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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管日記(1)
王璞睿 Wang Purui
究竟是誰在妖魔化城管這支隊伍？做為一個在城管部門工作過六年的城管人，相信我的絶大多數同行是好的，衹是由於我們從事的這個工作，在目前的中國，還不能為多數人所理解。用日記的形式，告訴你一個城管人真實的世界。作品中的故事，我都是在用第一人稱描述的，但並不等於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親歷的，所以本作品衹能算是紀實性的作品，而不是純粹的自傳。
城管日記(1)
介紹一下這衹隊伍的構成——代為序
首先，城管和別的職業沒有任何不同，衹不過是一種謀生的手段而已。其次，提到這衹隊伍，現在確實是駡聲一片，面對這樣的駡，我衹能說“走進來，真實客觀地看，才能知道是怎麽回事！”
大學畢業後，我曾在外邊闖蕩過數年。或許是命運多桀吧，始終不是太順。於是又回到了這個生於斯長於斯的城市，當時在一個工地做保安。在我沒進入城管這衹隊伍之前，也對這衹隊伍很不理解，對這衹隊伍的某些行為謾駡不止。
保安的生活，誰都知道，那衹能算是一種勉強自己糊口的職業，所以婚後真就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傢了。恰好這時，逢長春的城管隊伍擴大招人，是按事業編招考的，於是想到，至少工資應當遠比做保安高吧？於是就報了名。當時一共招一百人，報名人數達到三千五百人。全部是大專以上學歷，本科有學士學位者大約一百四五十人。報名要求很高，除了文憑外，身高，體能，都有嚴格的要求。
還好，以筆試三十六，面試九十七（慚愧！當年曾經受過很多的打擊，所以自信心基本沒有，面試時相當緊張）的成績入圍。面對現在公務員招考的種種黑幕，可以自豪地說：我們那批人的入圍在完全憑實力上去的！當然，這也可能和要改變這衹隊伍的整體素質有關。
說一下我們區局的人員結構吧：一百三十多號人，八五年成立這衹隊伍時的老同志約二十名，轉業幹部三十多名，我們從社會上招考來的三十名，街道辦事處城建科改革調配二十名，新分來學校老師二十名。還有幾個是如何來的，我不清楚。那麽，這衹隊伍和別的政府部門相比，有什麽更大的差距麽？
至於說到為什麽這衹隊伍會挨駡，應當說和最開始時我們種種的行為有關吧。我不想掩飾什麽，在這衹隊伍重新組建（長春是2001年，但這衹隊伍早在1985年就存在！衹不過沒有分管露天市場而已）之初，確實存在種種過於偏激的行為。這也正是我當保安時所駡的。但，在城管這衹隊伍管理露天市場之前，不知道是否有人看過工商是如何管理的？因為當時還充許占道經營，衹不過要求要按時撤離。對於不按時離開的遊商散販，工商人員采用的方法，可以說比最初的我們有過之而無不及！衹不過，他們不是整日面對遊商散販，衹是在快要散市時采用這樣的方法，不面對大多數人，衹是面對極少數人，自然就不會引起衆人的反感了。而我們組建之初，如果不采用過激的行為，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馬路市場存在那麽些年，裏邊涉及的事物太多太多了。
經過幾年的發展，我們由最初的城管大隊變成了現在的城市管理行政執法局。編製也由最初的完全事業編變成了現在的機關裏是公務員，基層是行政執法專項編的模式。管理方式也由最初的一味罰沒變成了現在的勸說為主，但對於很多人，勸會起作用麽？我懷疑！如果勸能起作用，那麽連警察我們都不需要了！而上邊現在要求又是極嚴，出了問題，輕則停薪學習，重則直接開除。面對如此種種限製，我們衹好采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方法，寧可讓人駡“行政不作為”也不要由於作為而惹不必要的麻煩。
2001年時，我們是正處級建製，是城鄉建設管理委員會下屬二級局。各區的名稱是城市管理執法大隊，市裏是總隊。但總隊衹是負責業務指導以及培訓，具體任務由建委安排。
從報到第一天開始，就過起了夢厴般的日子——夏季平均日工作十六個小時，鼕季平均十個小時，沒有任何休息日，沒有任何加班費。一年下來，衹在春節休息了三天。
鼕季，在東北其實完全是城市管理工作的淡季。但總隊要求進行培訓。法律知識的培訓。同時要求每個人進行自查自檢，是否在執法過程中有侵犯人權的地方。當時我曾說道：呵呵，群衆人權倒是有了，但我們的人權呢？休息權呢？加班應得報酬權呢？一老同事道：兄弟，我和你說，咱們別說人權了，就是獸權都沒有了——動物還有交配的時間呢，咱們到傢就知道早點睡覺了！當時大傢一陣轟笑。過後是無言的沉默。挨着駡，受着白眼，還要經常受到肉體的攻擊，還要忍受不能享受傢的樂趣。等等，在那段時間，傢還能算是傢麽？衹能算是一個睡覺的旅店了。
城管這衹隊伍，執行的是地方性法規，所以各省甚至省內的各市的城管執法權限是不一樣的。在重組之初我們經常配合工商和稅務部門，由法院出人，公安配合，對拖欠稅務工商費的業主進行強行的沒收財物的行政處罰。在這個過程中，有過很多在群衆眼中似乎是過激的的行為。但請細想一下：不要忘了，我們衹是基層的執法者，如何做，怎麽做，不是我們說了算的。而且無論是工商還是稅務機關的人員，都不着裝，衹有我們着裝，所以在外人眼中看來，自然就是着裝的城管和不着裝的“城管”一起在“打砸搶”了。這樣的事情，01年和02年夏季每月都要有幾次的。所以那兩年長春的工商費和稅收大幅增長。這應當算是一種悲哀還是一種喜悅？
表面看起來，我們成日裏衹在和流商散販打着交道。儘管各省市城管隊伍的權限有所不同，但遊商散販這一塊其實衹是其中一部分。說實在話，就我們每個個人而言，誰也不願意整日裏和他們打交道，既不出成績，又要天天挨駡。但沒有辦法，在領導眼中，這是重中之重！所以衹能日復一日重複着昨天的故事。
04年變為城市管理行政執法局，是副廳級單位（長春是副省級城市，所以市屬各局均為副廳級），國傢的正式機關單位。但市局依然衹對我們起業務指導作用，具體工作，由區政府分配。
最初數個月，除了換了一塊牌子，別的似乎沒看出什麽變化。依然是每天十二三個小時的工作製（當時是鼕末）。但有一天，一位同事，由於夜勤（到晚上十二點）連早勤（早晨四點半）連續工作了三天，突發性腦出血逝於工作崗位上。一時間全市震動，那位同事，逝世時僅三十八歲，是一名轉業的部隊幹部，野戰部隊的，身體原是相當棒。
全市八百多城管隊員參加了他的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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