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志怪 禅真逸史   》 前言      方汝浩 Fang Ruhao    程正揆 Cheng Zhengkui

清溪道人 著 江巨荣 李平 标点 (又名《残梁外史》、《妙相寺全传》) 八卷四十回 存 题“清溪道人编次”,“心心仙侣评订”。据署“瀔水方汝浩清溪道人识”序,知为方汝浩作。汝浩洛阳人,可能寓居在杭州。而心心仙侣,路工以为是杭州人履先甫。 明天启间杭州爽阁主人履先甫原刊本,有图八十叶,极精细,正文半叶九行,行二十二字,前有傅奕、诸允修、徐良辅、李蕃、施途原、翁立环、陈台辉、徐良翰、阎宗圣、谢五邻、李文卿、李隽卿、夏礼、夏之日、方汝浩等十五篇序跋。又有爽阁主人履先甫《禅真逸史凡例》。正文标题下署“清溪道人编次”,“心心仙侣评订”。说见路工《访书见闻录》。另《善本小说书目》油印本著录有明末刻本,半叶九行,行二十二字,白口,四周单边,有图。【藏北京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清初文新堂刻本,正文半叶九行,行二十二字,白口,四周单边,有图;清初爽阁刻本,正文半叶九行,行二十二字,白口,四周单边。【藏上海图书馆、大连图书馆等】同治间文新堂刊本,八卷,依八卦分八集。正文半叶九行,行二十二字。另《中国通俗小说书目》著录日本日光晃山慈眼堂藏明刊,半叶九行,行二十二字,有插图二十叶,记刻工姓名曰“素明刊”。复有石印本,改题《残梁外史》。【藏南京图书馆】上海书局石印本,改题《妙相寺全传》。【藏复旦大学图书馆】 ----出《通俗小说总目提要》  《禅真逸史》,四十回,八卷。据藏于浙江图书馆的“本衙爽阁藏版本”,目录及卷前题“新镌批评全像通俗奇侠禅真逸史”,署“清溪道人编次,心心仙侣评订”。前有署“奉政大夫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提督通惠道古越徐良辅撰”的“题奇侠禅真逸史”,及托名“唐庆史会傅奕”撰的“读禅真逸史”,题“古杭爽阁主人履先甫识”的“凡例”八则。“凡例”中有对此书的评论语,曰:“此书旧本出自内府,多方重购始得。今编订,当与《水浒传》、《三国演义》并垂不朽。《西游记》、《金瓶梅》等方劣之矣。……诚海内奇观,国门之赤帜也。”虽是过誉之辞,但打几点折扣还是叫人信服的。 作者“清溪道人”,一般都认为是明末方汝浩,洛阳或郑州人,也有人说是古杭人。作者除著有本书外,尚有《禅真后史》、《扫魅敦伦东度记》,但也有人疑之。 《禅真逸史》写的是南北朝时的事。书中人物,如高欢、高澄、侯景、丁和、萧正德、谢举、朱异、和士开等,都史有其人;而薛举、杜伏威、张善相都是著名将领,新、旧《唐书》都有传;只有澹然、钟守净是虚构的,书前半部写南北朝事大致参照史实,后半部写杜伏威等人事,与史实有较大距离。大致说来,本书可算作历史演义小说的变种。 故事梗概如下:南朝梁武帝曾封一和尚为妙相寺副主持,此人正是东魏镇南将军林时茂,出于义愤,斥退践踏民田的相国之子高澄,为避祸而出家,法号澹然。此时主持妙相寺的钟守净和尚正抛却佛戒,勾引住在寺院隔壁的沈全之的妻子黎赛玉。林澹然婉言劝告,反遭忌恨。钟守净乘梁武帝来寺烧香之机,挑动皇上赶走林副主持。林澹然闻信遁逃,梁武帝又派兵追辑,张榜捉拿。林澹然终于在武平被擒,拘押在狱。幸亏都督杜成治为报答恩惠而出面保释出来,逃往魏国。梁武帝得知此事,大怒,杜成治惊恐至极,一口痰没上来就噎死了。家产尽没,其妾不久生下一遗腹子,取名伏威。 林澹然入魏国后来到广宁县,为一庄主张太公除妖,偶得狐精传褚真人笺示,至独峰山五花洞取《天枢》、《地衡》、《人权》三本秘籍,据说以书习练,能排兵布阵,降龙伏虎。澹然先后结识各路英雄好汉,由苗龙、李秀、薛志义三人,定计火烧妙相寺,钟守净死于墙下,众偻罗一刀砍死黎赛玉,埋伏的人马又将闻讯而至的官兵击败。梁武帝诏令各府州县查检山岭湖海,枢密院发兵征剿。两军交战,薛志义跌入陷坑,自刎而死;李秀投崖身亡,总部被荡平。只剩苗龙先到林澹然处求救得免一死,然后亦摩顶受戒,拜林澹然为师。薛志义随身心腹胡小九于乱军中救出薛之幼孩贞儿,由林澹然抚育,名薛举,并与张太公孙张善相同师学业。一日,林澹然与众人出城踏青,邂逅东魏总督大将军侯景,畅叙旧情。侯景久欲叛魏归梁,正想乘出镇河南之机相机行事,忽听朝廷降旨回朝,猜知是丞相高澄定计除他,当即献土降梁。梁武帝封他为大将军、河南王。高澄设离间计,使武帝与侯景相互猜忌。侯景只好猝起谋反,直奔建康,将武帝困死于静居殿中。太子即位,加侯景为相国,侯不满意,自称汉王,朝政大权都由他实际掌握。此时,林澹然夜观星象,知武帝已死,遂派人寻访杜都督家眷,恰巧近邻一媒婆领来一个买来的小男孩,一打听竟是都督之子杜伏威,林澹然安排他与薛举一起读书。至此,林澹然已收下三位徒弟:杜伏威、薛举、张善相。三人情同手足,义结金兰。 不久,杜伏威去岐阳安葬祖父遗骨,半路被二位道士引上清虚仙境,得天主赠诗与祖师应饥、神仙充腹二方,其后又被劫持至一山寨,与绿林好汉缪一麟结为兄弟。接着,杜伏威告别缪一麟,辗转来到祖籍岐阳,拜访了族叔杜应元,将骨罐供于正厅,焚香拜祭。叙谈之间,杜伏威见应元眉头紧锁,便问家僮,告以参将公子桑皮筋欺压其叔,将妾作为财注对奕,得胜而去。次日,杜伏威把桑皮筋找来下棋,将对手杀得大败,只得把妾送回。谁知帮闲挑唆,桑皮筋写状诬告,其父桑守德又去太守府说情,府丞吴恢贪赃枉法,杜伏威倒被捕入狱。杜应元病殁牢中,杜伏威与众囚徒策反成功,杀了吴恢、桑皮筋,设计智胜官军,齐集至黄河之中的孟门山缪一麟营寨内。官军围寨,杜伏威大败之。 岐阳府提营团练使将助阵,杜伏威即差好汉朱俭投书林澹然。薛举与朱俭偕好汉佯装投诚,为蒋励领军校尉,里外夹攻,大获全胜,蒋太守阵亡。杜伏威乘胜拣选五百壮士,杀奔延州府。时,侯景已即位称帝,而梁朝两员大将却辅佐梁武帝第七子湘东王为帝,发兵讨侯,斩侯马下。不二年,湘东王权重归魏主,大将陈霸先复立一主,又逊位与其子,其子又禅位于陈霸先,是为陈高祖皇帝,辖江南地带,江北地方则属东魏。不久,魏主下诏禅位于高欢之子、高澄之弟齐郡王高洋,国号齐。延州府属齐境,延州太守蒋励,乃是齐帝宠臣,管辖二州七县。杜伏威听取书生查讷与降将常泰之计,攻下府城,自称都统正元帅。州州判献城归顺,继又攻破上郡州、白土县城,广乐县共约纳降,朔州府城也被攻占,杜伏威杀仇祭亡父。 张善相自与杜伏威分手后,林澹然把三卷经书传授给他,不久即深知兵法,熟谙玄机。一日,骑马踹死醉汉孙鬼车,张善相惊惶,飞奔数十里,逸入一富贵人家花园,与齐国右都督段韶之女段琳瑛私订终身,然后赴朔州郡,与杜伏威、薛举会合。不久武州郡刺史田龙秋来犯,张善相破其毒龙吸髓法,该州官员遂降。杜伏威听取军师查讷之言,乘机攻掠傍都,围攻岐阳。齐后主派右都督将军段韶领兵十万来救应。副帅齐穆等被擒,段韶也中了杜伏威计,兵陷苦株湾。杜伏威知道张善相与段小姐私订终身,遂将齐穆等放回,为张善相婚事向段韶致意,自己也解甲休戈,受了招安,随段韶班师回朝。后主御笔手诏,免了杜伏威等人死罪,亲封杜伏威等大将军职,并钦赐张善相与段琳瑛完婚。 一月后,杜伏威、薛举、张善相兄弟三人,回乡省亲祭扫,并与林澹然重会,随后各自到任,励精图治,代民除害。十余年后,杜、薛、张约期为饮。畅叙别情,忽报周高祖发兵,齐后主被执而死。杜伏威当即据地称王。不几年周高祖驾崩后,数易其主,逊位于隋,隋遣大臣诱归杜、薛、张等三人,林澹然也受皇封。辞别众人回到峨嵋山。不久,唐兴隋灭,杜等受二仙人点化与林澹然教诲,决定蝉蜕红尘。后来林澹然圆寂,杜伏威、薛举、张善相皆弃家学道,羽化成仙。至唐贞观年间,薛举下凡,救子于难,三人之子也早已归顺唐朝。 以上为《禅真逸史》情节概要,听起来似乎有些烦琐冗长,无非勾心斗角,你争我夺而已。其实原文极美,文笔洗炼、优雅,叙述活泼,张驰有致,也不乏凡夫俗子的儿女情长,苟且偷欢之精采场面。下面节录第七回《绣闺禅室两心通,淫妇奸僧双愿遂》,权作解颐:黎赛玉坐在椅上,等了半晌,不见赵婆与钟住持出来,心里惊惶,起身推门,门已锁上,却推不开。四面看时,又没门路,叫了几声赵妈妈,并没人答应。正踌躇无计,只听得呀的一声,壁门开处,一个和尚捱身入来,依旧双手将板壁上了,走向前对黎赛玉深深稽首。黎赛玉看时,却正是钟住持,即忙答礼,问道:“赵妈妈却在何处,怎地不见她?”钟守净笑道“赵干娘有事,自回去了。”黎赛玉道:“住持爷,将拿绣佛缘簿来,待我押了花字,好回去。”钟守净陪着笑脸儿道:“不要押什么花字,只要成全了好事,才放去哩!”黎赛玉道:“既不要写缘簿,黄昏黑夜,留我女人在此何干?” 钟守净向前一把搂住,双膝跪下道:“我的亲亲娘,没奈何,救小僧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黎赛玉料,笑道:“小僧这阁里莫讲喊叫,便是敲锣擂鼓,兀自没人听见得。只求亲娘方便小僧!”黎赛玉怒道:“贼秃真有心机,老狗做成圈套,骗我来此,强求淫欲。明有王法,暗有鬼神,妾身宁死不辱!”钟守净道:“亲娘息怒,容小僧诉禀衷肠。自从正月十三日东厅讲经之际,偶然见了亲娘玉貌,爱慕不禁。亲娘临去之时,又承青盼,小僧愈觉难熬。至十五元宵夜,重蒙厚爱。从此,小僧废寝忘食,得了相思病症,讲不尽黄昏寂寞,白昼凄凉。吃药无功,求神少应,小僧自分多死。今日幸亲娘降临,可怜见小僧伶仃病体,费尽了万千神思,方和见亲娘一面。若赐片时欢会,救小僧一命,这是莫大的功德。”黎守玉则道:“这却使不得,我丈夫亦是有名器的,你不要倚势强奸,逼人性命。”钟守净道:“娘子还是真不肯,假不肯?”黎赛玉摇摇道:“实是不肯。不要胡缠!” 钟守净立起身来道:“罢罢罢!小僧无福,娘子不肯垂怜,这病越添得重了,终须是死,不如死在娘子跟前罢了!”即伸手在袜筒里摸出一把明晃晃尖刀来,向颈上欲待自刎。黎赛玉看见慌了。即双手抱住道:“痴冤家!怎地要女色不要了性命?”夺了刀,往地下一掷,钟守净乘势转身,将黎赛玉紧紧搂住,道:“亲娘,既不容小僧自刎,乞哀怜救济则个!”常言道:女人水性。黎赛玉被钟守净缠了这一会,又见他少年聪俊,是个富贵有势力的和尚,不觉欲心也动,按捺不住,当下双手亦抱住钟守净,同到床上。 正欲脱衣解带,共枕欢娱,黎赛玉猛然腹中绞痛起来。一霎时唇青面紫,手足皆冷。钟守净惊慌无措,抱住道:“我的奶奶!这是什么缘故?吓死我也!佛爷保佑,人命关天,怎了怎了?”赛玉忍着痛,推手道:“不妨。这是我的旧病,速将姜汤我吃。”守净方才心定,忙推开壁门,奔入厨房,取了姜汤,复进阁中来。赛玉呷了数口,转觉腹中作响,一股气从膈上卷至脐下,疼痛不止。钟守净搀扶摹抚,不住的茶汤调理,直至四更将尽,方才疼定,赛玉和衣靠在几上。弄得钟守净神疲力倦,连珠箭的打哈欠,也倚着桌儿睡去了。 顷刻间晨钟声响,遍处鸡鸣,钟守净醒来,搂定黎赛玉道:“我的娘,这会儿玉体好些吗?”赛玉道:“好了。”钟守净欢喜,双手捧定赛玉玉脸儿,在灯下细细看觑,依旧如花似玉,非复病时模样,搂过亲了个嘴,一手摸入怀中弄乳,一手替解衣带,复求云雨。赛玉推辞道:“今日断然不可。”守净笑道:“晚上已蒙娘子慨允,脱衣就寝,因病发阻了高兴。今已无恙,正好与小僧一乐,为何又言不可?”赛玉道:“我自幼爱吃冷物,积成一疾,每月行经之期,必先腹中绞痛,然后经通。凡经次不忌房事,要成血淋。况住持早晚佛前行动,若秽污了身体,罪过不轻,连我也难逃罪孽。”守净笑道:“我们佛祖是大慈大悲的,哪里管这等闲事?”此时钟和尚欲火难禁,兴发如狂,正是火烧眉毛,且顾眼下,一手将赛玉搂住,一手持入裤里,赛玉慌忙推时,已被他摸着那话儿。守净忽失声道:“我的亲亲,为何这等着慌?尿皆溺出来了。”赛玉笑道:“呆和尚!你且将手看一看,可是尿吗?”守净伸出看时,满掌鲜血淋漓,心下大骇,道:“这是何故?纵不然原有血淋病症的?”赛玉道:“适才我与住持讲过,女人家经水每月通流一次,人人如此。你这只手只索罢了,有一个月点不得香烛,近不得佛像经典哩!” 守净一面取汤洗手,一面将元宵夜间之梦讲了一遍,笑道:“我向来恨这个红脸头陀,阻住了巫山云雨。大娘子今夜经通,败了一场高兴,只是我和尚福薄,不得消受。”赛玉道:“佳期有日,不必烦愁。”二人讲谈之间,不觉天色已曙……(以上摘自山东齐鲁书社1986年7月第一版《禅真逸史》) 从引文可见作者对和尚偷淫并不持批评态度,倒有些津津乐道之嫌。《禅真逸史》虽写林澹然等人从出家而得正果,但并不把他们当真正的灭欲者来写;描绘钟守净玷污佛地,已起了宣传人欲在于佛心的思想,并且全书不遗余力的攻击佛教,这正与明末思想界提倡个性,肯定人欲的思想相应。本书第一回更有大胆抨击佛教的文字:“假令尽皈佛法,则灭而不生,人无遗类,成何世界?世俗子女难育,故借佛教之以冀延旦夕之命,出乎不得已,谅非其本心也。虽云披缁削发,而男女之欲,人孰无之?不能遂其所愿,轻则欲火煎熬,忧思病死;甚且逾墙窥隙,贪淫犯法而不之顾。至于佛会之说,其恶尤著。科敛人财,聚集男女,阳为拜佛看经,暗里偷情怀法,伤风败俗,紊乱纲常,莫此为甚,其罪一也。”(以下又死“罪二”、“罪三”,略去不引。) 清政府崇尚佛教,自然不能容忍如此放肆的文字,再加上书中时有淫秽、诞妄的描写,所以多次遭到禁毁。
前言 《禅真逸史》,全称《新镌批评出像通俗奇侠禅真逸史》,八卷四十回。明末方汝浩编著。据该书刊行人夏履先书前所撰《凡例》,知道早在元代就存有一个“意晦词古,不入里耳”的内府旧本,今本乃是在原作基础上,“刊落陈诠,独标新异”,并使之“描写精工,形容婉切”,面铺演成四十回的规模。所以,它是明代旧小说加工风气下的一个改编增补本。旧本作者已不能详考,改编者方汝浩亦鲜为人知,现仅知道,他号清溪道人,也称清心道人,还写过一部以酒色财气为神魔的《扫魅敦伦东度记》。其乡贯说法不一。孙楷第先生据日本日光晃山慈眼堂藏明本“囗水方汝浩清溪道人”题识,谓为洛阳人。戴不凡疑“囗水”系“囗水”之误,且交友中有“古吴”爽阁主人,评阅人有“西湖渔叟”,疑其为浙江人。谭正璧以洛阳为其原籍,杭州为居所,也成一说。 这部小说的情节十分曲折,它描述的是:南北朝时期,东魏将军林时茂禀性忠直,因事与丞相高欢之子高澄结仇,他深恐高澄日后报复,就削发为僧,改名澹然,逃奔梁国。路上为民除害,以武艺高强、材德兼备,被荐为建康宝刹妙相寺副住持。正住持钟守净贪鄙好色,不守清规,澹然好言相劝,反结怨怀恨,并以谗言说动武帝,欲加迫害。澹然得报,连夜潜出,历尽艰辛,死里逃生,重返东魏。在张家庄,澹然因除妖得到仙人所授三卷天书,从此定居研习,修真授徒,拯世济民。这是前二十回以林澹然为中心人物的一条情节主线。后二十回,人物与情节都有变化,林澹然已退居幕后,他的三个门徒杜伏威、薛举、张善相走到台前,情节转而叙述他们的家世以及成长、结义的过程,以浓笔重墨描述北齐时代,四海滔滔,他们竟联络各路英雄,高举义旗,替天行道,劫富济贫,攻城夺府,于出了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不久受段韶招降,列士封王,镇守西蜀。至隋末,复归降李世民。唐初,澹然圆寂,杜、薛、张经仙人点化,大梦顿觉,遂弃位学道,云游方外。唐高祖各敕赠灵圣大禅师及普化真人、普利真人、普济真人封号,一释三真,均成正果。故事翻腾变化,条分缕析,至最后方豁然开朗,点明题意。 全书的整体构架是一个佛教故事,它先写澹然的德行,意在强调佛家的精神修炼,其后专叙杜伏威诸人之事,也是借以展示澹然的事业和高风。“迹种种异,道种种同”,故最后指迷说教,皈于佛道。这样张扬佛教,是与南北朝时代南梁、北魏佛教的广泛传播和大力发展相适应的。南北朝时期又是儒、释、道三教大论辩的年代,经过激烈的论争,结果是互相汲取,在某些方面融合起来。所以小说中的主要人物,或为释氏高人,或为释氏门徒,他们都得到仙家的传示,崇尚神仙符箓,并学了道家观星望气、补阳炼阴、驱神役鬼一套法术,俨然是一批道者。不宁唯是,在这些释道高人的内心深处,又满是纲常名教的思想,诛奸锄妖、辅佐明主、留名青史的雄心,不得意时,也是高山流水、长啸狂歌的志趣,全是儒家者流的行藏。可见,释而道,道而儒,三教合流,三教互补,正是这部小说总体思想的主要特征。这一特征,反映了我国古代儒释道三大思想体系演变的真实面貌。我国古代小说中,没有哪一部作品如此鲜明地打上这种宗教思想密切交融的印记,这就为它在思想文化史和小说史上取得了一席之地。 这部小说积极的思想意义在于:它通过对梁、魏社会现实的描写,表现了庸君媚臣礼佛参禅,造成了奸佞得势,英雄斥逐,朝政废弛,烟尘四起的恶果。以侯景之乱为结局,作品写出了国家沦亡、生民涂炭的不幸,对梁武帝一心追求极乐世界,最终幽居宫禁、饿死台城的下场作了辛辣的讽刺,并在一定程度上总结了“干戈四境尚谈经,国破家亡佛不灵”的历史教训。小说以钟守净为反面典型,揭露了上层僧侣贪财好色、伤风败俗的丑行,暴露了他们口诵弥陀、心藏荆棘的阴险嘴脸,使人们看到被梁武帝定为国教的佛教教会势力的黑暗面。作品还通过对萧梁、东魏、北齐诸国社会矛盾的描写,使人们看到大江南北,到处都有害民的官府。盘剥百姓的豪绅。举朝上下有牛进、周乾、桑皮筋、吴恢、蒋太守、汤思忠、甄雍一类贪官污吏为非作歹、残害无辜,才促发了薛志义、缪一麟、杜伏威等英雄揭竿而起。作者多处赞扬了他们的绿林高义,肯定了这些起义英雄剪戮豪强、济困怜贫、替天行道的合理性与正义性,因而继承了古典小说民主性思想的光彩。 历史在这里只是现实的镜子。作者的用意不是驻足过去,而是指向现实。我们很容易发现,小说的内容是相当明代化的。例如,梁武帝拿问犯人,使唤的竟是明代的特务机关锦衣卫;处人的极刑是跟明代酷刑相一致的剥皮揎草;唱的丽词艳曲,大多是明代特有的民歌俗曲。这种历史失真现象,也表现出《禅真逸史》与明代现实生活的密切联系。所以作品揭露的上述矛盾,正是明代中后期昏君庸主崇释好道,宠用奸佞,朝政腐败,以至外族入侵、危机四起的现实矛盾的反映。《凡例》所谓“欲期警世”者在此,徐良辅序所谓“其间挽回主张,寓有微意”者亦在此。从这种现实性出发,我们可以从中看到明代政治的、宗教的、民俗的、艺术的诸种生活的情状。其间“圣主贤臣、庸君媚子,义夫节妇、恶棍淫娼,清廉(女幸)直、贪鄙奸邪,盖世英雄、么么小丑,真机将略、诈力阴谋,释道儒风、幽期密约,以至世运转移,人情翻覆,天文地理之征符,牛鬼蛇神之变幻,靡不毕具”。这种驳杂斑斓的色调,有助于我们对明代的社会实际生活有更具体、广泛的认识。 应该指出,《禅真逸史》也充塞着不少思想糟粕。它有儒家的忠君思想,纲常名教的教条,顺天知命的天命论观点,也有释、道两家根深蒂固的虚无主义、无为主义,生死轮回、因果报应等等教义,和发源于宗教迷信的神仙法术,真是处处可见,无孔不入,使小说笼罩了一层宗教性的迷雾。不仅如此,作者从儒家的天命观和纲常伦理观念出发,在主要人物身上,鼓吹急流勇退、顺天安命的妥协精神;从道、释二家清心寡欲、委弃红尘的教义出发,安排了修真慕道、飞升霞举的归宿。这样,作品所描述的一场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就被弓;上一条投降的道路,并以失败而告终。作者对投降主义的沤歌与提倡,集中暴露了作者政治思想的阶级属性。总之,由于《禅真逸史》在思想上把儒、释、道主教合为一体,这就必然给作品带来它们固有的消极思想。 《禅真逸史》出现于明代末期,这时,《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金瓶梅》等都已相继问世,传统的历史小说、英雄传奇、神魔小说和人情小说的艺术成就,都得到高度的发展。在一个个艺术高峰面前,作者既缺乏才力,又缺乏胆识,不能另辟蹊径,而是力图把传统小说的不同内容和艺术手法融合在一起,兼收并取,渗透综合。所以,从作品反映的南北朝历史背景,从这一百余年发生的历史、社会事件和一系列真实的历史人物来看,自始至终都有浓厚的历史气氛,叙事方式也接近于讲史。它对《三国演义》的一些模仿,也留下了历史小说的印记。与此同时,它又受到《水浒传》的强烈影响,不仅书中那些锄奸去恶、替天行道的英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都好似梁山上的好汉;就是其中的情节语言,也经常给人以似曾相识的感觉,表现出着意师承《水浒》的痕迹。此外,它还注目于市井小民,帮闲蔑片,加强社会风俗画的色彩,大有《金瓶梅》的笔法;旁门左道、神仙幻术的穿插,又是《封神演义》、《西游记》一类神魔小说的手段。可见作者虽有博采众长之功,却无艺术独创之力。这样一部综合体的小说,就成为我国话本小说不同源流汇集后的产物。虽然如此,这部小说仍有不可抹煞的优点,如气格宏大,情节动人,针线密缝,血脉流贯,人物性格鲜明,语言畅达传神,这些都非三流小说所能望其项背。 作品中所写的人物,如东魏的高欢、高澄、侯景、丁和,梁的萧正德、谢举、傅岐、朱异、张绾,齐的和士开、穆提婆、段韶、韩长鸾、张雕,都是历史上的真实人物,他们的行事与性格也大致有凭有据,不曾随意杜撰。这有利于创作一个历史感的氛围,表现出历史小说的特质。但作者一进入主要人物的创作,便换了一副笔墨。书中前半部所着力刻画的林澹然、钟守净,便是虚构的角色。六朝僧传中既没有澹然这样的高僧,史中也无武帝临幸的妙相宝寺。作者以灵动的文字,描摹结撰,而神态毕肖,颇见工力。后半部写的杜、薛、张三人,则在半虚半实之间。说它实,是因为他们确实起过兵,打过仗,拥兵称王,威震一时,曾使朝廷大伤脑筋。但是,他们是隋末分别在江淮、陇右、许州兴起的几支武装力量,彼此从未联合,根本不是“三结义”式大聚义。他们的身分相距很远,杜伏威贫困出身,张善相做过下层小吏,薛举一开始就是地方豪右,缺乏结义合作的基础。他们起事的时候,北齐早已灭亡,段韶已经去世,对他们进行军事镇压的主要是隋炀帝和李世民,小说写他们同受齐主、段韶招抚完全不实。况且,北齐时代,疆域窄小,西部边界不过山西、河南,西秦、巴蜀属北周地盘,齐主何能封西川的楚州、沪州、信州作三大王的封地?他们的结局都很惨,杜伏威在武德七年暴卒,大约是被毒死的。张善相归降以后,守伊州,为王世充所困。张数次求援,唐高祖故不发兵,以至城陷被杀。薛举于武德元年病死军中,可称善终,但其于投降世民后,被腰斩于长安,全家不得免。他们的下场,一点也不像小说所写的那么美妙。这种种矛盾,表现出小说与历史的显著区别。 《禅真逸史》存世版本不少。现知主要有日本日光晃山慈眼堂所藏古杭爽阁主人刻本,马廉旧藏自下翼圣斋本,二本各有插图二十叶。还有无图而增唐太史令傅奕序本。这三种大致为明刻本。清初和清代中叶,有爽阁藏版复刻本和翼圣斋本复刻本,还有文新堂本、据本衙藏板梓行的中小型本、明新堂本。清末有改题《妙相寺全传》和《大梁野史》的石印本,近世有张静庐点校本。我们这次整理则以清初“本衙爽阁主人”复刻本为底本,参照乾隆复刻精批本、本衙梓行的中型本和张氏点校本,择善而从。书中除图像、圈点、集评及个别文字作了删节,史实失误处作了更正外,不作改动,力求保持原貌。失检之处自不能免,尚望读者指正。  江巨荣 李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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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禅真逸史凡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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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林长老除孽安民 丘县尹荐贤礼释第四回 妙相寺王妃祝寿 安平村苗二设谋
第五回 大侠夜阑降盗贼 淫僧梦里害相思第六回 说风情赵尼画策 赴佛会赛玉中机
第七回 绣闺禅室两心通 淫妇奸僧双愿逐第八回 信婆唆沈全逃难 全友谊澹然直言
第九回 害忠良守净献谗 逃灾难澹然遇旧第十回 贪利工人生歹意 知恩店主犯官刑
第十一回 弥勒寺苗龙叙情 武平郡杜帅访信第十二回 都督巧计解僧头 守净狼心验枕骨
第十三回 桂姐遗腹诞佳儿 长老借宿擒怪物第十四回 得天书符救李秀 正夫纲义激沈全
第十五回 佞子妙相寺遭殃 奸党风尾林中箭第十六回 夺先锋诸将斗勇 定埋伏陈玉鏖兵
第十七回 古崤关啜守存孤 张老庄伏邪皈正第十八回 梁武帝愎谏纳降 虞天敏感妻死节
第十九回 司农忠愤大兴兵 梁武幽囚甘饿死第二十回 都督冥府指翁孙 阿丑书堂弄师父
第二十一回 窃天书后园遣将 破妖术古刹诛邪第二十二回 张氏园中三义侠 隔尘溪畔二仙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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