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柏楊訪談錄:新城對   》 爐邊漫談(1)      柏楊 Bai Yang

  執筆者聶華苓女士
  文載1985年6月香港《九十年代》雜志
  一、郭衣洞和柏楊
  一直到現在,三十年了吧,我還是叫他郭衣洞,叫不出柏楊。
  五十年代初期,正是我在臺灣主編《自由中國》文藝版的時候,一位署名郭衣洞的作者,投來一篇小說《幸運的石頭》。我們立刻就關註起來了。《自由中國》的文藝版常出現冷門作傢,我們着重的,是主題、語言、形式的創造性——縱令是不成熟的藝術創造,也比名傢陳腔濫調的八股好。郭衣洞那時大概開始寫小說不久吧,可說是冷門作傢。但他的小說已具有柏楊的特殊風格,嬉怒笑駡之中,隱含深厚的悲天憫人情操。
  臺灣五十年代的“文化沙漠”的確寂寞,為《自由中國》文藝版寫稿的一小撮作傢,常常聚在一起,喝杯咖啡,聊聊天。後來由周棄子先生發起,幹脆每月聚會一次,稱為“春臺小集”。
  “春臺小集”這個名稱和我與彭歌有點兒關係。我們的生日都在正月,好像也是同年。我們三十歲那年,周先生預先邀了十幾位文友,在臺北中山北路美而廉,為我與彭歌來了一個意外的慶生會。從此,我們就每月“春臺小集”一次,或在最便宜的小餐館,或在某位文友傢裏。琦君散文寫得很好,也做得一手好菜。她的杭州“蝴蝶魚”,教人想起就口饞。輪到她召集“春臺小集”,我們就到她臺北杭州南路溫暖的小屋中去“鬧”一陣子,大吃一頓她精緻的菜餚。“春臺小集”也幾經滄桑。最初參加的人除了周棄子、彭歌、琦君與我之外,還有郭衣洞、林海音、郭嗣汾、司馬桑敦、王敬羲、公孫闠、歸人。後來郭衣洞突然放棄了我們;司馬桑敦去了日本;王敬羲回了香港。夏濟安、劉守宜、吳魯芹創辦了《文學雜志》,“春臺小集”就由劉守宜“包”了,每個月到他傢聚會一次。我們也就成了《文學雜志》的撰稿人。記得彭歌的《落月》是在《自由中國》連載的;夏濟安對《落月》的評論是在《文學雜志》發表的。後來夏道平也參加了“春臺小集”。1960年,《自由中國》被封,雷震先生被捕,“春臺小集”就風消雲散了。
  郭衣洞在“春臺小集”的時候,我們可真年輕呀!那時我們從大陸到臺灣不久,在生活上各人有各人的問題,在創作中都在各自摸索;有的人甚至在感情生活中也在摸索,郭衣洞就是處於那種狀態。他那時,常常靈光閃閃,嬉笑怒駡之中,一針見血,逗人大笑,卻又叫人悲哀。我是站着遠遠地欣賞他。三十年後在愛荷華,我纔在柏楊身上認識了郭衣洞。他離開“春臺小集”,原來是因為他離了婚,離開了救國團,以為我們會對他有意見。“衣洞,我不會!”我說。“你是為了愛情嘛!”我看到他身旁微笑不語的詩人妻子張香華,纔想起他以前那次為愛情而“身敗名裂”的婚姻,早已因他坐牢而破裂了,但他終於碰上了香華——衣洞晚來的幸福。
  “衣洞,我真為你高興,你有了香華!”
  “我也為你高興,你有了安格爾!我們的晚運都很好。”
  “衣洞,我以前沒想到你會如此偉大!”
  我們大笑,兩人都有了斑斑點點的白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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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人民文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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