諸卜。』『占曰吉。』既無筮,而卜禮略,何也?」曰:「恐卜筮通言之。」又問:「禮傢之意,莫是冠禮既詳其筮,則於昏禮不必更詳,且從省文之義如何?」曰:「亦恐如此。然儀禮中亦自有不備處,如父母戒女,止有其辭,而不言於某處之類。」人傑。
  問「宿賓」。曰:「是戒肅賓也。是隔宿戒之。」燾。
  
  古朝服用布,祭則用絲。詩絲衣:「繹賓屍也。」「皮弁素積」,皮弁,以白鹿皮為之;素積,白布為裙。泳。
  
  問:「士冠禮有所謂『始加』、『再加』、『三加』,如何?」曰:「所謂『三加彌尊』,衹是三次加:初是緇布冠,以粗布為之;次皮弁,次爵弁,諸傢皆作畫爵,看來亦衹是皮弁模樣,皆以白皮為之。緇布冠古來有之,初是緇布冠,齊則緇之。次皮弁者,衹是朝服;爵弁,士之祭服。周禮,爵弁居五冕之下。」又問:「『緻美乎黻冕』,註言:『皆祭服也。』黻冕恐不全是祭服否?」曰:「祭服謂之『黻冕』,朝服謂之『?』,如詩『鞞琫有珌』,內則『端鞞紳』,皆是。」問:「士冠禮『一加』、『再加』,言『吉月』、『令月』;至『三加』,言『以歲之正』,不知是同時否?」曰:「衹是一時節行此文,自如此說。加緇布冠,少頃又更加皮弁,少頃又更加爵弁,然後成禮。如溫公冠禮亦仿此:初裹巾,次帽,次?頭。」又問:「黻冕,黻,蔽膝也,以韋為之。舜之畫衣裳,有黼黻絺綉,不知又如何畫於服上?」曰:「亦有不可曉。黻在裳之前,亦畫黻於其上。」宇。
  
  陳仲蔚問冠儀。曰:「凡婦人見男子,每先一拜;男拜,則又答拜;再拜亦然。若子冠,則見母亦如之,重成人也。尋常則不如此。但古人無受拜禮,雖兄亦答拜,君亦然。但諸侯見君,則兩拜還一拜。」義剛。
  
  冠者見母與兄弟,而母與兄弟皆先拜,此一節亦差異。昏禮亦然。婦始見舅姑,舅姑亦拜。義剛。
  
  士冠禮:「始冠緇布冠,冠而弊之。」弊是不用也。義剛。
  
  士昏
  儀禮昏禮:「下達用雁。」註謂「在下之人,達二傢之好而用雁」,非也。此衹是公卿大夫下達庶人,皆用雁。後得陸農師解,亦如此說。陸解多杜撰,亦煞有好處,但簡略難看。陳祥道禮書考得亦穩。淳。義剛錄雲:「擇之雲:『自通典後,無人理會禮。本朝但有陳祥道陸佃略理會來。』曰:『陳祥道理會得也穩,陸農師也有好處,但杜撰處多,如儀禮』雲雲。」
  問:「昏禮用雁,『婿執雁』,或謂取其不再偶,或謂取其順陰陽往來之義。」曰:「士昏禮謂之『攝盛』,蓋以士而服大夫之服,爵弁。乘大夫之車,墨車。則當執大夫之贄。前說恐傅會。」又曰:「重其禮而盛其服。」賜。
  
  或問:「禮經,婦三月而後廟見,與左氏不同。」曰:「左氏說禮處,多與禮經不同,恐是當時俗禮,非必合於禮經。」又問:「既為婦,便當廟見,必三月之久,何邪?」曰:「三月而後事定。三月以前,恐更有可去等事;至三月不可去,則為婦定矣,故必待三月而後廟見。」或曰:「未廟見而死,則以妾禮葬之。」曰:「歸葬於婦氏之黨。」文蔚。
  
  鄉飲酒
  鄉飲酒雲:「笙入,樂南陔白華華黍。」想是笙入吹此詩,而樂亦奏此詩。樂,便是衆樂皆奏之也。
  聘禮
  問聘禮所言「君行一,臣行二」之義。曰:「君行步闊而遲,臣行步狹而疾,故君行一步,而臣行兩步,蓋不敢同君之行而踐其跡也。國語齊君晏子行,子貢怪之,問孔子君臣交際之禮一段,說得甚分曉。」僩。
  公食大夫禮
  公食大夫禮,乃是專饗大夫。為主人者時出勸賓,賓辭而獨饗。人傑。
  覲禮
  天子常服皮弁。惟諸侯來朝見於廟中,服冕服,用鬱鬯之酒灌神。人傑。
  覲,是正君臣之禮,較嚴。天子當依而立,不下堂而見諸侯。朝,是講賓主之儀,天子當寧而立,在路寢門之外,相與揖遜而入。義剛。
  
  喪服經傳
  今人齊衰用布太細,又大功、小功皆用苎布,恐皆非禮。大功須用市中所賣火麻布稍細者,或熟麻布亦可。小功須用虔布之屬,古者布帛精粗,皆有升數,所以說「布帛精粗不中度,不鬻於市」。今更無此製,聽民之所為。所以倉卒難得中度者,衹得買來自以意擇製之爾。僩。
  喪服葛布極粗,非若今之細也。僩。
  
  「緦十五升,抽其半」者,是一●衹用一經。如今廣中有一種疏布,又如單經黃草布,皆衹一經也。然小功十二升,則其縷反多於緦矣,又不知是如何。閎祖。
  
  問:「溫公儀,首絰綴於冠,而儀禮疏說別材而不相綴。」曰:「綴也得,不綴也得,無緊要。」淳。
  
  堯卿問絰帶之製。曰:「首絰大一搤,衹是拇指與第二指一圍。腰絰較小,絞帶又小於腰絰。腰絰象大帶,兩頭長垂下。絞帶象革帶,一頭有扣子,以一頭串於中而束之。總,如今之髻巾。括發,是束發為髻。」安卿問:「鄭氏儀禮註及疏,以男子括發與免,及婦人髽,皆云『如着幓頭然』。所謂幓頭,何也?」曰:「幓頭衹如今之掠頭編子,自項而前交於額上,卻繞髻也。『免』,或讀如字,謂去冠。」又問婦人首絰之製。曰:「亦衹是大麻索作一環耳。」「幓」音驂。義剛。
  
  或問服製。曰:「儀禮事事都載在裏面,其間麯折難行處,他都有個措置得恰好。」因舉一項:「父卒,繼母嫁,後為之服報。傳曰:『何以期也?貴終也。』」「嘗為母子,貴終其恩,此為繼母服之義。」賀孫。
  
  瀋存中說,喪服中,曾祖齊衰服,曾祖以上皆謂之曾祖,恐是如此。如此,則皆合有齊衰三月服。看來高祖死,豈有不為服之理!須合行齊衰三月也。伊川頃言祖父母喪,須是不赴舉,後來不曾行。法令雖無明文,看來為士者為祖父母期服內,不當赴舉。僩。
  
  瀋存中雲,高祖齊衰三月,不特四世祖為然,自四世以上,凡建事,皆當服衰麻三月,高祖蓋通稱耳。閎祖。
  
  問:「某人不肯丁所生母憂。」曰:「禮為所生父母齊衰杖期,律文許申心喪。若所生父再娶,亦當從律,某人是也。」又問:「若所生父與所繼父俱再娶,當持六喪乎?」曰:「固是。」又問先儒爭濮議事。曰:「此衹是理會稱親。當時蓋有引戾園事,欲稱『皇考』者。」又問:「稱『皇考』是否?」曰:「不是。然近世儒者亦有多言合稱『皇考』者。」人傑。
  
  「儀禮『稽顙』條內,註說:『國君有疾,不能為祖父母、曾祖父母服,則世子斬。』又曰:『君喪皆斬。』說已分明。天子無期喪。凡有服,則必斬三年。」淳。
  
  因言,孫為人君,為祖承重。頃在朝,檢此條不見。後歸傢檢儀禮疏,說得甚詳,正與今日之事一般。乃知書多看不辦。舊來有明經科,便有人去讀這般書,註疏都讀過。自王介甫新經出,廢明經學究科,人更不讀書。卒有禮文之變,更無人曉得,為害不細!如今秀纔,和那本經也有不看底。朝廷更要將經義、賦、論、策頒行印下教人在。僩。
  
  無大功尊。父母本是期,加成三年。祖父母、世父母、叔父母,本是大功,加成期。其曾祖父母小功,及從祖、伯父母、叔父母小功者,乃正服之不加者耳。閎祖。
  
  母之姊妹服反重於母之兄弟,緣於兄弟既嫁則降服,而於姊妹之服則未嘗降。故為子者於舅服緦,於姨母服小功也。賀孫。
  
  舅於甥之妻有服,甥之妻於夫之舅卻無服,也可疑。恐是舅則從父身上推將來,故廣;甥之妻則從父身上推將來,故狹。義剛。
  
  「禮,妻之父曰舅,『謂我舅者,吾謂之甥』。古禮『甥』字用處極多,如婿謂之『甥』,姑之子亦曰『甥』。」或問:「『侄』字,本非兄弟之子所當稱?」曰:「然。伊川嘗言之。鬍文定傢子弟稱『猶子』,禮『兄弟之子,猶子也』,亦不成稱呼。嘗見文定傢將伊川語錄凡傢書說『侄』處,皆作『猶子』,私嘗怪之。後見他本衹作『侄』字,乃知『猶子』字文定所改,以伊川嘗非之故也。殊不知伊川雖非之,然未有一字替得,亦且衹得從俗。若改為『猶子』,豈不駭俗!據禮,兄弟之子當稱『從子』為是。自曾祖而下三代稱『從子』,自高祖四世而上稱『族子』。」僩。
  
  始封之君不臣其兄弟,封君之子不臣其諸父,不忘其舊也。公謹。
  
  喪服,五服皆用?。朋友麻,是加麻於吊服之上。麻,謂絰也。閎祖。
  
  問:「『改葬緦』,鄭玄以為終緦之月數而除服,王肅以為葬畢便除,如何?」曰:「如今不可考。禮宜從厚,當如鄭氏。」問:「王肅以為既虞而除之。若是改葬,神已在廟久矣,何得虞乎?」曰:「便是如此,而今都不可考。看來也須當反哭於廟。」問:「鄭氏以為衹是有三年服者,改葬服緦三月;非三年服者,吊服加麻,葬畢除之否?」曰:「然。子思曰:『禮,父母改葬,緦而除。』則非父母不服緦也。」賀孫。
  
  既夕
  問:「朝祖時有遷祖奠,恐在祖廟之前。祖無奠而亡者難獨享否?」曰:「不須如此理會。禮說有奠處便是合有奠,無奠處便合無奠,更何用疑?其他可疑處卻多。如溫公疑斬、齊古製,而功、緦又卻不古製,是何說也?古者五服皆用麻,但有等差,皆有冠絰,但功、緦之絰小耳。今人吉服不古而兇服古,亦無謂也。今俗喪服之製,下用橫布作欄,惟斬衰用不得。」淳。義剛同。
  少牢饋食
  儀禮:「日用丁巳。」按註傢說,則當作「丁、己」,蓋十幹中柔日也。雉。
  儀禮饋食之詞曰:「適爾皇祖伯某父。」伯,伯仲叔季也;某,字也;父,美稱,助辭也。振。
  
  
  
  朱子語類捲第八十六
  禮三
  周禮
  總論
  曹問周禮。曰:「不敢教人學。非是不可學,亦非是不當學;衹為學有先後,先須理會自傢身心合做底,學周禮卻是後一截事。而今且把來說看,還有一句干涉吾人身心上事否?」
  今衹有周禮儀禮可全信。禮記有信不得處。又曰:「周禮衹疑有行未盡處。看來周禮規模皆是周公做,但其言語是他人做。今時宰相提舉敕令,豈是宰相一一下筆?有不是處,周公須與改。至小可處,或未及改,或是周公晚年作此。」
  
  大抵說制度之書,惟周禮儀禮可信,禮記便不可深信。周禮畢竟出於一傢。謂是周公親筆做成,固不可,然大綱卻是周公意思。某所疑者,但恐周公立下此法,卻不曾行得盡。」文蔚。僩錄雲:「周禮是一個草本,尚未曾行。」
  
  問周禮。曰:「未必是周公自作,恐是當時如今日編修官之類為之。又官名與他書所見,多有不同。恐是當時作此書成,見設官太多,遂不用。亦如唐六典今存,唐時元不曾用。」又笑曰:「禁治蝦蟆,已專設一官,豈不酷耶!」浩。
  
  周禮,鬍氏父子以為是王莽令劉歆撰,此恐不然。周禮是周公遺典也。德。
  
  周禮一書好看,廣大精密,周傢法度在裏,但未敢令學者看。方子。
  
  周禮一書,也是做得縝密,真個盛水不漏!廣。
  
  子升問:「周禮如何看?」曰:「也且循註疏看去。第一要見得聖人是個公平底意思。如陳君舉說,天官之職,如膳羞衣服之官,皆屬之,此是治人主之身,此說自是。到得中間有官屬相錯綜處,皆謂聖人有使之相防察之意,這便不是。天官是正人主之身,兼統百官;地官主教民之事,大綱已具矣。春夏秋鼕之官,各有所掌,如太史等官屬之宗伯,蓋以祝、史之事用之祭祀之故;職方氏等屬之司馬,蓋司馬掌封疆之政。最是大行人等官屬之司寇,難曉。蓋儀禮覲禮,諸侯行禮既畢,出,『乃右肉襢於廟門之東』。王曰:『伯父無事,歸寧乃邦。』然後再拜稽首,出自屏。此所謂『懷諸侯則天下畏之』,是也,所以屬之司寇。如此等處,皆是合着如此,初非聖人私意。大綱要得如此看。其間節目有不可曉處,如官職之多,與子由所疑三處之類,衹得且缺之,所謂『其詳不可得而聞也』。或謂周公作此書,有未及盡行之者,恐亦有此理。衹如今時法令,其間頗有不曾行者。」木之因說:「舊時妄意看此書,大綱是要人主正心、修身、齊傢、治國、平天下,使天下之民無不被其澤,又推而至於鳥獸草木無一不得其所而後已。不如是,不足以謂之裁成輔相,參贊天地耳。」曰:「是恁地,須要識公平意思。」因說:「如今學問,不考古固不得。若一嚮去采摭故事,零碎湊合說出來,也無甚益。孟子慨然以天下自任,曰:『當今之世,捨我其誰!』到說制度處,衹說『諸侯之禮,吾未之學,嘗聞其略也』。要之,後世若有聖賢出來,如儀禮等書,也不應便行得。如封建諸侯,柳子厚之說自是。當時卻是他各自推戴為主,聖人從而定之耳。如今若要將一州一縣封某人為諸侯,人亦未必安之。兼數世之後,其弊非一。如鄉飲酒之禮,若要教天下之人都如此行,也未必能。衹後世太無制度。若有聖賢,為之就中定其尊卑隆殺之數,使人可以通行,這便是禮;為之去其哇淫鄙俚之辭,使之不失中和歡悅之意,這便是樂。」木之。
  
  周禮中多有說事之綱目者。如屬民讀法,其法不可知;司馬職,「乃陳車徒,如戰之陳」,其陳法亦不可見矣。人傑。
  
  「周都豐鎬,則王畿之內當有西北之戎。如此,則稍、甸、縣、都,如之何可為也?」曰:「周禮一書,聖人姑為一代之法爾。到不可用法處,聖人須別有通變之道。」去偽。
  
  今人不信周官。若據某言,卻不恁地。蓋古人立法無所不有,天下有是事,他便立此一官,但衹是要不失正耳。且如女巫之職,掌宮中巫、祝之事,凡宮中所祝皆在此人。如此,則便無後世巫蠱之事矣。道夫。
  
  五峰以周禮為非周公緻太平之書,謂如天官塚宰,卻管甚宮閫之事!其意衹是見後世宰相請托宮闈,交結近習,以為不可。殊不知,此正人君治國、平天下之本,豈可以後世之弊而並廢聖人之良法美意哉!又如王後不當交通外朝之說,他亦是懲後世之弊。要之,儀禮中亦分明自載此禮。至若所謂「女祝、掌凡內禱、祠、禬、禳之事」,使後世有此官,則巫蠱之事安從有哉!道夫。
  
  五經中,周禮疏最好,詩與禮記次之,書易疏亂道。易疏衹是將王輔嗣註來虛說一片。。
  
  論近世諸儒說
  於丘子服處見陳徐二先生周禮制度菁華。下半册,徐元德作;上半册,即陳君舉所奏周官說。先生雲:「孝宗嘗問君舉:『聞卿博學,不知讀書之法當如何?』陳奏雲:「臣生平於周官粗嘗用心推考。今周官數篇已屬?,容臣退,繕寫進呈。」遂寫進禦。大概推周官制度亦稍詳,然亦有杜撰錯說處。儒用錄雲:「但說官屬。不悉以類聚,錯綜互見。事必相關處,卻多含糊。或者又謂有互相檢製之意,此尤不然。」如雲塚宰之職,不特朝廷之事,凡內而天子飲食、服禦、宮掖之事無不畢管。蓋塚宰以道詔王,格君心之非,所以如此。此說固是。但雲,主客行人之官,合屬春官宗伯,而乃掌於司寇;儒用錄雲:「大行人司儀掌賓客之事,當屬春官,而乃領於司寇。」土地疆域之事,合掌於司徒,乃掌於司馬:儒用錄雲:「懷方氏辨正封疆之事,當屬地官,而乃領於司馬。」蓋周傢設六官互相檢製之意。此大不然!何聖人不以君子長者之道待其臣,既任之而復疑之邪?」或問:「如何?」曰:「賓客屬秋官者,蓋諸侯朝覲、會同之禮既畢,則降而肉襢請刑,司寇主刑,所以屬之,有威懷諸侯之意。夏官掌諸侯土地封疆,如職方氏皆屬夏官。蓋諸侯有變,則六師移之,儒用錄雲:「不得有其土地。司馬主兵,有威懷諸侯之義故也。」所以屬司馬也。」又問:「鼕官司空掌何事?」曰:「次第是管土田之事。蓋司馬職方氏存儒用錄作「正」。其疆域之定製,至於申畫井田,創置纖悉,必屬於司空,而今亡矣。」又云:「陳徐周禮制度,講三公宰相處甚詳,然皆是自秦漢以下說起。雲漢承秦舊,置三公之官。若仍秦舊,何不衹仿秦為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卻置司馬司徒司空者,何故?蓋他不知前漢諸儒未見孔壁古文尚書有周官一篇,說太師太傅太卻為三公爾。孔安國古文尚書藏之秘府,諸儒專門伏生二十五篇,一嚮不取孔氏所藏古文者。及至魏晉間,古文者始出而行於世。漢初亦衹仍秦舊,置丞相御史太尉為三公。及武帝始改太尉為大司馬。然武帝亦非是有意於復古,但以衛霍功高官大,上面去不得,故於驃騎大將軍之上,加大司馬以寵異之,如加階官『冠軍』之號爾,其職無以異於大將軍也。及何武欲改三公,他見是時大司馬已典兵,兼名號已正,故但去大字,而以丞相為司徒,御史大夫為司空。後漢仍舊改司馬為太尉,而司徒司空之官如故。然政事歸於臺閣,三公備員。後來三公之職遂廢,而侍中中書尚書之權獨重,以至今日。」儒用略。
  君舉說井田,道是周禮王製孟子三處說皆通。他說千裏不平直量四邊,又突出圓算,則是有千二百五十裏。說出亦自好看,今考來乃不然。周禮鄭氏自於匠人註內說得極仔細。前面正說處卻未見,卻於後面僻處說。先儒這般極仔細。君舉於周禮甚熟,不是不知,衹是做個新樣好話謾人。本文自說「百裏之國」,「五十裏之國」。賀孫。
  
  周禮有井田之製,有溝洫之製。井田是四數,溝洫是十數。今永嘉諸儒論田製,乃欲混井田、溝洫為一,則不可行。鄭氏註解分作兩項,卻是。人傑。
  
  溝洫以十為數,井田以九為數,决不可合,永嘉必欲合之。王製孟子武成分土皆言三等,周禮乃有五等,决不合,永嘉必欲合之。閎祖。
  
  「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裏。」又云:「凡千裏,以方五百裏封四公。」則是每個方五百裏,甚是分明。陳乃雲,方一百二十五裏,又以為合加地、賞田、附庸而言之,何欺誑之甚!閎祖。
  
  先生以禮鑰授直卿,令誦一遍畢。先生曰:「他論封國,將孟子說在前,而後又引周禮『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裏』說,非是。」直卿問:「孟子所論五等之地,是如何與周禮不合?」曰:「先儒說孟子所論乃夏商以前之製,周禮是成王之製,此說是了。但又說是周斥大封域而封之,其說又不是。若是恁地,每一國添了許多地,便着移了許多人傢社稷,恐無此理。這衹是夏商以來,漸漸相吞併,至周自恁地大了。周公也是不柰他何,就見在封他。且如當初許多國,也不是先王要恁地封。便如柳子厚說樣,他是各人占得這些子地,先王從而命之以爵,不意到後來相吞併得恁大了。且如孟子說:『周公之封於魯也,地非不足,而儉於百裏;太公之封於齊也,地非不足,而儉於百裏。』這也不是。當時封許多功臣親戚,也是要他因而藩衛王室。他那舊時國都恁大了,卻封得恁地小,教他與那大國雜居,也於理勢不順。據左傳所說『東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棣』,齊是恁地闊。詩『復周公之宇』,魯是恁地闊。這個也是勢着恁地。陳君舉卻說衹是封疆方五百裏,四維每一面衹百二十五裏;以徑言,則衹百二十五裏。某說,若恁地,則男國不過似一耆長,如何建國!職方氏說一千裏封四伯,一千裏封六侯之類,極分明。這一千裏,縱橫是四個五百裏,便是破開可以封四個伯。他那算得國數極定,更無可疑。君舉又卻雲,一千裏地封四伯外,餘地衹存留在那裏。某說,不知存留作甚麽?恁地,則一千裏衹將三十來同封了四伯,那七十來同卻不知留作何用?」直卿曰:「武王『分土惟三』,則百裏、七十裏、五十裏似是周製。」曰:「武王是初得天下,事勢未定,且大概恁地。如文王治岐,那制度也自不同。」先生論至此,蹙眉曰:「這個也且大概恁地說,不知當時仔細是如何。」義剛問:「孟子想不見周禮?」曰:「孟子是不見周禮。」直卿曰:「觀子産責晉之辭,則也恐不解封得恁地大。」曰:「子産是應急之說。他一時急後,且恁地放雕,雲,何故侵小?這非是至論。」直卿曰:「府、史、胥、徒,則是庶人在官者,不知如何有許多?」曰:「嘗看子由古史,他疑三事;其一,謂府、史、胥、徒太多。這個當時卻都是兼官,其實府、史、胥、徒無許多。」直卿曰:「那司市一官,更動誕不得,法可謂甚嚴。」曰:「周公當時做得法大段齊整。如市,便不放教人四散去買賣;他衹立得一市在那裏,要買物事,便入那市中去。不似而今要買物,衹於門首,自有人擔來賣。更是一日三次會合,亦通人情。看他所立法極是齊整,但不知周公此書行得幾時耳。」義剛。
  
  天官
  天官之職,是總五官者。若其心不大,如何包得許多事?且塚宰內自王之飲食衣服,外至五官庶事,自大至小,自本至末,千頭萬緒,若不是大其心者區處應副,事到面前,便且區處不下。況於先事措置,思患預防,是着多少精神!所以記得此,復忘彼。佛氏衹合下將那心頓在無用處,纔動步便疏脫。所以吾儒貴窮理緻知,便須事事物物理會過。「舜明於庶物」,物即是物,衹是明,便見皆有其則。今文字在面前,尚且看不得,況許多事到面前,如何柰得他!須襟懷大底人,始得。又云:「後人皆以周禮非聖人書。其間細碎處雖可疑,其大體直是非聖人做不得!」賀孫。
  「周之天官,統六卿之職,亦是其大綱。至其他卿,則一人理一事。然天官之職,至於閽寺、宮嬪、酰醬、魚????之屬,無不領之。」道夫問:「古人命官之意,莫是以其切於君身,故使之領否?」曰:「然。」道夫。
  
  周禮天官兼嬪禦宦官飲食之人,皆總之。則其於飲食男女之欲,所以製其君而成其德者至矣,豈復有後世宦官之弊?古者宰相之任如此。
  
  問:「宮伯、宮正所率之屬五百人皆入宮中,似不便否?」曰:「此衹是宿衛在外,不是入宮,皆公卿王族之子弟為之,不是兵卒。」淳。宮伯、宮正。
  
  地官
  問:「司徒職在『敬敷五教』,而地官言教者甚略,而言山林陵麓之事卻甚詳。」曰:「也須是教他有飯吃,有衣着,五方之民各得其所,方可去教他。若不恁地,教如何施?但是其中言教也不略,如閭胥書其孝弟姻恤,屬民讀法之類,皆是。」義剛。淳錄雲:「民無住處,無物吃,亦如何教得?所以辨五方之宜以定民居,使之各得其所,而後教可行也。」
  直卿謂:「司徒所謂教,衹是十二教否?」曰:「非也。衹為教民以六德、六行、六藝,及歲時讀法之類。」淳。
  
  周禮中說教民處,止及於畿內之民,都不及畿外之民,不知如何。豈應如此?廣。
  
  或問周禮:「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南則景短,多暑;日北則景長,多寒;日東則景夕,多風;日西則景朝,多陰。」鄭註云:「日南,謂立表處太南,近日也;日北,謂立表處太北,遠日也;景夕,謂日昳景乃中,立表處太東,近日也;景朝,謂日未中而景已中,立表處太西,遠日也。」曰:「『景夕多風,景朝多陰』,此二句,鄭註不可曉,疑說倒了。看來景夕者,景晚也,謂日未中而景已中;蓋立表近南,則取日近,午前景短而午後景長也。景朝者,謂日已過午而景猶未中;蓋立表近北,則取日遠,午前長而午後短也。」問多風多陰之說。曰:「今近東之地,自是多風。如海邊諸郡風極多,每如期而至,如春必東風,夏必南風,不如此間之無定。蓋土地曠闊,無高山之限,故風各以方至。某舊在漳泉驗之,早間則風已生,到午而盛,午後則風力漸微,至晚則更無一點風色,未嘗少差。蓋風隨陽氣生,日方升則陽氣生,至午則陽氣盛,午後則陽氣微,故風亦隨而盛衰。如西北邊多陰,非特山高障蔽之故,自是陽氣到彼處衰謝。蓋日到彼方午,則彼已甚晚,不久則落,故西邊不甚見日。古語雲:『蜀之日,越之雪。』言見日少也。所以蜀有『漏天』。古語雲:『巫峽多漏天。』老杜雲:『鼓角漏天東。』言其地常雨,如天漏然。以此觀之,天地亦不甚闊。以日月所照,及寒暑風陰觀之,可以驗矣。」用之問:「天竺國去處又卻極闊?」曰:「以昆侖山言之,天竺直昆侖之正南,所以土地闊,而其所生亦多異人。水經云,昆侖取嵩高五萬裏,看來不會如此遠。蓋中國至於闐二萬裏,於闐去昆侖,無緣更有三萬裏。文昌雜錄記於闐遣使來貢獻,使者自言其國之西千三百餘裏即昆侖山。今中國在昆侖之東南,而天竺諸國在其正南。水經又云,黃河自昆侖東北流入中國,如此,則昆侖當在西南上,或又云西北,不知如何。恐河流麯折多,入中國後,方見其東北流爾。佛經所說阿耨山,即昆侖也,雲山頂有阿耨大池,池水分流四面去,為四大水,入中國者為黃河,入東海;其三面各入南西北海,如弱水黑水之類。大抵地之形如饅頭,其捻尖處則昆侖也。」問:「佛傢『天地四洲』之說,果有之否?」曰:「佛經有之。中國為南潬部洲,天竺諸國皆在南潬部內;東弗於逮,西瞿耶尼,北鬱單越。亦如鄒衍所說『赤縣』之類。四洲統名『娑婆世界』。如是世界凡有幾所,而娑婆世界獨居其中,其形正圓,故所生人物亦獨圓,正象其地形,蓋得天地之中氣。其他世界則形皆偏側尖缺,而環處娑婆世界之外,緣不得天地之正氣,故所生人物亦多不正。此說便是『蓋天』之說。橫渠亦主蓋天,不知如何。但其言日初生時,先照娑婆世界,故其氣和,其他世界則日之所照或正或昃,故氣不和,衹他此說,便自可破。彼言日之所照必經歷諸世界了,然後入地,則一日之中,須歷照四處,方得周匝。今纔照得娑婆一處,即已曛矣;若更照其他三處,經多少時節!如此,則夜須極長。何故今中國晝夜有均停時,而鼕夏漏刻長短,相去亦不甚遠?其說於是不通矣。」僩。
  
  「大司徒以土圭求地中,今人都不識土圭,鄭康成解亦誤。圭,衹是量表影底尺,長一尺五寸,以玉為之。夏至後立表,視表影長短,以玉圭量之。若表影恰長一尺五寸,此便是地之中。晷長則表影短,晷短則表影長。鼕至後,表影長一丈三尺餘。今之地中,與古已不同。漢時陽城是地之中,本朝嶽臺是地之中,嶽臺在瀎儀,屬開封府。已自差許多。」問:「地何故有差?」曰:「想是天運有差,地隨天轉而差。今坐於此,但知地之不動耳,安知天運於外,而地不隨之以轉耶?天運之差,如古今昏旦中星之不同,是也。」又問:「歷所以數差,古今豈無人考得精者?」曰:「便是無人考得棈細而不易,所以數差。若考得精密,有個定數,永不會差。伊川說康節歷不會差。」或問:「康節何以不造歷?」曰:「他安肯為此?古人歷法疏闊而差少,今歷愈密而愈差。」因以兩手量桌邊雲:「且如這許多闊,分作四段,被他界限闊,便有差。不過衹在一段界限之內,縱使極差出第二三段,亦衹在此四界之內,所以容易推測;便有差,容易見。今之歷法於這四界內分作八界,於這八界內又分作十六界,界限愈密,則差數愈遠。何故?以界限密而踰越多也。其差則一,而古今歷法疏密不同故爾。看來都衹是不曾推得定,衹是移來湊合天之運行,所以當年合得不差,明後年便差。元不曾推得天運定,衹是旋將歷去合那天之行,不及則添些,過則減些,以合之,所以一二年又差。如唐一行大衍歷,當時最謂精密,衹一二年後便差。衹有季通說得好,當初造歷,便合併天運所差之度都算在裏。幾年後差幾分,幾年後差幾度,將這差數都算做正數,直推到盡頭,如此庶幾歷可以正而不差。今人都不曾得個大統正,衹管說天之運行有差,造歷以求合乎天,而歷愈差。元不知天如何會有差,自是天之運行合當如此。此說極是,不知當初因甚不曾算在裏。但堯舜以來歷,至漢都喪失了,不可考。緣如今是這大總紀不正,所以都無是處。季通算得康節歷。康節歷十二萬九千六百分,大故密。今歷傢所用衹是萬分歷,萬分歷已自是多了,他如何肯用十二萬分?衹是今之歷傢又說季通底用不得,不知如何。」又曰:「一行大衍歷比以前歷,他衹是做得個頭勢大,敷衍得闊,其實差數衹一般。正如百貫錢修一料藥,與十文修一料藥,其不能治病一也。」僩。
  
  「周禮註云,土圭一寸折一千裏。天地四遊升降不過三萬裏。土圭之影尺有五寸,折一萬五千裏;以其在地之中,故南北東西相去各三萬裏。」問:「何謂『四遊』?」曰:「謂地之四遊升降不過三萬裏,非謂天地中間相去止三萬裏也。春遊過東三萬裏,夏遊過南三萬裏,秋遊過西三萬裏,鼕遊過北三萬裏。今歷傢算數如此,以土圭測之,皆合。」僩曰:「譬以大盆盛水,而以虛器浮其中,四邊定四方。若器浮過東三寸,以一寸折萬裏,則去西三寸。亦如地之浮於水上,差過東方三萬裏,則遠去西方三萬裏矣。南北亦然。然則鼕夏晝夜之長短,非日晷出沒之所為,乃地之遊轉四方而然爾。」曰:「然。」用之曰:「人如何測得如此?恐無此理。」曰:「雖不可知,然歷傢推算,其數皆合,恐有此理。」僩。
  
  「土圭之法,立八尺之表,以尺五寸之圭橫於地下,日中則景蔽於圭,此乃地中為然,如瀎儀是也。今又不知瀎儀果為地中否?」問:「何故以八尺為表?」曰:「此須用勾股法算之,南北無定中,必以日中為中,北極則萬古不易者也。北方地形尖斜,日長而夜短。骨裏幹國煮羊胛骨熟,日已出矣。至鐵勒,則又北矣。極北之地,人甚少。所傳有二千裏鬆木,禁人斫伐。此外竜蛇交雜,不可去。女真起處有鴨緑江。傳云,天下有三處大水:曰黃河,曰長江,並鴨緑是也。若以瀎儀與潁川為中,則今之襄漢淮西等處為近中。」人傑。
  
  嘗見季通雲,日晷有差,如去一千裏,則差一寸,到得極星卻無差。其初亦自曉不得,後來仔細思之,日之中各自不同:如極東處,日午以前須短,日午以後須長;極西處,日午以前須長,日午以後須短,所以有差。故周禮以為:「日北則景長,多寒;日南則景短,多暑;日東則景夕,多風;日西則景朝,多陰。」此最分曉。極星卻到處視之以為南北之中了,所以無差。如涼傘然,中心卻小,四檐卻闊,故如此。某初疑其然,及將周禮來檢看,方見得决然是如此。幹。
  
  今謂周官非聖人之書。至如比、閭、族、黨之法,正周公建太平之基本。他這個一如棋盤相似,枰布定後,棋子方有放處。因論保五法。道夫。
  
  二十五傢為閭。閭,呂也,如身之有脊呂骨。蓋閭長之居當中,而二十四傢列於兩旁,如身之脊呂骨當中,而肋骨分佈兩旁也。僩。
  
  問六德「智、聖」。曰:「智,是知得事理;聖,便高似智,蓋無所不通明底意思。」伯羽。
  
  「五傢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五傢為鄰,五鄰為裏,四裏為酇,五酇為鄙,五鄙為縣,五縣為遂」,製田裏之法也。「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此鄉遂出兵之法也。故曰:「凡起徒役,無過傢一人。」既一傢出一人,則兵數宜甚多;然衹是擁衛王室,如今禁衛相似,不令徵行也。都鄙之法,則「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然後出長轂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以五百一十二傢,而共衹出七十五人,則可謂甚少。然有徵行,則發此都鄙之兵,悉調者不用,而用者不悉調。此二法所以不同,而貢、助之法亦異。大率鄉遂以十為數,是長連排去;井田以九為數,是一個方底物事;自是不同。而永嘉必欲合之,如何合得!閎祖。以下小司徒。
  
  周製鄉遂用貢法,故十夫治溝,長底是十,方底是百,長底是千,方底是萬。都鄙用助法,故八傢同溝共井。鄉遂則以五為數,傢出一人為兵,以守衛王畿,役次必簡。如周禮,惟輓則用之,此役之最輕者。都鄙則以四為數,六七傢始出一人,故甸出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馬四匹,牛三頭。鄉遂所以必為溝洫而不為井者,以欲起兵數故也。五比、五鄰、五伍之後,變五為四閭、四裏、四兩者,用四,則成百之數;復用五,則自此奇零不整齊矣。如曰周製皆井者,此欺人之說,不可行也。因言永嘉之說,受田則用溝洫,起賦斂則依井。方子。下條聞同。
  
  問:「周製都鄙用助法,八傢同井;鄉遂用貢法,十夫有溝。鄉遂所以不為井者何故?」曰:「都鄙以四起數,五六傢始出一人,故甸出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鄉遂以五起數,傢出一人為兵,以守衛王畿,役次必簡。故周禮惟輓則用之,此役之最輕者。近郊之民,王之內地也。共輦之事,職無虛月。追胥之比,無時無之。其受?為民者,固與畿外之民異也。七尺之徵,六十之捨,王非姑息於邇民也。遠郊之民,王之外地也。其溝洫之治,各有司存。野役之起,不及其羨。其受?為氓者,固與內地之民異也。六尺之徵,六十五之捨,王非荼毒於遐民也。園?二十而一,若輕於近郊也。而草木之毓,夫傢之聚,不可以擾,擾則不能以寧居,是故二十而稅一。漆林二十而五,若重於遠郊也,而器用之末作,商賈之資利,不可以輕,輕則必至於忘本,是故二十而五。係近郊、遠郊勞逸所係。
  
  天子六鄉,故有六軍;諸侯三鄉,故有三軍。所謂「五傢為比」,比即伍也;「五比為閭」,閭即兩也;「四閭為族」,族即卒也,則是夫人為兵矣。至於「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甸出兵車一乘。且以九夫言之,中為公田,衹是八夫甸,則五百一十二夫,何其少於鄉遂也?便是難曉。以某觀之,鄉遂之民以衛王畿,凡有徵討,止用丘甸之民。又,學校之製所以取士者,但見於鄉遂,鄉遂之外不聞教養之製,亦可疑也。人傑。
  
  問:「都鄙四丘為甸,甸六十四井,出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不審鄉遂車賦則如何?」曰:「鄉遂亦有車,但不可見其製。六鄉一傢出一人,排門是兵。都鄙七傢而出一兵,在內者役重而賦輕,在外者役輕而賦重。六軍衹是六鄉之衆,六遂不與。六遂亦有軍,但不可見其數。侯國三軍,亦衹是三郊之衆,三遂不與。大國三郊,次國二郊,小國一郊。蔡季通說,車一乘不止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此是輕車用馬馳者,更有二十五人將重車在後,用牛載糗糧戈甲衣裝,見七書。如魯頌『公徒三萬』,亦具其說矣。」淳。
  
  問:「鄭氏『旁加一裏』之說是否?」曰:「如此方得數相合,亦不見所憑據處,今且大概依他如此看。」淳。以下小司徒註。
  
  直卿問:「古以百步為畝,今如何?」曰:「今以二百四十步為畝。百畝當今四十一畝。」賀孫。
  
  問:「司馬法車乘士徒之數,與周禮不同,如何?」曰:「古製不明,皆不可考,此衹見於鄭氏註。七書中司馬法又不是,此林勳本政書錯說,以為文王治岐之政。」曰:「或以周禮乃常數,司馬法乃調發時數,是否?」曰:「不通處,如何硬要通?不須恁思量,枉費心力。」淳。
  
  先生與曹兄論井田,曰:「當時須別有個道理。天下安得有個王畿千裏之地,將鄭康成圖來安頓於上!今看古人地製,如豐鎬皆在山𠔌之間,洛邑伊闕之地,亦多是小溪澗,不知如何措置。」卓。
  
  豐鎬去洛邑三百裏,長安所管六百裏。王畿千裏,亦有橫長處,非若今世之為圖畫方也。恐井田之製亦是類此,不可執畫方之圖以定之。人傑。
  古者百畝之地,收皆畝一鍾,為米四石六鬥。以今量較之,為米一石五鬥爾。」僩。
  
  周傢每年一推排,十六歲受田,六十者歸田。其後想亦不能無弊,故蔡澤言商君决裂井田,廢壞阡陌,以靜百姓之業,而一其志。唐製,每歲十月一日,應受田者皆集於縣令廷中,而升降之。若縣令非纔,則是日乃胥吏之利耳。方子。
  
  古人學校教養,德行道藝,選舉爵祿,宿衛徵伐,師旅田獵,皆衹是一項事。皆一理也。僩。鄉大夫。
  
  問:「周禮『德行道藝』。德、行、藝三者,猶有可指名者。『道』字當如何解?」曰:「舊嘗思之,未甚曉。看來『道』字,衹是曉得那道理而已。大而天地事物之理,以至古今治亂興亡事變,聖賢之典策,一事一物之理,皆曉得所以然,謂之道。且如『禮、樂、射、禦、書、數』,禮樂之文,卻是祝史所掌;至於禮樂之理,則須是知道者方知得。如所謂『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而禮製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之謂。又,德是有德,行是有行,藝是有藝,道則知得那德、行、藝之理所以然也。註云:『德行是賢者,道藝是能者。』蓋曉得許多事物之理,所以屬能。」僩。
  
  「內史掌策命諸侯及群臣者,卿大夫既獻賢能之書,王拜受,登於天府;其副本則內史掌之,以內史掌策命諸侯及群臣故也。古之王者封建諸侯,王坐,使內史讀策命之。非特命諸侯,亦欲在廷詢其可否。且如後世除拜百官,亦合有策,衹是辭免了。」問:「祖宗之製,亦如此否?」曰:「自唐以上皆如此。今除宰相宣麻,是其遺意。立後以上用玉策,其次皆用竹策。漢常用策,緣他近古。其初亦不曾用,自武帝立三王始用起。」文蔚。
  
  問:「黨正:『一命齒於鄉裏,再命齒於父族,三命不齒。』若據如此,雖說『鄉黨莫如齒』,到得爵尊後,又不復序齒。」曰:「古人貴貴長長,並行而不悖。他雖說不序,亦不相壓。自別設一位,如今之挂位然。」燾錄雲:「猶而今別設桌也。」文蔚。黨正。
  
  古製微細處,今不可曉,但觀其大概。如「宅田、士田、賈田」、「官田、牛田、賞田、牧田」,鄭康成作一說,鄭司農又作一說,憑何者為是?淳。以下載師。
  
  問:「商賈是官司令民為之?抑民自為之邪?」曰:「民自為之,亦受田,但少耳,如載師所謂『賈田』者,是也。」淳。
  
  問:「士人受田如何?」曰:「上士、中士、下士,是有命之士,已有祿。如管子『士鄉十五』,是未命之士。若民皆為士,則無農矣,故鄉止十五。亦受田,但不多,所謂『士田』者,是也。」義剛。
  
  「近郊十一,遠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此即是田稅。然遠近輕重不等者,蓋近處如六鄉,排門皆兵,其役多,故稅輕;遠處如都鄙,井法七傢而賦一兵,其役少,故稅重。所謂「十二」者,是並雜稅皆無過此數也。都鄙稅亦衹納在采邑。淳。
  
  安卿問:「『二十而一,十一,十二,二十而三,二十而五』,如何?」曰:「近處役重,遠處役輕。且如六鄉,自是傢傢為兵。至如稍、縣、都,卻是七傢衹出一兵。」直卿曰:「鄉遂用貢法,都鄙用助法,則是都鄙卻成九一。但鄭註『二十而一』等及九賦之類,皆云是計口出泉,如此又近於太重。」曰:「便是難曉,這個今且理會得大概。若要盡依他行時,也難。似而今時節去封建井田,尚煞爭。淳錄雲:「因論封建井田,曰:『大概是如此,今衹看個大意。若要行時,須別立法製,使簡易明白。取於民者足以供上之用,上不至於乏,而下不至於苦,則可矣。今世取封建井田,大段遠。』」恰如某病後要思量白日上升,如何得!今且醫得無事時,已是好了。如浙間除了和買丁錢,重處減些,使一傢但納百十錢,衹依而今稅賦放教寬,無大故害民處。淳錄雲:「如漳之????錢罷了。」如此時,便是小太平了。前輩雲,本朝稅輕於什一,也衹是嚮時可恁地說,今何啻數倍!緣上面自要許多用,而今縣中若省解些月樁,看州府不來打駡麽?某在漳州解發銀子,折了星兩;運司來取,被某不能管得,判一個『可付一笑』字,聽他們自去理會。似恁時節,卻要行井田,如何行得!伊川常言,要必復井田封建,及晚年又卻言不必封建井田,便也是看破了。淳錄雲:「見暢潛道錄。想是他經歷世故之多,見得事勢不可行。」且如封建,自柳子厚之屬,論得來也是太過,但也是行不得。淳錄雲:「柳子厚說得世變也是。但他衹見得後來不好處,不見得古人封建底好意。」如漢當初要封建,後來便恁地狼狽。若如主父偃之說,『天子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稅』,如此,便不必封建也得。淳錄雲:「若論主父偃後底封建,則皆是王族貴驕之子,不足以君國子民,天子使吏治其國而已。」今且做把一百裏地封一個親戚或功臣,教他去做,其初一個未必便不好,但子孫决不能皆賢。若有一個在那裏無稽時,不成教百姓論罷了一個國君!若衹坐視他害民,又不得,卻如何區處?淳錄雲:「封建以大體言之,卻是聖人公共為民底意思,是為正理。以利害計之:第一世所封之功臣,猶做得好在。第二世繼而立者,個個定是不曉事,則害民之事靡所不為。百姓被苦來訴國君,因而罷了,也不是;不與他理會,亦不是。未論別處如何,衹這一處利少而害多,便自行不得。」更是人也自不肯去。今且教一個錢塘縣尉,封他作靜江國王,鬱林國王,淳錄作「桂國之君」。他定是不肯去,淳錄作:「他定以荒僻不樂於行。」寧肯作錢塘縣尉。唐時理會一番襲封刺史,人都不肯去。淳錄作:「一時功臣皆樂於在京,而不肯行。」符秦也曾如此來,人皆是戀京師快活,都不肯去,卻要遣人押起。淳錄作:「符堅封功臣於數國,不肯去,迫之使去。」這個决是不可行。若是以大概論之,聖人封建卻是正理。但以利害言之,則利少而害多。子由古史論得也忒煩,前後都不相照。淳錄作:「子由論封建,引證又都不着。」想是子由老後昏眩,說得恁地。某嘗作說辨之,得四五段,不曾終了。若東坡時,便不如此。他每每兩牢籠說。他若是主這一邊說時,那一邊害處都藏着不敢說破。如子由便是衹管說後,說得更無理會。」因曰:「蘇氏之學,喜於縱恣疏蕩。東坡嘗作某州學記,言井田封建皆非古,但有學校尚有古意。其間言舜遠矣,不可及矣,但有子産尚可稱。他便是敢恁地說,千古萬古後,你如何知得無一個人似舜!」義剛。淳錄作數條。
  
  載師雲:「凡宅不毛者有裏布,凡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無職事者出夫傢之徵。」閭師又云:「凡民無職者出夫布。」前重後輕者,前以待士大夫之有土者,後方是待庶民。宅不毛,為其為亭臺也;田不耕,為其為池沼也。凡民無職事者,此是大夫傢所養浮泛之人也。賀孫。
  
  「師氏『居虎門,司王朝』。虎門,路寢門也。正義謂路寢庭朝,庫門外朝,非常朝;此是常朝,故知在路門外。」文蔚問:「路寢庭朝,庫門外朝,如何不是常朝?」曰:「路寢庭在門之裏,議政事則在此朝。庫門外,是國有大事,詢及衆庶,則在此處,非每日常朝之所。若每日常朝,王但立於寢門外,與群臣相揖而已。然王卻先揖,揖群臣就位,王便入。衹是揖亦不同,如『土揖庶姓,時揖異姓,天揖同姓』之類,各有高下。鬍明仲嘗雲,近世朝禮每日拜跪,乃是秦法,周人之製元不如此。」文蔚。師氏。
  
  古者教法,「禮、樂、射、禦、書、數」,不可闕一。就中樂之教尤親切。夔教冑子衹用樂,大司徒之職也是用樂。蓋是教人朝夕從事於此,拘束得心長在這上面。蓋為樂有節奏,學他底,急也不得,慢也不得,久之,都換了他一副當情性。植。以下保氏。
  
  周禮「六書」,製字固有從形者。然為義各不同,卻如何必欲說義理得!龜山有辯荊公字說三十餘字。荊公字說,其說多矣;止辯三十字,何益哉?又不去頂門上下一轉語,而隨其後屑屑與之辯。使其說轉,則吾之說不行矣。僩。
  
  「泉府掌以市之徵布,斂貨之不售者」,或買,或賒,或貸。貸者以國服為息,此能幾何?而云「凡國之財用取具焉」,何也?閎祖。泉府。
  
  問:「遂,何以上地特加萊五十畝?」曰:「古製不明,亦不可曉。鄉之田製亦如此,但此見於遂耳。大抵鄉吏專主教,遂吏專主耕。」淳。以下遂人。
  
  問:「鄉遂為溝洫,用貢法;都鄙為井田,行助法。何以如此分別?」曰:「古製不明,亦不曉古人是如何。遂人溝洫之法,田不井授,而以夫數製之,『歲時登其夫傢之衆寡』,以令貢賦,便是用貢法。」淳。
  
  子約疑井田之法,一鄉一遂為一萬有餘夫,多溝洫川澮,而匠人一同為九萬夫,川澮溝洫反少者;此以地有遠近,故治有詳略也。鄉遂近王都,人衆稠密,傢傢勝兵,不如此則不足以盡地利而養民;且又縱橫為溝洫川澮,所以寓設險之意,而限車馬之衝突也,故治近為甚詳。若鄉遂之外,則民少而地多,欲盡開治,則民力不足,故其治甚略。晉郄剋帥諸國伐齊,齊來盟,晉人曰:「必以蕭同叔子為質,而盡東其畝。」齊人曰:「唯吾子戎車是利,無顧土宜」雲雲,晉謀遂塞。蓋鄉遂之畝,如中間是田,兩邊是溝,嚮東直去,而前復有橫畝嚮南,溝復南流。一東一南,十字相交在此,所以險阻多,而非車馬之利也。晉欲使齊盡東其畝,欲為侵伐之利耳,而齊覺之。若盡東其畝,則無縱橫相銜,但一直嚮東,戎馬可以長驅而來矣。次日又曰:「昨夜說匠人九夫之製,無許多溝洫,其實不然。適間檢看許多溝洫川澮,與鄉遂之地一般,乃是子約看不子細耳。」僩。
  
  田製須先正溝洫,方定。必大。
  
  「稍」者,稍稍之義,言逐旋給與之也。不特待使者,凡百官廩祿皆然,猶今官中給俸米。僩。稍人。
  
  鄉遂雖用貢法,然「巡野觀稼,以年之上中下出斂法」,則亦未嘗拘也。閎祖。司稼。
  
  春官
  周禮載用赤璋、白璧等斂,此豈長策?要是周公未思量耳。觀季孫斯死用玉,而孔子歷階言其不可,則是孔子方思量到,而周公思量未到也。義剛。典瑞。
  黃問:「周禮祀天神、地?、人鬼之樂,何以無商音?」曰:「五音無一,則不成樂。非是無商音,衹是無商調。先儒謂商調是殺聲,鬼神畏商調。」淳。以下大司樂。
  
  周禮不言祭地,止於大司樂一處言之。舊見陳君舉亦云,社稷之祭,乃是祭地。卻不曾問大司樂祭地祇之事。人傑。
  
  因說及夢,曰:「聖人無所不用其敬,雖至小沒緊要底物事,也用其敬。到得後世儒者方說得如此闊大,沒收殺。如周禮,夢亦有官掌之,此有甚緊要?然聖人亦將做一件事。某平生每夢見故舊親戚,次日若不接其書信及見之,則必有人說及。看來惟此等是正夢,其他皆非正。」僩。占夢。
  
  夏官
  路門外有鼓,謂之路鼓,王崩則擊此鼓,用以宣傳四方。肺石,其形若肺,擊之有聲;冤民許擊此石,如今登聞鼓。唐人亦有肺石。文蔚。太僕。
  秋官
  人謂周公不言刑。秋官有許多刑,如何是不言刑!淳。
  問:「周禮五服之貢,限以定名,不問其地之有無,與禹貢不合,何故?」曰:「一代自有一代之製。他大概是近處貢重底物事,遠處貢輕底物事,恰如禹貢所謂『納銍、納稭』之類。」義剛。大行人。
  
  鼕官
  車所以揉木,又以圍計者,蓋是用生成圓木揉而為之,故堅耐,堪馳騁。閎祖。輪人。
  問:「侯國亦仿鄉遂都鄙之製否?」曰:「鄭氏說,侯國用都鄙法。然觀『魯人三郊三遂』,及孟子『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則亦是如此。」義剛錄作:「當亦是鄉遂」。淳。匠人註。
  
  
  
  朱子語類捲第八十七
  禮四
  小戴禮
  總論
  問:「看禮記語孟,孰先?」曰:「禮記有說宗廟朝廷,說得遠後,雜亂不切於日用。若欲觀禮,須將禮記節出切於日用常行者看,節出玉藻內則麯禮少儀看。」節。
  問讀禮記。曰:「禮記要兼儀禮讀,如冠禮、喪禮、鄉飲酒禮之類,儀禮皆載其事,禮記衹發明其理。讀禮記而不讀儀禮,許多理皆無安着處。」
  
  「讀禮記,須先讀儀禮。嘗欲編禮記附於儀禮,但須着和註寫。」德輔雲:「如麯禮檀弓之類,如何附?」曰:「此類自編作一處。」又云:「祖宗時有三禮科學究,是也。雖不曉義理,卻尚自記得。自荊公廢了學究科,後來人都不知有儀禮。」又云:「荊公廢儀禮而取禮記,捨本而取末也。」德輔。
  
  學禮,先看儀禮。儀禮是全書,其他皆是講說。如周禮王製是制度之書,大學中庸是說理之書。儒行樂記非聖人之書,乃戰國賢士為之。又云:「人不可以不莊嚴,所謂『君子莊敬日強,安肆日偷』。」又曰:「『智崇禮卑』。人之智識不可以不高明,而行之在乎小心。如大學之格物、緻知,是智崇處;正心、修身,是禮卑處。」卓。
  
  禮記衹是解儀禮,如喪服小記便是解喪服傳,推之每篇皆然。惟大傳是總解。德明。
  
  許順之說,人謂禮記是漢儒說,恐不然。漢儒最純者莫如董仲舒,仲舒之文最純者莫如三策,何嘗有禮記中說話來!如樂記所謂「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而禮製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仲舒如何說得到這裏!想必是古來流傳得此個文字如此。廣。方子錄雲:「以是知禮記亦出於孔門之徒無疑。順之此言極是。」
  
  問:「禮記正義載五養老、七養老之禮。」曰:「漢儒說制度有不合者,多推從殷禮去。大抵古人制度恐不便於今。如鄉飲酒禮,節文甚繁,今強行之,畢竟無益,不若取今之禮酌而行之。」人傑。
  問:「禮記古註外,無以加否?」曰:「鄭註自好。看註看疏,自可了。」大雅。文蔚錄雲:「問二禮制度如何可了?」曰:「衹註疏自了得。」
  
  鄭康成是個好人,考禮名數大有功,事事都理會得。如漢律令亦皆有註,盡有許多精力。東漢諸儒煞好。盧植也好。淳。義剛錄雲:「康成也可謂大儒。」
  
  王肅議禮,必反鄭玄。賀孫。
  
  禮記有王肅註,煞好。又,太史公樂書載樂記全文,註傢兼存得王肅。又,鄭玄說覺見好。禮書,如陸農師禮象,陳用之禮書,亦該博,陳底似勝陸底。後世禮樂全不足錄。但諸儒議禮頗有好處,此不可廢,當別類作一書,方好看。六朝人多是精於此。畢竟當時此學自專門名傢,朝廷有禮事,便用此等人議之。如今刑法官,衹用試大法人做。如本生父母事,卻在隋書劉子翼傳。江西有士人方庭堅引起,今言者得以引用。賜。夔孫同。
  
  或曰:「經文不可輕改。」曰:「改經文,固啓學者不敬之心。然舊有一人,專攻鄭康成解禮記不合改其文。如『蛾子時術之』,亦不改,衹作蠶蛾子,雲,如蠶種之生,循環不息,是何義也!且如大學雲:『舉而不能先,命也。』若不改,成甚義理!」大雅。
  
  方馬二解,合當參考,盡有說好處,不可以其新學而黜之。如「君賜衣服,服以拜賜」。絶句是。「以闢之命,銘為烝彝鼎」,舊點「以闢之」為一句,極無義。闢,乃君也。以君之命銘彝鼎,最是。又如陸農師點「人生十年曰幼」作一句,「學」作一句,下放此,亦有理。「聖人作」作一句,「為禮以教人」。學記「大學之教也」作一句,「時教必有正業,退息必有居學」。「乃言底可績三載」,皆當如此。「不在此位也」,呂與叔作「豈不在此位也」?是。後看傢語乃無「不」字,當從之。賀孫。
  
  禮記荀莊有韻處多。龔實之雲,嘗官於泉,一日問陳宜中雲:「古詩有平仄否?」陳雲:「無平仄。」龔雲:「有。」辨之久不决,遂共往决之於李漢老。陳問:「古詩有平仄否?」李雲:「無平仄,衹是有音韻。」龔大然之。謂之無有,皆不是,謂之音韻乃是。揚。
  
  麯禮
  麯禮必須別有一書協韻,如弟子職之類。如今篇首「若思」,「定辭」,「民哉」;茲。及「上堂聲必揚」,「入戶視必下」,戶。皆是韻。今上下二篇卻是後人補湊而成,不是全篇做底。「若夫」等處,文意都不接。內則卻是全篇做底,但「曾子曰」一段不是。方子。
  問:「麯禮首三句是從源頭說來,此三句固是一篇綱領。要之,『儼若思,安定辭』,又以『毋不敬』為本。」曰:「然。」又曰:「衹是下面兩句,便是『毋不敬』。今人身上大節目,衹是一個容貌言語,便如『君子所貴乎道者三』。這裏衹是不曾說『正顔色』。要之,顔色容貌亦不爭多,衹是顔色有個誠與偽。」簡錄雲:「箕子『九疇』,其要衹在『五事』。」文蔚。
  
  問:「艾軒解『儼若思』,訓『思』字作助語,然否?」曰:「訓『思』字作助語,尚庶幾;至以『辭』字亦為助語,則全非也。他們大率偏枯,把心都在邊角上用。」輝。
  
  「賢者狎而敬之」,狎是狎熟、狎愛。如「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既愛之而又敬之也。「畏而愛之」,如「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之「畏」,畏中有愛也。「很毋求勝」,很亦是兩傢事。註云:「鬥鬩也。」如與人爭鬥,分辨麯直,便令理明,不必求勝在我也。「分毋求多」,分物毋多自與,欲其平也。僩。
  
  「若夫坐如屍,立如齊」,本大戴禮之文。上言事親,因假說此乃成人之儀,非所以事親也。記麯禮者撮其言,反帶「若夫」二字,不成文理。而鄭康成又以「丈夫」解之,益謬!他也是解書多後,更不暇仔細。此亦猶「子曰好學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傢語答問甚詳;子思取入中庸,而刪削不及,反衍「子曰」兩字。義剛。
  
  問:「『禮聞取於人,不聞取人;禮聞來學,不聞往教。』呂與叔謂上二句學者之道,下二句教者之道。取,猶緻也。取於人者,我為人所取而教之;在教者言之,則來學者也。取人者,我致人以教己;在教者言之,則往教者也。此說如何?」曰:「道理亦大綱是如此,衹是說得不甚分曉。據某所見,都衹就教者身上說。取於人者,是人來求我,我因而教之;取人者,是我求人以教。今欲下一轉語:取於人者,便是『有朋自遠方來』,『童蒙求我』;取人者,便是『好為人師』,『我求童蒙』。」文蔚。
  
  「班朝治軍,?官行法,非禮,威嚴不行;禱祠祭祀,供給鬼神,非禮,不誠不莊。」以「誠莊」對「威嚴」,則?官當以威嚴為本。然恐其太嚴,又當以寬濟之。德明。
  
  問:「『七十老而傳』,則嫡子、嫡孫主祭。如此,則廟中神主都用改換作嫡子嫡孫名奉祀。然父母猶在,於心安乎?」曰:「然。此等也難行,也且得躬親耳。」又問:「嫡孫主祭,則便須祧六世、七世廟主。自嫡孫言之,則當祧。若叔祖尚在,則乃是祧其高曾祖,於心安乎?」曰:「也衹得如此。聖人立法,一定而不可易。兼當時人習慣,亦不以為異也。」又問:「先生舊時立春祭先祖,鼕至祭始祖,後來廢之,何故?」曰:「覺得忒煞過當,和禘、夾都包在裏面了。恐太僭,遂廢之。」僩。
  
  問:「『年長以倍,則父事之』,這也是同類則可?」曰:「他也是說得年輩當如此。」又問:「如此,則不必問德之高下,但一例如此否?」曰:「德也隱微難見。德行底人,人也自是尊敬他。」又問:「如此,則不必問年之高下,但有德者皆尊敬之?」曰:「若是師他,則又不同。若朋友中德行底,也自是較尊敬他。」義剛。
  
  「為人子者,居不主奧。」古人室在東南隅開門,東北隅為窔,西北隅為屋漏,西南為奧。人纔進,便先見東北隅,卻到西北隅,然後始到西南隅,此是至深密之地。銖。
  
  屍用無父母者為之,故曰:「食饗不為概,祭祀不為屍。」文蔚。
  
  「父召無諾,唯而起。」唯速於諾。文蔚。
  
  問:「禮雲『父不祭子,夫不祭妻』,何也?」曰:「便是此一說,被人解得都無理會了。據某所見,此二句承上面『餕餘不祭』說。蓋謂餕餘之物,雖父不可將去祭子,夫不可將去祭妻。且如孔子『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君賜腥,必熟而薦之』。君賜腥,則非餕餘矣,雖熟之以薦先祖可也。賜食,則或為餕餘,但可正席先嘗而已;固是不可祭先祖,雖妻子至卑,亦不可祭也。」文蔚。
  
  「餕餘不祭,父不祭子,夫不祭妻。」先儒自為一說,橫渠又自為一說。看來衹是祭祀之「祭」,此因「餕餘」起文。謂父不以是祭其子,夫不以是祭其妻,舉其輕者言,則他可知矣。雉。
  
  「餕餘不祭,父不祭子,夫不祭妻」,古註說不是。今思之,衹是不敢以餕餘又將去祭神。雖以父之尊,亦不可以祭其子之卑;夫之尊,亦不可以祭其妻之卑,蓋不敢以鬼神之餘復以祭也。祭,非「飲食必有祭」之「祭」。賀孫。
  
  凡有一物必有一個則,如「羹之有菜者用梜。」祖道。
  
  問「君言不宿於傢」。曰:「衹是受命即行,不停留於傢也。那數句是說數項事。」燾。
  
  凡禦車,皆禦者居中,乘者居左。惟大將軍之車,將自居中,所謂「鼓下」。大將自擊此鼓,為三軍聽他節制。雖王親徵,亦自擊鼓。文蔚。
  
  居喪,初無不得讀書之文。「古人居喪不受業」者,業,謂簨虡上一片板;不受業,謂不敢作樂耳。古人禮樂不離身,惟居喪然後廢樂,故曰:「喪復常,讀樂章。」周禮有司業者,謂司樂也。僩。
  
  檀弓上
  檀弓恐是子遊門人作,其間多推尊子遊。必大。人傑錄雲:「多說子遊之知禮。」
  子思不使子上喪其出母。以儀禮考之,出妻之子為父後者,自是為出母無服。或人之問,子思自可引此正條答之,何故卻自費辭?恐是古者出母本自無服,逮德下衰,時俗方製此服。故曰「伋之先君子無所失道」,即謂禮也。「道隆則從而隆,道污則從而污」,是聖人固用古禮,亦有隨時之義,時如伯魚之喪出母是也。子思自謂不能如此,故但守古之禮而已。然則儀禮出妻之子為母齊衰杖期,必是後世沿情而製者。雖疑如此,然終未可如此斷定。必大。
  
  孔子令伯魚喪出母,而子上不喪者,蓋猶子繼祖,與祖為體;出母既得罪於祖,則不得入祖廟,不喪出母,禮也。孔子時人喪之,故亦令伯魚子思喪之;子上時人不喪之,故子上守法,亦不喪之。其實子上是正禮,孔子卻是變禮也。故曰:「道隆則從而隆,道污則從而污。」方子。
  
  問子上不喪出母。曰:「今律文甚分明。」又問:「伯魚母死,期而猶哭,如何?」曰:「既期則當除矣,而猶哭,是以夫子非之。」又問「道隆則從而隆,道污則從而污。」曰:「以文意觀之,道隆者,古人為出母無服,迨德下衰,有為出母製服者。夫子之聽伯魚喪出母,隨時之義也。若子思之意,則以為我不能效先君子之所為,亦從古者無服之義耳。」人傑。
  
  問「不喪出母」。曰:「子思所答,與喪禮都不相應,不知何故。據其問意,則以孔子嘗令子思喪之,卻不令子上喪之,故疑而問之也。子思之母死,孔子令其哭於廟。蓋伯魚死,其妻再嫁於衛。子思答以道之污隆,則以孔子之時可以隨俗;而今據正禮,則為伋妻者則為白母,不為伋妻者,是不為白母爾。禮,為父後者,為出母無服。衹合以此答之。」僩。
  
  問「稽顙而後拜,拜而後稽顙」。曰:「兩手下地曰拜。『拜而後稽顙』,先以兩手伏地如常,然後引手嚮前扣地。『稽顙而後拜』,開兩手,先以首扣地,卻交手如常。頓首,亦是引首少扣地。稽首,是引首稍久在地;稽者,稽留之意。」鬍泳。
  
  「稽顙而後拜」,謂先以頭至地,而後下手,此喪拜也。若「拜而後稽顙」,則今人常用之拜也。人傑。
  
  「稽顙而後拜」,稽顙者,首觸地也。「拜」字從兩手下。人傑。
  
  申生不辨驪姬,看來亦未是。若辨而後走,恐其他公子或可免於難。方子。
  
  脫驂於舊館人之喪,「惡其涕之無從也」。今且如此說,萬一無驂可脫時,又如何?必大。
  
  施問:「每疑夫子言『我非生而知之』,『若聖與仁,則吾豈敢』,及至夢奠兩楹之間,則曰:「『太山其頽乎!梁木其壞乎!哲人其萎乎!』由前似太謙,由後似太高。」曰:「檀弓出於漢儒之雜記,恐未必得其真也。」宇。
  
  「曾子襲裘而吊,子遊裼裘而吊。」裘,似今之襖子;裼衣,似今背子;襲衣,似今涼衫公服。襲裘者,冒之不使外見;裼裘者,襢其半而以襌衣襯出之。「緇衣,羔裘;素衣,麑裘;黃衣,狐裘。」緇衣、素衣、黃衣,即裼衣,襌衣也。欲其相稱也。僩。
  
  「幼名,冠字,五十以伯仲,死謚,周道也。」所謂「以伯仲」者,蓋古者初冠而字,便有「伯某父」、「仲某父」三字了。及到得五十,即除了下面兩字,猶今人不敢斥尊者呼為幾丈之類。今日偶看儀禮疏中卻雲,既冠之時,即是權以此三字加之,實未嘗稱也,到五十方纔稱此三字。某初疑其不然,卻去取禮記看,見其疏中正是如前說。蓋當時疏是兩人做,孔穎達賈公彥。故不相照管。夔孫。
  
  「死謚,周道也。」史雲,夏商以上無謚,以其號為謚,如堯舜禹之類。看來堯舜禹為謚,也無意義。「堯」字從三土,如土之堯然而高;「舜」衹是花名,所謂「顔如舜華」;「禹」者,獸跡,今篆文「禹」字如獸之跡。若死而以此為謚號,也無意義。況虞舜側微時,已雲「有鰥在下曰虞舜」,則不得為死而後加之謚號矣。看來堯舜禹衹是名,非號也。僩。
  
  「從母之夫,舅之妻,二夫人相為服。」這恰似難曉。往往是外甥在舅傢,見得●與姨夫相為服。其本來無服。故異之。賀孫。
  
  黃文問:「從母之夫,舅之妻,皆無服,何也?」曰:「先王製禮:父族四,故由父而上,為從曾祖服緦麻;姑之子,姊妹之子,女子之子,皆有服,皆由父而推之故也。母族三:母之父,母之母,母之兄弟。恩止於舅,故從母之夫,舅之妻,皆不為服,推不去故也。妻族二:妻之父,妻之母。乍看時,似乎雜亂無紀。仔細看,則皆有義存焉。」又言:「呂與叔集中一婦人墓志,言凡遇功、緦之喪,皆蔬食終其身。此可為法。」又言:「生布加碾治者為功。」方子。
  
  姊妹呼兄弟之子為侄,兄弟相呼其子為從子。禮雲:「喪服,兄弟之子猶子也。」以為己之子與為兄之子其喪服一也。為己之次子期,兄弟之子亦期也。今人呼兄弟之子為「猶子」,非是。揚。
  
  侄對姑而言。今人於伯叔父前,皆以為「猶子」。蓋禮記者,主喪服言。如夫子謂「回也視予猶父」。若以侄謂之「猶子」,則亦可以師為「猶父」矣!漢人謂之「從子」,卻得其正,蓋叔伯皆從父也。道夫。
  
  問:「嫂叔無服,而程先生雲:『後聖有作,須為製服。』」曰:「守禮經舊法,此固是好。纔說起,定是那個不穩。然有禮之權處,父道母道,亦是無一節安排。看『推而遠之』,便是合有服,但安排不得,故推而遠之。若果是鞠養於嫂,恩義不可已,是他心自住不得,又如何無服得!」直卿雲:「當如所謂『同爨緦』可也。今法從小功。」居父問姨母重於舅服。曰:「姊妹於兄弟未嫁期,既嫁則降為大功,姊妹之身卻不降也,故姨母重於舅也。」賀孫。
  
  嫂、婦無類,不當製他服。皆以類從兄弟,又太重。弟婦亦無服,嫂、婦於伯、叔亦無服,今皆有之。侄婦卻有服,皆報服也。揚。
  
  喪禮衹二十五月,「是月禫,徙月樂」。文蔚。
  
  檀弓下
  「反哭升堂,反諸其所作也。主婦入於室,反諸其所養也。」須知得這意思,則所謂「踐其位,行其禮」等事,行之自安,方見得繼志述事之事。銖。
  延陵季子左襢而旋其封。曰:「便有老莊之意。」端蒙。
  
  問:「『延陵季子之於禮也,其合矣乎!』不知聖人何以取之?」曰:「旅中之禮,衹得如此。變禮也衹得如此。」燾。
  
  問子貢曾子入吊修容事。曰:「未必恁地。」夔孫。池本雲:「不知又出來作個甚嘴臉。」
  
  王製
  問:「一夫均受田百畝,而有食九人、八人、七人、六人、五人多少之不等者,何以能均?」曰:「田均受百畝,此等數乃言人勤惰之不齊耳。上農夫勤於耕,則可食得九人;下不勤底,則可食得五人。故庶人在官者之祿,亦準是以為差也。」淳。
  王製:「四海之內九州,州方千裏。」及論建國之數,恐衹是諸儒做個如此算法,其實不然。建國必因其山川形勢,無截然可方之理。又,冀州最闊,今河東河北數路,都屬冀州。雍州亦闊,陝西秦鳳皆是。至青徐兗豫四州皆相近做一處,其疆界又自窄小。其間山川險夷又自不同,難概以三分去一言之。如三代封建其間,若前代諸侯先所有之國土,亦難為無故去減削他。所以周公之封魯,太公之封齊,去周室皆遠。是近處難得空地,偶有此處空隙,故取以封二公。不然,何不衹留封近地,以夾輔王室?左氏載齊本爽鳩氏之地,其後蒲姑氏因之,而後太公因之。又,史記載太公就封,萊人與之爭國。當時若不得蒲姑之地,太公亦未有安頓處。又如襄王以原田賜晉文公,原是王畿地,正以他無可取之處故也。然原人尚不肯服,直至用兵伐之,然後能取。蓋以世守其地,不肯遽以予人。若封建之初,於諸侯有所減削,奪彼予此,豈不致亂!聖人處事,决不如此。若如此,則是王莽所為也。王莽變更郡國,如以益歲以南付新平,以雍丘以東付陳定,以封丘以東付治亭,以陳留以西付祈隧,故當時陳留已無有郡矣。其大尹、太尉皆詣行在所,此尤可笑!必大。人傑錄雲,「漢儒之說,衹是立下一個算法,非惟施之當今有不可行,求之昔時,亦有難曉」雲雲。
  
  王製說王畿采地,衹是內諸侯之祿。後來如祭公單父劉子尹氏亦皆是世嗣。然其沾王教細密,人物皆好。劉康公所謂「民受天地之中以生」,都是識這道理。想當時識這道理者亦多,所以孔子亦要行一遭,問禮於老聃。淳。
  
  問:「畿內采地,衹是仕於王朝而食祿,退則無此否?」曰:「采地不世襲,所謂『外諸侯嗣也,內諸侯祿也』。然後來亦各占其地,競相侵削,天子衹得鄉、遂而已。」淳。
  
  王製祭法廟製不同。以周製言之,恐王製為是。閎祖。
  
  王製「犆礿,祫禘,祫嘗,祫烝」之說,此沒理會,不知漢儒何處得此說來。禮傢之說,大抵自相矛盾。如禘之義,恐衹趙伯循之說為是。必大。
  
  問「天子犆礿,祫禘,祫嘗,祫烝」,正義所解數段。曰:「此亦難曉。礿祭以春物未成,其禮稍輕,須着逐廟各祭。祫禘之類,又卻合為一處,則犆反詳,而祫反略矣。又據正義,禘禮是四處各序昭穆,而大傳謂『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若周人禘嚳,配以後稷,是也。如此,則說禘又不可通矣。」又云:「春秋書『禘於太廟,用緻夫人』,又不知禘於太廟其禮如何?太廟是周公之廟。先儒有謂魯亦有文王廟。左氏載鄭祖厲王。諸侯不敢祖天子,而當時越禮如此。故公廟設於私傢,皆無理會處。」又問:「『諸侯礿則不禘』一段,註謂是歲朝天子,廢一時祭。」曰:「春秋朝會無節,必大錄雲:「若從徵伐,或經歲方歸。」豈止廢一時祭而已哉!不然,則或有世子,或大臣居守,豈不可以攝事?」人傑。必大錄略。
  
  五方之民,言語不通,卻有暗合處。蓋是風氣之中,有自然之理,便有自然之字,非人力所能安排,如「福」與「備」通。
  
  月令
  月令比堯之歷象已不同。今之歷象,又與月令不同。人傑。
  明堂,想衹是一個三間九架屋子。賀孫。
  
  論明堂之製者非一。某竊意當有九室,如井田之製:東之中為青陽太廟,東之南為青陽右個,東之北為青陽左個,南之中為明堂太廟,南之東即東之南。為明堂左個,南之西即西之南。為明堂右個,西之中為總章太廟,西之南即南之西。為總章左個,西之北即北之西。為總章右個,北之中為玄堂太廟,北之東即東之北。為玄堂右個,北之西即西之北。為玄堂左個,中央為太廟太室。凡四方之太廟異方所。其左個右個:則青陽之右個,乃明堂之左個,明堂之右個,乃總章之左個也;總章之右個,乃玄堂之左個,玄堂之右個,乃青陽之左個也。但隨其時之方位開門耳。太廟太室則每季十八日,天子居焉。古人製事多用井田遺意,此恐也是。砥。
  
  總總總
  章章章
  左太右
  個廟個
  明堂右個 玄堂左個
  門 門
  明堂太廟太廟太室玄堂太廟
  門 門
  明堂左個青玄堂右個
  青陽青
  陽太陽
  右廟左
  個 個
  曹問:「春行秋令之類,不知是天行令?是人行令?」曰:「是人行此令,則召天之災。」
  
  戊己土,「律中黃鍾之宮」。詹卿以為陽生於子,至午而盡,到未又生出一黃鍾。這個衹可說話,某思量得不是恁地。蓋似些元亨利貞。黃鍾略略似個「幹」字,宮是在「中」字中間,又似「是非」在「惻隱」之前。其他春音角,夏音徵,秋音商,鼕音羽,此惟說宮聲。如京房律準十三弦,中一弦為黃鍾不動,十二弦便拄起應十二月。夔孫。
  
  「庚」之言,更也;「辛」之言,新也。見月令「孟秋之月,其日庚辛」下註。銖。
  
  直卿雲:「今仲鼕中星,乃東壁。」義剛。
  
  問:「禮註疏中所說祀五帝神名,如靈威仰赤熛怒白招炬協光紀之類,果有之否?」曰:「皆是妄說。漢時已祀此神。漢是火德,故祀赤熛怒,謂之『感生帝』。本朝火德,亦祀之。」問「感生」之義。曰:「如玄鳥卵、大人跡之類耳。」「漢赤帝子事,果有之否?」曰:「豈有此理!盡是鄙俗相傳,傅會之談。」又問:「五行相生相勝之說,歷代建國皆不之廢,有此理否?」曰:「須也有此理,衹是他前代推得都沒理會。如秦以水德,漢卻黜秦為閏,而自以火德繼周。如漢初張蒼自用水德,後來賈誼公孫臣輩皆云當用土德,引黃竜見為證,遂用土德。直至漢末,方申火德之說。及光武以有赤伏符之應,遂用火德。歷代相推去。唐用土德,後梁繼之以金。及至後唐,又自以為唐之後,復用土德,而不繼梁。後晉以金繼土,後漢以水,後周以木,本朝以火。是時諸公皆爭以為本朝當用土德,改正五代之序,而去其一以承周。至引太祖初生時,胞衣如菡萏,遍體如真金色,以為此真土德之瑞。一時煞爭議,後來卒用火德。此等皆沒理會。且如五代僅有三四年者,亦占一德,此何足以係存亡之數!若以五代為當係,則豈應黜秦為閏?皆有不可曉者,不知如何。」又曰:「五行之建,於國傢初無利害,但臘日則用此推之耳。如本朝用戌日為臘,是取此義。」又曰:「如秦以水德,以為水者刻深,遂專尚殺罰,此卻大害事!」僩。
  
  文王世子
  「師保、疑丞」。「疑」字曉不得,想衹是有疑即問他之意。
  「公與公族燕,則異姓為賓。」註曰:「同宗無相賓客之道。」銖。
  
  「公族有罪無宮刑,不剪其類也。」纖剸於甸人,特不以示衆耳。刑固不可免。今之法,乃殺人不死!祖宗時宗室至少,又聚於京師,犯法絶寡,故立此法。今散於四方萬裏,與常人無異,乃縱之殺人,是何法令!不可不革!可學。
  
  禮運
  「禮運言,三王不及上古事。人皆謂其說似莊老。」先生曰:「禮運之說有理,三王自是不及上古。鬍明仲言,恐是子遊撰。」以前有「言偃」雲雲。揚。
  問:「禮運似與老子同?」曰:「不是聖人書。鬍明仲雲:『禮運是子遊作,樂記是子貢作。』計子遊亦不至如此之淺。」可學。
  
  孔子曰:「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徵也,吾得夏時焉;我欲觀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徵也,吾得坤幹焉。」說者謂夏小正與歸藏。然聖人讀此二書,必是大有發明處。歸藏之書無傳。然就使今人得二書讀之,豈能有聖人意思也!人傑。
  
  楊問:「禮運『故百姓則君以自治也』雲雲。註,『則』字作『明』字,不知可從否?」曰:「衹得作『明』字。」宇問:「六經中,註傢所更定字,不知盡從之否?」曰:「亦有不可依他處。」宇問:「禮記:『主人既祖,填池。』鄭氏作『奠徹』,恐衹是『填池』,是殯車所用者。」曰:「如『魚躍拂池』,固是如此。但見葬車用此,恐殯車不用此,此處亦有疑。」又問:「『其●也,蓋殯也。』『●』改為『引』,如何?」曰:「若此處,皆未可曉。」宇。
  
  「『用人之知,去其詐;用人之勇,去其怒;用人之仁,去其貪。』知與詐,勇與怒,固相類。仁卻如何貪?」「蓋是仁衹是愛,愛而無義以製之,便事事都愛好。物事也愛好,官爵也愛,錢也愛,事事都愛,所以貪。諸傢解都不曾恁地看得出。」又問:「雖是偏,不是有一邊,無一邊。」曰:「那一邊也是闕了。」鬍泳。
  
  智與詐相近,勇與怒相似,然仁卻與貪不相幹。蓋北方好也,好行貪很;南方惡也,惡行廉貞。蓋好便有貪底意思。故仁屬愛,愛便有個貪底意思。又云:「大率慈善底人,多於財上不分曉。能廉者,多是峻刻、悍悻、聒噪人底人。」燾。
  
  「用人之仁去其貪。」蓋人之性易得偏。仁緣何貪?蓋仁善底人,便有好便宜底意思。今之廉介者,便多是那剛硬底人。燾。
  
  問:「喜怒哀懼愛惡欲是七情,論來亦自性發。衹是惡自羞惡發出,如喜怒愛欲,恰都自惻隱上發。」曰:「哀懼是那個發?看來也衹是從惻隱發,蓋懼亦是怵惕之甚者。但七情不可分配四端,七情自於四端橫貫過了。」賀孫。
  
  問:「喜愛欲發於陽,怒哀懼惡發於陰否?」曰:「也是如此。」問:「怒如何屬陰?」曰:「怒畢竟屬義,義屬陰。怒與惡,皆羞惡之發,所以屬陰。愛與欲相似,欲又較深。愛是說這物事好可愛而已,欲又是欲得之於己。他這物事,又自分屬五行。」問:「欲屬水,喜屬火,愛屬木,惡與怒屬金,哀與懼亦屬水否?」曰:「然。」僩。
  
  劉圻父問七情分配四端。曰:「喜怒愛惡是仁義,哀懼主禮,欲屬水,則是智。且粗恁地說,但也難分。」義剛。
  
  問:「喜愛欲三者不同,如何分別?」曰:「各就他地頭看。如誠衹是實,就他本來說喚做誠,就自傢身己說誠,又自與本來不同。如信,就本然之理說是信,就自傢身己說信,又不同,就物上說又不同。要知也衹是一個實。如曰『主忠信』之類,皆是自傢身上說也。」賀孫。
  
  問:「愛與欲何以別?」曰:「愛是泛愛那物;欲則有意於必得,便要拿將來。」淳。
  
  問:「『欲』與『欲』字有何分別?」曰:「無心『欲』字虛,有心『欲』字實。有心『欲』字是無心『欲』字之母。此兩字亦通用。今人言滅天理而窮人欲,亦使此『欲』字。」●曰:「方動者欲,行出來者欲。」節。
  
  問「欲」與「欲」之異。曰:「也衹一般。衹是這『欲』字指那物事而言,說得較重;這『欲』字又較通用得。凡有所愛,皆是欲。」燾。
  
  記雲:「人者,鬼神之會。」又云:「緻愛則存,緻愨則着。」祭義皆說得好。夔孫。
  
  「天秉陽,垂日星;地秉陰,竅於山川。播五行於四時,和而後月生也。」陰陽變化,一時撒出;非今日生此,明日生彼。但論其先後之序,則當如此耳。橫渠雲:「神為不測,故緩辭不足以盡神;化為難知,故急辭不足以體化。」因說雷斧,舉橫渠雲:「其來也,幾微易簡;其究也,廣大堅固。」閎祖。
  
  問「人者,天地之心」。曰:「謂如『天道福善禍淫』,乃人所欲也。善者人皆欲福之,淫者人皆欲禍之。」又曰:「教化皆是人做,此所謂『人者天地之心也』。」燾。
  
  禮器
  「經禮三百」,便是儀禮中士冠、諸侯冠、天子冠禮之類。此是大節,有三百條。如始加,再加,三加,又如「坐如屍,立如齊」之類,皆是其中之小目,便有三千條。或有變禮,亦是小目。呂與叔雲:「經便是常行底,緯便是變底。」恐不然。經中自有常、有變,緯中亦自有常、有變。
  人衹是讀書不多。今人所疑,古人都有說了,衹是不曾讀得。鄭康成註「經禮三百」,雲是周禮;「麯禮三千」,雲是儀禮。某嘗疑之。近看臣瓚註漢書云,「經禮三百」,乃冠、昏、喪、祭,周官衹是官名雲雲。乃知臣瓚之說,已非康成之說矣。蓋「經禮三百」,衹是冠、昏、喪、祭之類。如冠禮之中,便有天子冠、士冠禮,他類皆然,豈無三百事?但儀禮五十六篇今皆亡闕,衹存十七篇,故不全爾。「麯禮三千」,乃其中之小目。如冠禮中筮日、筮賓、三加之類,又如「上於東階,則先右足;上於西階,則先左足」,皆是也。子蒙。
  
  陳叔晉雲:「經禮,如天子七廟、士二廟之類,當別有一書,今亡矣。麯禮,如威儀之類,至錄雲:「是威儀纖悉處。」今麯禮儀禮是也。」恨不及問之!方子。
  
  禮器出人情,亦是人情用。可學。
  
  天道至教,聖人至德,動靜語默之間,無非教人處。孔子於鄉黨便「恂恂」,朝廷便「便便」,到處皆是人樣,更無精粗本末,何嘗有隱!砥。
  
  郊特牲
  「諸侯不得祖天子。」然魯有文王廟,左氏亦云「鄭祖厲王」,何也?此必周衰,諸侯僭肆,做此違條礙法事,故公廟設於私傢。必大。
  問:「蜡祭何以言『仁之至,義之盡』?」曰:「如迎貓、虎等事,雖至微至細處,亦有所不違,故曰『仁之至,義之盡』。」去偽。
  
  問「昏禮不賀,人之序也」。曰:「婦既歸,姑與之為禮,喜於傢事之有承替也。僩錄作「有傳也」。姑反置酒一分,以勸飲婦。姑坐客位,而婦坐主位。僩錄雲:「姑為客,婦為主。」姑降自西階,婦降自阼階。」卓。僩同。
  
  商人求諸陽,故尚聲;周人求諸陰,故尚臭灌,用鬱鬯。然周人亦求諸陽,如大司樂言「圜鍾為宮,則天神可得而禮」。可見古人察得義理精微,用得樂,便與他相感格。夔孫錄雲:「大抵天人無間。如雲『聖人之道,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於天』。聖人能全體得,所以參天地贊化育,衹是有此理。以粗底言,如荀子」雲雲。此乃降神之樂。如舞雲門,乃是獻神之樂。荀子謂「伯牙鼓琴,而六馬仰秣;瓠巴鼓瑟,而流魚出聽」。粗者亦有此理。又如虞美人草,聞人歌虞美人詞與吳詞則自動。夔孫錄雲:「聞唱虞美人詞則自拍。亦不特是虞美人詞,凡吳調者皆然。以手近之,亦能如此。」雖草木亦如此。又曰:「今有個新立底神廟,緣衆人心邪嚮他,他便盛。如狄仁傑廢了許多廟,亦不能為害,衹緣他見得無這物事了。上蔡雲:『可者欲人緻生之,故其鬼神;不可者欲人致死之,故其鬼不神。』」先生每見人說世俗神廟可怪事,必問其處形勢如何。賜。夔孫少異。
  
  安卿問:「禮記『魂氣歸於天』,與橫渠『反原』之說,何以別?」曰:「魂氣歸於天,是消散了,正如火煙騰上去處何歸?衹是消散了,論理大概固如此。然亦有死而未遽散者,亦有冤恨而未散者。然亦不皆如此,亦有冤死而魂即散者。」叔器問:「聖人死如何?」曰:「聖人安於死,即消散。」義剛。
  
  內則
  「偪屨着綦。」綦,鞋口帶也,古人皆旋係,今人衹從簡易,綴之於上,如假帶然。
  「不有敬事,不敢襢裼。不涉不撅。」看來此三句文義一樣,古註誤作兩段解。言尊長之前有敬事,方敢襢裼。敬事,如習射之類。射而襢裼,乃為敬。若非敬事而以勞倦襢裼,則是不敬。惟涉水而後撅,若不涉而撅,則為不敬。如雲「勞毋襢。暑毋褰裳」。若非敬事,雖勞亦不敢襢。惟涉水乃可褰裳,若非涉水。雖盛暑亦不敢褰裳也。僩。
  
  玉藻
  「君子登車有光」一節,養出好意思來。方子。
  笏者,忽也,所以備忽忘也。天子以球玉,諸侯以象,大夫以魚須、文竹,士竹本、象可也。漢書有秉笏奏事。又曰:「執薄亦笏之類,本衹是為備遺忘,故手執,眼觀,口誦。或於君前有所指畫,不敢用手,故以笏指畫,今世遂用以為常執之物。周禮典瑞『王搢大圭,執鎮圭』。大圭不執,衹是搢於腰間,卻執鎮圭,用藻藉以朝日,而今郊廟天子皆執大圭。大圭長三尺,且重,執之甚難,古者本非執大圭也。」僩。
  
  問:「禮記九容,與論語九思,一同本原之地,固欲存養;於容貌之間,又欲隨事省察。」曰:「即此便是涵養本原。這裏不是存養,更於甚處存養?」
  
  明堂位
  問:「明堂位一篇,是有此否?」曰:「看魯人有郊禘,也是有此。」問:「當時周公製禮:『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不成周公製禮,使其子亂之!看來子思前如此說,後卻說『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怕是子思以此譏魯之僭禮。」曰:「子思自是稱武王周公之達孝,不曾是譏魯。」劉曰:「孔子言:『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孔子尚有此說。」曰:「孔子後來是如此譏之。」先生因曰:「看文字,最不可都要合作一處說。」又曰:「這個自是周公死了,成王賜伯禽,不幹周公事。堯之有丹朱,舜之有商均,不肖子弟亦有之。成王伯禽猶似可。」問:「當時不曾封公,衹是封侯,如何?」曰:「天子之宰,二王之後,方封公。伯禽勢不得封公。」楊問秦會之當時雲雲。曰:「他當時有震主之勢,出於己,衹是跳一步便是這物事。如吳王濞既立丞相、御史大夫、百官,與天子不相遠,所以起不肖之心。周公當時七年天子之位其勢,成王所以賜之天子之禮樂。」砥。寓錄同。無楊問以下。
  喪服小記
  問:「『三年而後葬者,必再祭。』鄭玄註以為衹是練祥祭無禫。」曰:「不必禮經上下文如何道,看見也是如此。」賀孫。
  問:「大夫士不祔於諸侯,祔於諸祖父之為大大士者。亡則中一而祔,祔必以其昭穆。」曰:「中,間也。間而祔者,以祖為諸侯,既不可祔,則間一而上祔於高祖;衹取昭穆之行同,而不紊其昭穆之序也。如魯昭公冠於衛成公之廟,亦衹是取其行同耳。」因問:「卒哭而祔,何義?」曰:「衹是祔於其行,相似告報祖考雲。」銖。
  
  問「妾母」之稱。曰:「恐也衹得稱母,他無可稱。在經衹得雲『妾母』,不然,無以別於他母也。」又問:「吊人妾母之死,合稱雲何?」曰:「恐也衹得隨其子平日所稱而稱之。」或曰:「五峰稱妾母為『少母』,南軒亦然。據爾雅,亦有『少姑』之文。五峰想是本此。」先生又曰:「『為人後者為其父母服。』本朝濮王之議,欲加『皇考』字,引此為證。當時雖是衆人爭得住,然至今士大夫猶以為未然。蓋不知禮經中若不稱作為父母,別無個稱呼,衹得如此說也。」僩。
  
  凡文字,有一兩本參對,則義理自明。如禮記中喪服小記喪服大傳都是解註儀禮。喪服小記雲:「庶子不祭禰,明其宗也。」又曰:「庶子不祭祖,明有宗也。」註謂不祭禰者,父之庶子,不祭祖者,其父為庶子,說得繁碎。大傳衹說「庶子不祭」,則祖禰皆在其中矣,某所以於禮書中衹載大傳說。僩。
  
  大傳
  吳鬥南說:「『禮,不王不禘。』王,如『來王』之『王』。四夷黃錄作「要荒」。之君,世見中國。一世王者立,則彼一番來朝,故王者行禘禮以接之。彼本國之君一世繼立,則亦一番來朝,故歸國則亦行禘禮。」此說亦有理。所謂「吉禘於莊公」者,亦此類,非五年之禘也。淳。義剛同。
  諸侯奪宗,大夫不可奪宗。泳。
  
  「別子為祖,繼別為宗。」是諸侯之庶子,與他國之人在此邦居者,皆為別子,則其子孫各自以為太祖。如魯之三傢:季友,季氏之太祖也;慶父,孟氏之太祖也;公子牙,叔孫氏之太祖也。僩。
  
  問「有小宗而無大宗者,有大宗而無小宗者,有無宗亦莫之宗者」。曰:「此說公子之宗也。謂如人君有三子,一嫡而二庶,則庶宗其嫡,是謂『有大宗而無小宗』;皆庶,則宗其庶長,是謂『有小宗而無大宗』;止有一人,則無人宗之,己亦無所宗焉,是謂『無宗亦莫之宗』也。下云:『公子之公,為其士大夫之庶者,宗其士大夫之嫡者。』此正解『有大宗而無小宗』一句。『之公』之『公』,猶君也。」人傑。
  
  少儀
  「毋跋來,毋報往。」報,音赴。跋,是急走倒從這邊來;赴,是又急再還倒嚮那邊去,來往衹是嚮背之意。此二句文義猶雲:「其就義若熱,則其去義若渴。」言人見有個好事,火急歡喜去做,這樣人不耐久,少間心懶意闌,則速去之矣,所謂「其進銳者,其退速」也。僩。
  「不窺密」,止「無測未至」。曰:「許多事都是一個心,若見得此心誠實無欺偽,方始能如此。心苟渙散無主,則心皆逐他去了,更無一個主。觀此,則求放心處,全在許多事上。將許多事去攔截此心教定。『無測未至』,未至之事,自傢不知,不當先測,今日未可便說道明日如何。」子蒙。
  
  學記
  「九年知類通達」,橫渠說得好:「學者至於能立,則教者無遺恨矣。此處方謂大成。」蓋學者既到立處,則教者亦不消得管他,自住不得。故橫渠又云:「學者能立,則自強不反,而至於聖人之大成矣。而今學者不能得扶持到立處。」嘗謂此段是個緻知之要。如雲:「一年視離經辨志。」古註云,離經,斷絶句也。此且是讀得成句。辨志,是知得這個是為己,那個是為人;這個是義,那個是利。「三年敬業樂群。」敬業,是知得此是合當如此做;樂群,是知得滋味,好與朋友切磋。「五年博習親師。」博習,是無所不習;親師,是所見與其師相近了。「七年論學取友。」論學,是他論得有頭緒了;取友,是知賢者而取之,此謂之小成。「九年知類通達」,此謂之大成。橫渠說得「推類」兩字最好,如荀子「倫類不通,不足謂之善學」。而今學者衹是不能推類,到得「知類通達」,是無所不曉,便是自強不反。這幾句都是上兩字說學,下兩字說所得處;如離經,便是學;辨志,便是所得處。他皆仿此。賜。夔孫同。
  子武問「宵雅肄三,官其始也」。曰:「聖人教人,合下便是要他用,便要用賢以治不賢,舉能以教不能。所以公卿大夫在下,也思各舉其職。不似而今上下都恁地了,使窮睏之民無所告訴。聖賢生斯世,若是見似而今都無理會,他豈不為之惻然思有以救之?『孔子三月無君,則皇皇如也』,但不可枉尺直尋,以利言之。天生一人,便須管得天地間事。如人傢有四五子,父母養他,豈不要他使?但其間有不會底,則會底豈可不出來為他擔當一傢事?韓退之雲:『蓋畏天命而悲人窮也。』這也說得好,說得聖賢心出。」義剛。
  
  問:「『不學雜服,不能安禮。』鄭註謂,服是皮弁、冕服;橫渠謂,服,事也,如灑埽應對沃盥之類。」曰:「恐衹如鄭說。古人服各有等降,若理會得雜服,則於禮亦思過半矣。如冕服是天子祭服,皮弁是天子朝服;諸侯助祭於天子,則服冕服,自祭於其廟,則服弁冕;大夫助祭於諸侯,則服玄冕,自祭於其廟,則服皮弁。又如天子常朝,則服皮弁,朔旦則服玄冕;無旒之冕也。諸侯常朝則用玄端,朔旦則服皮弁;大夫私朝亦用玄端,夕深衣;士則玄端以祭,上士玄裳,中士黃裳,下士雜裳,前玄後黃也。庶人深衣。」僩。
  
  「呻其占畢,多其訊。」多其訊,如公𠔌所謂「何」者,是也。廣。
  
  問:「『使人不由其誠』,莫衹是教他記誦,而中心未嘗自得否?」曰:「若是逼得他緊,他便來塚瞞,便是不由誠。嘗見橫渠作簡與某人,謂其子日來誦書不熟,且教他熟誦,盡其誠與材。」文蔚曰:「便是他解此兩句,衹作一意解。其言曰:『人之材足以有為,但以其不由於誠,則不盡其材。若曰勉率以為之,豈有由其誠也哉?』」曰:「固是。既是他不由誠,自是材不盡。」文蔚。
  
  「善問者如攻堅木,先其易者」,而後其難。今人多以難中有道理,而不知通其易,則難自通,此不可不曉。可學。
  
  問「善問者如攻堅木」一段。曰:「此說最好。若先其難者,理會不得,更進步不去。須先其易者,難處且放下,少間見多了,自然相證而解。『說』字,人以為『悅』,恐衹是『說』字。說,證之義也。『解物為解,自解釋為解。』恐是相證而曉解。」
  
  「『善問者如攻堅木,先其易者,後其節目。』非特善問,讀書求義理之法皆然。置其難處,先理會其易處;易處通,則堅節自迎刃而解矣。若先其難者,則?頓斧傷,而木終不可攻,縱使能攻,而費工竭力,無自然相說而解之功,終亦無益於事也。」問:「『相說而解』,古註『說』音悅,『解』音佳買反。」曰:「說,衹當如字;而解音蟹。蓋義理相說之久,其難處自然觸發解散也。」僩。
  
  樂記
  看樂記,大段形容得樂之氣象。當時許多刑名度數,是人人曉得,不消說出,故衹說樂之理如此其妙。今來許多度數都沒了,卻衹有許多樂之意思是好,衹是沒個頓放處。如有帽,卻無頭;有個?,卻無腳。雖則是好,自無頓放處。司馬溫公舊與範蜀公事事爭到底,這一項事卻不相思量着。賀孫。
  古者禮樂之書具在,人皆識其器數,至錄雲:「人人誦習,識其器數。」卻怕他不曉其義,故教之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又曰:「失其義,陳其數者,祝、史之徒也。」今則禮樂之書皆亡,學者卻但言其義,至以器數,則不復曉,蓋失其本矣。方子。至同。
  
  「朱弦」,練絲弦;「疏越」,下面闊。璘。
  
  「一倡而三嘆」,謂一人唱而三人和也。今之解者猶以為三嘆息,非也。僩。
  
  「人生而靜,天之性」,未嘗不善;「感物而動,性之欲」,此亦未是不善。至於「物至知知,然後好惡形焉;好惡無節於內,知誘於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方是惡。故聖賢說得「惡」字煞遲。端蒙。
  
  問:「『人生而靜,天之性也。』靜非是性,是就所生指性而言。」先生應。問「知知」字。曰:「上『知』字是『緻知』之『知』。」又曰:「上『知』字是體,下『知』字是用。上『知』字是知覺者。」問「反躬」。曰:「反躬是回頭省察。」又曰:「反躬是事親孝,事君忠,這個合恁地,那個合恁地,這是反躬。」節。
  
  「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好惡無節」,此說得工夫極密,兩邊都有些罪過。物之誘人固無窮,然亦是自傢好惡無節,所以被物誘去。若自有個主宰,如何被他誘去!此處極好玩味,且是語意渾粹。僩。
  
  問:「『禮勝則離,樂勝則流』,纔是勝時,不惟至於流與離,即禮樂便不在了。」曰:「這正在『勝』字緊要。衹纔有些子差處,則禮失其節,樂失其和。蓋這些子,正是交加生死岸頭。」又云:「禮樂者,皆天理之自然。節文也是天理自然有底,和樂也是天理自然有底。然這天理本是儱侗一直下來,聖人就其中立個界限,分成段子;其本如此,其末亦如此;其外如此,其裏亦如此,但不可差其界限耳。纔差其界限,則便是不合天理。所謂禮樂,衹要合得天理之自然,則無不可行也。」又云:「無禮之節,則無樂之和,惟有節而後有和也。」燾。
  
  問:「『禮勝則離,樂勝則流。』既雲離與流,則不特謂之勝,禮樂已亡矣。」曰:「不必如此說,正好就『勝』字上看,衹爭這些子。禮纔勝些子,便是離了;樂纔勝些子,便是流了。知其勝而歸之中,即是禮樂之正。正好就『勝』字上看,不可雲禮樂已亡也。」僩。
  
  此等禮,古人目熟耳聞,凡其周旋麯折,升降揖遜,無人不曉。後世盡不得見其詳,卻衹有個說禮處,雲「大禮與天地同節」雲雲。又如樂盡亡了,而今卻衹空留得許多說樂處,雲「流而不息,合同而化」雲雲。衹如周易,許多占卦,淺近底物事盡無了;卻空有個係辭,說得神出鬼沒。僩。
  
  問「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曰:「禮主減,樂主盈。鬼神亦衹是屈伸之義。禮樂鬼神一理。」德明。
  
  「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禮樂是可見底,鬼神是不可見底。禮是收縮節約底,便是鬼;樂是發揚底,便是神。故云「人者鬼神之會」,說得自好。又云「至愛則存,至?則着」,亦說得好。賜。
  
  問「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曰:「此是一個道理。在聖人製作處,便是禮樂;在造化處,便是鬼神。」或云:「『明道雲:「天尊地卑,乾坤定矣」;「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是也。』不知『天地尊卑』是禮,『鼓之、潤之』是樂否?」先生乃引樂記「天尊地卑」至「樂者天地之和也」一段,雲:「此意思極好!」再三嘆息。又云:「鬼神衹是禮樂底骨子。」人傑。去偽錄略。
  
  「樂由天作」,屬陽,故有運動底意;「禮以地製」,如由地出,不可移易。升卿。
  
  或問「天高地下,萬物散殊」一段。先生因嘆此數句意思極好,非孟子以下所能作,其文如中庸,必子思之辭。左傳子太叔亦論此:「夫禮,天之經,地之義,民之行,天地之經,而民實則之。」雲:「舊見伯恭愛教人看。衹是說得粗,文意不溜亮,不如此說之純粹通暢。他衹是說人做這個去合那天之度數。如雲『為六畜、五牲、三犧,以奉五味』雲雲之類,都是做這個去合那天,都無那自然之理。如雲『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而禮製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皆是自然合當如此。」僩。
  
  問:「『春作夏長,仁也;秋斂鼕藏,義也。』此易所謂『人道天道』之位歟?」曰:「此即通書所謂二氣、五行之說。」去偽。
  
  問:「『禮樂極於天而蟠乎地,行乎陰陽而通乎鬼神,窮極高遠而測深厚』,此是言一氣之和無所不通否?」曰:「此亦以理言。有是理,即有是氣。亦如說『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而禮製行矣』。」文蔚曰:「正義卻有『甘露降,醴泉出』等語。」曰:「大綱亦是如此。緣先有此理,末梢便有這徵驗。」文蔚。
  
  「『樂,樂其所自生;禮,反其所自始。』亦如『樂由中出,禮自外作』。樂是和氣,從中間直出,無所待於外;禮卻是始初有這意思,外面卻做一個節文抵當他,卻是人做底。雖說是人做,元不曾杜撰,因他本有這意思,故下文雲:『樂章德,禮報情,反始也。』」文蔚問:「如何是章德?」曰:「和順積諸中,英華發諸外,便是章着其內之德。橫渠說:『樂則得其所樂,即是樂也,更何所待?是樂其所自成。』說得亦好。衹是『樂其所自成』,與『樂其所自生』,用字不同爾。」文蔚。
  
  問:「『禮樂偩天地之情』,如陰陽之闔闢升降,天地萬物之高下散殊;『窮本知變,樂之情』,如五音六律之相生無窮;『着誠去偽,禮之經』,如品藻節文之不可淆亂否?」曰:「也不消如此分。這兩個物事,衹是一件。禮之誠,便是樂之本;樂之本,便是禮之誠。若細分之,則樂衹是一體周流底物,禮則是兩個相對,着誠與去偽也。禮則相刑相剋,以此剋彼;樂則相生相長,其變無窮。樂如晝夜之循環,陰陽之闔闢,周流貫通;而禮則有嚮背明暗。論其本則皆出於一。樂之和,便是禮之誠;禮之誠,便是樂之和。衹是禮則有誠有偽,須以誠剋去偽,則誠着。所以樂記內外同異,衹管相對說,翻來覆去,衹是這兩說。」又曰:「偩,依象也。『窮本知變』;如樂窮極到本原處,而其變生無窮。」問:「『降興上下之神』,是說樂;『凝是精粗之體』,是說禮否?」曰:「不消如此分。禮也有『降興上下之神』時節,如祭肝祭心之類。」僩。
  
  問「樂以治心,禮以治躬」。曰:「心要平易,無艱深險阻,所以說:『不和不樂,則鄙詐之心入之矣!不莊不敬,則慢易之心入之矣!』」節。
  
  讀書自有可得參考處。如「易直子諒之心」一句,「子諒」,從來說得無理會。卻因見韓詩外傳「子諒」作「慈良」字,則無可疑。木之。
  
  子武問:「『天則不言而信』,莫衹是實理;『神則不怒而威』,莫衹是不可測知否?」曰:「也是恁地。神便是個動底物事。」義剛。
  
  問:「樂記以樂為先,與濂溪異。」曰:「他卻將兩者分開了。」可學。
  
  祭法
  李丈問:「四時之祫,高祖有時而在穆。」曰:「某以意推之如此,無甚緊要,何必理會?禮書大概差舛不可曉。如祭法一篇,即國語柳下惠說祀爰居一段,但文有先後。如祀稷祀契之類,衹是祭祖宗耳。末又說有功則祀之,若然,則祖宗無功,不祀乎?」淳。義剛錄略。
  或問:「祭法雲:『鯀障洪水而殛死。禹能修鯀之功。』所以舉鯀,莫是因言禹後,並及之耶?」曰:「不然。」去偽。
  
  官師,諸有司之長也。官司一廟止及禰,卻於禰廟並祭祖。適士二廟,即祭祖,祭禰,皆不及高曾。大夫三廟,一昭一穆,與太祖廟而三。大夫亦有始封之君,如魯季氏,則公子友;仲孫氏,則公子慶父;叔孫氏,則公子牙是也。銖。
  
  一廟者得祭祖、禰。古今祭禮中,江都集禮內有說。時舉。
  
  祭義
  「春禘秋嘗。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凄愴之心,非其寒之謂。雨露既濡,君子履之,必有怵惕之心,如將見之。樂以迎來,哀以送往,故禘有樂而嘗無樂。」蓋春陽氣發來,人之魂魄亦動,故禘有樂以迎來,如楚辭大招中亦有「魂來」之語;秋陽氣退去,乃鬼之屈,故嘗不用樂以送往。
  問:「『孝子有終身之喪,忌日之謂也』,不知忌日合着如何服?」曰:「唐時士大夫依舊孝服受吊。五代時某人忌日受吊,某人吊之,遂於坐間刺殺之。後來衹是受人慰書,而不接見,須隔日預辦下謝書,俟有來慰者,即以謝書授之,不得過次日。過次日,謂之失禮。服亦有數等,考與祖、曾祖、高祖,各有降殺;妣與祖妣,服亦不同。大概都是黲衫、黲巾。後來橫渠制度又別,以為男子重乎首,女子重乎帶。考之忌日,則用白巾之類,疑亦是黲巾。而不易帶;妣之忌日,則易帶而不改巾。服亦隨親疏有隆殺。」問:「先生忌日何服?」曰:「某衹着白絹涼衫、黲巾,不能做許多樣服得。」問:「黲巾以何為之?」曰:「紗絹皆可。某以紗。」又問:「誕辰亦受子弟壽酒否?」曰:「否。」「衣服易否?」曰:「否。一例不受人物事。某傢舊時常祭:立春、鼕至、季秋祭禰三祭。後以立春、鼕至二祭近禘、祫之祭,覺得不安,遂去之。季秋依舊祭禰,而用某生日祭之。適值某生日在季秋,遂用此日。」九月十五日。又問:「在官所,還受人壽儀否?」曰:「否。然也有行不得處,如作州則可以不受,蓋可以自由。若有監司所在,衹得按例與之受;蓋他生日時,又用還他。某在潭州如此;在南康漳州,不受亦不送。」又問黲巾之製。曰:「如帕復相似,有四衹帶,若當幞頭然。」僩。
  
  問「惟聖人為能饗帝」。曰:「惟聖方能與天合德。」又曰:「這也是難。須是此心蕩蕩地,方與天相契;若有些黑暗,便不能與天相契矣。」燾。
  
  「夫子答宰我鬼神說處甚好:『氣者,神之盛也;魄者,鬼之盛也。』人死時,魂氣歸於天,精魄歸於地。所以古人祭祀,燎以求諸陽,灌以求諸陰。」曰:「『其氣發揚於上,為昭明、焄蒿、凄愴,此百物之精,神之着也』,何謂也?」曰:「人氣本騰上,這下面盡,則衹管騰上去。如火之煙,這下面薪盡,則煙衹管騰上去。」曰:「終久必消否?」曰:「是。」淳。
  
  問:「『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豈非以氣魄未足為鬼神,氣魄之盛者乃為鬼神否?」曰:「非也。大凡說鬼神,皆是通生死而言。此言盛者,則是指生人身上而言。所以後面說『骨肉斃於下,陰為野土』,但說體不說魄也。」問:「頃聞先生言,『耳目之精明者為魄,口鼻之噓吸者為魂』,以此語是而未盡。耳目之所以能精明者為魄,口鼻之所以能噓吸者為魂,是否?」曰:「然。看來魄有個物事形象在裏面,恐如水晶相似,所以發出來為耳目之精明。且如月,其黑暈是魄也,其光是魂也。想見人身魂魄也是如此。人生時魂魄相交,死則離而各散去,魂為陽而散上,魄為陰而降下。」又曰:「陰主藏受,陽主運用。凡能記憶,皆魄之所藏受也,至於運用發出來是魂。這兩個物事本不相離。他能記憶底是魄,然發出來底便是魂;能知覺底是魄,然知覺發出來底又是魂。雖各自分屬陰陽,然陰陽中又各自有陰陽也。」或曰:「大率魄屬形體,魂屬精神。」曰:「精又是魄,神又是魂。」又曰:「魄盛,則耳目聰明,能記憶,所以老人多目昏耳聵,記事不得,便是魄衰而少也。老子云:『載營魄。』是以魂守魄。蓋魂熱而魄冷,魂動而魄靜。能以魂守魄,則魂以所守而亦靜,魄以魂而有生意,魂之熱而生敘,魄之冷而生暖。惟二者不相離,故其陽不燥,其陰不滯,而得其和矣。不然,則魂愈動而魄愈靜,魂愈熱而魄愈冷。二者相離,則不得其和而死矣。」又云:「水一也,火二也。以魄載魂,以二守一,則水火固濟而不相離,所以能永年也。養生傢說盡千言萬語,說竜說虎,說鉛說汞,說坎說離,其術止是如此而已。故云:『載魄抱魂,能勿離乎?專氣緻柔,能如嬰兒乎?』今之道傢,衹是馳騖於外,安識所謂『載魄守一,能勿離乎』!康節雲:『老子得易之體,孟子得易之用。』康節之學,意思微似莊老。」或曰:「老子以其不能發用否?」曰:「老子衹是要收藏,不放散。」燾。
  
  問:「陽魂為神,陰魄為鬼。祭義曰:『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而鄭氏曰:『氣,噓吸出入者也。耳目之聰明為魄。』然則陰陽未可言鬼神,陰陽之靈乃鬼神也,如何?」曰:「魄者,形之神;魂者,氣之神。魂魄是神氣之精英,謂之靈。故張子曰:『二氣之良能。』」二氣,即陰陽也。良能,是其靈處。問:「眼體也,眼之光為魄。耳體也,何以為耳之魄?」曰:「能聽者便是。如鼻之知臭,舌之知味,皆是。但不可以『知』字為魄,纔說知,便是主於心也。心但能知,若甘苦鹹淡,要從舌上過。如老人耳重目昏,便是魄漸要散。」潘問:「魄附於體,氣附於魂,可作如此看否?」曰:「也不是附。魂魄是形氣之精英。」銖問:「陽主伸,陰主屈。鬼神陰陽之靈,不過指一氣之屈伸往來者而言耳。天地之間,陰陽合散,何物不有?所以錯綜看得。」曰:「固是。今且說大界限,則周禮言『天曰神,地曰祇,人曰鬼』。三者皆有神,而天獨曰神者,以其常常流動不息,故專以神言之。若人亦自有神,但在人身上則謂之神,散則謂之鬼耳。鬼是散而靜了,更無形,故曰『往而不返』。」又問:「子思衹舉『齊明盛服』以下數語發明『體物而不可遺』之驗,衹是舉神之著者而言,何以不言鬼?」曰:「鬼是散而靜,更無形,故不必言。神是發見,此是鬼之神。如人祖考氣散為鬼矣,子孫精誠以格之,則『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豈非鬼之神耶?」銖。
  
  魂魄,禮記古註甚明,雲:「魂,氣之所出入者是;魄,精明所寓者是。」
  
  問:「孔子答宰我鬼神一段,鄭註云:『氣,謂噓吸出入者也。耳目之聰明為魄。』竊謂人之精神知覺與夫運用雲為皆是神。但氣是充盛發於外者,故謂之『神之盛』;四肢九竅與夫精血之類皆是魄,但耳目能視能聽而精明,故謂之『鬼之盛』。」曰:「是如此。這個衹是就身上說。」又曰:「燈似魂,鏡似魄。燈有光焰,物來便燒;鏡雖照見,衹在裏面。又,火日外影,金水內影;火日是魂,金水是魄。」又曰:「運用動作底是魂,不運用動作底是魄。」又曰:「動是魂,靜是魄。」鬍泳。
  
  問「其氣發揚於上,為昭明、焄蒿、凄愴」。曰:「此是陰陽乍離之際,仿佛如有所見,有這個聲氣。昭明、焄蒿是氣之升騰,凄愴是感傷之意。」文蔚。
  
  問「其氣發揚於上,為昭明、焄蒿、凄愴」。曰:「昭明是所謂光景者,想象其如此;焄蒿是騰升底氣象;凄愴是能令人感動模樣,『墟墓之閑未施哀而民哀』,是也。『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正謂此。」德明。
  
  「昭明」是光耀底,「焄蒿」是滾上底,「凄愴」是凜然底。今或有人死,氣盛者亦如此。賜。
  
  曾見人說,有人死,其室中皆溫暖,便是氣之散。禮記雲:「其氣發揚於上,為昭明、焄蒿、凄愴,此百物之精也。」昭明是精光,焄蒿是暖氣,凄愴是慘慄者。如漢書李少君招魂,雲:「其氣肅然!」
  
  「焄蒿是鬼神精氣交感處,註傢一處說升騰。凄愴則漢武郊祀記所謂『其風肅然』!」或問:「今人聚數百人去祭廟,必有些影響,是如何?」曰:「衆心輻湊處,這些便熱。」又問:「『郊焉而天神假,廟焉而人鬼享』,如何?」曰:「古時祭祀都是正,無許多邪誕。古人衹臨時為壇以祭,此心發處,則彼以氣感,纔了便散。今人不合做許多神像衹兀兀在這裏坐,又有許多夫妻子母之屬。如今神道必有一名,謂之『張太保』『李太保』,甚可笑!」自修。賀孫同。
  
  問:「『昭明、焄蒿、凄愴』之義如何?」曰:「此言鬼神之氣所以感觸人者。昭明,乃光景之屬;焄蒿,氣之感觸人者,凄愴,如漢書所謂『神君至,其風颯然』之意。」廣問:「中庸或問取鄭氏說雲:『口鼻之噓吸者為魂,耳目之精明者為魄。』先生謂:『此蓋指血氣之類言之。口鼻之噓吸是以氣言之,耳目之精明是以血言之。』目之精明以血言,可也。耳之精明,何故亦以血言?」曰:「醫傢以耳屬腎,精血盛則聽聰,精血耗則耳聵矣。氣為魂,血為魄,故『骨肉歸於地,陰為野土』,『若夫魂氣則無不之也』。」廣雲:「是以易中說『遊魂為變』。」曰:「易中又卻衹說一邊:『精氣為物。』精氣聚則成物,精氣散則氣為魂,精為魄。魂升為神,魄降為鬼。易衹說那升者。」廣雲:「如徂落之義,則是兼言之。」曰:「然。」廣雲:「今愚民於村落杜撰立一神祠,合衆以禱之,其神便靈。」曰:「可知衆心之所輻湊處,便自暖,故便有一個靈底道理。所以祭神多用血肉者,蓋要得藉他之生氣耳。聞蜀中灌口廟一年嘗殺數萬頭羊,州府亦賴此一項稅羊錢用。又如古人釁鍾、釁龜之意,皆是如此。」廣雲:「人心聚處便有神,故古人『郊則天神格,廟則人鬼享』,亦是此理。」曰:「固是。但古人之意正,故其神亦正;後世人心先不正了,故所感無由得正。」因言:「古人祭山川,衹是設壇位以祭之,祭時便有,祭了便無,故不褻瀆。後世卻先立個廟貌如此,所以反緻惑亂人心,幸求非望,無所不至。」廣因言今日淫祠之非禮,與釋氏之所以能服鬼神之類。曰:「人心苟正,表裏洞達無纖毫私意,可以對越上帝,則鬼神焉得不服?故曰:『思慮未起,鬼神莫知。』又曰:『一心定而鬼神服。』」廣。
  
  問:「『其氣發揚於上,為昭明、焄蒿、凄愴,此百物之精也,神之着也。』如何?」曰:「神氣屬陽,故謂之人;精魄屬陰,故謂之鬼。然方其生也,而陰陽之理已附其中矣。」又曰:「今且未要理會到鬼神處。大凡理衹在人心,此心一定,則萬理畢見,亦非能自見也。心苟是矣,試一察之,則是是非非,自然別得。且如惻隱、羞惡、辭遜、是非,固是良心。苟不存養,則發不中節,顛倒錯亂,便是私心。」又問:「既加存養,則未發之際不知如何?」曰:「未發之際,便是中,便是『敬以直內』,便是心之本體。」又問:「於未發之際,欲加識別,使四者各有着落,如何?」曰:「如何識別?也衹存得這物事在這裏,便恁地涵養將去。既熟,則其發見自不差。所以伊川說:『德無常師,主善為師;善無常主,協於剋一。』須是協一,方得。」問:「『善』字不知主何而言?」曰:「這衹主良心。」道夫。
  
  問:「聖人凡言鬼神,皆衹是以理之屈伸者言也。至言鬼神禍福兇吉等事,亦衹是以理言。蓋人與鬼神天地同此一理,而理則無有不善。人能順理則吉,逆理則兇,於其禍福亦然。豈謂天地鬼神一一下降於人哉?如書稱『天道福善禍淫』,易言『鬼神害盈而福謙』,亦衹是這意思。祭義:『宰我曰:「吾聞鬼神之名,不知其所謂。」孔子曰:「神也者,氣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又曰:「衆生必死,死必歸土,是之謂鬼。骨肉斃於下,陰為野土。其氣發揚於上,為昭明、焄蒿、凄愴,百物之精,神之着也。」』魄既歸土,此則不問。其曰氣,曰精,曰昭明,又似有物矣。既衹是理,則安得有所謂氣與昭明者哉?及觀禮運論祭祀則曰:『以嘉魂魄,是謂合莫。』註謂,莫,無也。又曰:『上通無莫。』此說又似與祭義不合。」曰:「如子所論,是無鬼神也。鬼神固是以理言,然亦不可謂無氣。所以先王祭祀,或以燔燎,或以鬱鬯。以其有氣,故以類求之爾。至如禍福吉兇之事,則子言是也。」謨。
  
  哀公問
  哀公問中「訪」字,去聲讀,衹是「方」字。山東人呼「方」字去聲。漢書中說文帝舅駟鈞處,上文雲:「訪高後時」,即山東音也,其義衹是「方」字。按:此篇無「訪」字,乃錄誤,當考。僩。
  仲尼燕居
  「領惡全好。」楊至之記雲:「領,管領,使之不得動。」又云:「領,治也,治去其惡也。」節。
  孔子閑居
  禮記「耆欲將至,有開必先」,傢語作「有物將至,其兆必先」,卻是。疑「有物」訛為「耆欲」,「其兆」訛為「有開」。故「耆」下「日」亦似「有」,「開」上「門」亦似「兆」。若說「耆欲」,則又成不好底意。義剛。
  表記
  「朝極辨,不繼之以倦。」辨,治也。泳。
  問:「『君子莊敬日強』,是志強否?」曰:「志也強,體力也強。今人放肆,則日怠惰一日,那得強!伊川雲:『人莊敬則日就規矩。』莊敬自是耐得辛苦,自不覺其日就規矩也。」宇。
  
  禮記「與仁同過」之言,說得太巧,失於迫切。人傑。
  
  問:「表記,伊川曰:『禮記多有不純處。如「至孝近乎王,至弟近乎霸」,直是可疑。如此,則王無兄,霸無父也!』」曰:「表記言『仁有數,義有長短小大』,此亦有未安處。今且衹得如註說。」去偽。
  
  問:「『鄉道而行,中道而廢』,其意安在?」曰:「古人衹恁地學將去,有時到方子錄作「倒」。了,也不定。今人便算時度日,去計功效。」又問:「詩之正意,『仰』字當重看;夫子之言,『行』字當重看。」曰:「不是高山景行,又仰個甚麽?又行個甚麽?高山景行,便是那仁。」至。方子同。
  
  深衣
  「具父母,衣純以青。」偏親既無明文,亦當用青也。繢者,可以青純畫雲。「雲」字,見瀋存中筆談。必大。
  深衣用虔布,但而今虔布亦未依法。當先有事其縷,無事其布。方未經布時,先砑其縷,非織了後砑也。衣服當適於體。康節嚮溫公說:「某今人,着今之服。」亦未是。泳。
  
  鄉飲酒
  鄉飲酒義「三讓」之義,註疏以為「月三日而成魄,魄三月而成時」之義,不成文理,說倒了。他和書「哉生魄」,也不曾曉得,然亦不成譬喻。或云,當作「月三日而成明」,乃是。泳。
  鄉飲酒禮:堂上主客列兩邊,主人一拜,客又答一拜;又拜一拜,又答一拜,卻不交拜。又也皆北嚮拜,不相對。不知是如何。某赴省試時,衆士人拜知舉。知舉受拜了,卻在堂上令衆人少立,使人大喝雲:「知舉答拜!」方拜二拜。是古拜禮猶有存者。近年問人則便已交拜,是二三十年間此禮又失了。賀孫。
  
  明州行鄉飲酒禮,其儀乃是高抑崇撰。如何不曾看儀禮,衹將禮記鄉飲酒義做這文字。似乎編入國史實錄,果然是貽笑千古者也!儀禮有「拜迎」、「拜至」、「拜送」、「拜既」。拜迎,謂迎賓;拜至,謂至階;拜送,謂既酌酒送酒也;拜既,卒爵而拜也。此禮中四節如此。今其所定拜送,乃是送客拜兩拜,客去又拜兩拜,謂之「拜既」,豈非大可笑!禮,既飲,「左執爵,祭脯醢」。所以左執爵者,謂欲用右手取脯醢,從其便也。他卻改「祭脯醢」作「薦脯醢」,自教一人在邊進脯醢。右手自無用,卻將左手衹管把了爵,將右順便手卻縮了!是可笑否?賀孫。
  
  紹興初,為鄉飲酒禮,朝廷行下一儀製極乖陋。此時乃高抑崇為禮官。看他為慎終喪禮,是煞看許多文字,如儀禮一齊都考得仔細。如何定鄉飲酒禮乃如此疏繆?更不識着儀禮,衹把禮記鄉飲酒義鋪排教人行。且試舉一項,如鄉飲酒文雲:「拜至,拜洗,拜受,拜送,拜既。」拜至,乃是賓升,主人阼階上當楣北面再拜,謝賓至堂,是為拜至。主人既洗酌,卒洗,升,賓拜洗,是為拜洗。主人取爵實之獻賓,賓西階上拜,是為拜受。若拜送,乃是賓進受爵,主人阼階上拜,如今雲送酒,是為拜送爵。賓復西階上位,方有拜告旨、拜既爵,及酢主人之禮。他乃將拜送,作送之門外再拜為拜送;門外兩拜了,又兩拜,為拜既。不知如何恁地不子細。拜既爵,亦衹是堂上禮。又曰:「古禮看說許多節目,若甚繁縟,到得行時節,衹頃刻可了。以舊時所行鄉飲酒看之,煞見得不費時節。」又曰:「開元禮煞可看。唯是五禮新儀全然不是!當時做這文字時,不曾用得識禮底人,衹是胡亂變易古文白撰,全不考究。天子乘車,古者君車將駕,則僕禦執策立於馬前。既效駕,君雖未升,僕禦者先升,則奮衣由右上。以君位在左,故避君空位。五禮新儀卻漏了僕人登車一項,至駐車處,卻有僕人下車之文!這是一處錯。他處都錯了。」又云:「五禮新儀固未是,至如今又皆不理會。如朝報上雲『執綏官』,則是無僕人之禮。古者執綏自是執綏,僕人乃是授綏,如何今卻以執綏官代僕人?兼古者有敬事,則必式。蓋緣立於車上,故憑衡;式則是磬折,是為致敬。今卻在車上用椅子坐,則首與前衡高下不多,若憑手,則是傲慢。這般所在,都不是。如所謂『僕人乃立於車柱之外後角』,又恐立不住,卻以采帛係於柱上,都不成模樣!兼前面乃以內侍二人立於兩旁,是大非禮!『同子參乘,爰絲變色』,豈有以內侍同載,而前後皆安之?眼前事,纔拈一件起來勘當着所在,便不成模樣!神宗嘗欲正此禮數,王安石答以先理會得學問了,這般事自有人出理會,遂止。如荊公門人陸農師自是煞能考禮,渠後來卻自不曾用他。」又曰:「婦人之拜,據古樂府雲:『出門長跪問故夫。』又云:『直身長跪。』餘正父雲:『周禮有肅拜,恐衹是如今之俯首加敬而已。』不知夫人如何。喪禮,婦人唯舅之喪則跪拜,於他人又不知其拜如何。古禮殘闕,這般所在皆無可考。」賀孫。
  
  鄉射
  「與為人後者不入。」「與為人後者」,謂大宗已有後,而小宗復為之後,卻無意思。因言,李光祖嘗為人後,其傢甚富,其父母死,竭傢貲以葬之,而光祖遂至於貧。雖不中節,然意思卻好。人傑。
  「射中則得為諸侯,不中則不得為諸侯。」此等語皆難信。書謂「庶頑讒說,侯以明之」。然中間若有羿之能,又如何以此分別?恐大意略以射審定,非專以此去取也。賀孫。
  
  射觀德擇人,是凡與射者皆賢者可以助祭之類,但更以射擇之。如卜筮决事然,其人賢不肖,不是全用射擇之也。小人更是會射。今俗射有許多法,與古法多少別,小人盡會學。後之說者說得太過了,謂全用此射以擇諸侯並助祭之人,非也。大率禮傢說話,多過了,無殺合。揚。
  
  拾遺
  古人祭酒於地;祭食於豆間,有版盛之,卒食撤去。人傑。
  「有體,有俎。」祭享:體,半邊也。俎以骨為斷。卓。
  
  木豆為豆,銅豆為豋。豋本作「證」。道夫。
  
  幾是坐物,有可以按手者,如今之三清椅。明作。
  
  門是外門,雙扇。戶是室中之戶,衹扇。觀儀禮中可見。義剛。
  
  王出戶,則宗祝隨之;出門,則巫覡隨之。文蔚。
  
  「天子視學以齒,嘗為臣者弗臣。」或疑此句未純,恐其終使人不臣,如蔡卞之扶植王安石也。曰:「天子自有尊師重道之意,亦豈可遏!衹為蔡卞是小人,王安石未為大賢,蔡卞衹是扶他以證其邪說,故吃人議論。如了翁論他也是。若真有伊周之德,雖是故臣,稍加尊敬,亦何害?天子入學,父事三老,兄事五更,便是以齒不臣之也。如或人之論,則廢此禮可也。」
  
  
  
  朱子語類捲第八十八
  禮五
  大戴禮
  大戴禮無頭,其篇目闕處,皆是元無,非小戴所去取。其間多雜偽,亦有最好處。然多誤,難讀。義剛。
  大戴禮冗雜,其好處已被小戴采摘來做禮記了,然尚有零碎好處在。廣。
  
  大戴禮賀孫錄雲:「或有註,或無註,皆不可曉。」本文多錯,註尤舛誤。武王諸銘有直做得巧了切題者,如鑒銘是也。亦有絶不可曉者。賀孫錄雲:「有煞着題處,有全不着題處。」想古人衹是述戒懼之意,而隨所在寫記以自警省爾;不似今人為此銘,便要就此物上說得親切。賀孫錄雲:「須要仿象本色。」然其間亦有切題者,如湯盤銘之類。至於武王盥盤銘,則又似個船銘,賀孫錄雲:「因舉問數銘可疑。曰:『便是,如盥盤銘似可做船銘。』」想衹是因水起意,然恐亦有錯雜處。廣。賀孫錄少異。
  
  太公銘幾杖之屬,有不可曉、不着題之語。古人文字衹是有個意思便說,不似今人區區就一物上說。
  
  安卿問:「大戴保傅篇,多與賈誼策同,如何?」曰:「保傅中說『秦無道之暴』,此等語必非古書,乃後人采賈誼策為之,亦有孝昭冠辭。」義剛。
  
  明堂篇說,其制度有「二九四七五三六一八」,鄭註云,「法龜文」也。此又九數為洛書之一驗也。賀孫錄雲:「他那時已自把九疇作洛書看了。」廣。
  
  
  
  朱子語類捲第八十九
  禮六
  冠昏喪
  總論
  冠禮、昏禮,不知起於何時。如禮記疏說得恁地,不知如何未暇辨得。義剛。
  問:「冠、昏、喪、祭,何書可用?」曰:「衹溫公書儀略可行,亦不備。」又曰:「衹是儀禮。」問:「伊川亦有書?」曰:「衹有些子。」節。
  
  欽夫嘗定諸禮可行者,淳錄雲:「在廣西刊三傢禮。」乃除冠禮不載。問之,雲:「難行。」某答之雲:「古禮惟冠禮最易行。淳錄雲:「衹一傢事。」如昏禮須兩傢皆好禮,淳錄雲:「礙兩傢,如五兩之儀,須兩傢是一樣人,始得。」方得行。喪禮臨時哀痛中,少有心力及之。祭禮則終獻之儀,煩多長久,皆是難行。看冠禮比他禮卻最易行。」賀孫。淳錄少異。
  
  問:「喪、祭之禮,今之士固難行,而冠、昏自行,可乎?」曰:「亦自可行。某今所定者,前一截依溫公,後一截依伊川。昏禮事屬兩傢,恐未必信禮,恐或難行。若冠禮,是自傢屋裏事,卻易行。嚮見南軒說冠禮難行。某雲,是自傢屋裏事,關了門,將巾冠與子弟戴,有甚難!」又云:「昏禮廟見舅姑之亡者而不及祖,蓋古者宗子法行,非宗子之傢不可別立祖廟,故但有禰廟。今衹共廟,如何衹見禰而不見祖?此當以義起,亦見祖可也。」問:「必待三月,如何?」曰:「今若既歸來,直待三月,又似太久。古人直是至此方見可以為婦,及不可為婦,此後方反馬。馬是婦初歸時所乘車,至此方送還母傢。」賀孫。
  
  問冠、昏、喪、祭禮。曰:「今日行之正要簡,簡則人易從。如溫公書儀,人已以為難行,其殽饌十五味,亦難辦。」舜功雲:「隨傢豐儉。」曰:「然。」問:「唐人立廟,不知當用何器?」曰:「本朝衹文潞公立廟,不知用何器。曰與叔亦曾立廟,用古器。然其祭以古玄服,乃作大袖皂衫,亦怪,不如着公服。今五禮新儀亦簡,唐人祭禮極詳。」可學。
  
  問:「冠、昏之禮,如欲行之,當須使冠、昏之人易曉其言,乃為有益。如三加之辭,出門之戒,若衹以古語告之,彼將謂何?」曰:「衹以今之俗語告之,使之易曉,乃佳。」時舉。
  
  冠
  因言冠禮,或曰:「邾隱公將冠,使孟懿子問於孔子,孔子對他一段好。」曰:「似這樣事,孔子肚裏有多,但今所載於方册上者,亦無幾爾。」廣。
  昏
  天子諸侯不再娶,亡了後妃,衹是以一娶十二女、九女者推上。魯齊破了此法再娶。大夫娶三,士二,卻得再娶。揚。
  因論今之士大夫多是死於欲,曰:「古人法度好。天子一娶十二女,諸侯一娶九女,老則一齊老了,都無許多患。」揚。
  
  親迎之禮,從伊川之說為是,近則迎於其國,遠則迎於其館。閎祖。
  
  問:「程氏昏儀與溫公儀如何?」曰:「互有得失。」曰:「當以何為主?」曰:「迎婦以前,溫公底是;婦入門以後,程儀是。溫公儀,親迎衹拜妻之父兩拜,便受婦以行,卻是;程儀遍見妻之黨,則不是。溫公儀入門便廟見,不是;程儀未廟見卻是。大概衹此兩條,以此為準,去子細看。」曰:「廟見當以何日?」曰:「古人三月而後見。」曰:「何必待三月?」曰:「未知得婦人性行如何。三月之久,則婦儀亦熟,方成婦矣。然今也不能到三月,衹做個節次如此。」曰:「古人納采後,又納吉。若卜不吉,則如何?」曰:「便休也。」曰:「古人納幣五兩,衹五匹耳。恐太簡,難行否?」曰:「計繁簡,則是以利言矣。且吾儕無望於復古,則風俗更教誰變?」曰:「溫公用鹿皮,如何?」曰:「大節是了,小小不能皆然,亦沒緊要。」曰:「溫公婦見舅姑,及舅姑享婦儀,是否?」曰:「亦是古人有此禮。」淳。
  
  或問:「古者婦三月廟見,而溫公禮用次日。今有當日即廟見者,如何?」曰:「古人是從下做上,其初且是行夫婦禮;次日方見舅姑;服事舅姑已及三月,不得罪於舅姑,方得奉祭祀。」義剛。
  
  問:「婦當日廟見,非禮否?」曰:「固然。溫公如此,他是取左氏『先配後祖』之說。不知左氏之語何足憑?豈可取不足憑之左氏,而棄可信之儀禮乎!」卓。
  
  人著書,衹是自入些己意,便做病痛。司馬與伊川定昏禮,都是依儀禮,衹是各改了一處,便不是古人意。司馬禮雲:「親迎,奠雁,見主昏者即出。」不先見妻父母者,以婦未見舅姑也。是古禮如此。伊川卻教拜了,又入堂拜大男小女,這不是。伊川雲:「婿迎婦既至,即揖入內,次日見舅姑,三月而廟見。」是古禮。司馬禮卻說,婦入門即拜影堂,這又不是。古人初未成婦,次日方見舅姑。蓋先得於夫,方可見舅姑;到兩三月得舅姑意了,舅姑方令見祖廟。某思量,今亦不能三月之久,亦須第二日見舅姑,第三日廟見,乃安。亦當行親迎之禮。古者天子必無親至後傢之禮。今妻傢遠,要行禮,一則令妻傢就近處設一處,卻就彼往迎歸館成禮;一則妻傢出至一處,婿即就彼迎歸自成禮。賀孫。
  
  叔器問:「昏禮,溫公儀,婦先拜夫;程儀,夫先拜婦。或以為妻者齊也,當齊拜。何者為是?」曰:「古者婦人與男子為禮,皆俠拜,每拜以二為禮。昏禮,婦先二拜,夫答一拜;婦又二拜,夫又答一拜。冠禮,雖見母,母亦俠拜。」淳。
  
  問:「今有士人對俗人結姻,欲行昏禮,而彼俗人不從,卻如何?」先生微笑,顧義剛久之,乃曰:「這也是費力,衹得宛轉使人去與他商量。古禮也省徑,人也何苦不行!」直卿曰:「若古禮有甚難行者,也不必拘。如三周禦輪,不成是硬要扛定轎子旋三匝!」先生亦笑而應。義剛曰:「如俗禮若不大段害理者,些小不必盡去也得。」曰:「是。」久之,雲:「古人也有不可曉。古人於男女之際甚嚴,卻如何地親迎乃用男子禦車,但衹令略偏些子?不知怎生地。」直卿舉今人結發之說為笑。先生曰:「若娶用結發,則結發從軍,皆先用結了頭髮後,方與番人塚殺耶?」義剛。
  
  堯卿問姑舅之子為昏。曰:「據律中不許。然自仁宗之女嫁李瑋傢,乃是姑舅之子,故歐陽公曰:『公私皆已通行。』此句最是把?。去聲。這事又如魯初間與宋世為昏,後又與齊世為昏,其間皆有姑舅之子者,從古已然。衹怕位不是。」義剛。
  
  喪
  問喪禮制度節目。曰:「恐怕儀禮也難行。如朝夕奠與葬時事尚可。未殯以前,如何得一一恁地子細?衹如含飯一節,教人從那裏轉?那裏安頓?一一各有定所,須是有人相,方得。孔子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已是厭周文之類了。某怕聖人出來,也衹隨今風俗立一個限製,須從寬簡。而今考得禮子細,一一如古,固是好;如考不得,也衹得隨俗不礙理底行去。」鬍泳。
  因論喪服,曰:「今人吉服皆已變古,獨喪服必欲從古,恐不相稱。」閎祖雲:「雖是如此,但古禮已廢,幸此喪服尚有古製,不猶愈於俱亡乎?」直卿亦以為然。先生曰:「『禮時為大。』某嘗謂,衣冠本以便身,古人亦未必一一有義。又是逐時增添,名物愈繁。若要可行,須是酌古之製,去其重複,使之簡易,然後可。」又云:「一人自在下面做,不濟事。須是朝廷理會,一齊與整頓過。」又云:「康節說『某今人,須着今時衣服』,忒煞不理會也。」閎祖。以下喪服。
  
  問子升:「嚮見考祔禮,煞子細。不知其他禮數,都考得如此否?」曰:「未能及其他。」曰:「今古不同。如殯禮,今已自不可行。」子升因問:「喪禮,如溫公儀,今人平時既不用古服,卻獨於喪禮服之,恐亦非宜,兼非禮不足哀有餘之意。故嚮來斟酌,衹以今服加衰絰。」曰:「論來固是如此。衹如今因喪服尚存古製,後世有願治君臣,或可因此舉而行之。若一嚮廢了,恐後來者愈不復識矣。」木之。
  
  問:「喪服,今人亦有欲用古製者。時舉以為吉服既用今製,而獨喪服用古製,恐徒駭俗。不知當如何?」曰:「駭俗猶些小事,但恐考之未必是耳。若果考得是,用之亦無害。」時舉。
  
  喪禮衣服之類,逐時換去。如葬後換葛衫,小祥後換紳布之類。揚。
  
  問喪服之製。曰:「『衣帶下尺。』鄭註云:『要也廣尺,足以掩裳上際。』廖西仲雲,以布半幅,其長隨衣之圍,橫綴於衣下而謂之要。』」
  
  問:「喪服,如至尊之喪,小官及士庶等服,於古皆差。儀禮,諸侯為天子斬衰三年。傳曰:『君,至尊也。』註:『天子諸侯及卿大夫有地者皆曰君。』庶人為國君齊衰三月。註:『不言民,而言庶人,庶人或有在官者。天子畿內之民,服天子亦如之。』以是觀之,自古無通天下為天子三年之製,前輩恐未之考。」曰:「今士庶人既無本國之君服,又無至尊服,則是無君,亦不可不示其變。如今敘衫亦不害,此亦衹存得些影子。」問:「士庶亦不可久。」「庶人為國君亦止齊衰三月,諸侯之大夫為天子,亦止小功繐衰。」或問:「有官人嫁娶在祔廟後。」曰:「衹不可帶花用樂,少示其變。」又曰:「至尊之服,要好,初來三日用古冠服,上衣下裳;以後卻用今所製服,四腳?頭等。自京官以上是一等服,京官以下是一等服,士人又一等服,庶人又一等服。如此等級分明,也好。」器之問:「壽皇行三年之喪,是誰建議?」曰:「自是要行,這是甚次第!可惜無好宰相將順成此一大事。若能因舉行盛典及於天下,一整數千百年之陋,垂數千百年之成憲,是甚次第!時相自用紫衫皂帶,入臨用白衫,待退歸便不着。某前日在上前說及三年之喪,亦自感動,次日即付出與禮官集議,意甚好。不知後來如何忽又住了,卻對宰相說:『也似咤異。』不知壽皇既已行了,又有甚咤異?衹是亦無人助成此事。因檢儀禮註疏說嫡孫承重甚詳。君之喪服,士庶亦可聚哭,但不可設位。某在潭州時,亦多有民衆欲入衙來哭,某初不知,外面被門子止約了。待兩三日方知,遂出榜告示,亦有來哭者。」賀孫。以下君喪。
  
  因說:「天子之喪,自太子宰執而下,漸降其服,至於四海,則盡三月。服,謂兇服。訃所至,不問地之遠近,但盡於三月而止。天子初死,近地先聞,則盡三月;遠地或後聞之,亦止於三月之內也。」又云:「古者次第,公卿大夫與列國之諸侯,各為天子三年之喪;而列國之卿大夫,又各為其君三年之服;蓋止是自服其君。如諸侯之大夫,為本國諸侯服三年之喪,則不復為天子服。百姓則畿內之民,自為天子服本國之君服三年之喪也。故禮曰『百姓為天子、諸侯有土者,服三年之喪』,為此也。」又云:「『君之喪,諸達官之長,杖。』達官,謂得自通於君者,如內則公卿、宰執、六曹之長,九寺、五監之長,外則監司、郡守,皆自得通章奏於君者。凡此者皆杖,以次則不杖。如太常卿杖,太常少卿則不杖。若無太常卿,則少卿代之杖也。衹不知王畿之內,公卿之有采地者,其民當何如服,當檢看。」卓。
  
  徽廟訃至,鬍明仲知嚴州,衆議欲以日易月。張晉彥為司理,為明仲言:「前世以日易月,皆是有遺詔。今太上在遠,無遺詔,豈可行?」鬍曰:「然則如之何?」曰:「盍請之於朝?」鬍如其說,不報。可學。
  
  高宗登遐,壽皇麻衣不離身,而臣子晏然朝服如常,衹於朝見時,略換皂帶,以為服至尊之服。冠有數樣,衣有數樣,所以當來如此者,乃是甚麽時,便着甚麽樣冠服。昨聞朝廷無所折衷,將許多衣服一齊重迭着了。古禮恐難行,如今來卻自有古人做未到處。如古者以皮束棺,如何會彌縫?又,設熬黍稷於棺旁以惑蚍蜉,可見少智。然三日便殯了,又見得防慮之深遠。今棺以用漆為固,要拘三日便殯,亦難。喪最要不失大本。如不用浮屠,送葬不用樂,這也須除卻。所謂古禮難行者,非是道不當行,衹怕少間止了得要合那邊,要合這邊,到這裏一重大利害處,卻沒理會,卻便成易了。古人已自有個活法,如身執事者面垢而已之類。賀孫。
  
  器遠問:「『安常習故』,是如何?」曰:「雲雲。如親生父母,子合當安之。到得立為伯叔後,疑於伯叔父有不安者,這也是理合當如此。然而自古卻有大宗無子,則小宗之子為之後。這道理又卻重。衹得安於伯叔父母,而不可安於所生父母。喪服則為為後父母服三年,所生父母衹齊衰,不杖,期。」賀孫。以下服製。
  
  問:「『天下事易至於安常習故』,如何?」曰:「且如今人為所生父母齊衰,不杖,期,為所養父母斬衰三年,以理觀之,自是不安。然聖人有個存亡繼絶底道理,又不容不安。且如濮安懿王事,當時皆以司馬公為是。今則濮安懿王下卻有主祀,朝廷卻未嘗正其號。」卓。
  
  祖在父亡,祖母死,亦承重。畢。
  
  嫡孫承重,庶孫是長亦不承。
  
  庶子之長子死,亦服三年。揚。
  
  禮衹有父母服,他服並無,故今長幼服都無考。妻服期,子以父在,服亦期,故哭祭之類同。今律則不然,故其禮皆齟齬。揚。
  
  顯道問服製。曰:「唐時添那服製,添得也有差異處。且如親叔伯是期,堂叔須是大功,乃便降為小功,不知是怎生地。」義剛。
  
  服議,漢儒自為一傢之學,以儀禮喪服篇為宗。禮記中小記大傳則皆申其說者,詳密之至,如理絲櫛發。可試考之,畫作圖子,更參以通典及今律令,當有以見古人之意不苟然也。灝。
  
  問:「孝子於屍柩之前,在喪禮都不拜,如何?」曰:「想衹是父母在生時,子弟欲拜,亦須俟父母起而衣服。今恐未忍以神事之,故亦不拜。」鬍泳。以下居喪。
  
  或問:「哀慕之情,易得間斷,如何?」曰:「此如何問得人!孝子喪親,哀慕之情,自是心有所不能已,豈待抑勒,亦豈待問人?衹是時時思慕,自哀感。所以說『祭思敬,喪思哀』。衹是思着自是敬,自是哀。若是不哀,別人如何抑勒得他!」因舉「宰我問三年之喪」雲雲,曰:「女安則為之!聖人也衹得如此說,不當抑勒他,教他須用哀。衹是從心上說,教他自感悟。」僩錄略。
  
  問「居喪以來,惟看喪禮,不欲讀他書,恐妨哀。然又覺精神元自荒迷,更專一用心去考索制度名物,愈覺枯燥。今欲讀語孟,不知如何?」曰「居喪初無不得讀書之文。古人居喪廢業,業是簨?上版子;廢業,謂不作樂耳。古人禮樂不去身,惟居喪然後廢樂。故『喪復常,讀樂章』。周禮司業者,亦司樂也。」
  
  叔器問:「今之墨衰便於出入,而不合禮經,如何?」曰:「若不能出,則不服之亦好。但有出入治事,則衹得服之。喪服四製說:『百官備,百物具。不言而事行者,扶而起;言而後事行者,杖而起;身執事而後行者,面垢而已。』蓋惟天子諸侯始得全伸其禮,庶人皆是自執事,不得伸其禮。」淳。義剛同。
  
  親喪,兄弟先滿者先除服,後滿者後除,以在外聞喪有先後者。揚。
  
  喪妻者,木主要作妻名,不可作母名。若是婦,須作婦名,翁主之。卒哭即祔。更立木主於靈坐,朝夕奠就之,三年除之。揚。
  
  長子死,則主父喪,用次子,不用侄,今法如此。宗子法立,則用長子之子。此法已壞,衹從今法。揚。
  
  問:「喪之五服皆有製,不知飲食起居,亦當終其製否?」曰:「合當盡其製。但今人不能行,然在人斟酌行之。」宇。
  
  問:「喪禮不飲酒,不食肉。若朝夕奠,及親朋來奠之饌,則如之何?」曰:「與無服之親可也。」淳。
  
  喪葬之時,衹當以素食待客。祭饌葷食,衹可分與僕役。賀孫。
  
  問:「居喪,為尊長強之以酒,當如何?」曰:「若不得辭,則勉徇其意,亦無害。但不可至沾醉,食已復初可也。」問:「坐客有歌唱者如之何?」曰:「當起避。」僩。
  
  或問:「親死遺囑教用僧道,則如何?」曰:「便是難處。」或曰:「也可以不用否?」曰:「人子之心有所不忍。這事,須子細商量。」鬍泳。
  
  或問:「設如母卒,父在,父要循俗製喪服,用僧道火化,則如何?」曰:「公如何?」曰:「衹得不從。」曰:「其他都是皮毛外事,若决如此做,從之也無妨,若火化則不可。」泳曰:「火化,則是殘父母之遺骸。」曰:「此話若將與喪服浮屠一道說,便是未識輕重在。」鬍泳。
  
  「喪三年不祭。」蓋孝子居倚廬堊室,衹是思慕哭泣,百事皆廢,故不祭耳。然亦疑當令宗人攝祭,但無明文,不可考耳。閎祖。以下喪廢祭。
  
  「伊川謂,三年喪,古人盡廢事,故並祭祀都廢。今人事都不廢,如何獨廢祭祀?故祭祀可行。」先生曰:「然。亦須百日外方可。然奠獻之禮,亦行不得。衹是鋪排酒食儀物之類後,主祭者去拜。若是百日之內要祭,或從伯叔兄弟之類,有人可以行。」或問:「今人以孫行之,如何?」曰:「亦得。」又曰:「期、大小功、緦麻之類服,今法上日子甚少,便可以入傢廟燒香拜。」揚。
  
  問「喪三年不祭」。曰:「程先生謂,今人居喪,都不能如古禮,卻於祭祀祖先獨以古禮不行,恐不得。橫渠曰:『如此,則是不以禮祀其親也。』某嘗謂,如今人居喪時,行三二分居喪底道理,則亦當行三二分祭先底禮數。」今按:此語非謂衹可行三二分,但既不得盡如古,則喪祭亦皆當存古耳。廣。
  
  古人緦麻已廢祭祀,恐今人行不得。揚。
  
  問:「三年喪中,得做祭文祭故舊否?」曰:「古人全不吊祭,今不柰何。鬍籍溪言,衹散句做,不押韻。」揚。
  
  先生以子喪,不舉盛祭,就影堂前緻薦,用深衣幅巾。薦畢,反喪服,哭奠於靈,至慟。賀孫。
  
  問:「練而祔,是否?」曰:「此是殷禮,而今人都從周禮。若衹此一件卻行殷禮,亦無意思。若如陸子靜說,祔了便除去幾筵,則須練而祔。若鄭氏說祔畢復移主出於寢,則當如周製,祔亦何害?」賀孫。以下祔。
  
  今不立昭穆,即所謂「祔於曾祖、曾祖姑」者,無情理也。德明。
  
  古人所以祔於祖者,以有廟製昭穆相對,將來祧廟,則以新死者安於祖廟。所以設祔祭豫告,使死者知其將來安於此位;亦令其祖知是將來移上去,其孫來居此位。今不異廟,衹共一堂排作一列,以西為上,則將來祧其高祖了,衹趲得一位,死者當移在禰處。如此則衹當祔禰,今祔於祖,全無義理。但古人本是祔於祖,今又難改他底,若卒改他底,將來後世或有重立廟製,則又着改也。神宗朝欲議立朝廷廟製,當時張虎則以為祧廟祔廟衹移一位,陸農師則以為祔廟祧廟皆移一匝。如農師之說,則是世為昭穆不定,豈得如此?文王卻是穆,武王卻是昭。如曰「我穆考文王」,又曰「我昭考武王」。又如左傳說:「管蔡郕霍魯衛毛?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這十六國是文王之子,文王是穆,故其子曰「文之昭也」。「邘晉應韓,武之穆也」,這四國是武王之子,武王是昭,故其子曰「武之穆也」。則昭穆是萬世不可易,豈得如陸氏之說?陸氏禮象圖中多有杜撰處。不知當時廟製,後來如何不行?賀孫。
  
  祔新主而遷舊主,亦合告祭舊主,古書無所載,兼不說遷於何所。天子則有始祖之廟,而藏之夾室,大夫亦自有始祖之廟。今皆無此,更無頓處。古人埋桑主於兩階間,蓋古者階間人不甚行;今則混雜,亦難埋於此,看來衹得埋於墓所。大戴禮說得遷祔一條,又不分曉。
  
  先生以長子大祥,先十日朝暮哭,諸子不赴酒食會。近祥則舉傢蔬食,此日除祔。先生纍日顔色憂戚。賀孫。
  
  二十五月祥後便禫,看來當如王肅之說,於『是月禫,徙月樂』之說為順。而今從鄭氏之說,雖是禮疑從厚,然未為當。看來而今喪禮須當從儀禮為正。如父在為母期,非是薄於母,衹為尊在其父,不可復尊在母,然亦須心喪三年。及嫂叔無服,這般處皆是大項事,不是小節目,後來都失了。而今國傢法為所生父母皆心喪三年,此意甚好。賀孫。以下禫。
  
  先是旦日,吳兄不講禮。先生問何故。曰:「為祖母承重,方在禫,故不敢講賀禮。」或問:「為祖母承重,有禫製否?」曰:「禮惟於父母與長子有禫。賀孫錄雲:「卻於祖母未聞。」今既承重,則便與父母一般了,當服禫。」廣。賀孫同。
  
  或問:「女子已嫁,為父母禫否?」曰:賀孫錄雲:「想是無此禮。」「據禮雲父在為母禫,止是主男子而言。」廣。賀孫同。
  
  問:「今吊者用橫烏,如何?」曰:「此正與『羔裘玄冠不以吊』相反,亦不知起於何時。想見當官者既不欲易服去吊人,故杜撰成個禮數。若閑居時,衹當易服用敘衫。」廣。吊。
  
  「本朝於大臣之喪,待之甚哀。」賀孫舉哲宗哀臨溫公事。曰:「溫公固是如此,至於嘗為執政,已告老而死,祖宗亦必為之親臨罷樂。看古禮,君於大夫,小斂往焉,大斂往焉;於士,既殯往焉;何其誠愛之至!今乃恝然。這也衹是自渡江後,君臣之勢方一嚮懸絶,無相親之意,故如此。古之君臣所以事事做得成,緣是親愛一體。因說虜人初起時,其酋長與部落都無分別,同坐同飲,相為戲舞,所以做得事。如後來兀朮犯中國,虜掠得中國士類,因有教之以分等陛立制度者,於是上下位勢漸隔,做事漸難。」賀孫。君臨臣喪。
  
  某舊為先人飾棺,考制度作帷,李先生以為不切。而今禮文覺繁多,使人難行。後聖有作,必是裁減了,方始行得。賀孫。飾棺。
  
  先生殯其長子,諸生具香燭之奠。先生留寒泉殯所受吊,望見客至,必涕泣遠接之;客去,必遠送之。就寒泉庵西嚮殯。掘地深二尺,闊三四尺,內以火磚鋪砌,用石灰重重遍塗之,棺木及外用土磚夾砌。將下棺,以食五味奠亡人,次子以下皆哭拜。諸客拜奠,次子代亡人答拜。蓋兄死子幼,禮然也。賀孫。以下殯。
  
  伯量問:「殯禮可行否?」曰:「此不用問人,當自觀其宜。今以不漆不灰之棺,而欲以磚土圍之,此可不可耶?必不可矣。數日見公說喪禮太繁絮,禮不如此看,說得人都心悶。須討個活物事弄,如弄活蛇相似,方好。公今衹是弄得一條死蛇,不濟事。某嘗說,古者之禮,今衹是存他一個大概,令勿散失,使人知其意義,要之必不可盡行。如始喪一段,必若欲盡行,則必無哀戚哭泣之情。何者?方哀苦荒迷之際,有何心情一一如古禮之繁細委麯?古者有相禮者,所以導孝子為之。若欲孝子一一盡依古禮,必躬必親,則必無哀戚之情矣。況衹依今世俗之禮,亦未為失,但使哀戚之情盡耳。有虞氏瓦棺而葬,夏後氏堲周,必無周人之繁文委麯也。又禮,壙中用生體之屬,久之必潰爛,卻引蟲蟻,非所以為亡者慮久遠也。古人壙中置物甚多。以某觀之,禮文之意太備,則防患之意反不足。要之,衹當防慮久遠,『毋使土親膚』而已,其他禮文皆可略也。又如古者棺不釘,不用漆粘。而今灰漆如此堅密,猶有蟻子入去,何況不使釘漆!此皆不可行。孔子曰:『如用之,則吾從先進。』已是厭周之文了。又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此意皆可見。使聖賢者作,必不盡如古禮,必裁酌從今之宜而為之也。又如士相見禮、鄉飲酒禮、射禮之屬,而今去那裏行?衹是當存他大概,使人不可不知。方周之盛時,禮又全體皆備,所以不可有纖毫之差。今世盡不見,徒掇拾編緝於殘編斷簡之餘,如何必欲盡仿古之禮得!」或曰:「『鬱鬱乎文哉?吾從周。』聖人又欲從周之文,何也?」曰:「聖人之言,固非一端。蓋聖人生於周之世。周之一代,禮文皆備,誠是整齊,聖人如何不從得!衹是『如用之則吾從先進』,謂自為邦則從先進耳。」僩。
  
  伯謨問:「某人傢欲除服而未葬,除之則魂魄無所依,不可祔廟。」曰:「不可,如何不早葬?葬何所費?衹是悠悠。」因語:「莆人葬,衹是於馬鬣上,大可憂!須是懸棺而葬。」可學。以下葬。
  
  喪事都不用冥器糧瓶之類,無益有損。棺槨中都不着世俗所用者一物。揚。
  
  因說地理,曰:「程先生亦揀草木茂盛處,便不是不擇。伯恭卻衹胡亂平地上便葬。若是不知此理,亦不是。若是知有此道理,故意不理會,尤不是!」。
  
  堯卿問合葬夫婦之位。曰:「某當初葬亡室,衹存東畔一位,亦不曾考禮是如何。」安卿雲:「地道以右為尊,恐男當居右。」曰:「祭以西為上,則葬時亦當如此,方是。」義剛。
  
  先生葬長子喪儀:銘旌,埋銘,魂轎,柩止用紫蓋。盡去繁文。埋銘石二片,各長四尺,闊二尺許,止記姓名歲月居裏。刻訖,以字面相合,以鐵束之,置於壙上。其壙用石,上蓋厚一尺許,五六段橫湊之,兩旁及底五寸許。內外皆用石灰、雜炭末、細沙、黃泥築之。賀孫。
  
  問改葬。曰:「須告廟而後告墓,方啓墓以葬;葬畢,奠而歸,又告廟,哭,而後畢事,方穩。行葬更不必出主,祭告時卻出主於寢。」賀孫。
  
  「人傢墓壙棺槨,切不可太大,當使壙僅能容槨,槨僅能容棺,乃善。去年此間陳傢墳墓遭發掘者,皆緣壙中太闊,其不能發者,皆是壙中狹小無着腳手處,此不可不知也。又,此間墳墓山腳低卸,故盜易入。」問:「墳與墓何別?」曰:「墓想是塋域,墳即土封隆起者。光武紀雲,為墳但取其稍高,四邊能走水足矣。古人墳極高大,壙中容得人行,也沒意思。法令,一品以上墳得一丈二尺,亦自盡高矣。」守約雲:「墳墓所以遭發掘者,亦陰陽傢之說有以啓之。蓋凡發掘者,皆以葬淺之故。若深一二丈,自無此患。古禮葬亦許深。」曰:「不然,深葬有水。嘗見興化漳泉間墳墓甚高。問之,則曰,棺衹浮在土上,深者僅有一半入地,半在地上,所以不得不高其封。後來見福州人舉移舊墳稍深者,無不有水,方知興化漳泉淺葬者,蓋防水爾。北方地土深厚,深葬不妨。豈可同也?」問:「槨外可用炭灰雜沙土否?」曰:「衹純用炭末置之槨外,槨內實以和沙石灰。」或曰:「可純用灰否?」曰:「純灰恐不實,須雜以篩過沙,久之沙灰相乳入,其堅如石。槨外四圍上下,一切實以炭末,約厚七八寸許;既闢濕氣,免水患,又截樹根不入。樹根遇炭,皆生轉去,以此見炭灰之妙。蓋炭是死物,無情,故樹根不入也。抱樸子曰:『炭入地,千年不變。』」問:「范家用黃泥拌石炭實槨外,如何?」曰:「不可。黃泥久之亦能引樹根。」又問:「古人用瀝青,恐地氣蒸熱,瀝青溶化,棺有偏陷,卻不便。」曰:「不曾親見用瀝青利害。但書傳間多言用者,不知如何。」僩。
  
  「風之為物,無物不入。因解「巽為風」。今人棺木葬在地中,少間都吹喎了,或吹翻了。」問:「今地上安一物,雖烈風,未必能吹動。何故地如此堅厚,卻吹得動?」曰:「想得在地中藴蓄欲發,其力盛猛;及出平地,則其氣渙散矣。」或云:「恐無此理。」曰:「政和縣有一人傢,葬其親於某位。葬了,但時聞壙中響聲。其傢以為地之善,故有此響。久之傢業漸替,子孫貧窮,以為地之不利,遂發視之。見棺木一邊擊觸皆損壞,其所擊觸處正當壙前之籠壙,今捲磚為之,棺木所入之處也。」或云:「恐是水浸緻然。」曰:「非也。若水浸,則安能擊觸有聲?不知此理如何。」
  
  古人惟傢廟有碑,廟中者以係牲。塚上四角四個,以係索下棺;棺既下,則埋於四角,所謂「豐碑」是也。或因而刻字於其上。後人凡碑刻無不用之,且於中間穴孔,不知欲何用也。今會稽大禹廟有一碑,下廣銳而上小薄,形製不方不圓,尚用以係牲,雲是當時葬禹之物。上有隸字,蓋後人刻之也。僩。碑。
  
  
  
  朱子語類捲第九十
  禮七
  祭
  如今士大夫傢都要理會古禮。今天下有二件極大底事,恁地循襲:其一是天地同祭於南郊;其一是太祖不特立廟,而與諸祖同一廟。自東漢以來如此。又錄雲:「千五六百年無人整理。」「子謂為芻靈者善,謂為俑者不仁。」雖是前代已用物事,到不是處,也須改用教是,始得。」賀孫。以下天地之祭。
  古時天地定是不合祭,日月山川百神亦無合共一時祭享之禮。當時禮數也簡,儀從也省,必是天子躬親行事。豈有祭天便將下許多百神一齊排作一堆都祭!衹看郊臺階級,兩邊是踏過處,中間自上排下,都是神位,更不通看。賀孫。
  
  問先朝南、北郊之辨。曰:「如禮說『郊特牲,而社稷太牢』,書謂『用牲於郊牛二』,及『社於新邑』,此其明驗也。故本朝後來亦嘗分南、北郊。至徽宗時,又不知何故卻合為一。」又曰:「但周禮亦衹是說祀昊天上帝,不說祀後土,故先儒說祭社便是。」又問:「周禮,大司樂,鼕至奏樂於圜丘以禮天,夏至奏樂於方丘以禮地。」曰:「周禮中止有此說。更有『禮大神,享大鬼,祭大祇』之說,餘皆無明文。」廣。
  
  「天地,本朝衹是郊時合祭。神宗嘗南郊祭天矣,未及次年祭地而上仙。元佑間,嘗議分祭。東坡議衹合祭,引詩郊祀天地為證,劉元城逐件駁之。秋鼕祈𠔌之類,亦是二祭而合言之。東坡衹是謂祖宗幾年合祭,一旦分之,恐緻禍,其說甚無道理。元城謂子由在政府,見其論無道理,遂且罷議。後張耒輩以衆說易當時文字。徽宗時分祭,祀後土皇地?,漢時謂之『媼神』。漢武明皇以南郊祭天為未足,遂祭於泰山;以北郊祭地為未足,遂祭於汾陰,立一後土廟。真宗亦皆即泰山汾陰而祭焉。」先生曰:「分祭是。」揚。
  
  先生因泛說祭祀,以社祭為祀地。「諸儒雲,立大社、王社,諸侯國社、侯社。五峰有此說,謂此即祭地之禮。道夫錄雲:「五峰言無北郊,衹社便是祭地,卻說得好。」周禮他處不說,衹宗伯『以黃琮禮地』。註謂夏至地神在昆侖。典瑞『兩圭有邸以祀地』。註謂祀於北郊。大司樂『夏日至,於澤中方丘奏之八變,則地?可得而禮矣』。他書亦無所考。書云:『乃社於新邑,牛一、羊一。』然禮雲諸侯社稷皆少牢,此處或不可曉。」賀孫。
  
  如今郊禮合祭天地。周禮有「圜丘、方澤」之說,後來人卻衹說地便是後土,見於書傳,言郊社多矣。某看來不要如此,也自還有方澤之祭。但周禮其他處又都不說,亦未可曉。木之。
  
  如今祀天地山川神,塑貌像以祭,極無義理。木之。
  
  堯卿問:「社主,平時藏在何處?」曰:「嚮來沙隨說,以所宜木刻而為主。某嘗辨之,後來覺得卻是。但以所宜木為主。如今世俗神樹模樣,非是將木來截作主也。以木名社,如櫟社、枌榆社之類。」又問社稷神。曰:「說得不同。或云,稷是山林原隰之神,或云是𠔌神。看來𠔌神較是,社是土神。」又問:「社何以有神?」曰:「能生物,便是神也。」又曰:「周禮,亡國之神,卻用刑人為屍。一部周禮卻是看得天理爛熟也。」夔孫。以下社。
  
  程沙隨雲:「古者社以木為主,今以石為主,非古也。」方子。
  
  五祀:行是道路之神,伊川雲是宇廊,未必然;門是門神,戶是戶神,與中溜、竈,凡五。古聖人為之祭祀,亦必有其神。如孔子說:「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是有這祭,便有這神;不是聖人若有若亡,見得一半,便自恁地。但不如後世門神,便畫一個神象如此。賀孫。以下五祀。
  
  叔器問五祀祭行之義。曰:「行,堂塗也。古人無廊屋,衹於堂階下取兩條路。五祀雖分四時祭,然出則獨祭行。及出門,又有一祭。作兩小山於門前,烹狗置之山上,祭畢,卻就山邊吃,卻推車從兩山間過,蓋取跋履山川之義。」舜功問:「祭五祀,想也衹是當如此致敬,未必有此神。」曰:「神也者,妙萬物而言者也。盈天地之間皆神。若說五祀無神處,是甚麽道理?」叔器問:「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士庶人祭其先,此是分當如此否?」曰:「也是氣與他相關。如天子則是天地之主,便祭得那天地。若似其他人,與他人不相關後,祭個甚麽?如諸侯祭山川,也衹祭得境內底。如楚昭王病後卜雲:『河為祟。』諸大夫欲祭河,昭王自言楚之分地不及於河,河非所以為祟。孔子所以美之雲,昭王之不失國也宜哉!這便見得境外山川與我不相關,自不當祭。」又問:「如殺孝婦,天為之旱,如何?」曰:「這自是他一人足以感動天地。若祭祀,則分與他不相關,如何祭得?」又問:「人而今去燒香拜天之類,恐也不是。」曰:「天衹在我,更禱個甚麽?一身之中,凡所思慮運動,無非是天。一身在天裏行,如魚在水裏,滿肚裏都是水。某說人傢還醮無意思,一作「最可笑」。豈有斟一杯酒,盛兩個餅,要享上帝!且說有此理無此理?某在南康祈雨,每日去天慶觀燒香。某說,且謾去。一作「且慢」。今若有個人不經州縣,便去天子那裏下狀時,你嫌他不嫌他?你須捉來打,不合越訴。而今祈雨,卻如何不祭境內山川?如何更去告上帝?」義剛。
  
  問:「竈可祭否?」曰:「人傢飲食所係,亦可祭。」問竈屍。曰:「想是以庖人為之。」問祭竈之儀。曰:「亦略如祭宗廟儀。」淳。
  
  問:「月令,竈在廟門之外,如何?」曰:「五祀皆在廟中,竈在廟門之東。凡祭五祀,皆設席於奧,而設主奠俎於其所祭之處。已乃設饌迎屍於奧。」銖。
  
  因說:「五祀,伊川疑不祭井。古人恐是同井。」曰:「然。」可學。
  
  古者人有遠行者,就路間祭所謂「行神」者。用牲為兩斷,車過其中,祭了卻將吃,謂之「餞禮」。用兵時,用犯軍法當死底人斬於路,卻兵過其中。揚。
  
  祖道之祭,是作一堆土,置犬羊於其上,祭畢而以車碾從上過,象行者無險阻之患也,如周禮「犯軷」是也。此是門外事。門內又有行祭,乃祀中之一也。燾。
  
  祈雨之類,亦是以誠感其氣。如祈神佛之類,亦是其所居山川之氣可感。今之神佛所居,皆是山川之勝而靈者。雨亦近山者易至,以多陰也。揚。
  
  古人神位皆西坐東嚮,故獻官皆西嚮拜。而今皆南嚮了,釋奠時,獻官猶西嚮拜,不知是如何?以下祀先聖。
  
  室中西南隅乃主位。室中西牖東戶。若宣聖廟室,則先聖當東嚮,先師南嚮。如周人禘嚳郊稷,嚳東嚮,稷南嚮。今朝庭宗廟之禮,情文都自相悖,不曉得。古者主位東嚮,配位南嚮,故拜即望西。今既一列皆南嚮,到拜時亦卻望西拜,都自相背。古者用籩豆簠簋等陳於地,當時衹席地而坐,故如此飲食為便。今塑像高高在上,而祭饌反陳於地,情文全不相稱。曩者某人來問白鹿塑像,某答以州縣學是天子所立,既元用像,不可更。書院自不宜如此,不如不塑像。某處有列子廟,卻塑列子膝坐於地,這必有古像。行古禮,須是參用今來日用常禮,庶或饗之。如太祖祭,用簠簋籩豆之外,又設牙盤食用碗楪之類陳於床,這也有意思,到神宗時廢了。元佑初,復用。後來變元佑之政,故此亦遂廢。賀孫。
  
  夫子像設置於椅上,已不是,又復置在臺座上,到春秋釋奠卻乃陳簠簋籩豆於地,是甚義理?某幾番說要塑宣聖坐於地上,如設席模樣,祭時卻自席地。此有甚不可處?每說與人,都道差異,不知如何。某記在南康,欲於學中整頓宣聖,不能得。後說與交代雲雲,宣聖本不當設像,春秋祭時,衹設主祭可也。今不可行,衹得設像坐於地,方始是禮。宇。
  
  先聖冕服之製殊不同。詹卿雲:「羇冕畫竜於胸。」然則鷩冕之雉,毳冕之宗彝,皆畫於胸。銖。
  
  釋奠,據開元禮,衹是臨時設位,後來方有塑像。顔孟配饗,始亦分位於先聖左右,後來方並坐於先聖之東西嚮。當來所降指揮,今亦無處尋討。必大。
  
  孔子居中,顔孟當列東坐西嚮。七十二人先是排東廡三十六人了,卻方自西頭排起,當初如此。自升曾子於殿上,下面趲一位,次序都亂了。此言漳州,未知他處如何。又云:「某經歷諸處州縣學,都無一個合禮序。」賀孫。
  
  高宗御制七十二子贊,曾見他處所附封爵姓名,多用唐封官號。本朝已經兩番加封,如何恁地?賀孫。
  
  謁宣聖焚香,不是古禮。拜進將捻香,不當叩首。衹直上捻香了,卻出笏叩首而降拜。賀孫。
  
  釋奠散齋,因雲:「陳膚仲以書問釋奠之儀。今學中儀,乃禮院所班,多參差不可用。唐開元禮卻好。開寶禮衹是全錄開元禮,易去帝號耳。若政和五禮則甚錯。今釋奠有伯魚而無子思,又『十哲』亦皆差互,仲弓反在上。且如紹興中作七十二子贊,衹據唐爵號,不知後來已經加封矣。近嘗申明之。」可學。
  
  因論程沙隨辨五禮新儀下丁釋奠之說,而曰:「政和中編此書時,多非其人,所以差誤如此。續已有指揮改正。唐開元禮既失煩縟,新儀又多脫略。如親祠一項,開元禮中自先說將升車,執某物立車右,到某處,方說自車而降。今新儀衹載降車一節,卻無其先升車事前一段。既如此載後,凡親祠處段段皆然。」今行禮時,又俱無此升降之儀。必大。
  
  孟子配享,乃荊公請之。配享衹當論傳道,合以顔子曾子子思孟子配。嘗欲于云𠔌左立先聖四賢配,右立二程諸先生,後不曾及。在南康時,嘗要入文字從祀伯魚。以漸去任,不欲入文字理會事,但封與劉淳叟,以其為學官,可以言之。揚。
  
  「在漳州日,陳請釋奠禮儀,到如今衹恁地白休了。子約為藉田令,多少用意主張,諸禮官都沒理會了,遂休。」坐客雲:「想是從來不曾理會得,故怕理會。」曰:「東坡曾雲,今為禮官者,皆是自牛背上拖將來。今看來是如此。」因問張舅忠甫傢須臾別有禮書,令還鄉日詢求之。緻道雲:「今以時文取官,下梢這般所在,全理會不得。」曰:「嚮時尚有開寶通禮科,令其熟讀此書,試時挑問。後來又做出通禮,如註釋一般。如人要治此,必須連此都記得。如問雲,籩起於何時?逐一說了後,又反復論議一段,如此亦自好。漳州煞有文字,皆不得寫。如今朝廷頒行許多禮書,如五禮新儀,未是。若是不識禮,便做不識禮,且衹依本寫在也得。又去杜撰,將古人處改了。」是日因看薛直老行狀中有述其初為教官,陳請改上丁釋奠事。「蓋其見當時用下丁,故請改之。舊看古禮中有一處註云:『春用二月上丁,秋用八月下丁。』今忘記出處。嚮亦欲檢問象先,及漳州陳請釋奠儀,欲乞委象先,又思量渠不是要理會這般事人,故已之。」賀孫。
  
  新書院告成,明日欲祀先聖先師,古有釋菜之禮,約而可行,遂檢五禮新儀,令具其要者以呈。先生終日董役,夜歸即與諸生斟酌禮儀。雞鳴起,平明往書院,以廳事未備,就講堂禮。宣聖像居中,兗國公顔氏、郕侯曾氏、沂水侯孔氏、鄒國公孟氏西嚮配北上。並紙牌子。濂溪周先生、東一。明道程先生、西一。伊川程先生、東二。康節邵先生、西二。司馬溫國文正公、東三。橫渠張先生、西三。延平李先生東四。從祀。亦紙牌子。並設於地。祭儀別錄。祝文別錄。先生為獻官,命賀孫為贊,直卿居甫分奠,叔蒙贊,敬之掌儀。堂狹地潤,頗有失儀。但獻官極其誠意,如或享之,鄰麯長幼並來陪。禮畢,先生揖賓坐,賓再起,請先生就中位開講。先生以坐中多年老,不敢居中位,再辭不獲,諸生復請,遂就位,說為學之要。午飯後,集衆賓飲,至暮散。賀孫。
  
  李丈問太廟堂室之製。曰:「古製是不可曉。禮說,士堂後一架為室,蓋甚窄。架即也。天子便待加得五七架,亦窄狹。不知周傢三十以上神主位次相逼,如何行禮?室在堂後一間,後堂內左角為戶而入。西壁如今之墻上為龕,太祖居之,東嚮。旁兩壁有牖,群昭列於北牖下而南嚮,群穆列於南牖下而北嚮。堂又不為神位,而為人所行禮之地。天子設黼扆於中,受諸侯之朝。」淳。義剛錄同。以下天子宗廟之祭。
  
  「祖有功而宗有德」,是為百世不遷之廟。商六百年,衹三宗,皆以有功德當百世祀,故其廟稱「宗」。至後世始不復問其功德之有無,一例以「宗」稱之。必大。
  
  古人七廟,恐是祖宗功德者不遷。鬍氏謂如此,則是子孫得以去取其祖宗。然其論續謚法,又謂謚乃天下之公義,非子孫得以私之。如此,則廟亦然。揚。
  
  問:「漢諸儒所議禮如何?」曰:「劉歆說得較是。他謂宗不在七廟中者,謂恐有功德者多,則占了那七廟數也。」問:「文定『七廟』之說如何?」曰:「便是文定好如此硬說,如何恁地說得!且如商之三宗,若不是別立廟,後衹是親廟時,何不胡亂將三個來立?如何恰限取祖甲太戊高宗為之?『祖有功,宗有德』,天下後世自有公論,不以揀擇為嫌。所謂『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那個好底自是合當宗祀,如何毀得!如今若道三宗衹是親廟,則是少一個親廟了。便是書難理會。且如成王崩後十餘日,此自是成服了,然顧命卻說麻冕、黼裳、彤裳之屬,如此便是脫了那麻衣,更來着色衣。文定便說道是攝行踐阼之禮。某道,政事便可攝而行,阼豈可攝而踐!如何恁地硬說?且如元年,他便硬道不要年號。而今有年號,人尚去揩改契書之屬;若更無後,當如何?」又問:「『志一則動氣』,是『先天而天弗違』,『氣一則動志』,是『後天而奉天時』,其意如何?」曰:「他是說春秋成後緻麟,先儒固亦有此說。然亦安知是作起獲麟,與文成緻麟?但某意恐不恁地,這似乎不祥。若是一個麟出後,被人打殺了,也揜采。」因言:「馬子莊道,兗州曾有一麟。」鬍叔器雲:「但是古老相傳,舊日開江有一白駒。」先生曰:「馬說是二十年間事。若白駒等說,是起於禹。如顔師古註『啓母石』之說,政如此。近時廣德軍張大王分明是仿這一說。」義剛。
  
  廟,商七世,周亦七世。前漢初立三宗,後王莽並後漢末,又多加了「宗」字,又一齊亂了。唐十二廟。本朝則韓持國本退之禘祫說祀僖祖,又欲止起於太祖。其議紛紛,合起僖祖典禮,都衹將人情處了,無一人斷之以公。自合衹自僖祖起,後世德薄者祧之。周廟,文王在豐,武王又在一處,自合衹同一處,方是。不知如何。周廟:後稷文武高曾祖考七廟。揚。
  
  今之廟製,出於漢明帝,歷代相承不改。神宗嘗欲更張,今見於陸農師集中,史卻不載。可學。
  
  問:「諸侯廟製,太祖居北而南嚮,昭廟二在其東南,穆廟二在其西南,皆南北相重。不知當時每廟一處,或共一室各為位也。」曰:「古廟則自太祖以下各是一室,陸農師禮象圖可考。西漢時,高帝廟、文帝顧成之廟,猶各在一處。但無法度,不同一處。至明帝謙貶,不敢自當立廟,祔於光武廟,其後遂以為例。至唐,太廟及群臣傢廟,悉如今製,以西為上也。至禰處謂之『東廟』,衹作一列。今太廟之製亦然。」德明。
  
  鄧子禮問:「廟主自西而列,何所據?」曰:「此也不是古禮。如古時一代,衹奉之於一廟。如後稷為始封之廟,文王自有文王之廟,武王自有武王之廟,不曾混雜共一廟。」賀孫。
  
  諸侯有四時之祫,畢竟是祭有不及處,方如此。如春秋「有事於太廟」。太廟,便是群祧之主皆在其中。義剛。
  
  或問:「『遠廟為祧』,如何?」曰:「天子七廟,如周文武之廟不祧。文為穆,則凡後之屬乎穆者皆歸於文之廟;武為昭,則凡後之屬乎昭者皆歸乎武之廟也。」時舉。
  
  昭、穆,昭常為昭,穆常為穆。中間始祖,太廟門嚮南,兩邊分昭、穆。周傢則自王季以上之主,皆祧於後稷始祖廟之夾室;自成王昭王以下則隨昭、穆遞遷於昭、穆之首廟,至首廟而止。如周,則文王為穆之首廟,武王為昭之首廟。凡新崩者祔廟,則看昭、穆。但昭則從昭,穆則從穆,不交互兩邊也。又云:「諸廟皆有夾室。」
  
  堯卿問「高為穆」之義。曰:「新死之主,新祔便在昭這一排。且如諸侯五廟,一是太祖,便居中,二昭二穆相對。今新死者祔,則高過穆這一排對空坐;禰在昭一排,亦對空坐。以某意推之,當是如此,但禮經難考。今若看得一兩般書,猶自得;若看上三四般去,便無討頭處。如孟子當時,自無可尋處了。今看孟子考禮亦疏,理會古製亦不甚得。他衹是大概說。且如說井田後,舉詩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為有公田,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似這般證驗,也不大故切。」安卿問:「孟子何故不甚與古合?」曰:「他衹是據自傢發放做,相那個時勢做。」又問:「鄭康成註王製,以為諸侯封國,與周禮小大不同,蓋王製是說夏商以前之製。如何?」曰:「某便是不甚信此說,恐不解有此理。且如孟子說:『夏後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某自不敢十分信了。且如一傢有五十畝田,忽然說我要添與你作七十畝,則要多少心力!蓋人傢各為定業,東阡西陌,已自定了。這五十畝中,有溝洫,有廬捨。而今忽然變更,又着分疆界,製溝洫,毀廬捨,東邊住底移過西邊,這裏住底遷過那裏,一傢添得二十畝田,卻勞動多少!」語至此,大聲雲:「恁地天下騷然不寧,把幾多心力去做!據某看來,自古皆是百畝,不解得恁地。而今解時,衹得就他下面說放那裏。淳錄雲:「嚮解孟子,且隨文如此解。」若理會着實行時,大不如此。」義剛問井田:「今使一傢得百畝,而民生生無已,後來者當如何給之?」先生笑曰:「今且據見在人數給。如封建,夏商以前衹是百裏,到周方是諸公方五百裏,諸侯方四百裏,諸伯方三百裏,諸子方二百裏,諸男方百裏。恁地卻取四國地來,方添成一國。那四國又要恁地,卻何處討那地來!」安卿曰:「或言夏商衹有三千裏,周時乃是七千裏。」曰:「便是亂說。且當時在在是國,自王畿至要荒,皆然。今若要封得較大似夏商時,便着每國皆添地,卻於何處頓放?此須是武王有縮地脈法始得。恁地時,便煞改徙着。許多國元在這裏底,今又着徙去那裏,宗廟社稷皆着改易。如此,天下騷然。他人各有定分土地,便肯捨着從別處去討?君舉說封疆方五百裏,衹是周圍五百裏,徑衹百二十五裏,四百裏者徑百裏,三百裏者徑七十五裏,一百裏者衹五十裏。加此看時,尚似相合。若是諸男之地方百裏時,以此法推之,則止二十五裏。如此,卻衹是一個耆長。某便道他說衹是謾人。他嚮來進此書,甚為得意。淳錄雲:「自奇其說與王製等合。」某嘗作一篇文以闢之,逐項破其說。且當時說侯六伯七,淳錄雲:「本文:『方千裏之地,以封侯則六侯,以封伯則七伯,以封子則二十五子,以封男則百男,其地已有定數。』此說如何可通?」如此,則所封大國自少。若是衹皆百裏而止,便是一千裏地,衹將三十同來封了,那七十同卻空放那裏,卻綿?數百裏皆無國!」又問:「『三分去一』之說如何?」曰:「便是不是。他們衹是不曉事,解不行後,便鬍說。且如川中有六七百裏中置數州者,那裏地平坦,寸寸是地。如這一路,某嘗登雲𠔌望之,密密皆山。其中間有些子罅隙中黃白底,方是田。恁地卻如何去?淳錄雲:「蓋百分之二,又如何三分去一!」註疏多是如此,有時到那解不行處,便說從別處去。」義剛問:「先生嚮時說齊魯始封時皆七百裏,然孟子卻說衹是百裏。」曰:「便是不如此。今衹據齊地是『東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棣』;魯地是跨許宋之境,是有五七百裏闊;時勢也是着恁地。且『禹會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到周,衹有千八百國,便是相並吞後,那國都大了。你卻要衹將百裏地封他,教他入那大國罅中去。武王不柰何,衹得就封他。當時也自無那閑地。緣是滅了許多國,如孟子說『驅飛廉於海隅而戮之,滅國者五十』,便是得許多空地來封許多功臣同姓之屬。孟子謂『一不朝,則貶其爵;再不朝,則削其地』。如齊,先是爽鳩氏居之,後又是某氏居之,如書所謂某氏徙於齊。這便見得當時諸侯有過,便削其地,方始得那地來封後來底。若不恁地時,那太公周公也自無安頓處。你若不恁地,後要去取斂那地來,封我功臣與同姓時,他便敢起兵,如漢晁錯時樣子。且如孟子當時也自理會那古製不甚得。如曰『諸侯之禮,吾未之學,然而軻也嘗聞其略也』。恁地便是不曾知得子細,他當時說諸國許多事,也衹是大概說如此。雖說『湯以七十裏,文王以百裏』,然及滕文公恁地時,又卻衹說『有王者作,必來取法,是為王者師也』。元不曾說道便可王。『以齊王,猶反手也』,便是也要那國大底方做得,小底也柰何不得。而今且說道將百裏地與你,教你行王政,看你做從何處起?便是某道,古時聖賢易做,後世聖賢難做。古時衹是順那自然做將去,而今大故費手。」淳錄此下云:「漢高祖與項羽紛爭五年之間,可謂甚窘,欲殺他不能,欲住又不得,費多少心力!想不似當初做亭長時較快活。」良久,問諸生曰:「當劉項恁地紛爭時,設使堯舜湯武居其時,當如何?是戰好,是不戰好?」安卿曰:「湯武是仁義素孚於民,人自然歸服,不待戰。」曰:「他而今不待你素孚。秦當時收盡天下,尺地一民,皆為己有,你仁義如何地得素孚?淳錄雲:「何處討地來行仁政?如何得素孚於民?」如高祖之徒,皆是起於田裏。若使湯武居之,當如何地勝得秦?」安卿曰:「『以至仁伐至不仁』,以至義伐至不義,自是勝。」曰:「固是如此。如秦,可謂不仁不義。當時所謂『更遣長者扶義而西』,也是仿這意思做。但當時諸侯入關,皆被那章邯連並敗了。及高祖入去,緣路教無得鹵掠,如此之屬,也是恁地做了。然他入去後,又尚要設許多詭計,誘那秦將之屬,後方入得。設使湯武居之,還是恁地做,不恁地做?今且做秦是不仁不義,可以勝。那項籍出來紛爭許多時,卻如何對他?還是與他塚殺?若不與塚殺,便被他殺了;若與他塚殺時,還是不殺人麽?當此時是天理,是人欲?恁地看來,是未有個道理。湯武在那時,也須着百端去思量,與他區處。但而今看來,也未有個道理。」鬍叔器問:「太公呂後當時若被項羽殺了,如何?」曰:「不特此一事,當時皆是如此,便是太費調護。」徐顧林擇之雲:「項羽恁地粗暴,當時捉得太公,如何不殺了?」擇之曰:「羽也有斟酌,他怕殺了反重其怨。」曰:「便是項羽也有商量,高祖也知他必不殺,故放得心下。項羽也是團量了高祖,故不敢殺。若是高祖軟弱,當時若敵他不過時,他從頭殺來是定。」義剛曰:「孔明誘奪劉璋地,也似不義。或者因言渠雜學伯道,所以後將申商之說教劉禪。」曰:「便是適間說後世聖賢難做,動着便是恁地粘手惹腳。」次日言:「某夜來思量那高祖其初入關後,恁地鎮撫那人民;及到灞上,又不入秦府庫取財貨美女之屬,皆是。後來被項羽王他巴蜀漢中,他也入去,這個也是。未幾,便出來定三秦,已自侵占別人田地了。但是那三降王不足以王秦,卻也是定。若是奪得那關中便也好住,便且關了關門,守得那裏面底也得。又不肯休,又去尋得弒義帝說話出來,這個尋得也是,若湯武也不肯放過。但既尋得這個說話,便衹依傍這個做便是。卻又率五諸侯,合得五十六萬兵走去彭城,日日去吃酒,取那美人,更不理會,卻被項羽來殺得狼當走,湯武便不肯恁地。自此後,名義壞盡了。從此去,便衹是鬍做鬍殺了。文定謂『惜乎假之未久而遽歸』者,此也。這若把與湯武做時,須做得好,定是不肯恁地。」義剛問:「高祖因閉關後,引得項羽怒。若不閉時,卻如何?」先生笑曰:「衹是見他頭勢來得惡後,且權時關閉着,看他如何地。」義剛。淳錄少異,作數條。
  
  禮,宗廟衹是一君一嫡後。自錢惟演佞仁祖,遂以一嫡同再立後,更以仁主所生後配,後遂以為例而禮亂矣。臣民禮亦衹是一嫡配,再正娶者亦尚可。婢而生子者,婢之子主祭,衹祭嫡正,其所生當別祭。揚。
  
  古者各有始祖廟,以藏祧主。如適士二廟,各有門、堂、寢,各三間,是十八間屋。今士人如何要行得!賀孫。以下士。
  
  古命士得立傢廟。傢廟之製,內立寢廟,中立正廟,外立門,四面墻圍之。非命士止祭於堂上,衹祭考妣。伊川謂,無貴賤皆祭自高祖而下,但祭有豐殺疏數不同。廟嚮南,坐皆東嚮。自天子以至於士,皆然。伊川於此不審,乃雲「廟皆東嚮,祖先位面東」,自廳側直東入其所,反轉面西入廟中。其製非是。古人所以廟面東嚮坐者,蓋戶在東,牖在西,坐於一邊,乃是奧處也。揚。
  
  唐大臣長安立廟,後世子孫,必其官至大臣,乃得祭其廟,此其法不善也。衹假一不理選限官與其子孫,令祭其廟為是。揚。
  
  唐大臣皆立廟於京師。本朝惟文潞公法唐杜佑製,立一廟在西京。雖如韓司馬傢,亦不曾立廟。杜佑廟,祖宗時尚在長安。揚。
  
  問:「傢廟在東,莫是親親之意否?」曰:「此是人子不死其親之意。」問:「大成殿又卻在學之西,莫是尊右之義否?」曰:「未知初意如何。本朝因仍舊製,反更率略,較之唐製,尤沒理會。唐製猶有近古處,猶有條理可觀。且如古者王畿之內,仿佛如井田規畫。中間一圈便是宮殿,前圈中左宗廟,右社稷,其他百官府以次列居,是為前朝。後中圈為市,不似如今市中,傢傢自各賣買;乃是官中為設一去處,令凡民之賣買者就其處。若今場務然,無遊民雜處其間。更東西六圈,以處六鄉六遂之民。耕作則出就田中之廬,農功畢則入此室處。唐製頗放此,最有條理。城中幾坊,每坊各有墻圍,如子城然。一坊共一門出入,六街。凡城門坊角,有武侯鋪,衛士分守。日暮門閉。五更二點,鼓自內發,諸街鼓,城振坊市門皆啓。若有姦盜,自無所容。蓋坊內皆常居之民,外面人來皆可知。如殺宰相武元衡於靖安裏門外,分明宰元衡入朝,出靖安裏,賊乘暗害之。亦可見坊門不可胡亂入,衹在大官街上被殺了。如那時措置得好,官街邊都無閑雜賣買,污穢雜揉。所以杜詩云:『我居巷南子巷北,可恨鄰里間,十日不見一顔色!』亦見出一坊,入一坊,非特特往來不可。」賀孫。
  
  問:「先生傢廟,衹在廳事之側。」曰:「便是力不能辦。古之傢廟甚闊,所謂『寢不逾廟』,是也。」「祭時移神主於正堂,其位如何?」曰:「衹是排例以西為上。」「祫祭考妣之位如何?」曰:「太祖東嚮,則昭、穆之南嚮北嚮者,以西方為上;則昭之位次,高祖西而妣東,祖西而妣東,是祖母與孫並列,於體為順。若餘正父之說,則欲高祖東而妣西,祖東而妣西,則是祖與孫婦並列,於體為不順。彼蓋據漢儀中有高祖南嚮,呂後少西,更不取證於經文;而獨取傳註中之一二,執以為是,斷不可回耳。」人傑。
  
  先生雲:「欲立一傢廟,小五架屋。以後架作一長龕堂,以板隔截作四龕堂,堂置位牌,堂外用簾子。小小祭祀時,亦可衹就其處。大祭祀則請出,或堂或廳上皆可。」揚。
  
  傢廟要就人住居。神依人,不可離外做廟。又在外時,婦女遇雨時難出入。揚。
  
  問:「祧主當遷何地?」曰:「便是這事難處。漢唐人多瘞於兩階之間。然今人傢廟亦無所謂兩階者。兩階之間,以其人跡不踏,取其潔耳。」問:「各以昭、穆瘞於祖宗之墳,如何?」曰:「唐人亦有瘞於寢園者。但今人墳墓又有太遠者,恐難用耳。頃在朝,因僖祖之祧,與諸公爭辨,幾至喧忿。後來因是去國,不然,亦必為人論逐。當時全不曾商議,衹見劉智夫崇之,時為太常卿。來言,欲祧僖祖。某問:『欲祧之何所?』劉曰:『正未有以處,因此方詔集議。』某論卒不合。後來竟為別廟於太廟之側,奉僖祖宣祖祧主,藏之於別廟。不知祫禘時如何。這都行不得。若禘祫太祖之廟,不成教祖宗來就子孫之廟!若移太祖之主合禘於別廟,則太祖復不得正東嚮之位,都行不得。治平間曾如此祧了。及至熙寧,章衡上疏論僖祖不當祧,想其論是主王介甫。然其論甚正。介甫嘗上疏雲,皇傢僖祖,正如周傢之稷契,皆為始祖百世不遷之廟。今替其祀,而使下祔於子孫之夾室,非所謂『事亡如事存,事死如事生』,而順祖宗之孝心也。此論甚正,後來復僖祖之廟。某當時之論,正用介甫之意。某謂僖祖當為始祖百世不遷之廟,如周之後稷,而太祖太宗則比周之文武,有何不可?而趙丞相一嚮不從。當時如樓大防陳君舉謝深甫力主其說,而彭子壽孫從之之徒,又從而和之。或云:『太祖取天下,何與僖祖事?』某應之曰:『諸公身自取富貴,緻位通顯,然則何用封贈父祖邪?』又,許及之上疏雲:『太祖皇帝開基,而不得正東嚮之位,雖三尺童子亦為之不平!』其鄙陋如此!後來集議,某度議必不合,遂不曾與議,卻上一疏論其事,趙丞相又執之不下。某數問之,亦不從。後來歸傢,亦數寫書去問之:『何故不降出?』亦不從。後已南遷,而事定矣。僖祖翼祖順祖宣祖,中間嘗祧去翼祖,所以不諱『敬』字得幾時。及蔡京建立九廟,遂復取還翼祖,以足九廟之數。後來渡江,翼祖順祖廟已祧去。若論廟數,則自祧僖祖之外,由宣祖以至孝廟,方成九數,乃並宣祖而祧之!某嘗聞某人云:『快便難逢,不如祧了,且得一件事了。』其不恭敢如此,某為之駭然!」以下祧。
  
  問祧禮。曰:「天子諸侯有太廟夾室,則祧主藏於其中。今士人傢無此,祧主無可置處。禮註說藏於兩階間,今不得已,衹埋於墓所。」問:「有祭告否?」曰:「橫渠說三年後祫祭於太廟,因其祭畢還主之時,遂奉祧主歸於夾室,遷主新主皆歸於廟。鄭氏周禮註大宗伯享先王處,亦有此意,今略放而行之。」問:「考妣入廟有先後,則祧以何時?」曰:「妣先未得入廟,考入廟則祧。」宗伯註曰:「魯禮,三年喪畢而祫於太祖。明年春,禘於群廟。自爾以後,率五年而再幾祭,一祫一禘。」王製註亦然。義剛。
  
  鬍兄問祧主置何處。曰:「古者始祖之廟有夾室,凡祧主皆藏之於夾室,自天子至於士庶皆然。今士庶之傢不敢僭立始祖之廟,故祧主無安頓處。衹得如伊川說,埋於兩階之間而已。某傢廟中亦如此。兩階之間,人跡不到,取其潔爾。今人傢廟亦安有所謂兩階?但擇淨處埋之可也。思之,不若埋於始祖墓邊。緣無個始祖廟,所以難處,衹得如此。」僩。
  
  問:「祧主,諸侯於祫祭時祧。今士人傢無祫祭,衹於四時祭祧,仍用祝詞告之,可否?」曰:「默地祧,又不是也。古者適士二廟,廟是個大臺。特牲饋食禮有宗、祝等許多官屬,祭祀時禮數大。今士人傢無廟,亦無許大禮數。」淳。
  
  春秋時宗法未亡。如滕文公雲:「吾宗國魯先君。」蓋滕,文之昭也。文王之子武王既為天子,以次則周公為長,故滕謂魯為「宗國」。又如左氏傳載:「女喪而宗室,於人何有?」如三桓之後,公父文伯、公鉏、公為之類,乃季氏之小宗;南宮適之類,孟氏之小宗。今宗室中多帶「皇兄」、「皇叔」、「皇伯」等冠於官職之上,非古者不得以戚戚君之意。本朝王定國嘗言之,欲令稱「某王孫」,或「曾孫」,或「幾世孫」。有如越王派下,則當雲「越王幾世孫」。如此,則族屬易識,且無戚君之嫌,亦自好。後來定國得罪,反以此論為離間骨肉。今宗室散無統紀,名諱重迭,字號都窮了,更無安排處。楊子直嘗欲用「季宗」,趙丞相以為季是叔、季,意不好,遂不用。賀孫。以下宗法。
  
  「宗子衹得立適,雖庶長,立不得。若無適子,則亦立庶子,所謂『世子之同母弟』。世子是適,若世子死,則立世子之親弟,亦是次適也,是庶子不得立也。本朝哲廟上仙,哲廟弟有申王,次端王,次簡王,乃哲廟親弟。當時章厚欲立簡王。是時嚮後猶在,乃曰『老身無子,諸王皆』雲雲。當以次立申王,目眇不足以視天下,乃立端王,是為徽宗。章厚殊不知禮意。同母弟便須皆是適子,方可言。既皆庶子,安得不依次第!今臣庶傢要立宗也難。衹是宗室,與襲封孔氏柴氏,當立宗。今孔氏柴氏襲封,衹是兄死弟繼,衹如而今門長一般,大不是。」又曰:「今要立宗,亦衹在人,有甚難處?衹是而今時節,更做事不得,柰何!柰何!如伊川當時要勿封孔氏,要將朝廷所賜田五百頃一處給作一『奉聖鄉』,而呂原明便以為不可,不知如何。漢世諸王無子國除,不是都無子,衹是無適子,便除其國。不知是如何。恐衹是漢世不柰諸侯王何,幸因他如此,便除了國。」賀孫。
  
  餘正甫前日堅說一國一宗。某雲:「一傢有大宗,有小宗,如何一國卻一人?」渠高聲抗爭。某檢本與之看,方得口合。賀孫。
  
  大宗法既立不得,亦當立小宗法,祭自高祖以下,親盡則請出高祖就伯叔位,服未盡者祭之。?則別處,令其子私祭之。今世禮全亂了。揚。
  
  祭祀,須是用宗子法,方不亂。不然,前面必有不可處置者。揚。
  
  呂與叔謂閤族當立一空堂,逐宗逐番祭。亦杜撰也。揚。
  
  父在主祭,子出仕宦不得祭。父沒,宗子主祭。庶子出仕宦,祭時其禮亦合減殺,不得同宗子。揚。
  
  宗子法,雖宗子庶子孫死,亦許其子孫別立廟。揚。
  
  「古者宗法有南宮、北宮,便是不分財,也須異爨。今若同爨,固好;衹是少間人多了,又卻不齊整,又不如異爨。」問:「陸子靜傢有百餘人吃飯。」曰:「近得他書,已自別架屋,便也是許多人無頓着處。」又曰:「見宋子蜚說,廣西賀州有一人傢共一大門,門裏有兩廊,皆是子房,如學捨、僧房。每私房有人客來,則自辦飲食,引上大廳,請尊長伴五盞後,卻回私房,別置酒。恁地卻有宗子意,亦是異爨。見說其族甚大。」又曰:「陸子靜始初理會傢法,亦齊整:諸父自做一處吃飯,諸母自做一處吃飯,諸子自做一處,諸婦自做一處,諸孫自做一處,孫婦自做一處,卑幼自做一處。」或問:「父子須異食否?」曰:「須是如此。亦須待父母食畢,然後可退而食。」問:「事母亦須然否?」曰:「須如此。」問:「有飲宴,何如?」曰:「這須同處。如大饗,君臣亦同坐。」賀孫。
  
  用之問祭用屍之意。曰:「古人祭祀無不用屍,非惟祭祀傢先用屍,祭外神亦用屍。不知祭天地如何,想惟此不敢為屍。杜佑說,古人用屍者,蓋上古樸陋之禮,至聖人時尚未改,文蔚錄雲:「是上古樸野之俗,先王製禮是去不盡者。」相承用之。至今世,則風氣日開,樸陋之禮已去,不可復用,去之方為禮。而世之迂儒必欲復屍,可謂愚矣!杜佑之說如此。今蠻夷猺洞中有屍之遺意,每遇祭祀鬼神時,必請鄉之魁梧姿美者為屍,而一鄉之人相率以拜祭。為之屍者,語話醉飽。每遇歲時,為屍者必連日醉飽。此皆古之遺意。嘗見崇安餘宰,邵武人,說他之鄉裏有一村名密溪,去邵武數十裏。此村中有數十傢,事所謂『中王』之神甚謹。所謂『中王』者,每歲以序輪一傢之長一人為『中王』,周而復始。凡祭祀祈禱,必請中王坐而祠之,歲終則一鄉之父老合樂置酒,請新舊中王者講交代之禮。此人既為中王,則一歲傢居寡出,恭謹畏慎,略不敢為非,以副一村祈嚮之意。若此村或有水旱災沴,則人皆歸咎於中王,以不善為中王之所致。此等意思,皆古之遺聞。近來數年,此禮已廢矣。看來古人用屍自有深意,非樸陋也。」陳丈雲:「蓋不敢死其親之意。」曰:「然」。用之雲:「祭祀之禮,酒餚豐潔,必誠必敬,所以望神之降臨,乃歆嚮其飲食也。若立之屍,則為屍者既已享其飲食,鬼神豈復來享之!如此卻為不誠矣。」曰:「此所以為盡其誠也。蓋子孫既是祖宗相傳一氣下來,氣類固已感格。而其語言飲食,若其祖考之在焉,則有以慰其孝子順孫之思,而非恍惚無形想象不及之可比矣。古人用屍之意,所以深遠而盡誠,蓋為是耳。今人祭祀但能盡誠,其祖考猶來格。況既是他親子孫,則其來格也益速矣。」因言:「今世鬼神之附着生人而說話者甚多,亦有祖先降神於其子孫者。又如今之師巫,亦有降神者。蓋皆其氣類之相感,所以神附着之也。周禮祭墓則以墓人為屍,亦是此意。」子蒙。以下屍。
  
  古人用屍,本與死者是一氣,又以生人精神去交感他那精神,是會附着歆享。杜佑說古人質樸,立屍為非禮。今蠻夷中猶有用屍者。
  
  李堯卿問:「今祭欲用屍,如何?」曰:「古者男女皆有屍。自周以來不見說有女屍,想是漸次廢了。這個也嶢崎。古者君迎屍,在廟門之外,則全臣子之禮;在廟門之內,則君拜之。杜佑說,上古時中國但與夷狄一般,後出聖人改之有未盡者,屍其一也。蓋今蠻洞中猶有此,但擇美丈夫為之,不問族類。事見杜佑所作理道要訣末篇。」義剛。
  
  古者立屍必隔一位。孫可以為祖屍,子不可以為父屍,以昭、穆不可亂也。義剛。
  
  或問:「古人祫祭時,每位有屍否?」曰:「固是。周傢旅酬六屍,是每位皆一屍也。古者主人獻屍,屍酢主人。開元禮猶如此,每獻一位畢,則屍便酢主人;受酢已,又獻第二位。不知甚時緣甚事後廢了。到本朝,都把這樣禮數並省了。」
  
  問:「設屍法如何?」曰:「每一神位是一屍。但不知設屍時,主頓在何處。祭時屍自食其物。若獻罷,則屍復勸主人,而凡行禮等人與祭事者皆得食。當初獻時,尚自齊整。至三獻後,人皆醉了,想見勞攘。」先生說至此,笑曰:「便是古人之禮,也不可曉。所以夫子說禘自既灌,則不欲觀。想衹是灌時有些誠意。且如祭祖,自始祖外皆旅酬。如此,自是不解嚴肅。如大夫雖無灌禮,然亦衹是其初祭時齊整,後面自勞攘。」今按:此條亦為後世言之耳。若是古祭祀,自始至終一於誠敬,無不嚴肅,讀者不可泥也。義剛。
  
  或問:「妣有屍否?」曰:「一處說無屍,又有一處說有男屍,有女屍。亦不知廢於甚時。古者不用屍,則有陰厭。書儀中所謂『闔門垂簾』是也,欲使神靈厭飫之也。」廣。
  
  男用男屍,女用女屍,隨祖先數目列祭。若其傢止有一人,全無骨肉子孫之類,又不知如何。程先生言:「古人之用屍也質。」意謂今不用亦得。揚。
  
  神主之位東嚮,屍在神主之北。銖。
  
  問山川之屍。曰:「儀禮,周公祭太山,以召公為屍。」義剛。
  
  問:「祭五祀皆有屍。祀竈,則以誰為屍?」曰:「今亦無可考者。但如墓祭,則以塚人為屍。以此推之,則祀竈之屍,恐是膳夫之類;祀門之屍,恐是閽人之類;又如祀山川,則是虞衡之類。」問屍之坐立。曰:「夏立屍,商坐屍,周旅酬六屍。後稷之屍不旅酬。」問祭妣之屍。曰:「婦人不立屍,卻有明文。」又曰:「古者以先王衣服藏之廟中,臨祭則出以衣屍。如後稷之衣,到周時恐已不在,亦不可曉。」儒用。
  
  問:「程氏主式,士人傢可用否?」曰:「他雲,已是殺諸侯之製。士人傢用牌子。」曰:「牌子式當如何?」曰:「溫公用大板子。今但依程氏古式,而勿陷其中,可也。」淳。以下主式。
  
  伊川木主制度,其剡刻開竅處,皆有陰陽之數存焉。信乎其有製禮作樂之具也!方。
  
  伊川製,士庶不用主,衹用牌子。看來牌子當如主製,衹不消做二片相合,及竅其旁以通中。賀孫。
  
  問:「庶人傢亦可用主否?」曰:「用亦不妨。且如今人未仕,衹用牌子,到仕後不中換了。若是士人衹用主,亦無大利害。」又問:「祧主當如何?」曰:「當埋之於墓。其餘祭儀,諸傢祭禮已備具矣。如欲行之,可自仔細考過。」
  
  堯卿問士牌子式。曰:「晉人製長一尺二分,博四寸五分,亦太大。不如衹依程主外式,然其題則不能如陷中之多矣。」義剛。
  
  直卿問:「神主牌,先生夜來說荀勖禮未終。」曰:「溫公所製牌,闊四寸,厚五寸八分,錯了。據隋煬帝所編禮書有一篇荀勖禮,乃是雲:『闊四寸,厚五寸,八分大書「某人神座」。』不然,衹小楷書亦得。後人相承誤了,卻作『五寸八分』為一句。」義剛。
  
  無爵曰「府君、夫人」,漢人碑已有,衹是尊神之辭。府君,如官府之君,或謂之「明府」。今人亦謂父為「傢府」。義剛。淳同。
  
  古人祭禮次喪禮,蓋謂從那始作重時,重用木,司馬儀用帛。用做那祭底道理來。後來人卻移祭禮在喪之前,不曉這個意思。植。以下論傢祭。
  
  安卿問:「人於其親始死,則復其魂魄;又為重,為主,節次尊祭,所以聚其精神,使之不散。若親死而其子幼稚,或在他鄉,不得盡其萃聚之事,不知後日祭祀,還更萃得他否?」曰:「自傢精神自在這裏。」義剛。
  
  問:「祭禮,古今事體不同,行之多窒礙,如何?」曰:「有何難行?但以誠敬為主,其他儀則,隨傢豐約。如一羹一飯,皆可自盡其誠。若溫公書儀所說堂室等處,貧傢自無許多所在,如何要行得?據某看來,苟有作者興禮樂,必有簡而易行之理。」賀孫。
  
  今之冠昏禮易行,喪祭禮繁多,所以難行。使聖人復出,亦必理會教簡要易行。今之祭禮,豈得是古人禮?唐世三獻官隨獻,各自飲福受胙。至本朝便都衹三獻後,方始飲福受胙,也是覺見繁了,故如此。某之祭禮不成書,衹是將司馬公者減卻幾處。如今人飲食,如何得恁地多?橫渠說「墓祭非古」,又自撰墓祭禮,即是周禮上自有了。賀孫。
  
  古禮,於今實是難行。當祭之時獻神處少,衹祝酌奠。卒祝、迎屍以後,都是人自食了。主人獻屍,屍又酢主人,酢主婦,酢祝,及佐食、宰、贊、衆賓等,交相勸酬,甚繁且久,所以季氏之祭至於繼之以燭。竊謂後世有大聖人者作,與他整理一過,令人蘇醒,必不一一如古人之繁,但放古人大意,簡而易行耳。溫公儀人所憚行者,衹為閑辭多,長篇浩瀚,令人難讀,其實行禮處無多。某嘗修祭儀,衹就中間行禮處分作五六段,甚簡易曉。後被人竊去,亡之矣。淳。李丈問:「祭儀更有修收否?」曰:「大概衹是溫公儀,無修改處。」
  
  楊通老問祭禮。曰:「極難。且如溫公所定者,亦自費錢。溫公祭儀,庶羞面食米食共十五品。今須得一簡省之法,方可。」璘。
  
  問:「舊嘗收得先生一本祭儀,時祭皆是卜日。今聞卻用二至、二分祭,如何?」曰:「卜日無定,慮有不虔。溫公亦云,衹用分、至亦可。」問:「如此,則鼕至祭始祖,立春祭先祖,季秋祭禰,此三祭如何?」曰:「覺得此個禮數太遠,似有僭上之意。」又問:「禰祭如何?」曰:「此卻不妨。」廣。
  
  問:「時祭用仲月清明之類。或是先世忌日,則如之何?」曰:「卻不思量到,古人所以貴於卜日也。」過。
  
  傢祭須緻齊,當官者衹得在告一日。若沿檄他出,令以次人代祭,可也。必大。
  
  遇大時節,請祖先祭於堂或廳上,坐次亦如在廟時排定。祔祭旁親者,右丈夫,左婦女。坐以就裏為大。凡祔於此者,不從昭、穆了,衹以男女左右大小分排。在廟,卻各從昭、穆祔。
  
  排祖先時,以客位西邊為上。高祖第一,高祖母次之,衹是正排看正面,不曾對排。曾祖、祖、父皆然。其中有伯叔、伯叔母、兄弟、嫂婦無人主祭而我為祭者,各以昭、穆論。如祔祭伯叔,則祔於曾祖之傍一邊,在位牌西邊安;伯叔母則祔曾祖母東邊安;兄弟、嫂、妻、婦,則祔於祖母之傍。伊川雲「曾祖兄弟無主者亦不祭」,不知何所據而云。伊川雲「衹是以義起也」。揚。
  
  古人祭祀,衹是席地。今祭祀時,須一椅一桌,木主置椅上。如一派排不足,衹相對坐亦得。然對其前不得拜,謂所在窄了。須逐位取出,酒就外酹。揚。
  
  祭衹三獻:主人初獻,嫡子亞獻,或主婦。庶子弟終獻。或嫡孫。執祭人排列,皆從溫公禮。韓魏公禮不同。揚。賀孫錄雲:「未有主婦,則弟為亞獻,弟婦得為終獻。」
  
  朔旦傢廟用酒果,望旦用茶。重午、中元、九日之類,皆名俗節。大祭時,每位用四味,請出木主。俗節小祭,衹就傢廟,止二味。朔旦俗節,酒止一上,斟一杯。揚。
  
  問:「有田則祭,無田則薦,如何?」曰:「溫公祭禮甚大,今亦衹是薦。然古人薦用首月,祭用仲月,朝廷卻用首月。」揚。
  
  諸傢禮皆云,薦新用朔。朔、新如何得合?但有新即薦於廟。揚。
  
  溫公書儀以香代爇蕭。楊子直不用,以為香衹是佛傢用之。義剛。
  
  問:「酹酒是少傾?是盡傾?」曰:「降神是盡傾。然溫公儀降神一節,亦似僭禮。大夫無灌獻,亦無爇蕭。灌獻爇蕭,乃天子諸侯禮。爇蕭欲以通陽氣,今太廟亦用之。或以為焚香可當爇蕭。然焚香乃道傢以此物氣味香而供養神明,非爇蕭之比也。」義剛。
  
  飲福受酢,即屍酢主人之事。無屍者,則有陰厭、陽厭。旅酬從下面勸上,下至直罍洗者,皆得與獻酬之數。方子。
  
  問:「生時男女異席,祭祀亦合異席。今夫婦同席,如何?」曰:「夫婦同牢而食。」文蔚。
  
  夫祭妻,亦當拜。義剛。
  
  先生每祭不燒紙,亦不曾用帛。
  
  先生傢祭享不用紙錢。凡遇四仲時祭,隔日滌椅桌,嚴辦。次日侵晨,已行事畢。過。
  
  問:「祭祀焚幣如何?」曰:「祀天神則焚幣,祀人鬼則瘞幣。人傢祭祀之禮要焚幣,亦無稽考處。若是以尋常焚真衣之類為是,便不當衹焚真衣,着事事做去焚,但無意義。衹是焚黃,若本無官,方贈初品,及贈到改服色處,尋常人傢做去焚,然亦無義耳。」。
  
  或問:「祖宗非士人,而子孫欲變其傢風以禮祭之,祖宗不曉,卻如何?」曰:「如何議論得恁地差異!公曉得不曉得?」淳錄雲:「公曉得,祖先便曉得。」義剛。
  
  人傢族衆不分合祭,或主祭者不可以祭及叔伯之類,則須令其嗣子別得祭之。今且說同居,同出於曾祖,便有從兄弟及再從兄弟了。祭時主於主祭者,其他或子不得祭其父母。若恁地滾做一處祭,不得。要好,當主祭之嫡孫,當一日祭其曾祖及祖及父,餘子孫與祭。次日,卻令次位子孫自祭其祖及父。又次日,卻令又次位子孫自祭其祖及父。此卻有古宗法意。古今祭禮,這般處皆有之。某後來更討得幾傢,要入未得。如今要知宗法祭祀之禮,須是在上之人先就宗室及世族傢行了,做個樣子,方可使以下士大夫行之。賀孫。以下主祭。
  
  某自十四歲而孤,十六而免喪。是時祭祀,衹依傢中舊禮,禮文雖未備,卻甚齊整。先妣執祭事甚虔。及某年十七八,方考訂得諸傢禮,禮文稍備。是時因思古人有八十歲躬祭事拜跪如禮者。常自期,以為年至此時,當亦能如此。在禮雖有「七十曰老,而傳」,則祭祀不預之說,然亦自期儻年至此,必不敢不自親其事。然自去年來,拜跪已難,至鼕間益艱辛。今年春間僅能立得住,遂使人代拜,今立亦不得了。然七八十而不衰,非特古人,今人亦多有之,不知某安得如此衰也!僩。
  
  問「支子不祭」。曰:「不當祭。」問:「橫渠有季父之喪,三廢時祀,卻令竹監弟為之。緣竹監在官,無持喪之專,如此則支子亦祭。」曰:「這便是橫渠有礙處,衹得不祭。」因說:「古人持喪,端的是持喪,如不食粥。」淳。
  
  問士祭服。曰:「應舉者用襴衫?頭,不應舉者用皂衫?頭。」問:「皂衫帽子如何?」曰:「亦可。然亦衹當敘衫。中間朝廷一番行冠帶後,卻自朝官先廢了。崇觀間,莆人朱給事子入京,父令過錢塘謁故人某大卿。初見以衫帽。及宴,亦衫帽,用大樂。酒一行,樂一作,主人先釂,遂兩手捧盞側勸客。客亦釂,主人捧盞不移,義剛錄雲:「依舊側盞不移。」至樂罷而後下。及五盞歇坐,請解衫帶,着背子,不脫帽以終席。來歸語其父。父曰:『我所以令汝謁見者,欲汝觀前輩禮儀也。』此亦可見前輩風俗。今士大夫殊無有衫帽者。嘗有某人作郡,作衫帽之禮,監司不喜,以他故按之。」淳。義剛同。士祭服。
  
  叔器問:「士庶當祭幾代?」曰:「古時一代即有一廟,其禮甚多。今於禮製大段虧缺,而士庶皆無廟。但溫公禮祭三代,伊川祭自高祖,始疑其過。要之,既無廟,又於禮煞缺,祭四代亦無害。」義剛問:「東坡『小宗』之說如何?」曰:「便是祭四代,蓋自己成一代說起。」仲蔚問:「『郵表畷』,不知為何神?」曰:「卻不曾子細考。東坡以為猶如戲。」又問:「中溜是何處?」曰:「上世人居土屋,中間開一天窗,此便是中溜。後人易為屋,不忘古製,相承亦有中溜之名。今之中溜,但當於室中祭之。」張以道問:「蠟便是臘否?」曰:「模樣臘自是臘,蠟自是蠟。」義剛曰:「臘之名,至秦方有。」義剛。以下論士祭世數。
  
  問:「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廟,士二廟,官師一廟。若衹是一廟,衹祭得父母,更不及祖矣,無乃不盡人情?」曰:「位卑則流澤淺,其理自然如此。」文蔚曰:「今雖士庶人傢亦祭三代,如此,卻是違禮。」曰:「雖祭三代,卻無廟,亦不可謂之僭。古之所謂廟者,其體面甚大,皆是門、堂、寢、室,勝如所居之宮,非如今人但以室為之。」文蔚。
  
  問祭禮。曰:「古禮難行,且依溫公,擇其可行者行之。祭土地,衹用韓公所編。祇一位。祭祖,自高祖而下,如伊川所論。古者祇祭考妣,溫公祭自曾祖而下。伊川以高祖有服,所當祭,今見於遺書者甚詳。此古禮所無,創自伊川,所以使人盡孝敬追遠之義。」驤。
  
  問:「遺書云:『尋常祭及高祖。』」曰:「天子則以周人言,上有太祖二祧。大夫則於祫及其高祖。」可學。
  
  堯卿問始祖之祭。曰:「古無此。伊川以義起。某當初也祭,後來覺得僭,遂不敢祭。古者諸侯衹得祭始封之君,以上不敢祭。大夫有大功,則請於天子,得祭其高祖;然亦止得祭一番,常時不敢祭。程先生亦云,人必祭高祖,衹是有疏數耳。」又問:「今士庶亦有始基之祖,莫亦衹祭得四代,但四代以上則可不祭否?」曰:「如今祭四代已為僭。古者官師亦衹得祭二代,若是始基之祖,莫亦衹存得墓祭。」義剛。以下祭始祖、先祖。
  
  餘正父謂:「士大夫不得祭始祖,此天子諸侯之禮。若士大夫當祭,則自古無明文。」又云:「大夫自無太祖。」先生因舉春秋如單氏尹氏,王朝之大夫,自上世至後世,皆不變其初來姓號,則必有太祖。又如季氏之徒,世世不改其號,則亦必有太祖。餘正父謂:「此春秋時,自是世卿不由天子,都沒理會。」先生雲:「非獨是春秋時,如詩裏說『南仲太祖,太師皇父』,南仲是文王時人,到宣王時為太祖。不知古者世祿不世官之說如何?又如周公之後,伯禽已受封於魯,而周傢世有周公,如春秋雲:『宰周公。』這般所在,自曉未得。」賀孫。
  
  問:「鼕至祭始祖,是何祖?」曰:「或謂受姓之祖,如蔡氏,則蔡叔之類。或謂厥初生民之祖,如盤古之類。」曰:「立春祭先祖,則何祖?」曰:「自始祖下之第二世,及己身以上第六世之祖。」曰:「何以衹設二位?」曰:「此衹是以意享之而已。」淳。
  
  李問至日始祖之祭初獻事。曰:「傢中尋常衹作一番安排。想古人也不恁地,卻有三奠酒;或有脯醢之屬,因三奠中進。」遂問:「始祖是隨一姓有一始祖?或衹是一始祖?」曰:「此事亦不可得而見。想開闢之時,衹是生一個人出來。」淳略。
  
  用之問:「先生祭禮,立春祭高祖而上,衹設二位。若古人祫祭,須是逐位祭?」曰:「某衹是依伊川說。伊川禮更略。伊川所定,不是成書。溫公儀卻是做成了。」賀孫。
  
  伊川時祭止於高祖,高祖而上,則於立春設二位統祭之,而不用主,此說是也。卻又云,祖又豈可厭多?苟其可知者,無遠近多少,須當盡祭之。疑是初時未曾討論,故有此說。道夫。
  
  問:「祭先祖,用一分如何?」曰:「衹是一氣。若影堂中各有牌子,則不可。」可學。
  
  傢廟之製,伊川衹以元妃配享。蓋古者衹是以媵妾繼室,故不容與嫡並配。後世繼室,乃是以禮聘娶,自得為正。故唐會要中載顔魯公傢祭,有並配之儀。必大。以下配祭。
  
  古人無再娶之禮,娶時便有一副當人了,嫡庶之分定矣,故繼室於正室不可並配。今人雖再娶,然皆以禮聘,皆正室也。祭於別室,恐未安。如伊川雲,奉祀之人是再娶所生,則以所生母配。如此,則是嫡母不得祭矣。此尤恐未安。大抵伊川考禮文,卻不似橫渠考得較仔細。伯羽。砥同。
  
  居父問祖妣配祭之禮。先生檢古今祭禮唐元和一段示之。賀孫。
  
  妣者,媲也。祭所生母,衹當稱母,則略有別。砥。祭生母。
  
  無後之祭,伊川說在古今傢祭禮中。閎祖。以下祭無後者。
  
  問無後祔食之位。曰:「古人祭於東西廂。今人傢無東西廂,某傢衹位於堂之兩邊。祭食則一。但正位三獻畢,然後使人分獻一酌而已,如今學中從祀然。」義剛。
  
  李守約問:「祭殤,幾代而止?」曰:「禮經無所見。衹程氏遺書一段說此,亦是以義起。」義剛。祭殤。
  
  一之問:「長兄死,有義嫂無子,不持服,歸父母。未幾,亦死於父母傢。嫂已去而無義,亦不祀其嫂之主。又有次兄年少未娶而死。欲以二兄之主同為一櫝,如何?」曰:「兄在日不去嫂,兄死後,嫂雖歸父母傢,又不嫁,未得為絶,不祀亦無謂。若然,是弟自去其嫂也!兄弟亦何必同櫝乎?」淳。以下雜論。
  
  堯卿問:「荊婦有所生母在傢間養,百歲後,衹歸祔於外氏之塋,如何?」曰:「亦可。」又問:「神主歸於婦傢,則婦傢凌替,欲祀於傢之別室,如何?」曰:「不便。北人風俗如此。上𠔌郡君謂伊川曰:『今日為我祀父母,明日不復祀矣。』是亦祀其外傢也。然無禮經。」義剛。
  
  叔器問:「行正禮,則俗節之祭如何?」曰:「韓魏公處得好,謂之節祠,殺於正祭。某傢依而行之。但七月十五素饌用浮屠,某不用耳。嚮南軒廢俗節之祭,某問:『於端午能不食粽乎?重陽能不飲茱萸酒乎?不祭而自享,於汝安乎?』」淳。義剛同。以下俗祭。
  
  問:「行時祭,則俗節如何?」曰:「某傢且兩存之。」童問:「莫簡於時祭否?」曰:「是。要得不行,須是自傢亦不飲酒,始得。」淳。
  
  先生依婺源舊俗:歲暮二十六日,烹豕一祭傢先,就中堂二鼓行禮。次日,召諸生餕。李丈問曰:「夜來之祭,飲福受胙否?」曰:「亦不講此。」婺源俗:豕必方切大塊。首蹄肝肺心腸肚尾腎等,每件逐位皆均有。亦炙肉,及以魚佐之。雲,是日甚忌有器皿之設。淳。
  
  先生以歲前二十六夜祭先。雲:「是傢間從來如此。這又不是新安舊俗。某嘗在新安見祭享,又不同。衹都安排了,大男小女都不敢近。夜亦不舉燭,衹黑地,主祭一人自去燒香禱祝了。祭饌不徹,閉戶以待來早,方徹。其祭不止一日,從二十六日連日衹祭去。大綱如今俗所謂『喚福』。」賀孫。
  
  問:「先生除夜有祭否?」曰:「無祭。」「先生有五祀之祭否?」曰:「不祭。」因說五祀皆設主而後迎屍,其詳見月令註,與宗廟一般。遂舉先生語解中「王孫賈」一段。先生曰:「當初因讀月令註,方知王孫賈所問奧、竈之說。」淳。
  
  墓祭非古。雖周禮有「墓人為屍」之文,或是初間祭後土,亦未可知。但今風俗皆然,亦無大害。國傢不免亦十月上陵。淳。以下墓祭。
  
  問:「墓祭有儀否?」曰:「也無儀,大概略如傢祭。唐人亦不見有祭,但是拜掃而已。」林擇之雲:「唐有墓祭,通典載得在。」曰:「卻不曾考。」或問:「墓祭,祭後土否?」曰:「就墓外設位而祭。」義剛。淳少異。
  
  問後土氏之祭。曰:「極而言之,亦似僭。然此即古人中溜之祭,而今之所謂『土地』者。郊特牲:『取財於地,取法於天,是以尊天而親地,教民美報焉。故傢主中溜,而國主社。』觀此,則天不可祭,而土神在民亦可祭。蓋自上古陶為土室,其當中處上為一竅以通明,名之曰『中溜』。及中古有宮室,亦以室之中央為中溜,存古之舊,示不忘本。雖曰土神,而衹以小者言之,非如天子所謂祭皇天後土之大者也。」義剛同。
  
  古無忌祭,近日諸先生方考及此。賀孫。以下忌祭。
  
  問:「忌日當哭否?」曰:「若是哀來時,自當哭。」又問衣服之製。曰:「某自有吊服,絹衫絹巾,忌日則服之。」廣。
  
  忌日須用墨衣墨冠。橫渠卻視祖先遠近為等差,墨布冠,墨布繒衣。銖。
  
  先生母夫人忌日,着縿墨布衫,其巾亦然。友仁問:「今日服色何謂?」曰:「公豈不聞『君子有終身之喪』?」友仁。
  
  忌日祭,衹祭一位。燾。
  
  過每論士大夫傢忌日用浮屠誦經追薦,鄙俚可怪。既無此理,是使其先不血食也!乙卯年,見先生傢凡值遠諱,早起出主於中堂,行三獻之禮。一傢固自蔬食,其祭祀食物,則以待賓客。考妣諱日祭罷,裹生絹幓巾終日。一日晚到閣下,尚裹白巾未除。因答問者雲:「聞內弟程允夫之訃。」過。
  
  先生為無後叔祖忌祭,未祭之前不見客。賀孫。
  
  「同人在旅中,遇有私忌,於所捨設桌炷香,可否?」曰:「這般微細處,古人也不曾說。若是無大礙於義理,行之亦無害。」燾。元德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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