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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评论 》 五總志 》
五總志
吳坰 Wu Jiong
《五總志》一捲,《遂初堂書目》著錄於子類小說類,《四庫全書》收於子部雜傢類。據自序,是編係建炎(1127-1130)末作者避地無諸蕭寺道山亭時所作。
《五總志》多記北宋瑣事,論詩亦有可采之處。吳坰少時曾見黃庭堅,述江西詩派事,較後人為切近。《四庫全書簡明目錄》稱:“其論詩獨尊黃庭堅,蓋亦江西之流派。”
吳坰以詩須“自胸中流出”,造語自然,於賈島之“寒澀”、李商隱之“獺祭”,多緻不滿。又引陳師道評杜詩、韓文語,以示二傢之別。
哈哈兒據文淵閣本《四庫全書》摘錄點校製作,衹摘錄詩話部分,個別錯誤據它本校改,不註明。
五總志
唐李白崟崎磊落,嘗醉眠於酒市。上遽召見於瀋香亭,白披襟扶掖以對。命高力士脫靴,以水潠面。須臾落筆如風雨。時人謂白瀋酣中為文章,及與不醉人相對議事,未嘗錯誤,因號為醉聖。故杜老雲:“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而《開元遺事》載:眀皇宴於便殿,酒酣,謂白曰:太後之朝,政出多門,國由姦幸,任人之道如小兒市瓜,不擇香味,唯揀肥大者。白曰:今朝用人如淘沙取金,剖石采玉,皆得精粹者。上曰:學士過有所飾也。以此觀之,白本進取之流,諂諛之意不忘於胸中,嚮來恃酒不羈,特有纔無命,托此以玩世爾。與次公醒而狂,未易同日語也。
元祐中,李邦直帥真定,先子與田端彥、歐陽元老為幕府。端彥春秋高,故以丈事之。端彥後為官荊南,與郡將不合,棄去冠冕,從元老遊。元老時方卜築渚宮,為終焉計。既聞蔡元長拜相,乃欲謁之,說以勿興朋黨。元老以詩贈行雲:“守節固窮匪易事,鐵中誰許鬥錚錚。聞道新除右僕射,難留高臥老先生。能令餘黨留殘息,必有昌言佐盛眀。我欲效顰嗟老矣,西風回首涕縱橫。”既至京師,果以禍福利害喻元長,且出元老詩示之,雖若不樂,然堅欲召見。端彥以書抵元老,元老以詩答雲:“莫嗟騏驥老,不識雲臺仗。此驥天所曉,未易論得喪。”元老有子,小字鎮兒,端彥書中勉其讀書,元老答曰:“小子飲啖,數倍於曩時,多晝日眠,而懶讀書。觀其意無他,要作好官故也。”端彥既與元長不合,乃遁嵩少間,今猶無恙,年將九十,顔如渥丹,行步可逐奔馬。時時多乞錢於洛陽城中,得即以施貧者,蓋得道靜長官之流也。
唐溫庭筠,每入試作賦,凡八叉手而八韻成。宣帝賦詩,上句有“金步冶對,令未第進士屬之,庭筠以“玉條脫”續。李義山偶謂之曰:“近得一聯:‘遠比郇公,三十六年宰輔。’未得偶詞。”溫應聲曰:“何不道‘近同郭令,二十四考中書’。”是以今事對古事也。山𠔌有詩云:“雖無季子六國印,乞讀田郎萬卷書。”蓋用此例也,而學者疑之。田鈞,荊州人,藏書甚富,山𠔌書萬卷堂以名其居。
崇寧乙酉,先子責居荊南。張纔叔還自英州,感嘅道舊之餘,詢諸故人。纔叔曰:魯直每有書來,寒溫而已。瑩中尚多言訊,至動輒盈軸。志完依舊一腳嚮前,一腳嚮後。若庭堅則不然,雖白刃在前,一色元祐。嗚呼,古所謂孑立特起,臨大節而不可奪者,非斯人其誰與?
清泰朝李專美為北院,甚有舟楫之難,時韓昭裔已登庸矣。因賜之詩曰:“昭裔登庸爾未登,鳳池雞樹冷如冰。如今且作宣徽使,免被人呼粥飯僧。”昔唐叔剪桐周公,以謂天子無戲言。當時未相專美,則已何至以謔浪語形之歌詠,殊乏君臣之體也。
唐人謂李白為天才絶,白居易為人才絶,李賀為鬼纔絶。白傅與贊皇不協,白每有所寄,李緘之一篋,未嘗開視。劉三復或請之,答曰:若見詞翰,則回吾心矣。東坡雲:文章如精金美玉,市而有價,未易以私口舌貴賤,誠哉是言也。
項斯未聞達時,因以捲謁江西楊敬之。楊苦愛之,贈詩曰:“幾度見詩詩盡好,及觀標格過於詩。平生不解藏人善,到處逢人說項斯。”陳無已見曾子開詩云:“今朝有客傳何尹,到處逢人說項斯。”雖全用古人兩句,而屬辭切當,上下意混成,真脫胎法也。
晉桓溫與殷浩友善。浩作小詩示溫,溫玩之曰:“汝慎勿犯我,犯則出爾詩以示人。”滕達道帥真定,朝中送詩者數十人,臨行啓之曰:“某以糧裹未辦,凡送詩者願假以十千,如送到錢,其詩候到任日與免上石。”此雖一時之善謔,要之非盛德事。
老杜詩云:“竹根稚子無人見,沙上鳧雛傍母眠。”唐人《食筍》雲:“稚子脫錦綳,駢頭玉香滑。”則稚子為筍眀矣。惠洪初不知此,乃於《冷齋夜話》引《贊寧雜記》謂竹根有鼠,大如貓,其色類竹,名曰竹豚,亦名稚子,蓋牽合也,便以為證,陋哉。閩中多此物,予在永福屢得食之,土人所貴重。但名曰竹豚,謂性嗜竹,初不與竹色相類,故當以唐為證。
謝朓詩云:“芳洲多杜若。”唐貞觀藥局須此,度支郎乃下坊州,令歲貢。州判司報雲:“坊州不出杜若,應緣謝朓詩誤。”太宗聞之笑曰:“郎官作如此判事,不畏廿八宿笑人也。”乃坐免。近有曹孝忠者,本卑賤奧渫之人,其子僥幸得館職,方曝背,一同捨問曰:“負暄何如?”答曰:“大人並無言語。”一時傳笑,以謂過於度支郎遠矣。
老杜詩云:“黃四娘傢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齊魯有二夫賢而史失其名,楊子惜之。黃四娘何物女子,乃托子美以不朽,亦一時之僥幸也。
館中會茶,自秘監至正字畢集。或以謂少陵拙於為文,退之窘於作詩,申難紛然,卒無歸宿。獨陳無已默默無語,衆乃詰之,無已曰:“二子得名,自古未易定價,若以謂拙於文,窘於詩,或以謂詩文初無優劣,則皆不可。就其已分言之,少陵不合以文章似吟詩樣吟,退之不合以詩句似做文樣做。”於是議論始定,衆乃服膺。
子厚雲:“盛時一失貴與賤,桃笙葵扇安可當。”桃竹,出巴渝間,六朝人謂簟為笙。按《蒼頡訓詁》:葦,簟也。方言為箄,為之笙,其粗者為籧篨。則笙為簟眀矣。
東坡廣玄真子詩,為《浣溪紗》曰:“西塞山邊白鳥飛,散花洲外片帆微。桃花流水鱖魚肥。自蔽一身青箬笠,相隨到處緑莎衣。斜風細雨不須歸。”山𠔌雲:“新婦磯頭眉黛愁,女兒浦口眼波秋。驚魚錯認月瀋鈎。青箬笠前無限事,緑莎衣底一時休。西風吹雨轉船頭。”東坡視之,謂所親曰:“黃九以山光水色代卻玉肌花貌,自以為得漁父傢風。然纔出新婦磯,又入女兒浦,此漁父無乃太瀾浪乎?”雖曰戲言,是亦嫉而輕之也。
蜀僧鸞鄙賈島寒澀,乃自諷其詞曰:“鰲頭浪蹙掀天白,鯨目光燒半海紅。”且曰:“不能緻思於籓籬蹄涔之間。”島嘗為僧,韓愈惜其纔,俾反俗,嘗於宣城謁紫微不遇,乃曰:“我詩無綺羅鉛粉,宜其不售也。”近時僧多以詩自名者,如善權、惠洪,皆步步踏古人陳跡,獨祖可語自胸中流出,得句律妙處,雖非衲子本分事,亦可尚矣。
洪覺範雖以詩名,而荒唐不學,世無其比,未易一二舉也。三國宗預雲:“吾年逾七十,所竊已過,所欠惟一死耳。”故東坡曰:“年來萬事足,所欠惟一死。”乃引梁僧跋陀羅為證。又四更自寶公塔還合妙齋,疲臥鬆下石上,其詩云:“露眠不管牛羊踐,我是鐘山無事僧。”初不知牛羊下來為底時節,而用於四更事中,以吾法議之,當斷不應為從重。
潭守宴客合江亭,時張纔叔在坐,令官妓悉歌《臨江仙》。有一妓獨唱兩句云:“微波渾不動,冷浸一天星。”纔叔稱嘆,索其全篇。妓以實語告之:賤妾夜居商人船中,鄰舟一男子遇月色明朗,即倚檣而歌,聲極凄怨。但以苦乏性靈,不能盡記,願助以一二同列,共往記之。太守許焉。至夕,乃與同列飲酒以待。果一男子三嘆而歌。有趙瓊者,傾耳墮淚曰:此秦七聲度也。趙善謳,少遊南遷,經從一見而悅之。商人乃遣人問訊,即少遊靈舟也。其詞曰:“瀟湘千裏挼藍色,蘭橈昔日曾經。月眀風靜露華清。微波渾不動,冷浸一天星。獨倚危檣情悄悄,時聞飛瑟泠泠。仙音含盡古今情。麯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崇寧乙酉,張纔叔過荊州,以語先子,乃相與嘆息曰:“少遊瞭瞭,必不致瀋滯戀此壞身,似有物為之。”然詞語超妙,非少遊不能作,抑又可疑也。
唐李賀卒於太常官,時年廿四。其母一夕夢賀來,如平生時,且曰:“上帝遷都於月圃,構新宮,命曰‘白瑤’。以賀業文,召為之記。又為凝虛殿,纂敘樂章,今為神仙中人,樂甚。”其母寤而異之,哀念方解。又夢得銘文者曰:“紫陽山人山玄卿撰山公之銘,今聞於世,而賀之記獨不傳深,可恨也。”
唐玄宗射獵沙苑,道士邢和璞化為羽鶴,孤飛其上。帝彎弓射之,中其左股。復還玉局觀,留箭以示其徒曰:“此主天子明年幸蜀。”東坡歸自嶺表,復官食玉局祿,有詩卒章雲:“玉局西南天一角,萬人沙苑看孤飛。”蓋所謂見微而知著者。
餘昔在晉,與蘇叔黨自太原之河外避暴水於中道。時行李隔絶,而腹中枵然,詢諸驛吏,唯有波棱與米爾,即取以為糜。餘有詩戲叔黨曰:“誰知吾子波棱粥,壓倒東坡玉糝羹。”叔黨和雲:“肉食紛紛故多鄙,吾寧且食小人羹。”叔黨墓木握矣,而餘方艱棘異縣,誰與共此樂者。
唐鄭棨有詩名。或問相國有新作否?答曰:“吾詩思在灞陵風雪中驢子上,此處何因得之?”緬懷二子,有味其言。
唐末,朝中有人物號“玉筍班”。魯直謫涪,詩人高荷贈詩三十韻,內一聯雲:“默檢金閨彥,凄涼玉筍班。”時人膾炙,以為切對。
陳輔之自號南郭先生,少從介甫遊。介甫授以經旨,輔之曰:“天生相公,輔亦讀書,天不生相公,輔亦讀書,願自見也。”一日,謁公於定林,不值,留詩壁間曰:“北山鬆粉未飄花,白下風高麥腳斜。正是舊時王謝燕,一年一度到君傢。”介甫見之,笑謂龔深之曰:“此郎復以我為尋常百姓矣。”後與丹陽郡守作詩爭衡,為守捃摭撻之,廢棄終身。悲夫!
葡萄酒自古稱奇,本朝平河東,其釀法始入中都。餘昔在太原,嘗飲此醖,有詩云:“孟佗愛官入骨髓,為官蹙眉曾未開。快遣葡萄百斛酒,換取梁州刺史來。”歸以示蔡天啓,天啓答雲:“並州在昔葡萄酒,賦詠於今定幾人。誰記當時味外事,要令吳子語超群。”天啓以推輓後覺為己任,今死矣。諷詠斯文,嗟嘆無斁。
王子飛從國信之高麗,撰《雞林志》,天啓以詩贈行雲:“聞君秉筆賦雞林,海怪山奇入購尋。莫紀大宛多善馬,卻令天子便甘心。”非特句法之端重,而慮高識眀,絶人遠甚。
米元章嘗謂蔡元長後當為相,慎勿志微時交蔡。既大拜,乃引舟入都。時吳安中守宿欲留數日,米謝以詩曰:“肉眼通神四十年,侯門拖袖氣如煙。符離徑過無行李,西入皇都索相錢。”至國門乃用外方先狀抵蔡,其略雲:右芾輒將老眼來看太平。蔡喜之,尋除書學博士,擢南宮外郎。元章既灑落不群,而冠服多用古製,張大亨嘉甫贊其像曰:“衣冠唐制度,人物晉風流。”議者以為實錄。
薛道衡聘陳,為《人日詩》雲:“入春纔七日,離傢已二年。”南人嗤曰:是底言語,誰謂此虜解作詩也?及雲“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乃雲:名下無虛士。隋煬帝善屬文,而不欲人出其右,道衡由是獲罪,竟以事誅之。且曰: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人主與臣下爭能緻殺之,亦已甚矣。此王僧虔所以用拙筆書孔元賓破句讀文,以自全也。
同華人氣不相下華,裏中有詩嘲同曰:“世間多少不平事,卻被同州看華山。”又云:“三春不識桃李面,四月無鶯但老鴉。”張蕓叟出守是州,取裏語以己語足成二絶雲:“世間多少不平事,卻被同州看華山。我到左馮今幾月,何嘗得見此山顔。”“三春不識桃李面,四月無鶯但老鴉。誰料浮休癡處士,下車先看牡丹花。”又為跋,其略曰:華人嘲同,亦已甚矣。餘至是,適多風霾,未識仙掌面目,而庭中牡丹盛開,與詩語異矣。豈世間事反覆顛倒,皆如是耶?遂為廉訪捃奏之,謂語涉譏訕,尋降秩罷郡。
六朝人論詩,謂好詩流轉如彈丸。唐人謂張九齡談論滔滔,如下坡走丸。雖覓句置論立法不同,要之以溜亮眀白為難事。釋氏以有轉身一路者為衲僧,似為此設也。
黃檥,字濟川,山𠔌老人猶子也。年十九歲,會山𠔌自涪歸,寓荊州,教以詩律。濟川曰:“為學當師古,吾叔源流實自杜陵,即吾師也。”餘時尚幼,方參老人侍立在旁,會有乞草堂詩者,山𠔌即試之。濟川援筆立成曰:“徑入小庭迂,登登豈按圖。主人緣雅趣,有客愛規模。鷗與鄰翁狎,船從稚子呼。何當迎接汝,有夢隔江湖。”山𠔌大奇之。既別,以所用研並手校註釋杜詩以遺之,且銘研曰:“其重也可以壓嶮者之纍卵,其堅也可以當謗者之鑠金,其圓也可以消非意之橫逆,其方也可以行立心之直方。夫如是,則研為子師,亦為子友,善友在前,良規在後。”後三年,餘與濟川別,乃舉以相贈,蓋傳衣也。嗚呼,濟川肉爛久矣,而二物悉罹於兵火,念之令人鼻酸。
寇萊公貶時,楊文公在西掖,既得詞頭,有請於丁晉公。公曰:“春秋無將,漢法不道,皆其罪也。”楊深不平之。及晉公去位,楊尚當製為責詞曰:“無將之戒,深著乎魯經;不道之誅,難逃於漢法。”一時快之。晉公少以文稱,南遷作《齋僧疏》雲:“補仲山之袞,雖麯盡於巧心;和傅說之羹,實難調於衆口。”至南海有詩云:“草解忘憂憂底事,花名含笑笑何人。”士大夫傳誦,服其精切。而識者譏誚,以為所憂所笑,公心知之,而不覺形於歌詠也。
山𠔌老人自丱角能詩,《送鄉人赴廷試》雲:“青衫烏帽蘆花鞭,送君直至眀君前。若問舊時黃庭堅,謫在人間十一年。”至中年以後,句律超妙入神,於詩人有開闢之功。始受知於東坡先生,而名達夷夏,遂有蘇黃之稱。坡雖喜出我門下,然胸中似不能平也。故後之學者,因生分別,師坡者萃於浙右,師𠔌者萃於江左。以餘觀之,大是雲門盛於吳,臨濟盛於楚。雲門老婆心切,接人易與,人人自得,以為得法,而於衆中求腳根點地者,百無二三焉。臨濟棒喝分眀,勘辯極峻,雖得法者少,往往嶄然見頭角。如徐師川、餘荀竜、洪玉父昆弟、歐陽元老,皆黃門登堂入室者,實自足以名傢。噫,坡𠔌之道一也,特立法與嗣法者不同耳。彼吳人指楚人為江西之流,大非公論。
王荊公一日與郭功甫飯於半山宅,食已,忽有一僧名義了者,自稱詩僧,投謁於公。功甫大不平之,曰:“於丞相前自稱詩僧,定狂夫也,不必見之。”公曰:“姑見之何害?”因詢以為詩,且令即席而作,僧雲:“願乞題並韻。”公欲試以尋常題目,復疑其宿成。偶一老卒取沙入宅,公令以是為題,且以汀字為韻。功甫雲:“亦願得紙數十幅,為百韻詩。”蓋以氣壓之也。須臾筆札至,功甫揮毫如風雨,將及二十幅,僧徐取紙一幅,以指甲染墨,對功甫不敢仰視,僅書一絶雲:“茫茫黃出塞,漠漢白連停鳥去風平篆,潮回日射星。”公賞味之,因目功甫。功甫乃袖所作,亦復稱嘆。僧始厲聲謂功甫:“山僧不學,殊無思緻,但未覺‘鳥飛不盡暮天碧,漁歌忽斷蘆花風’為工耳。”功甫殊病之,竟無以報也。
駱賓王未顯時,庸作於杭州梵天寺,終日執役,至夜方休。因憑欄而立,時月色如晝,一老僧苦吟不已,繼以永嘆。因問之曰:“和尚何不睡去,而冥搜如是?”僧雲:“我作梵天寺詩,止得兩句云‘桂子月中落,天香雲外飄’,思之切至,竟不能成章,遂太息也。”賓王曰:“我當為汝足成之。”僧雲:“爾何人,而敢言詩。”然亦不能抑也。令僧再舉前句,即應聲曰:“樓觀滄海日,門聽浙江潮。”僧大奇之,乃知命世之人,雖溷跡塵埃,而胸中突兀權奇,遇事輒見,殆不能隱也。
王介甫一夕以“動靜”二字問諸門生,諸生作答皆數百言,公不然之。時東坡維舟秦淮,公曰:“俟蘇軾眀日來問之。”既至,果詰前語。東坡應聲曰:“精出於動,神守為靜,動靜即精神也。”公擊節稱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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