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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类 》 陆贾新语注释 》
道基〔一〕第一
王利器 Wang Liqi
陆贾 Liu Gu
(注释) 江津、王利器
本书是汉初儒者陆贾向汉高祖进献的奏议,分上下卷,凡道基、述事、辅政,无为等十二篇。议论雄伟粗壮,据《史记》记载,当时陆贾每奏一篇;汉高祖就大加赞赏。本书自成一家之言,也很好地体现了秦汉散文古朴沉实的风格。
道基〔一〕第一
〔一〕黄震曰:“道基言天地既位,而列圣制作之功。”戴彦升曰:“道基篇原本天地,历叙先圣,终论仁义。知伯杖威任力而亡,秦二世尚刑而亡,语在其中,盖即面折高帝语,退而奏之,故为第一篇也。”唐晏曰:“此篇历叙前古帝王,而总之以仁义。”器案:本书慎微篇:“夫大道履之而行,则无不能,故谓之道。”论衡本性篇引陆贾曰:“天地生人也,以礼义之性;人能察己所以受命则顺,顺之谓道。”意谓顺应自然之道也。此文言道基,义亦相会。
传曰〔一〕:“天生万物,以地养之,圣人成之。”〔二〕功德〔三〕参合〔四〕,而道术〔五〕生焉。
〔一〕器案:周礼夏官训方氏职:“诵四方之传道。”郑玄注:“传道,世世所传说往古之事也。”庄子盗跖篇:“此上世之所传,下世之所语也。”荀子非相篇:“而况于十世之传也。”杨倞注:“传,传闻也。”凡古书言“传曰”者有二端:一则传其言,如此文所引“传曰”云云是;一则传其事,如史记伯夷列传“其传曰:‘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索隐:“案其传,盖韩诗外传及吕氏春秋也。”然则“传曰”云云者,其文■盖太半俱足征矣。
〔二〕器案:荀子富国篇:“故曰:‘天地生之,圣人成之。’此之谓也。”杨倞注:“古者有此语,引以明之也。”荀子与陆贾俱引是文,盖皆有所本也。
〔三〕功德,文选班孟坚西都赋:“功德着乎祖宗。”李善注:“汉书景帝诏曰:‘歌者所以发德,舞者所以立功。’”功谓功业,德谓德化。
〔四〕参合,荀子天论篇:“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夫是之谓能参。”杨倞注:“人能治天时地财而用之,则是参乎天地。”此文参合,亦谓圣人之功德与天地参也。
〔五〕道术,庄子天下篇言“古之所谓道术”,“道术将为天下裂”,吕氏春秋执一篇言田骈以道术说齐王,又诬徒篇言道术之大行,由于师之善教,道术之废,由于师之不善处。高诱诬徒篇注云:“术,道也。”然则单举之曰道,兼举之则曰道术也。贾子新书有道术篇,其文有曰:“曰:数闻道之名矣,而未知其实也,请问道者何谓也?对曰:道者所从接物也,其本者谓之虚,其末者谓之术;虚者言其精微也,平素而无设施也;术也者,所从制物也,动静之数也;凡此皆道也。”诸言道术,各有所指,盖诸子百家各思以其道易天下,其所谓道,皆道其所谓道也。
故曰〔一〕:张〔二〕日月,列星辰,序四时〔三〕,调阴阳,布气〔四〕治性〔五〕,次置五行,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六〕,阳生〔七〕雷电,阴成霜雪,养育群生〔八〕,一茂一亡〔九〕,润之以风雨〔一0〕,曝之以日光〔一一〕,温之以节气,降之以殒霜,〔一二〕位之以众星,制之以斗衡〔一三〕,苞之以六合,罗之以纪纲〔一四〕,改之以灾变〔一五〕,告之以祯祥〔一六〕,动之以生杀,悟之以文章〔一七〕。
〔一〕故曰:史记天官书:“故曰:虽有明天子,必视营惑所在。”索隐:“此据春秋纬文耀钩,故言故曰。”又魏世家:“故曰:君终无适子,其国可破也。”索隐:“此盖古人之言及俗语,故云故曰。”又蒙恬传:“臣故曰:过可振而谏可觉也。”索隐:“此故曰者,必先志有此言,而蒙恬引之以成说也,今不知出何书耳。”又太史公自序:“故曰:圣人不朽,时变是守。”索隐:“故曰:圣人不朽,至因者君之纲,此出鬼谷子,迁引之以成其章,故称故曰也。”寻吕氏春秋君守篇:“故曰:中欲不出谓之扃,外欲不入谓之闭。”淮南子主术篇、文子上仁篇均有其文,此司马贞所谓“古人之言”是也。文选枚叔七发:“故曰:发蒙解惑,不足以言也。”李善注:“素问:黄帝曰:发蒙解惑,未足以论也。”又刘越石劝进表:“故曰:丧君有君,群臣辑睦,好我者劝,恶我者惧。”注:“左传僖十五年:丧君有君,群臣辑睦,甲兵益多,好我者劝,恶我者惧,庶有益乎。”此又注家直举古人之言以证成之者。本书诸言故曰者,太半当作如是解,然亦有就上文而推言之者,如此文是也。寻淮南子泰族篇:“天设日月,列星辰,调阴阳,张四时。”淮南与陆氏此文,当出一源,惜尚未能探明耳。
〔二〕张,张设,与陈列义近。千字文:“辰宿列张”,本此。特此为对文,彼则联举耳。
〔三〕序四时,谓春夏秋冬四时代序也。史记太史公自序:“序四时之大顺。”
〔四〕易林一坤之干:“谷风布气,万物出生。萌庶长养,华叶茂成。”文选陆士衡演连珠:“日薄星回,穹天所以纪物,山盈川冲,方土所以播气。”李善注:“郑玄考工记注:播,散也。”播气,即布气也。
〔五〕治性,本书怀虑篇:“养气治性。”文同而义别,彼谓人之性,此谓物之性也。治物之性者,顺应万物自然之性,即下文所谓“不夺物性”也。
〔六〕淮南本经篇:“四时者,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取予有节,出入有量(从王念孙校),开阖张歙,不失其叙,喜怒刚柔,不离其理。”史记太史公自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
〔七〕意林二引“生”作“出”。
〔八〕淮南子原道篇:“泰古二皇,得道之柄,立于中央,神与化游,以抚四方。……其德优天地而和阴阳,节四时而调五行,呴谕覆育,万物群生。”可与本文互参。高诱彼注云:“五行:金、木、水、火、土也。育,长也。”
〔九〕一茂一亡,文廷式曰:“‘茂’当作‘存’,草书‘存’作‘●’,故讹为‘茂’矣。”器案:“茂”疑当作“有”,谷梁传昭公十六年:“一有一亡曰有。”有、茂音近之误。
〔一0〕易系辞上:“润之以风雨。”寻礼记乐记:“奋之以风雨。”正义:“万物得风雨奋迅而出也。”义与此相辅相成。
〔一一〕“曝”,唐本作“暴”,曝,俗别字。孟子滕文公上:“秋阳以暴之。”赵岐注:“秋阳,周之秋,夏之五六月,盛阳也。”淮南子泰族篇:“日以暴之,夜以息之。”
〔一二〕殒霜,春秋僖公三十三年:“陨霜不杀草。”谷梁传同,公羊传作“霣霜”,汉书五行志上:“诛罚绝理,厥灾水,其水也而杀人,以陨霜。”又云:“陨霜杀谷。”又中之下:“陨霜杀叔草。”陨、霣、殒音义俱同,然陆氏传谷梁,则“殒”或当作“陨”也。
〔一三〕广雅释天:“北斗七星……五为衡。”
〔一四〕白虎通三纲六纪篇:“三纲者,何谓也?谓君臣、父子、夫妇也。六纪者,谓诸父、兄弟、族人、诸舅、师长、朋友也。故含文嘉曰:‘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又曰:‘敬诸父兄,六纪道行,诸舅有义,族人有序,昆弟有亲,师长有尊,朋友有旧。’何谓纲纪?纲者,张也;纪者,理也。大者为纲,小者为纪,所以张理上下,整齐人道也。人皆怀五常之性,有亲爱之心,是以纲纪为化,若罗网之有纪纲,而万目张也。诗云:‘亹亹文王,纲纪四方。’”
〔一五〕春秋繁露必仁且知篇:“灾者,天之谴也;异者,天之威也;谴之而不知,乃畏之以威。凡灾异之本,尽生于国家之失,天出灾异以谴告之,谴告之不知变,乃见怪异以惊骇之,尚不知畏恐,其殆咎乃至,以此见天意之仁而不欲害人也。”语又见汉书董仲舒传。灾异,即灾变也。白虎通灾变篇:“天所以有灾变何?所以谴告人君,觉悟其行,欲令悔过修德,深思虑也。”
〔一六〕礼记中庸:“国家将兴,必有祯祥。”正义:“祯祥,吉之萌兆。祥,善也。言国家之将兴,必先有嘉庆善祥也。文说祯祥者,言人有至诚,天地不能隐,如文王有至诚,招赤雀之瑞也。国本有今异曰祯,本无今有曰祥。何为本有今异者?何胤云:‘国本有雀,今有赤雀来,是祯也。国本无凤,今有凤来,是祥也。’”
〔一七〕太平御览七八引礼含文嘉:“伏者,别者;牺者,献也,法也。伏牺德洽上下,天应之以鸟兽文章,地应之以龟书,伏牺乃则象作易卦。”又引春秋内事:“伏牺氏以木德王天下。天下之人,未有室宅,未有水火之和,于是乃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始画八卦,定天地之位,分阴阳之数,推列三光,建分八节,以爻应气,凡二十四气,消息祸福,以制吉凶。”据此,则所谓文章,谓天文也。
故在天者可见,在地者可量〔一〕,在物者可纪,在人者可相。
〔一〕易系辞上:“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韩康伯注:“象况,日月星辰;形况,山川草木也。悬象运转,以成昏明,山泽通气,而云行施,故变化见也。”
故地封五岳〔一〕,画四渎〔二〕,规洿泽,通水泉,树物养类,苞植〔三〕万根,暴形养精,以立群生,不违天时,不夺物性〔四〕,不藏其情,不匿其诈〔五〕。
〔一〕风俗通义山泽篇:“五岳:东方泰山,诗云:‘泰山岩岩,鲁邦所瞻。’尊曰岱宗,岱者,长也,万物之始,阴阳交代,云触石而出,肤寸而合,不崇朝而遍雨天下,其惟泰山乎!故为五岳之长。王者受命易姓,改制应天,功成封禅,以告天地。孔子曰:‘封泰山,禅梁父,可得而数,七十有二。’岱宗庙在博县西北三十里,山虞长守之。十月曰合冻,腊月曰涸冻,正月曰解冻,皆太守自侍祠;若有秽疾,代行事。法七十万五千三牲,燔柴,上福脯三十朐,县次传送京师。四岳皆同王礼。南方衡山,一名霍山,霍者,万物盛长,垂枝布叶,霍然而大。庙在庐江灊县。西方崋山,崋者,华也,万物滋熟,变华于西方也。庙在弘农崋阴县。北方恒山,恒者,常也,万物伏藏于北方有常也。庙在中山上曲阳县。中央曰嵩高,嵩者,高也,诗云:‘嵩高惟岳,峻极于天。’庙在颍川阳城县。”
〔二〕风俗通义山泽篇:“四渎:河出炖煌塞外昆仑山,发源注海。易:‘河出图,圣人则之。’禹贡:‘九河既道。’诗曰:‘河水洋洋。’庙在河南荥阳县。河堤谒者掌四渎,礼祠与五岳同。江出蜀郡湔氐徼外崏山,入海。诗云:‘江、汉陶陶。’禹贡:‘江、汉朝宗于海。’庙在广陵江都县。淮出南阳平氏桐柏大复山东南,入海。禹贡:‘海、岱及淮,淮、沂其乂。’诗云:‘淮水汤汤。’庙在平氏县。济出常山房子赞皇山,东入沮。禹贡:‘浮于汶,达于济。’庙在东郡临邑县。”
〔三〕“植”,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作“殖”,古通。后不复出。
〔四〕不夺物性,周易干卦文言:“干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贞者,性情也。”王弼注:“不为干元,何能通物之性?不性其情,何能久行其正?是故始而亨者必干元也,利而正者必性情也。”文选颜延年皇太子释奠会作诗:“物性其情。”李善注引周易王弼注此文而译之曰:“所言物性其情,各存其性”,即不夺物性之谓也。
〔五〕荀子修身篇:“匿行曰诈。”
故知天者仰观天文,知地者俯察地理〔一〕。跂行〔二〕喘息,〔三〕蜎飞〔四〕蠕动〔五〕之类,水生陆行,根着叶长〔六〕之属,为宁其心而安其性,盖天地相承,气感〔七〕相应而成者也〔八〕。
〔一〕易系辞上:“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汉书郊祀志下:“祀天则天文从,祭地则地理从。三光,天文也。山川,地理也。”文选左太冲吴都赋:“夫上图景宿,辨于天文者也。下料物土,析于地理者也。”李善注:“文子曰:‘天道为文,地道为理。’”又潘安仁闲居赋注:“日月五星,天之文也。”又谢灵运会吟行:“列宿炳天文,负海横地理。”注:“宋衷易纬注曰:‘天文谓三光,地理谓五土。’”
〔二〕史记匈奴传:“跂行喙息蠕动之类。”索隐:“案跂音岐,又音企,言虫豸之类,或企踵而行。”正义:“凡有足而行曰跂行。周书云:‘■鹿之类为跂行,并以足跪不着地,如人企。’按又音企。”汉书郊祀志郊祀歌青阳三:“跂行毕逮。”师古曰:“跂行,有足而行者也。”又匈奴传:“跂行喙息蠕动之类。”师古曰:“凡有足而行者也。”字又作“蚑”,淮南子原道篇:“蝡动蚑作。”高诱注:“蚑读鸟蚑步之蚑也。”又修务篇:“蚑行蛲动。”高诱注:“蚑读车蚑之蚑。”(“车”疑“乌”之误。)文选王子渊洞箫赋:“蚑行喙息。”注:“说文曰:‘蚑,徐行。凡生类之行皆曰蚑。蚑音奇。’”又嵇叔夜琴赋:“况蚑行之众类。”注:“说文:‘蚑,行也。凡生之类,行皆曰蚑。’”案:说文虫部:“蚑,徐行也。凡生之类,行皆曰蚑。”(从段注本)
〔三〕宋翔凤曰:“按:‘喘’当作‘喙’。”器案:文选王子渊洞箫赋:“蚑行喘息。”李善注:“周书曰:‘跂行喘息。’说文曰:‘喘,疾息也。’”寻一切经音义九引周书亦作“蚑行喘息”。广雅释诂:“喘,喙,息也。”王念孙疏证即引新语此文为证。则汉人自有喘息之说,喘息虽与喙息义近,说详上注,亦不必强为改作。
〔四〕蜎飞,白虎通礼乐篇、文子上德、下德、鬼谷子揣篇俱有“蜎飞蠕动”语,论衡齐世篇作“蜎蜚”。寻说文虫部:“蜎,肙也。”(从段注本)肉部:“肙,小虫也。”与蜚义不相属。一切经音义九:“蜎蜚,一泉反。字林:‘虫貌也,动也。’或作“蠉”,古文“翾”同,呼泉切,飞貌也。”按:说文虫部:“蠉,虫行也。”淮南子原道篇、本经篇俱作“蠉飞”。说文羽部:“翾,小飞也。”艺文类聚十一引淮南子本经篇作“翾飞”。广雅释诂:“翾,飞也。”又释训:“翾翾,飞也。”则字本作“翾”。韩诗外传七:“蝖飞蠕动。”广雅释诂:“■,飞也。”俱翾之异文也。
〔五〕蠕动,史记匈奴传索隐、汉书匈奴传颜师古注俱云:“蠕蠕,动貌。”说文虫部:“蝡,动也。”说文义证云:“‘蝡’字或作‘蠕’。”
〔六〕根着叶长,易纬干凿度上:“根着浮流。”郑玄注:“根著者,草木也。浮流者,人兼鸟兽也。”文选王简栖头陀寺碑文李善注引春秋元命苞:“跂行喙息,蠕动蜎飞,根生浮着,含灵盛壮。”淮南子原道篇:“草木注根。”注根与根着,音义俱近。
〔七〕气感,汉书艺文志方技略:“因气感之宜。”谓气类相感也。
〔八〕唐晏曰:“以上明人事之出于天道,即董子所谓:‘道之大原出于天,而周易之所以取象。’”
于是先圣〔一〕乃仰观天文,俯察地理,图画〔二〕乾坤,以定人道〔三〕,民始开悟〔四〕,知有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别〔五〕,长幼之序〔六〕。于是百官立,王道乃生。
〔一〕先圣,孟子离娄下:“先圣后圣,其揆一也。”彼文先圣指虞舜,后圣指周文王,非此文之义。汉书艺文志六艺略:“易曰:‘宓牺氏仰观象于天,俯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至于殷、周之际,纣在上位,逆天暴物。文王以诸侯顺命而行道,天人之占,可得而效。于是重易六爻,作上下篇。孔氏为之彖、象、系辞、文言、序卦之属十篇。故曰:易道深矣,人更三圣,世历三古。”注:“韦昭曰:‘伏羲、文王、孔子。’孟康曰:‘易系辞曰:易之兴,其于中古乎。’然则伏羲为上古,文王为中古,孔子为下古。”器案:三圣,即陆氏所谓先圣、中圣、后圣也。易系辞下:“古者,包牺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以類萬物之情,(已見前引,故■從略)作結繩而為罔罟,以佃以渔。”此谓包牺始画八卦也。淮南子要略篇:“今易之乾坤,足以穷道通意也,八卦可以识吉凶知祸福矣;然而伏羲为之六十四变,周室增以六爻,所以原测淑清之道,而●逐万物之祖也。”许慎注:“八八变为六十四卦,伏羲示其象。周室谓文王也。”六十四卦,文王增以六爻,则六十四卦,每卦复各有六爻之变,则得三百八十四变爻矣。
〔二〕“画”,两京本误作“书”。
〔三〕人道,礼记丧服小记:“亲亲,尊尊,长长,男女之有别,人道之大者也。”孔颖达正义:“人道之大者也,言此亲亲、尊尊、长长、男女有别,人间道理最大者。”
〔四〕史记商君传:“吾说公以帝道,其志不开悟矣。”开悟,谓开通晓悟。
〔五〕宋翔凤曰:“‘别’,本作‘道’,依子汇本改。”案:傅校本、唐本作“别”。
〔六〕管子君臣下:“古者,未知君臣上下之别,未有夫妇妃匹之合,兽处群居,以力相征。”庄子盗跖篇:“神农之世,卧则居居,起则于于,知其母不知其父。”白虎通号篇:“古之时未有三纲六纪,民人但知其母,不知其父,能覆前而不能覆后,卧之●●,行之吁吁,饥即求食,饱即弃余,茹毛饮血,而衣皮韦;于是伏羲仰观象于天,俯察法于地,因夫妇,正五行,始定人道,画八卦以治天(“天”字依惠定宇校本增,下同)下,天下伏而化之,故谓之伏羲也。”论衡齐世篇:“故夫宓牺之前,人民至质朴,卧者居居,坐者于于,群居聚处,知其母不识其父。至宓牺时,人民颇文,智欲诈愚,勇欲恐怯,强欲凌弱,众欲暴寡,故宓牺作八卦以治之。”
民人食肉饮血,衣皮毛;至于神农〔一〕,以为行虫〔二〕走兽,难以养民,乃求可食之物,尝百草之实,察酸苦之味,教人〔三〕食五谷〔四〕。
〔一〕唐晏曰:“自此以下,至‘避劳就逸’句,是隐括系辞之文。”案:见系辞下。
〔二〕行虫,凡动物皆谓之虫,此与走兽对言,则谓毛虫而外之裸虫、羽虫、鳞虫、介虫四族也。
〔三〕“人”,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民”。
〔四〕尸子君治篇:“神农理天下,欲雨则雨,五日为行雨,旬日为谷雨,旬五日为时雨,正四时之制,万物咸利,故谓之神。”淮南子修务篇:“古者,民茹草饮水,采树木之实,食嬴蛖之肉,时多疾病毒伤之害。于是神农乃始教民播种五谷,相土地宜,燥湿肥硗高下,尝百草之滋味,水泉之甘苦,令民知所辟就。当此之时,一日而遇七十毒。”高诱注:“五谷:菽、麦、黍、稷、稻也。”白虎通号篇:“古之人皆食禽兽肉。至于神农,人民众多,禽兽不足,于是神农因天之时,分地之利,制耒耜,教民农作,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故谓之神农也。”太平御览七八引贾谊书曰:“神农以为走禽难以久养民,乃求可食之物,尝百草实,察咸苦之味,教民食谷。”又引陆景典略:“神农尝百草,尝五谷,蒸民乃粒食。”
天下人民,野居穴处,未有室屋,则与禽兽同域〔一〕。于是黄帝乃伐木构〔二〕材,筑作宫室,上栋下宇,以避风雨〔三〕。
〔一〕“同域”,天一阁本作“司城”,不可从。史记礼书:“人域是域,士君子也。”索隐:“域,居也。”同域,谓人民与禽兽同居也。
〔二〕“构”,子汇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构”,古从■从木之字多混。
〔三〕易系辞下:“古者,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淮南子泛论篇:“古者,民泽处复穴,冬日则不胜霜雪霿露,夏日则不胜暑热■,圣人乃作,为之筑土构木,以为宫室,上栋下宇,以蔽风雨,以避寒暑,而百姓安之。”高诱注:“处,居也。复穴,重窟也。一说,穴,毁堤防崖岸之中以为窟室。构,架也,谓材木相乘架也。栋,屋●也。宇,屋之垂。”太平御览七九引春秋内事:“轩辕氏以土德王天下,始有堂室,高栋深宇,以避风雨。”五行大义五:“黄帝造屋宇。古者,巢居穴处,黄帝易之以上栋上宇,以蔽风雨。”
民知室居食谷,而未知功力〔一〕。于是后稷〔二〕乃列封疆,〔三〕画畔界〔四〕,以分土地之所宜〔五〕;辟土殖〔六〕谷,以用养民〔七〕;种桑麻,致丝枲〔八〕,以蔽形体〔九〕。
〔一〕功力,犹今言加工。故唐律疏议卷二十盗贼四:“山野物已加功力。”疏议曰:“山野之物,谓草木药石之类,有人已加功力。”功力字本此。
〔二〕史记周本纪:“周后稷名■,■为儿时,仡如巨人之志,其游戏好种树麻菽,麻菽美。及为成人,遂好耕农,相土之宜,宜谷者稼穑焉。民皆法则之。”吕氏春秋君守篇:“后稷作稼。”高诱注:“后,君;稷,官也。烈山氏子曰柱,能植百谷蔬菜,以为稷。”
〔三〕“疆”,李本、两京本误作“强”。
〔四〕说文田部:“畔,田界也。”
〔五〕周礼夏官土方氏职:“以辨土宜、土化之●,而授任地者。”注:“土宜,谓九谷稙■所宜也。”左传成公二年:“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杜注:“疆,界也。物土之宜,播殖之物各从土宜。”
〔六〕“殖”,唐本作“植”。
〔七〕孟子滕文公上:“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赵岐注:“五谷所以养人也,故言民人育也。”
〔八〕尚书禹贡:“岱畎丝枲。”孔颖达正义:“枲,麻也。”
〔九〕礼记礼运:“昔者,先王未有宫室,冬则居营窟,夏则居橧巢;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未有麻丝,衣其羽皮。后圣有作,然后修火之利,范金,合土,以为台榭宫室■户。以炮,以燔,以亨,以炙,以为体酪。治其麻丝,以为布帛,以养生送死,以事鬼神上帝,皆从其朔。”正义曰:“此一节论中古神农及五帝幷三王之事,各随文解之。”又案:淮南子汜论篇:“伯余之初作衣也,……而民得以揜形御寒。”又齐俗篇:“明王制礼义,衣足以覆形。”文子十守篇:“衣足以盖形御寒。”春秋繁露度制篇:“凡衣裳之生也,为盖形暖身也。”韩诗外传五:“内不足以充虚,外不足以盖形。”盐铁论锗币篇:“或无以充虚蔽形也。”抱朴子外篇诘鲍:“古之为屋,足以蔽风雨,……为衣,足以掩身形。”曰掩,曰揜,曰蔽,曰盖,曰覆,其义一也。
当斯之时,四渎未通,洪水〔一〕为害;禹乃决江疏河〔二〕,通之四渎,致之于海,大小相引〔三〕,高下相受,百川顺流,各归其所〔四〕,然后人民得去高险〔五〕,处平土〔六〕。
〔一〕孟子滕文公上:“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泛滥于天下。
〔二〕孟子滕文公上:“禹疏九河,瀹济、漯,而注诸海,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国可得而食也。”赵岐注:“疏,通也。”淮南子修务篇:“禹沐浴霪雨,栉扶风,决江疏河。”高诱注:“决巫山,令江水得东过,故言决。疏道东注于海,故言疏。”
〔三〕诗经小雅沔水:“朝宗于海。”郑玄笺:“兴者,水流而入海,小就大也。喻诸侯朝天子,亦犹是也。”尚书禹贡:“江、汉朝宗于海。”正义:“朝宗是人事之名,水无性识,非有此义,以海水大而江、汉小,以小就大,似诸侯归于天子,假人事而言之也。”案:正义此文,即本郑笺为说。所云以小就大者,犹此之言大小相引也。
〔四〕文选吴都赋李善注引尚书大传:“百川趋于海。”淮南泛论篇:“百川异源而皆归于海。”高诱注:“以海为宗。”
〔五〕“险”,两京本误作“噞”。
〔六〕孟子滕文公下:“当尧之时,水逆行,泛滥于中国,龙蛇居之,民无所定,下者为巢,上者为营窟。书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使禹治之。禹乃掘地而注之海,驱蛇龙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汉是也。险阻既远,鸟兽之害人者消,然后人得平土而居之。”赵岐注:“民人下高就平土,故远险阻也。”文选司马相如难蜀父老:“昔者,洪水沸出,泛滥衍溢,民人升降移徙,崎岖而不安;夏后氏戚之,乃堙洪塞源,决江疏河,洒沈澹灾,东归之于海,而天下永宁。”注:“张揖曰:‘疏,通也。’”
川谷交错〔一〕,风化〔二〕未通,九州绝隔,未有舟车之用,以济深致远;于是奚仲〔三〕乃桡〔四〕曲为轮,因直为辕,驾马〔五〕服牛〔六〕,浮舟杖楫〔七〕,以代人力。
〔一〕诗小雅楚茨毛传:“东西为交,邪行为错。”文选司马长卿子虚赋:“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岪郁,隆崇●崒,岑崟参差,日月蔽亏,交错纠纷,上干青云。”
〔二〕风化,犹言教化。诗豳风七月序:“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疏以“后稷之教”为言也。
〔三〕吕氏春秋君守篇:“奚仲作车。”高诱注:“奚仲,黄帝之后,任姓也。传曰:‘为夏车正,封于薛。’”淮南子修务篇:“奚仲为车。”高诱注:“传曰:‘奚仲为夏车正,封于薛。’”案:左传定公元年:“薛之皇祖奚仲居薛,以为夏车正。”世本作篇、荀子解蔽篇、文选演连珠注引尸子,俱谓奚仲作车。山海经海内经:“番禺生奚仲,奚仲生吉光,吉光是始以木为车。”郭注:“世本云:‘奚仲作车。’此言吉光,明其父子共创作意,是以互称之。”沈约宋书礼志:“系本云:‘奚仲始作车。’案:庖牺画八卦而为大舆,服牛乘马,以利天下;奚仲乃夏之车正,安得始造乎?系本之言非也。车服以庸,着在唐典,夏建旌旗,以表贵贱,周有六职,百工居其一焉,一器而群工致其巧,车最居多,盖奚仲以擅技巧为夏车正,前世制作之美归之耳。”
〔四〕“桡”,子汇本作“挠”。
〔五〕驾马,荀子解蔽篇:“奚仲作车,乘杜作乘马。”杨倞注:“奚仲,夏禹时车正。黄帝时已有车服,故谓之轩辕,此云奚仲者,亦改制耳。世本云:‘相土作乘马。’‘杜’与‘土’同。乘马,驷马也。四马驾车,起于相土,故曰作乘马;以其作乘马之法,故谓之乘杜。乘并音剩。相土,契孙也。”案:太平御览七七三引古史考异:“黄帝作车,少皞时略加牛,禹时奚仲驾马,仲又造车,更广其制度也。”云奚仲驾马,与此同也。
〔六〕服牛,犹言驾用牛。易系辞下:“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正义:“今服用其牛,乘驾其马。服牛以引重,乘马以致远,是以人之所用,各得其宜。”案:说文牛部犕下引易作“犕牛乘马”,段注:“以车驾牛马之字当作‘犕’,作‘服’者假借耳。”诗郑风叔于田:“叔适野,巷无服马。”郑笺:“服马,犹乘马也。”正义:“易称‘服牛乘马’,俱是驾用之义,故云服马犹乘马。”尚书武成:“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孔氏传:“示天下不复乘用。”淮南子泛论篇:“古者,大川名谷,冲绝道路,不通往来也,乃为窬木方版,以为舟航;故地势有无,得相委输,乃为靻蹻而超千里;肩荷负儋之勤也,而作为之楺轮建舆,驾马服牛,民以致远而不劳。”
〔七〕易系辞下:“刳木为舟,剡木为楫,舟楫之利,以济不通,致远以利天下。”正义:“舟必用大木刳凿其中,故云刳木也。剡木为楫者,楫必须纤长,理当剡削,故曰剡木也。”
铄金〔一〕镂木,分苞烧殖〔二〕,以备器械〔三〕,于是民知轻重,好利恶难,避劳就逸;于是皋陶〔四〕乃立狱制罪〔五〕,县〔六〕赏设罚,异是非,明好恶,检奸〔七〕邪,消佚乱。
〔一〕国语周语下:“谚曰:‘众心成城,众口铄金。’”韦昭注:“贾逵曰:‘铄,消也,众口所恶,金为之消亡。’”楚辞屈原九章惜诵:“故众口其铄金兮。”王逸注:“铄,销也。言众口所论,乃人所言,金性坚刚强,尚为销铄。”风俗通义佚文:“众口铄金。俗说:有美金于此,众人咸共诋訾,言其不纯,卖金者欲其必售,固取锻烧以见真。此为众口铄金。”(详器撰风俗通义校注页六0七)
〔二〕孙诒让曰:“案:‘苞’与‘匏’通,(太玄经达次三云:“厥美可以达于瓜苞。”论衡无形篇云:“更以苞瓜喻之。”“苞”并“匏”之借字。)分匏,谓为蠡瓢之属。仪礼士昏礼郑注云:‘合■破瓠也。’庄子逍遥游篇说大瓠云:‘剖之以为瓢。’分与破、剖义同。‘殖’当读为考工记‘抟埴’之‘埴’,烧埴,谓陶●之事也。”唐晏曰:“‘殖’,疑作‘埴’。”
〔三〕礼记大传:“异器械。”郑注:“器械,礼乐之器及兵甲也。”正义:“器为楬豆房俎,礼乐之器也;械谓戎车革路,兵甲之属也。”
〔四〕尚书大禹谟:“帝曰:‘皋陶,惟■臣庶,罔或于予正。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治。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时乃功,懋哉!’皋陶曰:‘帝德罔愆,临下以简,御众以宽,罚弗及嗣,赏延于世,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帝曰:‘俾予从欲以治,四方风动,惟乃之休。’”吕氏春秋君守篇:“皋陶作刑。”高诱注:“虞书曰:‘皋陶,蛮、夷猾夏,寇贼奸宄,女作士师,(今书无“师”字,此用今文)五刑有服。’”
〔五〕“罪”,唐本作“■”,古文也。后不复出。
〔六〕“县”,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悬”,“悬”为“县”或字。后不复出。
〔七〕“奸”,唐本作“奸”,二字俗不分。后不复出。
民知畏法,而无礼义;于是中圣〔一〕乃设辟雍〔二〕庠序〔三〕之教,以正上下之仪,明父子之礼,君臣之义,使强〔四〕不凌弱,众不暴寡,■〔五〕贪鄙之心,兴清洁之行。
〔一〕易系辞下:“易之兴也,其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正义:“其于中古乎者,谓易之爻卦之辞,起于中古。若易之爻卦之象,则在上古伏牺之时。但其时,理尚质素,圣道凝寂,直观其象,足以垂教矣。但中古之时,事渐浇浮;非象可以为教,又须系以文辞,示其变动吉凶,故爻卦之辞,起于中古,则连山起于神农,归藏起于黄帝,周易起于文王及周公也。”以文王、周公当中古,则中圣谓文王、周公也。所谓“设辟雍庠序之教”者,辟雍、上庠、东序,俱周大学之名也,然则陆贾此言中圣,亦谓文王、周公也。
〔二〕白虎通辟雍篇:“天子立辟雍何?辟雍所以行礼乐,宣德化也。辟者,璧也,象璧圆以法天也。雍者,壅之以水,象教化流行也。辟之言积也,积天下之道德;雍之为言壅也,天下之仪则;故谓之辟雍也。”
〔三〕白虎通辟雍篇:“乡曰庠,里曰序。庠者,庠礼义;序者,序长幼也。礼五帝记曰:‘帝庠序之学,则父子有亲,长幼有序,善如尔舍明令必须外然后前民者也,未见于仁,故立庠序以导之也。”(卢文弨曰:“以上文有讹。”)
〔四〕“强”,子汇本作“强”。后不复出。
〔五〕“■”,天一阁本作“弃”,■,古文弃。后不复出。
礼义不〔一〕行,纲纪不立,后世衰废,于是后圣〔二〕乃定五经〔三〕,明六艺〔四〕,承天统地〔五〕,穷事察〔六〕微,原情立本,以绪人伦〔七〕,宗诸天地,纂〔八〕修篇章,垂诸来世,被诸鸟兽〔九〕,以匡衰乱,天人合策〔一0〕,原道〔一一〕悉备,智者达其心,百工穷其巧,乃调之以管弦〔一二〕丝竹之音,设钟〔一三〕鼓歌舞之乐,以节奢侈,正风俗〔一四〕,通文雅〔一五〕。
〔一〕“不”,原作“独”,今从子汇本、唐本校改。
〔二〕后圣,指孔子,详上文“先圣”注。
〔三〕五经,孔子而后,称说五经者,当以陆氏此文为最先。其后,汉武帝建元五年春,初置五经博士,汉章帝时,会诸儒于白虎观,讲议五经同异,班固譔集其文,作白虎通德论,其五经篇云:“孔子所以定五经者何?以为孔子居周之末世,王道陵迟,礼乐废坏,强陵弱,众暴寡,天子不敢诛,方伯不敢伐,闵道德之不行,故周流应聘,冀行其道德,自卫反鲁,自知不用,故追定五经,以行其道。”后之言五经者,如困学纪闻八经说仅举五经博士及白虎通五经篇为言,尚未得其朔也。
〔四〕史记太史公自序:“夫儒者以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正义:“六艺,谓五礼、六乐、五射御、六书、九数也。”案:史文明言“六艺经传”,正义以周官地官保氏职之礼乐射御书数为六艺解之,非是。史记滑稽传云:“六艺于治,一也: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神化,春秋以道义。”汉书艺文志六艺略:“六艺之文:乐以和神,仁之表也;诗以正言,义之用也;礼以明体,明者着见,故无训也;书以广听,知之术也;春秋以断事,信之符也。”史记孔子世家:“孔子之时,周室微,而礼、乐废,诗、书缺,追迹三代之礼,序书传,上纪唐、虞之际,下至秦缪,编次其事,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足则吾能征之矣。’观殷、夏所损益,曰:‘后虽百世可知也。’以一文一质。‘周监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故书传、礼记自孔氏。孔子语鲁大师:‘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皦如,纵之纯如,绎如也,以成。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衽席,故曰:关雎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礼、乐自此可得而述,以备王道,成六艺。……孔子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是六艺即六经也。自秦火后,乐失其传,故六艺遂为五经,此六经衍变之迹之可得而言者。而白虎通五经篇乃曰:“经所以有五何?经,常也,有五常之道,故曰五经。乐,仁;书,义;礼,礼;易,智;诗,信也。人情有五性,怀五常,不能自成,是以圣人象天五常之道而明之,以教人成其德也。”以五常说五经,且五经有乐而无春秋,此则汉人之经说耳。
〔五〕承天统地,即承天统物也,详下文“统物”注。
〔六〕“察微”,“察”字原缺,今据子汇本、傅校本、唐本订补。宋翔凤云:“别本作‘及微’。”
〔七〕人伦,诗周南关雎序:“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正义:“厚人伦者,伦,理也,君臣父子之义,朋友之交,男女之别,皆是人之常理。父子不亲,君臣不敬,朋友道绝,男女多违,是人理薄也,故教民使厚此人伦也。”此文言绪人伦,义亦相近,绪人伦者,谓人伦之道得其绪也。
〔八〕“纂”字原缺,宋翔凤引别本作“纂”,今据订补。
〔九〕案:尚书舜典:“帝曰:‘畴若予上下草木鸟兽?’……夔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又益稷:“夔曰:‘笙镛以闲,鸟兽跄跄。箫韶九成,凤皇来仪。’夔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庶尹允谐。’”即此“被诸鸟兽”之谓也。白虎通礼乐篇:“八音者何谓也?乐记曰:‘土曰埙,竹曰管,皮曰鼓,匏曰笙,丝曰弦,石曰磬,金曰钟,木曰柷敔。’此谓八音也,法易八卦也,万物之数也,八音万物之声也。天子所以用八音何?天子承继万物,当知其数,既得其数,当知其声,即知其形,如此蜎飞蠕动,无不乐其音者,至德之道也。天子乐之,故乐用八音。”其阐明以音乐被诸鸟兽之理尤微至。
〔一0〕天人合策,案:此即后来董仲舒天人相感说之滥觞。汉书董仲舒传载其对策之言曰:“臣谨案:春秋之中,视前世已行之事,以视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也。”又曰:“天人之征,古今之道也。孔子作春秋,上揆之天道,下质诸人情,鉴之于古,考之于今。”举此一隅,无劳九变。寻荀子天论言:“故明于天人之分,则可谓至矣。”此又陆氏天人说之所本矣。盖自董仲舒揭橥此义,而于是司马相如封禅文言“天人之际已交”,王褒四子讲德论言“天人并应”,班固西都赋言“天人合应”,皆承其说而为此纷纷也。文选阮嗣宗为郑冲劝晋王笺,张铣注:“天人,谓天意人事也。”
〔一一〕淮南子原道篇高诱注:“原,本也,本道根真,包裹天地,以历万物,故曰原道。”
〔一二〕“弦”,李本、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作“弦”,俗别字,后不复出。
〔一三〕“钟”,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唐本作“钟”,古通,后不复出。
〔一四〕汉书地理志下:“凡民函五常之性,而其刚柔缓急,音声不同,系水土之风气,故谓之风。好恶取舍,动静无常,随君上之情欲,故谓之俗。”风俗通义序:“风者,天气有寒暖,地形有险易,水泉有美恶,草木有刚柔也。俗者,含血之类,像之而生,故言语歌讴异声,鼓舞动作殊形,或直或邪,或善或淫也。”刘昼新论风俗章:“风者,气也。俗者,习也。土地水泉,气有缓急,声有高下,谓之风焉。人居此地,习以成性,谓之俗焉。”
〔一五〕文雅,文采典雅。汉书叙传:“文雅自赞。”文选刘公干赠五官中郎将:“文雅纵横飞。”李善注:“大戴礼曰:‘天子不知文雅之辞,少师之任。’”又潘安仁夏侯常侍诔:“人恶其异,俗疵文雅。”注同。荀子修身篇:“容貌态度,进退趋行,由礼则雅,不由礼则夷固辟违,庸众而野。”新书道术篇:“辞令就得谓之雅,反雅为陋。”
后世淫邪,增之以郑、卫之音〔一〕,民■本趋末〔二〕,技巧横出,用意各殊,则加雕文刻镂〔三〕,傅致〔四〕胶漆〔五〕丹青、玄黄〔六〕琦玮〔七〕之色,以穷耳目之好,极工匠之巧〔八〕。
〔一〕史记乐书:“纣为朝歌北鄙之音,身死国亡。……夫‘朝歌’者,不时也。北者,败也;鄙者,陋也;纣乐好之,与万国殊心,诸侯不附,百姓不亲,天下畔之,故身死国亡。而卫灵公之时,将之晋,至于濮水之上舍,夜半时闻鼓琴声,问左右,皆对曰:‘不闻。’乃召师涓曰:‘吾闻鼓琴音,问左右皆不闻,其状似鬼神,为我听而写之。’师涓曰:‘喏。’因端坐援琴,听而写之。明日曰:‘臣得之矣,然未习也,请宿习之。’灵公曰:‘可。’因复宿,明日报曰:‘习矣。’即去之晋,见晋平公,平公置酒于施惠之台,酒酣,灵公曰:‘今者来闻新声,请奏之。’平公曰:‘可。’即令师涓坐师旷旁,援琴鼓之,未终,师旷抚而止之曰:‘此亡国之声也,不可遂。’平公曰:‘何道出?’师旷曰:‘师延所作也,与纣为靡靡之乐,武王伐纣,师延东走,自投濮水之中;故闻此声必于濮水之上。先闻此声者国削。’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愿遂闻之。’师涓鼓而终之。”礼记乐记:“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也,比于慢矣。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郑注:“濮水之上,地有桑间者,亡国之音于此之水出也。昔殷纣使师延作靡靡之乐,已而自沈于濮水,后师涓过焉,夜闻而写之,为晋平公鼓之,是之谓也。”吕氏春秋本生篇:“郑、卫之音,务以自乐,命之曰伐性之斧。”高诱注:“郑国淫辟,男女私会于溱、洧之上,有绚盱之乐,芍药之和。昔者,殷纣使乐师作朝歌北鄙靡靡之乐,以为淫乱。武王伐纣,乐师抱其乐器自投濮水之中。暨卫灵公北朝于晋,宿于濮上,夜闻水中有琴瑟之音,乃使师涓以琴写其音。灵公至晋国,晋平公作乐,公曰:‘寡人得新声,请以乐君。’遂使师涓作之,平公大悦。师旷止之曰:‘此亡国之音也。纣之太师以此音自投于濮水,得此声必于濮水之上。’地在卫,因曰郑、卫之音。”
〔二〕史记孝文本纪:“上曰:‘农,天下之本,务莫大焉。……是为本末者无以异。’”集解:“李奇曰:‘本,农也。末,贾也。’”汉书孝成本纪:“阳朔四年诏:‘间者,民弥惰怠,乡本者少,趋末者众。’”又食货志上:“今背本而趋末食者甚众,是天下之大残也。”师古曰:“本,农业也;末,工商也;言人已弃农而务工商矣。”
〔三〕汉书孝景本纪:“后二年夏四月诏曰:‘雕文刻镂,伤农事者也。’”贾谊新书瑰玮篇:“夫雕文刻镂,害(原误作“周”)用之物繁多。”
〔四〕汉书文三王传:“傅致难明之事。”师古曰:“傅读曰附。”案:此文傅致义同,谓以胶漆附益于所髹饰之物也。
〔五〕礼记月令:“季春之月,令百工审五库之量,……脂胶丹漆,毋或不良。”正义:“脂胶丹漆为一库。”又:“季秋之月,是月也,霜露降,则百工休。”注:“寒而胶漆之作,不坚好也。”战国策赵策:“胶漆至●也。”胶漆,工匠以为胶合髹漆之用也。
〔六〕“玄”,宋翔凤本避清讳作“元”,今改,后不复出。本书无为篇:“缮雕琢刻画之好,博玄黄琦玮之色,以乱制度。”义与此同。文选张平子思玄赋:“由厥好以玄黄。”旧注:“玄黄,玉石之色也。”说苑权谋篇:“厘王变文、武之制,而作玄黄宫室,舆马奢侈,不可振也。”家语六本篇载其事作“作玄黄华丽之饰,宫室崇峻,舆马奢侈。”此言玄黄之色者,盖谓以玉石为饰,其色玄黄也。
〔七〕案:琦玮之色,他无所闻。疑当作“奇伟”,盖“奇”、“琦”古通,“玮”则涉上偏旁而误也。荀子非十二子篇:“治怪说,玩琦辞。”注:“‘琦’读为‘奇异’之‘奇’。”寻荀子解蔽篇作“治怪说,玩奇辞”,即其证也。
〔八〕荀子儒效篇:“积斲削而为工匠。”文选何平叔景福殿赋:“惟工匠之多端,固万变之不穷。”唐晏曰:“此节由刑法叙及诗、书,由诗、书叙及礼、乐,由礼、乐之盛,叙及礼、乐之衰,所谓周末文弊也。”
夫驴骡〔一〕骆驼,犀象玳瑁,琥珀珊瑚,翠羽珠玉,山生水藏,择地而居,洁清明朗,润泽而濡〔二〕,磨而不磷,涅而不淄〔三〕,天气所生,神灵〔四〕所治,幽闲清净,与神浮沈〔五〕,莫不〔六〕效〔七〕力为用,尽情为器。故曰,圣人成之〔八〕。所以能统物〔九〕通变〔一0〕,治情性,显仁义也。〔一一〕。
〔一〕“骡”,唐本作“■”。“骡”,俗字。
〔二〕诗郑风羔裘:“羔裘如濡。”毛传:“如濡,润泽也。”
〔三〕论语阳货:“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集解:“孔曰:‘磷,薄也。涅可以染皂。言至坚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染之于涅而不黑。”案:沈约高士赞:“犹玉在泥,涅而不缁。”梁简文帝君子行:“君子怀琬琰,不使涅尘缁。”刘孝威堂上行辛苦篇:“黄金坐销铄,白玉遂缁磷。”缁、淄古通。
〔四〕列子汤问篇:“神灵所生,其物异形。”鬼谷子本经阴符:“物之所造,天之所生,包宏无形,化气先天地而成,莫见其形,莫知其名,谓之神灵。”
〔五〕史记游侠列传:“与世浮沈。”文选司马子长报任少卿书:“故且从俗浮沈,与时俯仰。”又阮嗣宗咏怀诗:“俯仰乍浮沈。”李善注:“轻薄之辈,随俗浮沈。”
〔六〕“莫不”,原作“莫之”,俞樾曰:“谨按:‘莫之’当作‘莫不’,盖言驴骡骆驼,犀象玳瑁、琥珀珊瑚、翠羽珠玉之类,莫不为我用也。下文‘故曰,圣人成之。所以能统物通变,治情性,显仁义也。’即承此而言。今作‘莫之’,则与下意不贯矣。”案:俞说是,今从之。
〔七〕“效”,天一阁本作“效”,“效”俗别字。后不复出。
〔八〕案:此就篇首所引传曰之文,而为之衍绎其义,故以“故曰”结之。
〔九〕文选嵇叔夜琴赋:“摠中和以统物。”又陆士衡答贾长渊诗注引礼记明堂阴阳录:“王者承天统物也。”承天统物,犹上文之言承天统地也。
〔一0〕易系辞上:“通变之谓事。”韩康伯注:“物穷则变,变而通之,事之所由生也。”又曰:“通其变,遂成天下之文。”又系辞下:“通其变,使民不倦。”韩注:“通物之变,故乐其器用,不能倦也。”陆氏所言通变,即本易义。
〔一一〕唐晏曰:“由此以上,皆释‘圣人成之’之义也。”
夫人者,宽博浩大,恢廓〔一〕密微,附远宁近,怀来〔二〕万邦〔三〕。故圣人怀仁仗义,分明纤微,忖度〔四〕天地,危而不倾,佚而不乱者,仁义之所治也〔五〕。行之于亲近而疏远悦,修〔六〕之于闺门〔七〕之内而名誉〔八〕驰于外。故仁无隐而不着,无幽而不彰者。虞舜蒸蒸于父母〔九〕,光耀于天地〔一0〕;伯夷、叔齐饿于首阳,功美垂于万代〔一一〕;太公自布衣〔一二〕升三公之位〔一三〕,累世享千乘之爵〔一四〕;知伯〔一五〕仗威任力,兼三晋〔一六〕而亡〔一七〕。
〔一〕文选邹阳狱中上书自明:“天下恢廓之士。”恢郭,谓恢弘廓大也。
〔二〕文选司马长卿难蜀父老:“于是诸大夫茫然丧其所怀来,失厥所以道。”案:礼记中庸:“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来百工,……怀诸侯也。”正义:“来百工者,谓招来百工也。……怀,安抚也,君若安抚怀之,则诸侯服从。”
〔三〕文廷式曰:“按:汉高帝讳邦,陆生奏书,必不公犯其讳,‘邦’字当为‘国’也。”
〔四〕诗小雅节南山巧言:“他人有心,予忖度之。”
〔五〕唐晏曰:“陆生之学出孔门,故语必首仁义。”
〔六〕“修”,天一阁本、唐本作“修”,古通用。后不复出。
〔七〕礼记乐记:“乐在闺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又仲尼燕居:“以之闺门之内有礼,则三族和也。”闺门之内,犹今言家中也。
〔八〕文选上林赋:“扬名发誉。”法言学行篇:“名誉以崇之。”
〔九〕尚书尧典:“曰:‘明明扬侧陋。’师锡帝曰:‘有鳏在下曰虞舜。’帝曰:‘俞,予闻,如何?’岳曰:‘瞽子,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帝曰:‘我其试哉!’”孔氏传:“烝,进也。”史记五帝本纪作“能和以孝,烝烝治,不至奸”。烝、蒸,古通。
〔一0〕唐晏曰:“按:此檃括尧典‘以孝蒸蒸乂不格奸’之文。‘光耀天地’者,当是古训也。”器案:“光耀于天地”,即尧典“光被四表”之义。
〔一一〕唐晏曰:“此檃括论语文。”案:论语季氏:“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集解:“马曰:‘首阳山在河东蒲阪县,华山之北,河曲之中。”邢昺疏:“夷、齐,孤竹君之二子,让位适周,遇武王伐纣,谏之不入,及武王既诛纣,义不食周粟,故于河东郡蒲阪县首阳山下,采薇而食,终饿死。”此本史记伯夷列传为说。皇侃疏则云:“夷、齐,是孤竹君之二子也,兄弟让国,遂入隐于首阳之山。武王伐纣,夷、齐扣武王马谏曰:‘为臣伐君,岂得忠乎?横尸不葬,岂得孝乎?’武王左右欲杀之。太公曰:‘此孤竹君之子,兄弟让国,大王不能制也。隐于首阳山,合方立义,不可杀,是贤人。’即止也。夷、齐反首阳山,责身不食周粟,唯食草木而已。后辽西令支县佑家白张石虎,往蒲阪采材,谓夷、齐曰:‘汝不食周粟,何食周草木?’夷、齐闻言,即遂不食,七日饿死。”此则六朝人别说也。
〔一二〕盐铁论散不足篇:“古者,庶人耋老而后衣丝,其余则麻枲而已,故命曰布衣。”
〔一三〕汉书董仲舒传:“太公起海滨而即三公。”
〔一四〕千乘之爵,谓爵为诸侯也。文选李少卿答苏武书:“受千乘之赏。”李善注:“兵车千乘,诸侯之大者。”又陆士衡五等论注引楚汉春秋:“下蔡亭长詈淮南王曰:‘封汝爵为千乘,东南尽日所出,尚未足黔徒群盗所邪?而反,何也?’”案:汉书刑法志:“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万井,定出赋六万四千井,戎马四千匹,兵车千乘,此诸侯之大者也,是谓千乘之国。”卫宏汉旧仪下:“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乘,乘则具车一乘四马,步卒三十六人。千乘之国,马四千匹,步卒三万六千人为三军,大国也。次国二军,小国一军。”
〔一五〕“知伯”,天一阁本作“智伯”,“知”、“智”古通。后不复出。
〔一六〕春秋时,晋之六卿智氏、范氏、中行氏、韩氏、魏氏、赵氏分晋,时称为六晋,战国策秦策下:“昔者,六晋之时,智氏最强,破灭范、中行,又帅韩、魏以图赵襄子于晋阳。”是役也,韩、魏、赵合谋,灭智氏,遂称韩、魏、赵为三晋,战国策赵策上所谓“三晋分智氏”是也。
〔一七〕唐晏曰:“按:战国之世,言盛则齐桓,言灭则智伯,若太公则尤盛矣。”
是以君子〔一〕握道而治,据〔二〕德而行,席仁而坐,杖义而强,虚无寂寞,通动〔三〕无量。故制事因短,而动益长,以圆制规,以矩立方〔四〕。圣人王世,贤者建功〔五〕,汤举伊尹〔六〕,周任吕望〔七〕,行合天地,德配阴阳〔八〕,承天诛恶,克〔九〕暴除殃,将气养物〔一0〕,明□〔一一〕设光,耳听八极〔一二〕,目睹四方,忠进谗退,直立邪亡,道行奸止〔一三〕,不得两张,□□〔一四〕本理,杜渐消萌。
〔一〕礼记曲礼上:“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王安石君子斋记:“天子诸侯谓之君,卿大夫谓之子,古之为此名也,所以命天下之有德,故天下有德通谓之君子。”
〔二〕“据”字原缺,今据子汇本、傅校本、唐本订补。论语述而:“据于德。”
〔三〕淮南子俶真篇:“若夫神无所掩,心无所载,通洞条达,恬漠无事,无所凝滞,虚寂以待,势利不能诱也。”又见文子十守篇。吕氏春秋精通篇高诱注:“其精诚能通洞于民。”通洞,即通动也。
〔四〕墨子法仪篇:“百工之为方以矩,为圆以规,直以绳,正以悬。”唐晏曰:“案:于文当作‘以规制圆’,然考规矩之初,方生于圆,由圆既立而始有规之名,故曰‘以圆制规’也。”
〔五〕文廷式曰:“此以功字与行、强、量、长、方、望、阳、殃、光为韵,已读功如釭矣。”
〔六〕论语颜渊:“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七〕史记齐太公世家:“太公望吕尚者,东海上人。其先祖尝为四狱,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际,封于吕,或封于申,姓姜氏,夏、商之时,申、吕或封枝庶,子孙或为庶人,尚其后苗裔也,本姓姜氏,从其封姓,故曰吕尚。吕尚盖尝穷困,年老矣,以渔钓奸周西伯。西伯将出猎,卜之,曰:‘所获非龙非■,非虎非罴,所获霸王之辅。’于是周西伯猎,果遇太公于渭之阳,与语大说,曰:‘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适周,周以兴。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故号之曰太公望,载与俱归,立为师。”
〔八〕白虎通圣人篇:“圣人者何?……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时合序,鬼神合吉凶。”
〔九〕“克”,子汇本、程本、两京本、天一阁本作“克”,俗别字。后不复出。
〔一0〕俞樾曰:“谨案:将亦养也。诗桑柔篇:‘天不我将。’笺云:‘将,犹养也。’气言将,物言养,文异而义同。”
〔一一〕各本俱缺一字。
〔一二〕淮南子原道篇:“廓四方,柝八极。”高诱注:“八极,八方之极也。”
〔一三〕“止”,原作“正”,李本作“止”,今据改正。俞樾曰:“谨按:‘正’乃‘止’字之误,道行,奸止,相对成文。”案:俞说是,李本正作“正”。
〔一四〕李本、程本、两京本缺一字。
夫谋事不并仁义者后必败〔一〕,殖不固本而立高基者后必崩。故圣人防乱以经艺〔二〕,工正曲以准绳〔三〕。德盛者威广,力盛者骄众。齐桓公尚德以霸,秦二世尚刑而亡〔四〕。
〔一〕俞樾曰:“谨按:‘并’当读为‘傍’,列子黄帝篇:‘并流而承之。’释文曰:‘史记、汉书傍河傍海皆作并。’是古‘并’、‘傍’字通用。不并仁义者,不傍仁义也。谋事不依傍仁义,故后必败。”器案;俞说是。史记秦始皇本纪:“北据河为塞,并阴山至辽东。”正义:“从河傍阴山,东至辽东,筑长城为北界。”又:“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集解:“服虔曰:‘并,音傍,傍,依也。’”又大宛传:“并南山。”正义:“并,白浪反。”皆读“并”为“傍”之证。
〔二〕经艺,即上文所谓五经、六艺也。史记儒林传:“故汉兴然后诸儒始得修其经艺。”汉书郊祀志下:“于是(匡)衡(张)谭奏议曰:‘八人不案经艺,考古制。’”
〔三〕孟子离娄上:“圣人既竭目力焉,继之以规矩准绳,以为方员平直,不可胜用也。”朱熹集注:“准所以为平,绳所以为直。”
〔四〕唐晏曰:“按史记陆生本传云:‘其对高帝也,曰:昔者,吴王夫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卒灭赵氏。’此篇所言智伯、二世语相合。”器案:秦、汉间人言刑德者各执一端,儒家言尚德,法家言尚刑,陆氏固儒家言也。
故虐行则怨积,德布则功兴,百姓以德附〔一〕,骨肉〔二〕以仁亲,夫妇以义合,朋友以义信,君臣以义序,百官以义承,曾、闵〔三〕以仁成大孝,伯姬以义建至贞〔四〕,守国者以仁坚固,佐君者以义不倾,君以仁治,臣以义平,乡党〔五〕以仁恂恂,朝廷以义便便〔六〕,美女以贞显其行,烈士以义彰〔七〕其名,阳气以仁生,阴节以义降〔八〕,鹿鸣以仁求其群〔九〕,关雎以义鸣其雄〔一0〕,春秋以仁义贬绝〔一一〕,诗以仁义存亡,干、坤以仁和合,八卦以义相承〔一二〕,书以仁叙九族〔一三〕,君臣以义制忠〔一四〕,礼以仁尽节,乐以礼升降〔一五〕。
〔一〕“附”,唐本作“■”,古通。后不复出。
〔二〕吕氏春秋精通篇:“故父母之于子也,子之于父母也,一体而两分,同气而异息,若草莽之有华实也,若树木之有根心也,虽异处而相通,隐志相及,痛疾相救,忧思相感,生则相欢,死则相哀,此之谓骨肉之亲。”
〔三〕荀子性恶篇:“然而曾、骞、孝己,独厚于孝之实,而全于孝之名者,何也?以其綦于礼义故也。”后汉书明帝纪:“永平十二年五月诏曰:‘昔曾、闵奉亲,竭欢致养。’”注:“曾参,字子舆,闵损,字子骞,并孔子弟子,皆有孝行也。”
〔四〕唐晏曰:“按谷梁传曰:‘妇人以贞为行者也,伯姬之妇道尽矣。’”陆生书引春秋,多本谷梁。”案:春秋襄公三十年:“五月,甲午,宋灾,伯姬卒。”谷梁传:“取卒之日加之灾上者,见以灾卒也。其见以灾卒奈何?伯姬之舍失火,左右曰:‘夫人少辟火乎!’伯姬曰:‘妇人之义,傅母不在,宵不下堂。’左右又曰:‘夫人少辟火乎!’伯姬曰:‘妇人之义,保母不在,宵不下堂。’遂逮乎火而死。妇人以贞为行者也,伯姬之妇道尽矣。详其事,贤伯姬也。”
〔五〕论语雍也:“以与尔邻里乡党乎?”集解:“郑曰:‘五家为邻,五邻为里,万二千五百家为乡,五百家为党。’”
〔六〕文廷式曰:“此用论语乡党篇。案郑注:‘恂恂,恭慎貌。便便,辨也。’各家皆就字义为解,陆生仁义之说,尤为心知其意。”唐晏曰:“按此以恂恂、便便分仁义,当是古论语说。‘恂恂’,史记作‘逡逡’,‘便便’,尔雅云:‘辩也。’”
〔七〕“彰”字原缺,宋翔凤本据子汇本、抄本订补。今案:李本、两京本、天一阁本、傅校本、唐本俱有“彰”字。
〔八〕唐晏曰:“案:此以仁义分阴阳,与周礼大宗伯以‘天产作阴德,以中礼防之,以地产作阳德,以乐和防之’之说合。盖中礼属仁,乐和属义,防者犹调剂之义也,阴德之过,以阳剂之,阳德之过,以阴剂之,陆生之说,必有所受之。”器案:此文“降”字协韵,当音户江反。诗召南草虫:“我心则降。”以降与虫、螽、忡为韵,释文:“降,户江反。”又小雅鹿鸣出车:“我心则降。”以降与虫、螽、忡、戎为韵,释文:“降,户江反。”俱其证也。
〔九〕淮南子泰族篇:“鹿鸣兴于兽,君子大之,取其见食而相呼也。”家语好生篇:“鹿鸣兴于兽,而君子大之,取其得食而相呼。”案:诗小雅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毛传:“兴也。苹,蓱也。鹿得蓱,呦呦然鸣而相呼,恳诚发乎中,以兴嘉乐宾客,当有恳诚相招呼以成礼也。”陆氏以仁求群之说,亦汉人古诗说也。
〔一0〕诗周南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毛传:“兴也。雎鸠,王雎也,鸟挚而有别。”郑笺:“挚之言至也,谓王雎之鸟,雌雄情意,至然而有别。”淮南子泰族篇:“关雎兴于鸟,而君子美之,为其雌雄之不乘(“乘”原作“乖”,从王念孙说校改。)居也。”家语好生篇:“关雎兴于鸟,而君子美之,取其雌雄之有别。”孙星衍曰:“此挚而有别之义。挚当为猛挚,不当如郑说。”易顺鼎经义莛撞三:“陆贾新语道基篇云:‘关雎以义鸣其雄。’按此鲁诗说也。汉书杜钦传:‘佩玉晏鸣,关雎叹之。’李奇曰:‘后夫人鸡鸣佩玉去君所,周康王后不然,故诗人叹而伤之。’臣瓒曰:‘此鲁诗也。’是鲁诗以关雎为刺周康王后作。盖后夫人佩玉晏,鸡鸣不能为脱簪待罪之举,故借关雎能以义鸣其雄,喻康王后不能以义警其君。鲁诗盖解关雎为鸣声相警之意,故新语谓以义鸣,与毛诗以关关为和声者不同。然毛谓挚而有别,则亦有义意矣。知陆贾所述为鲁诗者,新语资执篇云:‘鲍丘之德,非不高于李斯、赵高也,然伏隐于蒿庐之下,而不录于世,利口之臣害之也。’鲍丘即浮丘伯,申公所从受诗者。盐铁论毁学篇:‘李斯与包丘子俱事荀卿,李斯入秦取三公,包丘子不免于瓮牖蒿庐。’正本新语之文,或作‘浮’,或作‘包’作‘鲍’,古字相通。据此,疑贾本浮丘门人,新语所称诗,必皆鲁义,近人辑鲁诗,未见及此也。”唐晏曰:“按从鹿鸣、关雎分仁义,此亦古经说之仅存者。”器案: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序:“周道缺,诗人本之衽席,关雎作,仁义陵迟,鹿鸣刺焉。”法言孝至篇:“周康之时,颂声作乎下,关雎作乎上,习治也。……故习治则伤始乱也。”列女传仁智传魏曲沃妇:“周之康王,夫人晏出朝,关雎起兴,思得淑女,以配君子。”论衡谢短篇:“周衰而诗作,盖康王时也,康王德缺于房,大臣刺晏,故诗作。”后汉纪灵帝纪:“昔周康王承文王之盛,一朝晏起,夫人不鸣璜,宫门不击柝,关雎之人,见几而作。”(又见后汉书杨赐传)文选任彦升齐竟陵王行状李善注引风俗通:“昔周康王一旦晏起,诗人以为深刺。”古文苑张超诮青衣赋:“周渐将衰,康王晏起,毕公喟然,深思古道,感彼关雎,性不双侣,愿得周公,配以窈窕,防微消渐,讽谕君父,孔氏大之,列冠篇首。”此皆鲁诗说也,且以关雎之作者为毕公也。
〔一一〕公羊传昭公元年:“春秋不待贬绝而罪恶见者,不贬绝以见罪恶也。贬绝然后罪恶见者,贬绝以见罪恶也。”
〔一二〕俞樾曰:“‘干、坤’、‘八卦’互言之,古人属文,自有此体,刘琨答卢谌诗:‘宣尼悲获麟,西狩涕孔丘。’谢惠连秋怀诗:‘虽好相如达,不同长卿嫚。’六朝时人犹识斯意也。”
〔一三〕唐晏曰:“案以‘干、坤’为仁,‘八卦’为义,又‘九族’为仁,疑皆古经义。”书尧典:“克明俊德,以亲九族。”孔氏传:“能明俊德之士,以睦高祖、玄孙之亲。”释文:“九族,上自高祖,下至玄孙,凡九族。马、郑同。”
〔一四〕俞樾曰:“樾谨按:书之所陈,非止叙九族而已,乃云‘书以仁叙九族’,义不可通。忠者,臣之所以事君也,故论语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乃云‘君臣以义制忠’,义亦不可通。疑此文本作‘九族以仁叙,君臣以义制’,浅人见上文言春秋,言诗,而干、坤、八卦,又易之事也,乃窜入‘书’字,以配上文,遂作‘书以仁叙九族’,而下句又妄增‘忠’字,使句法相称耳,非陆氏之旧。”
〔一五〕俞樾曰:“樾谨案:上下文皆以仁义对言,此亦当同,乃云‘以礼升降’,何欤?疑此文本作‘乐以仁尽节,礼以义升降’。礼记乐记云:‘仁近于乐,义近于礼。’故乐应言仁,礼应言义。浅人不达此理,以礼乐恒言,皆先礼后乐,乃改上句作‘礼以仁尽节’,则下句宜作‘乐以义升降’,今乃作‘乐以礼升降’者,盖既以‘乐’字易‘礼’字,又误以‘礼’字易‘义’字,此窜改之迹之未泯者也。”
仁者道之纪,义者圣之学。学之者明,失之者昏,背之者亡。陈力就列〔一〕,以义建功,师旅行阵〔二〕,德仁为固〔三〕,仗义而强,调气养性〔四〕,仁者寿长〔五〕,美才次德〔六〕,义者〔七〕行方〔八〕。君子以义相褒,小人以利相欺〔九〕,愚者以力相乱,贤者以义相治。谷梁传曰:“仁者以治亲,义者以利尊。万世不乱,仁义之所治也。〔一0〕”
〔一〕论语季氏:“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集解:“马融曰:‘言当陈其才力,度己所任,以就其位,不能则止。’”
〔二〕“阵”,唐本作“陈”。“阵”,后起字。后不复出。
〔三〕俞樾曰:“樾谨案:‘德’当读为‘得’,古字通用。‘为固’当作‘而固’。”
〔四〕荀子修身篇:“治气养心之术:血气刚强,则柔之以调和;智虑渐深,则一之以易良;勇胆猛戾,则辅之以道顺;齐给便利,则节之以动止;狭隘褊小,则廓之以广大;卑湿重迟贪利,则抗之以高志;怠慢僄弃,则照之以祸灾;愚款端悫,则合之以礼乐,通之以思索。凡治气养心之术,莫径由礼,莫要得师,莫神一好。夫是之谓治气养心之术也。”案:此文又见韩诗外传二,荀子所言治气养心之术,即陆氏此文之所谓调气养性也,以其言之未详,辄最录于此云耳。
〔五〕论语雍也:“仁者寿。”集解:“包曰:‘性静者多寿考。’”邢疏:“言仁者少思寡欲,性常安静,故多寿考也。”
〔六〕孙诒让曰:“案:‘美’疑‘差’之误,差与次义同,谓差次才之高下也。”器案:次德,即荀子君道篇“论德而定次”之意,谓论其德之大小而定其位次也。
〔七〕“义者”,天一阁本、唐引一本作“以义”。
〔八〕行方,谓行为方正。淮南主术篇:“凡人之论,……智欲圆而行欲方,……行欲方者,直立而不挠,素白而不污,穷不易操,通不肆志。……故智员者无不知也,行方者有不为也。”高诱注:“非正道不为也。”
〔九〕论语里仁篇:“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义利之辨,即君子小人之分也。
〔一0〕戴彦升曰:“或以道基篇末引谷梁传,非贾所及见,疑出依托。彦升案:本书凡两引谷梁传,至德篇末‘故春秋谷(下缺)’,似引传说鲁庄公事,而缺其文。考汉书儒林传:‘申公,鲁人也,少与楚元王交俱事齐人浮邱伯,受诗。’又云:‘瑕邱江公受谷梁春秋及诗于鲁申公。’楚元王交传:‘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同受诗于浮邱伯。伯者,孙卿门人也。’夫谷梁家始自江公,而江公受之申公,申公受之浮邱伯,浮邱伯为孙卿门人。今荀子礼论、大略二篇,具谷梁义,则荀卿谷梁之初祖也。荀卿晚废居楚,陆生楚人,故闻谷梁义欤!盐铁论:‘包邱子与李斯俱事荀卿。’本书资贤篇:‘鲍邱之德行,非不高于李斯、赵高也,然伏隐于蒿庐之下,而不录于世。’鲍邱即包邱子,即浮邱伯也。楚元王传注:‘服虔曰:浮邱伯,秦时儒生。’陆生盖尝与浮邱伯游,故称其德行,或即受其谷梁学欤!辨惑篇说夹谷之会事,与谷梁定十年传大同。至德篇说齐桓公遣高子立僖公事,本谷梁闵二年传。怀虑篇言鲁庄公不能存立子纠,亦本谷梁庄九年传,可征陆生乃谷梁家矣。故所述楚汉春秋,向、歆入之春秋家。但辅政篇说郑儋归鲁,至德篇说臧孙辰请籴,明诫篇说卫侯之弟鱄出奔晋,今谷梁传无此义。道基篇所引传曰‘仁者以治亲,义者以利尊’,今谷梁传亦无此二语。彦升案:谷梁之着竹帛,虽不知何时,而出自后师。陆生乃亲受之浮邱伯者,实谷梁先师。古经师率皆口学,容有不同,如刘子政说谷梁义,亦有今传所无者,可证也。或乃以谷梁传为贾所不及见,既昧乎授受之原,且亦不检今传文矣。”唐晏曰:“今谷梁传不见此文,汉志别有谷梁大义,或出其中。陆生治谷梁,故首篇即引之,正所谓‘言必称先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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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基〔一〕第一 | 术事〔一〕第二 | 辅政〔一〕第三 | 无为〔一〕第四 | 辨惑〔一〕第五 | 慎微〔一〕第六 | 资质〔一〕第七 | 至德〔一〕第八 | 怀虑〔一〕第九 | 本行〔一〕第十 | 明诫〔一〕第十一 | 思务〔一〕第十二 | 附录一 新语佚文 | 附录二 楚汉春秋佚文 | 附录三 书录 | 附录四 史记汉书陆贾传合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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