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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记 》 臺灣通史 》
序
連橫 Lian Heng
連橫的《臺灣通史》,仿司馬遷《史記》體例,時間從隋朝大業元年至清光緒21年(1895年),橫跨1290年的歷史時空,將包羅萬象之內容納入88篇之中。是臺灣歷史上第一部按通史體例撰修的史書。連橫積數十年之力,搜集有關臺灣的中外文獻、檔案和傳聞,其突出的特點,一是典據精深,記述詳明,因立足奠基臺灣史,故史料編撰寧詳勿略,寧取無棄。無論是舊籍疏略之島內撫墾拓殖的情況、故紙未載之相逼而來的外交兵禍,還是島內動植礦物等天然資源的種類及分佈情況、稻米糖茶等諸種作物乃至食用方法,或據資料詳細係統地載錄下來,或依耳聞目睹據實列述,內容紮實,使《臺灣通史》成為文獻大宗。二是較以往修史註重兵、刑、禮、樂者,凸顯“民貴”史觀,對島內民生之豐嗇、民德之隆污,特別是攸關國民生計之官方奏疏一律詳細載錄,以供後人藉鑒。三是對以往史書以“島夷海寇”視之而一筆代過之鄭成功驅逐荷蘭殖民者以及其後率領大陸同胞遷臺拓臺的事跡給予重新矯正定位;對臺灣人民介乎以卵擊石、艱貞抵禦日侮的歷史詳情,更是重筆彩墨,致意再三。四是全書既體現了臺灣與祖國大陸在政治、經濟、法律、典儀、文化、宗教等方面一脈相傳的歷史淵源,又突出了臺灣的地方特色,安排有序,相得益彰。
全書內容起於隋大業元年,終於清光緒二十一年,時間橫跨1290年,有紀四、志二十四、傳六十。從最早到達臺灣的開拓者,到清中後期抵抗日本侵略的志士將領,凡有關臺灣的政治、軍事、經濟、物産、風俗、人物等等,均有論列。對大陸人民開拓臺灣與臺灣人民抗擊荷、英、法、日等帝國主義的侵略戰爭敘述尤詳。《臺灣通史》鬱“自戕其身,至於短折。餘甚哀之。顧餘則不然,禍患之來,靜以鎮之,橫逆之施,柔以報之。而眷懷傢國,憑吊河山,雖多回腸蕩氣之辭,絶無道睏言貧之語。故十年中未嘗有憂,未嘗有病。豈天之獨厚於餘,蓋餘之能全於天也。”民國十五年春(1926),連橫攜眷遊杭州西湖,欲了卻其“他日移傢湖上住,青山青史各千年”的宿願。不久,北伐戰爭開始,於是又返回臺灣。這時期日本人在臺灣禁止學習漢文,且不許學生使用臺語,連橫為保存故國文化始作《臺灣語典》四捲。本書曾由作者於1920~1921年在臺灣分三册出版,內地流傳極少。商務印書館於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前夕,曾將其重新出版,此後亦有重印,但讀者現在也不易找到當時版本。
序
林序
臺灣背歸墟而面齊州,豈即列子之所謂「岱輿、員嶠」耶?志言臺灣之名不一,或曰「大宛」,或曰「臺員」;審其音,蓋合「岱輿、員嶠」二者之名而一之爾。其地自鄭氏建國以前,實為太古民族所踞,不耕而飽,不織而溫,以花開草長驗歲時,以日入月出辨晝夜,岩居𠔌飲,禽視獸息,無人事之煩,而有生理之樂。斯非古之所謂仙者歟?抑亦因生齒未繁,乃得以坐享天地自然之利爾!
聞之故老言,吾族適此之先,嘗傭耕於諸番,為之誅荊榛、立阡陌,終歲勤動,不遑寧處,所贏者即節衣縮食之餘也。彼坐收十五之稅,而常苦不足,終且貨其産於我;則我勞而彼逸,我儉而彼奢也。故觀夫草衣木食之時,天之福諸番不可謂不厚矣。使其閉關自守,無競於人,雖至今嘯傲滄洲可也。一旦他人入室,乘瑕蹈隙,月進而歲不同;乃彼昏不知,猶懵焉無改。夫因陋就簡之習,則其得於天而失於人也固宜。
抑又聞之,吾先民之墾草此土也,其葬於蛇豕之腹、埋於榛莽之墟者,不知凡幾,故又呼之曰「埋冤」。然卒底於成者,則前仆後繼、慘淡經營之力也。訖於今,休養生息數百年,取益多而用益宏,食者衆而生者寡。雖然,微大力者負之而走,吾知喬木先疇猶將易主,而況巧拙相懸、強弱異勢乎?彼深山窮𠔌中雕題鑿齒之遺,固已竊笑於旁而議其後矣。世之讀此書者,其亦念篳路藍縷之勤,而憮然於城郭人民之變也哉!
丙辰夏五,東寧林資修序於霧峰之麓。
徐序
左丘明作春秋傳,以三十捲括二百四十年之事,於會升賢之。司馬遷作史記,敘三千年事,僅五十萬言;班固作漢書,敘二百四十年事,至八十萬言。其煩省之異若是。張世偉乃謂班不如馬;劉知幾則言古今不同,勢使之然,不得斥近史為蕪纍。然哉!然哉!今珂讀連君雅堂臺灣通史,見其煩省適中,而三復嘆美之者以此。通史者,通貫古今之史,與斷代史異,則尤易煩不易省者。雅堂為是,凡一千二百九十年之事,悉具於八十八篇,而乃巨細畢舉,無漏無蔓。蓋為紀四、為志二十四、為傳六十,踵竜門之例而變通之,附表於志中,取便觀覽,為今之學者計也。其所紀載,始隋大業元年,終清光緒二十一年。臺灣文獻,於是不墜。
抑珂嘗聞之,知幾謂作史須兼纔、學、識三長。雅堂纔、學偉矣,其識乃尤偉。知民為邦本,非民則國曷以立,故於民生之豐嗇、民德之隆污詳言之,視昔之修史從重兵、刑、禮、樂者何如耶?珂不敏,比亦粗有撰述,於民事輒緻詳,猶雅堂之志也。既卒讀,爰書此以歸之。
中華民國十四年仲夏,杭縣徐珂謹書於上海。
章序
偉哉!鄭延平之啓臺灣也。以不毛之地、新造之國,而抗強鬍百萬之衆,至於今遂為海中奧區焉。餘昔者聞其風烈,以為必有遺民舊德在也。直富有票舉兵,餘與其人多往復,為有司所牽,遁而至臺灣。臺灣隸日本已七年矣,猶以鄭氏舊事,不敢外視之。逾十年,漢土光復。又十四年,遺民連雅堂以所作臺灣通史見示。
臺灣故國也。其於中國,視朝鮮、安南為親。志其事者,不視以郡縣,而視以封建之國,故署曰通史,蓋華陽國志之例也。鄭氏多武功,政治闊略,清人得之,從事亦尚簡,故所言不能如華陽國志詳備。若其山川、邑落、物産、謠俗之變,則往往具矣,然非作者之志也。作者之志,蓋以為道土訓者必求其地建置之原。臺灣在明時,無過海中一浮島,日本、荷蘭更相奪攘,亦但羈縻不絶而已,未足雲建置也。自鄭氏受封,開府其地,孑遺士女,輻湊於赤崁,銳師精甲環列而守,為恢復中原根本,然後屹然成巨鎮焉。鄭氏係於明,明係於中國,則臺灣者實中國所建置。其後屬清、屬日本,視之若等夷。臺灣無德於清,而漢族不可忘也。餘始至臺灣,求所謂遺民舊德者,千萬不可得一二。今觀雅堂之有作也,庶幾其人歟?
豪傑之士無文王而興者,鄭氏也。後之豪傑,今不可知。雖然,披荊棘、立城邑於三百年之上,使後世猶能興起而誦說之者,其烈蓋可忽乎哉?雅堂之書,亦於是為臺灣重也!
中華民國十六年一月,章炳麟。
徐序
中華民國三十四年,連雅堂先生所著之臺灣通史第一次在國內印行。六月,排版將畢,其哲嗣連定一先生命餘作敘。餘與定一先生十餘年故交,誼不敢辭,乃秉筆而言曰:
凡住居於此員輿上之民族,苟能不安僿野,黽勉前進,均必能在文化上有所貢獻,以傳遺後世,以沾溉人類。惟因時地不同,環境差殊,故每民族所創造之文化均必押有其環境之印記,於大同之文化體中有特異焉。此特異點與創造民族之盛衰分合有密切之關係,籀繹古史者不可不慎思而明辨之也。
我中華民族所創造之文化為世界巨大文化之一,殊無疑義。其特異點,依吾人之所探尋,蓋有三端:一曰緩,二曰久,三曰穩。自人類學者證明吾民族為中華之土著而外來之說絀,其奠居於斯土也已不知其綿歷幾萬年。從有傳說計起,炎、黃、羲、皞以後蓋已超過五千年。其同時之文化民族,若埃及人、若兩河間人,其進入歷史皆比中國較早。埃及之第十二朝(西元前二十與十九兩世紀)與將來第十八朝之阿門諾斐斯四世時(西元前十四世紀),其聲名文物蓋已燦然大備。巴庇倫之哈莫拉比王(西元前二十二世紀末),文治武功烜赫當時;其詳備法典所刻之原石尚在,為歷史傢之異珍。希臘民族脫遊牧而進農事已當我商代後期,其傳說歷史晚於我國者一、兩千年;然其文化突飛猛進,至我國春秋、戰國之交,已足冠冕群倫。我國炎帝族之肇始農業,當在距今四千年之前。然夏、商古史,猶復唵昧;周代蹶起,文化始漸可與哈莫拉比時相比;及孔、老、墨諸子勃興,而哲學思想始得與後進之希臘諸賢哲並駕。經歷奕世,始躋於高度文化之林,則其緩也。埃及及兩河間之古代文化,至西元前二、三世紀已完全泯滅。希臘高尚文化,至後六世紀茹斯底年大帝封閉雅典學校後亦薪盡火絶。而中國之文化獨迢遰四、五千祀,未嘗中絶。自秦始皇至今二千餘年,史事之載於正史者無一年之缺逸,尤為世界各國之所無有,則其久也。埃及前有希剋索諸王之殘掠,後有亞敘裏人之蹂踐。兩河間前經赫底特人之橫掃,後經迦塞特人之潛入。亞敘裏大帝國興勃亡忽,擬跡秦、隋。迦勒底後起,數十年而滅,蓋無足述。此諸國者,其興也馳騖震耀,舉世駴眩;其頽也昏昧黤黮,永永長夜。希臘人思想文藝之所詣,騰踔高躋,匪惟超前,抑幾絶後,其末葉之所遭尚不致如前二方之慘凄;然在中世紀,其鴻文玄着不過匿跡於修道院蛛網塵封之間。比贊庭帝國文人名延一綫之傳,然亦不過尚能尋章摘句,作盲目之景行而已。我國三代、秦、漢二千餘年,止有朝代之嬗易,卻無淺化人民入撼文教之礎石。南北朝、五代、金、元及明清之交,雖或禹域雲擾、或異族篡統,而仁人義士當茲八方同昏之際,仍風雨如晦,雞鳴不已,獨握天樞以爭剝復之運,卒能使舊有文化不惟不因離亂而致萎苶,反因思想之奮厲而愈啓光芒。結果異方侵入之淺化人士因仰羨而同化,歷阽危一次而我中華民族增庶增強一次。即至近百年來,我兵力、經濟、文化皆受西方人嚴重之壓抑,而終受有廣土衆民以備此八、九年獨立抗戰之潛能,則其穩也。緩近於絀而穩毗於優,久介其間而斡其運。微久無以補緩之缺,微穩亦無以奠久之基。然微緩,則其於政也,多強迫急製之音,少優柔饜飫之趣,故亦終難收可大可久之效。則緩與穩雖似優絀相反,而實係一事的兩方,去此一則彼一亦失。斯義對庶政或非顯著,而惟異族相遇,俗遺化殊,急若束濕,雖亦偶獲近效,而欲其雍容涵育,久且鎔為一體,絶不可得。一旦束斷,凌亂潰散,或返其故,或且有甚於故者。我國數千年來,與四周淺化人民之相處,毫無奇策,亦惟是『修其教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用夷禮則夷之,進於中國則中國之』。漸漬之以文化,而不束縛之以政刑。衹註意於風俗習慣之漸由異而之同,絶不設法加強各民族間之此疆與被界。無迫促同化之意,而潛移默化,皆可袌孕鎔合於不自覺。以視十九世紀東西列強所用之禁用語言、迫抑習俗之政策,大異其趣。不急同化者終得同化,急於同化者卒難同化,自然演進之遲速與人意中之遲速常多睽違。天下事大抵然哉!
臺灣與我閩疆一葦可通。其通中國也自隋,至今日千餘年,即至明季鄭氏與荷蘭人之互爭,亦千有餘年也。此千餘年間,我閩、廣人民與斯地土著逐漸融合之陳跡,雖史缺有間,而用近一、二百年間我僑民在南洋諸島與土民融合之經歷相比較,固不難想象以得。我國僑民在臺灣者經歷久遠,至鄭氏時與土人蓋已融為一體。雖高山深𠔌之中,因地勢之限隔,小有流遺,未盡同化,而全局固無大殊異。明季之爭,非鄭氏與荷蘭人之爭,乃吾中華民族與少數侵入之西洋人相爭,故其勝敗之數不待蓍蔡。此後斯土雖隨全國之後由清廷徵服,而我民族同化之偉業固仍繼續進行。清末,日本人竊據,以數十年之力即欲攫為己有。其施政也,又徒暴力以壓,迫切以求。四、五十年中,未嘗念及土著之應有選舉權與否。及迫於喪失,始思開放一小部分不平等之應得以為釣餌。所施極狹,所願奇奢,多見其不知量也。
今日故土恢復在即,吾國人對於斯土千餘年之經歷,亟宜有所研討以備來日之鑒戒。而有關之典籍文獻殊未豐富,識者憾之。雅堂先生為吾國者民黨,邃於史學,積數十年之力,成臺灣通史巨著。餘嘗讀其書,吾先民千餘年艱辛締造之遺跡罔弗覶陳。且斯時正值日本人壓迫唆削之際,故先生對於民族之痛褱之至深。於割地後諸英傑毫無希望,而猶艱貞力爭自由之逸事再三致意。且搜羅弘富,於島中動植礦物之藴藏,亦皆據耳目之所睹聞,據實列述,不作浮光掠影之談。乃嘆邦人君子,如尚不願將祖先之所慘淡經營者完全置諸腦後,則對此書允宜人手一編。惟前僅印行於日本,國人得之非易。今幸商務印書館主人不顧抗戰八年後印刷之睏難,勉力排印,已可與邦人君子相見。又喜勝利在望,父老兄弟歸祖國之褱袌有日。斯書印成正值其時,故不辭愚陋,略書數語以志欣感。又希望國人鑒於我民族及荷蘭人、日本人在斯土盛衰遞嬗之往事,葆吾所長、勉吾所短,以綿續吾先民之豐功偉烈於無窮也!
中華民國三十四年六月十五日,徐炳昶敬敘于云南昌𠔌縣絡索坡之適然居寓齋。
張序
自開羅會議决定臺灣復歸我有,舉凡臺灣歷史、地理、政治、經濟,益成為國人研究之對象。然有係統之著述,尚不多覯,學者病焉。
臺灣通史者,史傢臺灣連雅堂先生之遺着也。憶初刊於二十年前時,餘得先讀。以子長、孟堅之識,為船山、亭林之文,敘述自隋代以至甲午千餘年間之事,綱舉目張,巨細靡遺,且包藏人類生存為歷史進化重心之奧義,洵為近世中國史學之偉作也。餘曾代乞章太炎先生為之作序。近者商務印書館聞雅堂哲嗣震東君存有是書,欲其重版以餉國人。且以著者抱失地之痛,抒故國之思,激發正氣,非斯人不能作也;因徵諸震東。震東亦以是書如流傳宇海,不特彰先人之精忠,亦且發潛德之幽光,欣然許之。乞序於餘。
雅堂先生平生著作豐富,臺灣通史而外,如臺灣詩乘、臺灣語典及詩文集等書,無不充沛民族精神、愛國熱誠。嘗以臺灣所失者土地,而長存者精神;民族文化不滅,民族復興亦可期。民國二十二年,震東返國,賚雅堂緻餘書曰:『昔子胥在吳,寄子齊國;魯連蹈海,義不帝秦。況以軒轅之冑,而為異族之奴,椎心泣血,其能無痛?且弟僅此子,雅不欲其永居異域,長為化外之民,因命其回國,效命宗邦也』。真摯沉痛,大義凜然,感動之深,歷久難釋。今勝利到臨,臺灣收復,指日可待。餘嚮以雅堂存臺灣於文化者,今竟重光臺灣,雖雅堂不及目睹,而震東剋紹先人遺志,服務祖國,且已實際參加收復臺灣之工作,而其嘔心之作,又得隨鄉邦重光而重刊之,永垂不朽,雅堂有知,亦可含笑於九泉矣。今後臺灣歷史,應如何發揚光大之,深有賴於讀是書者,而於震東君尤殷殷屬望焉。
中華民國三十四年八月倭寇正式無條件投降日,張繼。
自序
臺灣固無史也。荷人啓之、鄭氏作之、清代營之,開物成務,以立我丕基,至於今三百有餘年矣。而舊志誤謬,文采不彰,其所記載,僅隸有清一朝,荷人、鄭氏之事闕而弗錄,竟以島夷、海寇視之。烏乎!此非舊史氏之罪歟?且府志重修於乾隆二十九年,臺、鳳、彰、淡諸志雖有續修,局促一隅,無關全局,而書又已舊。苟欲以二、三陳編,而知臺灣大勢,是猶以管窺天、以蠡測海,其被囿也亦巨矣。
夫臺灣固海上之荒島爾,篳路藍縷以啓山林,至於今是賴。顧自海通以來,西力東漸,運會之趨,莫可阻遏。於是而有英人之役、有美船之役、有法軍之役;外交兵禍,相逼而來,而舊志不及載也。草澤群雄,後先崛起,朱、林以下,輒啓兵戎,喋血山河,藉言恢復,而舊志亦不備載也。續以建省之議,開山撫番,析疆增吏,正經界、籌軍防、興土宜、勵教育,綱舉目張,百事俱作,臺灣氣象一新矣。夫史者,民族之精神,而人群之龜鑒也;代之盛衰、俗之文野、政之得失、物之盈虛,均於是乎在。故凡文化之國,未有不重其史者也。古人有言:『國可滅,而史不可滅』。是以郢書、燕說猶存其名,晉乘、楚杌語多可采。然則臺灣無史,豈非臺人之痛歟?
顧修史固難,修臺之史更難,以今日而修之尤難。何也?斷簡殘編,搜羅匪易,郭公夏五,疑信相參,則徵文難;老成雕謝,莫可諮詢,巷議街譚,事多不實,則考獻難。重以改隸之際,兵馬倥傯,檔案俱失,私傢收拾,半付祝融,則欲取金匱石室之書,以成風雨名山之業,而有所不可。然及今為之,尚非甚難。若再經十年、二十年而後修之,則真有難為者。是臺灣三百年來之史,將無以昭示後人,又豈非今日我輩之罪乎?
橫不敏,昭告神明,發誓述作,兢兢業業,莫敢自遑。遂以十稔之間,撰成臺灣通史,為紀四、志二十四、傳六十,凡八十有八篇,表圖附焉。起自隋代、終於割讓,縱橫上下,巨細靡遺,而臺灣文獻於是乎在。
洪維我祖宗渡大海,入荒陬,以拓殖斯土,為子孫萬年之業者,其功偉矣。追懷先德,眷顧前途,若涉深淵,彌自儆惕。烏乎念哉!凡我多士及我友朋,惟仁惟孝,義勇奉公,以發揚種性,此則不佞之幟也。婆娑之洋,美麗之島,我先王先民之景命,實式憑之!
中華民國七年秋八月朔日,臺南連橫雅堂自序於劍花室。
凡例
一、此書始於隋大業元年、終於清光緒二十一年,凡千二百九十年之事,網羅舊籍,博採遺聞,旁及西書,參以檔案,而追溯於秦、漢之際,故曰通史。
一、此書略仿竜門之法,曰紀、曰志、曰傳,而表則入於諸志之中。
一、前人作史,多詳禮樂兵刑,而於民生之豐嗇、民德之隆污,每置缺如。夫國以民為本,無民何以立國?故此書各志,自鄉治以下尤多民事。
一、輿地一志,或曰地理、或曰疆域。夫地理屬於自然,山嶽、河川是也;疆域由於人為,府、縣、坊、裏是也。故此書僅志疆域,而地理別為撰述。
一、臺灣地名多譯番語。如宜蘭未入版圖之時曰「蛤仔難」、或作「甲子蘭」,設廳之際稱「噶瑪蘭」,改縣之後又稱「宜蘭」。故必照其時之名以記,庶免誤會。
一、臺灣虞衡之物多屬土名,著者特為考證,釋以漢名。疑者則缺。
一、宦遊士夫,僅傳在臺施設之事;若臺灣人物,則載其一生。
一、作史須有三長;棄取詳略,尢貴得宜。顧臺灣前既無史,後之作者又未可知,故此書寧詳毋路、寧取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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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 捲一·開闢紀 | 捲二·建國紀 | 捲三·經營紀 | 捲四·獨立紀 | 捲五·疆域志 | 捲六·職官志 | 捲七·戶役志 | 捲八·田賦志 | 捲九·度支志 | 捲十·典禮志 | 捲十一·教育志 | 捲十二·刑法志 | 捲十三·軍備志 | 捲十四·外交志 | 捲十五·撫墾志 | 捲十六·城池志 | 捲十七·關徵志 | 捲十八·榷賣志 | 捲十九·郵傳志 | 捲二十·糧運志 | 捲二十一·鄉治志 | 捲二十二·宗教志 | 捲二十三·風俗志 | |
| 第 I [II]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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