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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类 》 新語 》
新語
陸賈 Liu Gu
《新語》,西漢祟賈著。陸賈,楚人,為劉邦客,從劉邦打天下,有辯纔,常使儲候,漢高帝十一年,陸賈春高帝劉邦命使南越,說服南越王趙佗,使之附漢稱臣,歸拜太中大夫。漢惠帝時,高後用事,陸賈病免傢居。高後時,右丞相陳平用陸賈之策,深結太尉周勃,以挫呂安劉。後誅諸呂,立文帝,陸賈起了不小作用。漢文帝元年,陸賈再次以太中大夫職使南越,令趙佗謝稱帝犯漢之罪,長奉貢職。後以壽終。其所著《楚漢春秋》佚,有輯本;《新語》十二篇流傳至今,有殘缺,賦三篇早亡。《新語》作於漢高帝十一年陸南任太中大夫後,時常嚮高帝稱說《詩》、《書》,並勸高帝重文治、行仁儀、法先聖、高帝遂令其作書言秦失天下而漢得之故及古時成敗諸國事、陸賈乃粗述存之徵,凡著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皆稱好,左右呼萬歲以慶賀,號其書為《新語》。《新語》的文學特色主要是:行文從容、整齊而氣盛有力,富有節奏,多儷詞韻語,多鋪陳、誇飾、比喻筆法和形象描寫以及構思精巧、表現細膩的段落,既對先秦諸子文風有所繼承,又對其後漢賦創作風格有所啓發。
新語
道基第一
傳曰:“天生萬物,以地養之,聖人成之。”功德參合,而道術生焉。
故曰:張日月,列星辰,序四時,調陰陽,布氣治性,次置五行,春生夏長,秋收鼕藏,陽生雷電,陰成霜雪,養育群生,一茂一亡,潤之以風雨,曝之以日光,溫之以節氣,降之以殞霜,位之以衆星,製之以鬥衡,苞之以六合,羅之以紀綱,改之以災變,告之以禎祥,動之以生殺,悟之以文章。
故在天者可見,在地者可量,在物者可紀,在人者可相。
故地封五嶽,畫四瀆,規洿澤,通水泉,樹物養類,苞植萬根,暴形養精,以立群生,不違天時,不奪物性,不藏其情,不匿其詐。
故知天者仰觀天文,知地者俯察地理。跂行喘息,蜎飛蠕動之類,水生陸行,根着葉長之屬,為寧其心而安其性,蓋天地相承,氣感相應而成者也。
於是先聖乃仰觀天文,俯察地理,圖畫乾坤,以定人道,民始開悟,知有父子之親,君臣之義,夫婦之別,長幼之序。於是百官立,王道乃生。
民人食肉飲血,衣皮毛;至於神農,以為行蟲走獸,難以養民,乃求可食之物,嘗百草之實,察酸苦之味,教人食五穀。
天下人民,野居穴處,未有室屋,則與禽獸同域。於是黃帝乃伐木構材,築作宮室,上棟下宇,以避風雨。
民知室居食𠔌,而未知功力。於是後稷乃列封疆,畫畔界,以分土地之所宜;闢土殖𠔌,以用養民;種桑麻,緻絲枲,以蔽形體。
當斯之時,四瀆未通,洪水為害;禹乃决江疏河,通之四瀆,致之於海,大小相引,高下相受,百川順流,各歸其所,然後人民得去高險,處平土。
川𠔌交錯,風化未通,九州絶隔,未有舟車之用,以濟深緻遠;於是奚仲乃橈麯為輪,因直為轅,駕馬服牛,浮舟杖楫,以代人力。
鑠金鏤木,分苞燒殖,以備器械,於是民知輕重,好利惡難,避勞就逸;於是臯陶乃立獄製罪,縣賞設罰,異是非,明好惡,檢姦邪,消佚亂。
民知畏法,而無禮義;於是中聖乃設辟雍庠序之教,以正上下之儀,明父子之禮,君臣之義,使強不凌弱,衆不暴寡,棄貪鄙之心,興清潔之行。
禮義不行,綱紀不立,後世衰廢,於是後聖乃定五經,明六藝,承天統地,窮事察微,原情立本,以緒人倫,宗諸天地,纂修篇章,垂諸來世,被諸鳥獸,以匡衰亂,天人合策,原道悉備,智者達其心,百工窮其巧,乃調之以管弦絲竹之音,設鐘鼓歌舞之樂,以節奢侈,正風俗,通文雅。
後世淫邪,增之以鄭、衛之音,民棄本趨末,技巧橫出,用意各殊,則加雕文刻鏤,傅緻膠漆丹青、玄黃琦瑋之色,以窮耳目之好,極工匠之巧。
夫驢騾駱駝,犀象玳瑁,琥珀珊瑚,翠羽珠玉,山生水藏,擇地而居,潔清明朗,潤澤而濡,磨而不磷,涅而不淄,天氣所生,神靈所治,幽閑清淨,與神浮瀋,莫不效力為用,盡情為器。故曰,聖人成之。所以能統物通變,治情性,顯仁義也。
夫人者,寬博浩大,恢廓密微,附遠寧近,懷來萬邦。故聖人懷仁仗義,分明纖微,忖度天地,危而不傾,佚而不亂者,仁義之所治也。行之於親近而疏遠悅,修之於閨門之內而名譽馳於外。故仁無隱而不着,無幽而不彰者。虞舜蒸蒸於父母,光耀於天地;伯夷、叔齊餓於首陽,功美垂於萬代;太公自布衣升三公之位,纍世享千乘之爵;知伯仗威任力,兼三晉而亡。
是以君子握道而治,據德而行,席仁而坐,杖義而強,虛無寂寞,通動無量。故製事因短,而動益長,以圓製規,以矩立方。聖人王世,賢者建功,湯舉伊尹,周任呂望,行合天地,德配陰陽,承天誅惡,剋暴除殃,將氣養物,明□設光,耳聽八極,目睹四方,忠進讒退,直立邪亡,道行姦止,不得兩張,□□本理,杜漸消萌。
夫謀事不並仁義者後必敗,殖不固本而立高基者後必崩。故聖人防亂以經藝,工正麯以準繩。德盛者威廣,力盛者驕衆。齊桓公尚德以霸,秦二世尚刑而亡。
故虐行則怨積,德布則功興,百姓以德附,骨肉以仁親,夫婦以義合,朋友以義信,君臣以義序,百官以義承,曾、閔以仁成大孝,伯姬以義建至貞,守國者以仁堅固,佐君者以義不傾,君以仁治,臣以義平,鄉黨以仁恂恂,朝廷以義便便,美女以貞顯其行,烈士以義彰其名,陽氣以仁生,陰節以義降,鹿鳴以仁求其群,關雎以義鳴其雄,春秋以仁義貶絶,詩以仁義存亡,幹、坤以仁和合,八卦以義相承,書以仁敘九族,君臣以義製忠,禮以仁盡節,樂以禮升降。
仁者道之紀,義者聖之學。學之者明,失之者昏,背之者亡。陳力就列,以義建功,師旅行陣,德仁為固,仗義而強,調氣養性,仁者壽長,美纔次德,義者行方。君子以義相褒,小人以利相欺,愚者以力相亂,賢者以義相治。𠔌梁傳曰:“仁者以治親,義者以利尊。萬世不亂,仁義之所治也。”
術事第二
善言古者合之於今,能述遠者考之於近。故說事者上陳五帝之功,而思之於身,下列桀、紂之敗,而戒之於己,則德可以配日月,行可以合神靈,登高及遠,達幽洞冥,聽之無聲,視之無形,世人莫睹其兆,莫知其情,校修五經之本末,道德之真偽,既□其意,而不見其人。
世俗以為自古而傳之者為重,以今之作者為輕,淡於所見,甘於所聞,惑於外貌,失於中情。聖人不貴寡,而世人賤衆,五穀養性,而棄之於地,珠玉無用,而寶之於身。聖人不用珠玉而寶其身,故舜棄黃金於嶄岩之山,捐珠玉於五湖之淵,將以杜■邪之欲,絶琦瑋之情。
道近不必出於久遠,取其緻要而有成。春秋上不及五帝,下不至三王,述齊桓、晉文之小善,魯之十二公,至今之為政,足以知成敗之效,何必於三王?故古人之所行者,亦與今世同。立事者不離道德,調弦者不失宮商,天道調四時,人道治五常,周公與堯、舜合符瑞,二世與桀、紂同禍殃。
文王生於東夷,大禹出於西羌,世殊而地絶,法合而度同。故聖賢與道合,愚者與禍同,懷德者應以福,挾惡者報以兇,德薄者位危,去道者身亡,萬世不易法,古今同紀綱。
故良馬非獨騏驥,利劍非惟幹將,美女非獨西施,忠臣非獨呂望。今有馬而無王良之禦,有劍而無砥礪之功,有女而無芳澤之飾,有士而不遭文王,道術蓄積而不舒,美玉韞■而深藏。故懷道者須世,抱樸者待工,道為智者設,馬為禦者良,賢為聖者用,辯為智者通,書為曉者傳,事為見者明。故製事者因其則,服藥者因其良。書不必起仲尼之門,藥不必出扁鵲之方,合之者善,可以為法,因世而權行。
故性藏於人,則氣達於天,纖微浩大,下學上達,事以類相從,聲以音相應,道唱而德和,仁立而義興,王者行之於朝廷,疋夫行之於田,治末者調其本,端其影者正其形,養其根者則枝葉茂,志氣調者即道衝。故求遠者不可失於近,治影者不可忘其容,上明而下清,君聖而臣忠。或圖遠而失近,或道塞而路窮。季孫貪顓臾之地,而變起蕭墻之內。夫進取者不可不顧難,謀事者不可不盡忠;故刑立則德散,佞用則忠亡。詩云:“式訛爾心,以蓄萬邦。”言一心化天下,而 □□國治,此之謂也。
輔政第三
夫居高者自處不可以不安,履危者任杖不可以不固。自處不安則墜,任杖不固則僕。是以聖人居高處上,則以仁義為巢,乘危履傾,則以聖賢為杖,故高而不墜,危而不僕。
昔者,堯以仁義為巢,舜以稷、契為杖,故高而益安,動而益固。處宴安之臺,承剋讓之塗,德配天地,光被八極,功垂於無窮,名傳於不朽,蓋自處得其巢,任杖得其人也。秦以刑罰為巢,故有覆巢破卵之患;以李斯、趙高為杖,故有頓僕跌傷之禍,何者?所任者非也。故杖聖者帝,杖賢者王,杖仁者霸,杖義者強,杖讒者滅,杖賊者亡。
故懷剛者久而缺,持柔者久而長,躁疾者為厥速,遲重者為常存,尚勇者為悔近,溫厚者行寬舒,懷急促者必有所虧,柔懦者製剛強,小慧者不可以禦大,小辨者不可以說衆,商賈巧為販賣之利,而屈為貞良,邪臣好為詐偽,自媚飾非,而不能為公方,藏其端巧,逃其事功。
故智者之所短,不如愚者之所長。文公種米,曾子駕羊。相士不熟,信邪失方。察察者有所不見,恢恢者何所不容。樸質者近忠,便巧者近亡。
君子遠熒熒之色,放錚錚之聲,絶恬美之味,疏嗌嘔之情。天道以大製小,以重顛輕。以小治大,亂度幹貞。讒夫似賢,美言似信,聽之者惑,觀之者冥。故蘇秦尊於諸侯,商鞅顯於西秦。世無賢智之君,孰能別其形。故堯放驩兜,仲尼誅少正卯;甘言之所嘉,靡不為之傾,惟堯知其實,仲尼見其情。故幹聖王者誅,遏賢君者刑,遭凡王者貴,觸亂世者榮。鄭儋亡齊而歸魯,齊有九合之名,而魯有幹時之恥。夫據千乘之國,而信讒佞之計,未有不亡者也。故詩云:“讒人罔極,交亂四國。”衆邪合心,以傾一君,國危民失,不亦宜乎!
無為第四
道莫大於無為,行莫大於謹敬。何以言之?昔舜治天下也,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寂若無治國之意,漠若無憂天下之心,然而天下大治。周公製作禮樂,郊天地,望山川,師旅不設,刑格法懸,而四海之內,奉供來臻,越裳之君,重譯來朝。故無為者乃有為也。
秦始皇設刑罰,為車裂之誅,以歛姦邪,築長城於戎境,以備鬍、越,徵大吞小,威震天下,將帥橫行,以服外國,蒙恬討亂於外,李斯治法於內,事逾煩天下逾亂,法逾滋而天下逾熾,兵馬益設而敵人逾多。秦非不欲治也,然失之者,乃舉措太衆、刑罰太極故也。
是以君子尚寬舒以其身,行身中和以致疏遠;民畏其威而從其化,懷其德而歸其境,美其治而不敢違其政。民不罰而畏,不賞而勸,漸漬於道德,而被服於中和之所致也。
夫法令所以誅暴也,故曾、閔之孝,夷、齊之廉,此寧畏法教而為之者哉?故堯、舜之民,可比屋而封,桀、紂之民,可比屋而誅,何者?化使其然也。故近河之地濕,而近山之木長者,以類相及也。高山出雲,丘阜生氣,四瀆東流,百川無西行者,小象大而少從多也。
夫王者之都,南面之君,乃百姓之所取法則者也,舉措動作,不可以失法度。昔者,周襄王不能事後母,出居於鄭,而下多叛其親。秦始皇驕奢靡麗,好作高臺榭,廣宮室,則天下豪富製屋宅者,莫不仿之,設房闥,備廄庫,繕雕琢刻畫之好,博玄黃琦瑋之色,以亂制度。齊桓公好婦人之色,妻姑姊妹,而國中多淫於骨肉。楚平王奢侈縱恣,不能製下,檢民以德,增駕百馬而行,欲令天下人饒財富利,明不可及,於是楚國逾奢,君臣無別。故上之化下,猶風之靡草也。王者尚武於朝,則農夫繕甲兵於田。故君子之禦下也,民奢應之以儉,驕淫者統之以理;未有上仁而下賊,讓行而爭路者也。故孔子曰:“移風易俗。”豈傢令人視之哉?亦取之於身而已矣。
辨惑第五
夫舉事者或為善而不稱善,或不善而稱善者,何?視之者謬而論之者誤也。故行或合於世,言或順於耳,斯乃阿上之意,從上之旨,操直而乖方,懷麯而合邪,因其剛柔之勢,為作縱橫之術,故無忤逆之言,無不合之義者。
昔哀公問於有若曰:“年饑,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對曰:“盍徹乎?”蓋損上而歸之於下,則忤於耳而不合於意,遂逆而不用也。此所謂正其行而不苟合於世也。有若豈不知阿哀公之意,為益國之義哉?夫君子直道而行,知必屈辱而不避也。故行不敢苟合,言不為苟容,雖無功於世,而名足稱也;雖言不用於國傢,而舉措之言可法也。
故殊於世俗,則身孤於士衆。夫邪麯之相銜,枉橈之相錯,正直故不得容其間。諂佞之相扶,讒口之相譽,無高而不可上,無深而不可往者何?以黨輩衆多,而辭語諧合。
夫衆口毀譽,浮石瀋木。群邪相抑,以直為麯。視之不察,以白為黑。夫麯直之異形,白黑之殊色,乃天下之易見也,然而目繆心惑者,衆邪誤之。
秦二世之時,趙高駕鹿而從行,王曰:“丞相何為駕鹿?”高曰:“馬也。”王曰:“丞相誤邪,以鹿為馬也。”高曰:“乃馬也。陛下以臣之言為不然,願問群臣。”於是乃問群臣,群臣半言馬半言鹿。當此之時,秦王不能自信其直目,而從邪臣之言。鹿與馬之異形,乃衆人之所知也,然不能別其是非,況於闇昧之事乎?易曰:“二人同心,其義斷金。”群黨合意,以傾一君,孰不移哉!
人有與曾子同姓名者殺人,有人告曾子母曰:“參乃殺人。”母方織,如故,有頃復告雲,若是者三,曾子母投杼踰垣而去。曾子之母非不知子不殺人也,言之者衆。夫流言之並至,衆人之所是非,雖賢智不敢自畢,況凡人乎?
魯定公之時,與齊侯會於夾𠔌,孔子行相事。兩君升壇,兩相處下,兩相欲揖,君臣之禮,濟濟備焉。齊人鼓噪而起,欲執魯公。孔子歷階而上,不盡一等而立,謂齊侯曰:“兩君合好,以禮相率,以樂相化。臣聞嘉樂不野合,犧象之薦不下堂。夷、狄之民何求為?”命司馬請止之。定公曰:“諾。”齊侯逡巡而避席曰:“寡人之過。”退而自責大夫。罷會。齊人使優●於魯公之幕下,傲戲,欲候魯君之隙,以執定公。孔子嘆曰:“君辱臣當死。”使司馬行法斬焉,首足異門而出。於是齊人懼然而恐,君臣易操,不安其故行,乃歸魯四邑之侵地,終無乘魯之心,鄰□振動,人懷嚮魯之意,強國驕君,莫不恐懼,邪臣佞人,變行易慮,天下之政,□□而折中;而定公拘於三傢,陷於衆口,不能卒用孔子者,內無獨見之明,外惑邪臣之黨,以弱其國而亡其身,權歸於三傢,邑土單於強齊。夫用人若彼,失人若此;然定公不覺悟,信季孫之計,背貞臣之策,以獲拘弱之名,而喪丘山之功,不亦惑乎!
故邪臣之蔽賢,猶浮雲之鄣日月也,非得神靈之化,罷雲霽翳,令歸山海,然後乃得睹其光明,暴天下之濡濕,照四方之晦冥。今上無明王聖主,下無貞正諸侯,誅鉏姦臣賊子之黨,解釋凝滯紕繆之結,然後忠良方直之人,則得容於世而施於政。故孔子遭君暗臣亂,衆邪在位,政道隔於三傢,仁義閉於公門,故作公陵之歌,傷無權力於世,大化絶而不通,道德施而不用,故曰:無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夫言道因權而立,德因勢而行,不在其位者,則無以齊其政,不操其柄者,則無以製其剛。詩云:“有斧有柯。”言何以治之也。
慎微第六
夫建大功於天下者必先修於閨門之內,垂大名於萬世者必先行之於纖微之事。是以伊尹負鼎,居於有莘之野,修道德於草廬之下,躬執農夫之作,意懷帝王之道,身在衡門之裏,志圖八極之表,故釋負鼎之志,為天子之佐,剋夏立商,誅逆徵暴,除天下之患,闢殘賊之類,然後海內治,百姓寧。曾子孝於父母,昏定晨省,調寒溫,適輕重,勉之於糜粥之間,行之於裧席之上,而德美重於後世。此二者,修之於內,着之於外;行之於小,顯之於大。
顔回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之中,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禮以行之,遜以出之。蓋力學而誦詩、書,凡人所能為也;若欲移江、河,動太山,故人力所不能也。如調心在己,背惡嚮善,不貪於財,不苟於利,分財取寡,服事取勞,此天下易知之道,易行之事也,豈有難哉?若造父之御馬,羿之用弩,則所謂難也。君子不以其難為之也,故不知以為善也,絶氣力,尚德也。
夫目不能別黑白,耳不能別清濁,口不能言善惡,則所謂不能也。故設道者易見曉,所以通凡人之心,而達不能之行。道者,人之所行也。夫大道履之而行,則無不能,故謂之道。故孔子曰:“道之不行也。”言人不能行之。故謂顔淵曰:“用之則行,捨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言顔淵道施於世而莫之用。由人不能懷仁行義,分別纖微,忖度天地,乃苦身勞形,入深山,求神仙,棄二親,捐骨肉,絶五穀,廢詩、書,背天地之寶,求不死之道,非所以通世防非者也。
若湯、武之君,伊、呂之臣,因天時而行罰,順陰陽而運動,上瞻天文,下察人心,以寡服衆,以弱製強,革車三百甲卒三千,徵敵破衆,以報大讎,討逆亂之君,絶煩濁之原,天下和平,傢給人足,疋夫行仁,商賈行信,齊天地,緻鬼神,河出圖,洛出書,因是之道,寄之天地之間,豈非古之所謂得道者哉。
夫播布革,亂毛發,登高山,食木實,視之無優遊之容,聽之無仁義之辭,忽忽若狂癡,推之不往,引之不來,當世不蒙其功,後代不見其纔,君傾而不扶,國危而不持,寂寞而無鄰,寥廓而獨寐,可謂避世,而非懷道者也。故殺身以避難則非計也,懷道而避世則不忠也。
是以君子居亂世,則合道德,采微善,絶纖惡,修父子之禮,以及君臣之序,乃天地之信道,聖人之所不失也。故隱之則為道,布之則為文,詩在心為志,出口為辭,矯以雅僻,砥礪鈍纔,雕琢文彩,抑定狐疑,通塞理順,分別然否,而情得以利,而性得以治,綿綿漠漠,以道製之,察之無兆,遁之恢恢,不見其行,不睹其仁,湛然未悟,久之乃殊,論思天地,動應樞機,俯仰進退,與道為依,藏之於身,優遊待時。故道無廢而不興,器無毀而不治。孔子曰:“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言德行而其下順之矣。
資質第七
質美者以通為貴,纔良者以顯為能。何以言之?夫楩柟豫章,天下之名木也,生於深山之中,産於溪𠔌之傍,立則為大山衆木之宗,僕則為萬世之用,浮於山水之流,出於冥冥之野,因江、河之道,而達於京師之下,因斧斤之功,得舒其文色,精捍直理,密緻博通,蟲蝎不能穿,水濕不能傷,在高柔軟,入地堅強,無膏澤而光潤生,不刻畫而文章成,上為帝王之禦物,下則賜公卿,庶賤而得以備器械;閉絶以關梁,及隘於山阪之阻,隔於九●之堤,僕於嵬崔之山,頓於窅冥之溪,樹蒙蘢蔓延而無間,石崔嵬嶄岩而不開,廣者無舟車之通,狹者無步擔之蹊,商賈所不至,工匠所不窺,知者所不見,見者所不知,功棄而德亡,腐朽而枯傷,轉於百仞之壑,惕然而獨僵,當斯之時,不如道傍之枯楊。●●結屈,委麯不同,然生於大都之廣地,近於大匠之名工,材器製斷,規矩度量,堅者補朽,短者續長,大者治■,小者治觴,飾以丹漆,斁以明光,上備大牢,春秋禮庠,褒以文采,立禮矜莊,冠帶正容,對酒行觴,卿士列位,布陳宮堂,望之者目眩,近之者鼻芳。故事閉之則絶,次之則通,抑之則瀋,興之則揚,處地楩梓,賤於枯楊,德美非不相絶也,才力非不相懸也,彼則槁枯而遠棄,此則為宗廟之瑚璉者,通與不通也。
人亦猶此。
夫窮澤之民,據犁接耜之士,或懷不羈之能,有禹、臯陶之美,綱紀存乎身,萬世之術藏於心;然身不容於世,無紹介通之者也。公卿之子弟,貴戚之黨友,雖無過人之能,然身在尊重之處,輔之者強而飾之衆也,靡不達也。
昔扁鵲居宋,得罪於宋君,出亡之衛,衛人有病將死者,扁鵲至其傢,欲為治之。病者之父謂扁鵲曰:“言子病甚篤,將為迎良醫治,非子所能治也。 ”退而不用,乃使靈巫求福請命,對扁鵲而咒,病者卒死,靈巫不能治也。。夫扁鵲天下之良醫,而不能與靈巫爭用者,知與不知也。故事求遠而失近,廣藏而狹棄,斯之謂也。
昔宮之奇為虞公畫計,欲辭晉獻公璧馬之賂,而不假之夏陽之道,豈非金石之計哉!然虞公不聽者,惑於珍怪之寶也。
鮑丘之德行,非不高於李斯、趙高也,然伏隱於蒿廬之下,而不錄於世,利口之臣害之也。
凡人莫不知善之為善,惡之為惡;莫不知學問之有益於己,怠戲之無益於事也。然而為之者情欲放溢,而人不能勝其志也。人君莫不知求賢以自助,近賢以自輔;然賢聖或隱於田裏,而不預國傢之事者,乃觀聽之臣不明於下,則閉塞之譏歸於君;閉塞之譏歸於君,則忠賢之士棄於野;忠賢之士棄於野,則佞臣之黨存於朝;佞臣之黨存於朝,則下不忠於君;下不忠於君,則上不明於下;上不明於下,是故天下所以傾覆也。
至德第八
夫欲富國強威,闢地服遠者,必得之於民;欲建功興譽,垂名烈,流榮華者,必取之於身。故據萬乘之國,持百姓之命,苞山澤之饒,主士衆之力,而功不存乎身,名不顯於世者,乃統理之非也。
天地之性,萬物之類,懷德者衆歸之,恃刑者民畏之,歸之則充其側,畏之則去其域。故設刑者不厭輕,為德者不厭重,行罰者不患薄,布賞者不患厚,所以親近而致遠也。
夫形重者則心煩,事衆者則身勞;心煩者則刑罰縱橫而無所立,身勞者則百端回邪而無所就。是以君子之為治也,塊然若無事,寂然若無聲,官府若無吏,亭落若無民,閭裏不訟於巷,老幼不愁於庭,近者無所議,遠者無所聽,郵無夜行之卒,鄉無夜召之徵,犬不夜吠,雞不夜鳴,耆老甘味於堂,丁男耕耘於野,在朝者忠於君,在傢者孝於親;於是賞善罰惡而潤色之,興辟雍庠序而教誨之,然後賢愚異議,廉鄙異科,長幼異節,上下有差,強弱相扶,大小相懷,尊卑相承,雁行相隨,不言而信,不怒而威,豈待堅甲利兵、深牢刻令、朝夕切切而後行哉?
昔者,晉厲、齊莊、楚靈、宋襄,乘大國之權,杖衆民之威,軍師橫出,陵轢諸侯,外驕敵國,內刻百姓,鄰國之讎結於外,群臣之怨積於內,而欲建金石之統,繼不絶之世,豈不難哉?故宋襄死於泓之戰,三君弒於臣之手,皆輕師尚威,以致於斯,故春秋重而書之,嗟嘆而傷之。三君強其威而失其國,急其刑而自賊,斯乃去事之戒,來事之師也。
魯莊公一年之中,以三時興築作之役,規虞山林草澤之利,與民爭田漁薪菜之饒,刻桷丹楹,眩曜靡麗,收民十二之稅,不足以供邪麯之欲,繕不用之好,以快婦人之目,財盡於驕淫,力疲於不急,上睏於用,下饑於食,乃遣臧孫辰請滯積於齊,倉廩空匱,外人知之,於是為齊、衛、陳、宋所伐,賢臣出,邪臣亂,子般殺,魯國危也。公子牙、慶父之屬,敗上下之序,亂男女之別,繼位者無所定,逆亂者無所懼。於是齊桓公遣大夫高子立僖公而誅夫人,逐慶父而還季子,然後社稷復存,子孫反業,豈不謂微弱者哉?故為威不強還自亡,立法不明還自傷,魯莊公之謂也。故春秋𠔌(缺)
懷慮第九
懷異慮者不可以立計,持兩端者不可以定威。故治外者必調內,平遠者必正近。綱維天下,勞神八極者,則憂不存於傢。養氣治性,思通精神,延壽命者,則志不流於外。據土子民,治國治衆者,不可以圖利,治産業,則教化不行,而政令不從。蘇秦、張儀,身尊於位,名顯於世,相六國,事六君,威振山東,橫說諸侯,國異辭,人異意,欲合弱而製強,持衡而禦縱,內無堅計,身無定名,功業不平,中道而廢,身死於凡人之手,為天下所笑者,乃由辭語不一,而情欲放佚故也。
故管仲相桓公,詘節事君,專心一意,身無境外之交,心無欹斜之慮,正其國如製天下,尊其君而屈諸侯,權行於海內,化流於諸夏,失道者誅,秉義者顯,舉一事而天下從,出一政而諸侯靡。故聖人執一政以繩百姓,持一概以等萬民,所以同一治而明一統也。
故天一以大成數,人一以□成倫。楚靈王居千裏之地,享百邑之國,不先仁義而尚道德,懷奇伎,□□□,□陰陽,合物怪,作幹溪之臺,立百仞之高,欲登浮雲,窺天文,然身死於棄疾之手。魯莊公據中土之地,承聖人之後,不修周公之業,繼先人之體,尚令牌威,有萬人之力,懷兼人之強,不能存立子糾,國侵地奪,以洙、泗為境。
夫世人不學詩、書,存仁義,尊聖人之道,極經藝之深,乃論不驗之語,學不然之事,圖天地之形,說災變之異,乖先王之法,異聖人之意,惑學者之心,移衆人之志,指天畫地,是非世事,動人以邪變,驚人以奇怪,聽之者若神,視之者如異;然猶不可以濟於厄而度其身,或觸罪□□法,不免於辜戮。故事不生於法度,道不本於天地,可言而不可行也,可聽而不可傳也,可□翫而不可大用也。
故物之所可,非道之所宜;道之所宜,非物之所可。是以製事者不可□,設道者不可通。目以精明,耳以主聽,口以別味,鼻以聞芳,手以之持,足以之行,各受一性,不得兩兼,兩兼則心惑,二路者行窮,正心一堅,久而不忘,在上不逸,為下不傷,執一統物,雖寡必衆,心佚情散,雖高必崩,氣泄生疾,壽命不長,顛倒無端,失道不行。故氣感之符,清潔明光,情素之表,恬暢和良,調密者固,安靜者詳,志定心平,血脈乃強,秉政圖兩,失其中央,戰士不耕,朝士不商,邪不姦直,圓不亂方,違戾相錯,撥剌難匡。故欲理之君,閉利門,積德之傢,必無災殃,利絶而道着,武讓而德興,斯乃持久之道,常行之法也。
本行第十
治以道德為上,行以仁義為本。故尊於位而無德者絀,富於財而無義者刑,賤而好德者尊,貧而有義者榮。段幹木徒步之士,修道行德,魏文侯過其閭而軾之。夫子陳、蔡之厄,豆飯菜羹,不足以接餒,二三子布弊褞袍,不足以禦寒,倥傯屈厄,自處甚矣;然而夫子當於道,二三子近於義,自布衣之士,上□天子,下齊庶民,而纍其身而匡上也。及閔周室之衰微,禮義之不行也,厄挫頓僕,歷說諸侯,欲匡帝王之道,反天下之政,身無其立,而世無其主,周流天下,無所合意,大道隱而不舒,羽翼摧而不申,自□□□深授其化,以序終始,追治去事,以正來世,按紀圖錄,以知性命,表定六藝,以重儒術,善惡不相幹,貴賤不相侮,強弱不相凌,賢與不肖不得相踰,科第相序,為萬□□□而不絶,功傳而不衰,詩、書、禮、樂,為得其所,乃天道之所立,大義之所行也,豈以□□□威耶?
夫人之好色,非脂粉所能飾;大怒之威,非氣力所能行也。聖人乘天威,合天氣,承天功,象天容,而不與為功,豈不難哉?夫酒池可以運舟,糟丘可以遠望,豈貧於財哉?統四海之權,主九州之衆,豈弱於武力哉?然功不能自存,而威不能自守,非貧弱也,乃道德不存乎身,仁義不加於下也。
故察於利而惛於道者,衆之所謀也;果於力而寡於義者,兵之所圖也。君子篤於義而薄於利,敏於行而慎於言,所□□□廣功德也。故曰:“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
夫懷璧玉,要環佩,服名寶,藏珍怪,玉鬥酌酒,金罍刻鏤,所以誇小人之目者也;高臺百仞,金城文畫,所以疲百姓之力者也。故聖人卑宮室而高道德,惡衣服而勤仁義,不損其行,以好其容,不虧其德,以飾其身,國不興不事之功,傢不藏不用之器,所以稀力役而省貢獻也。璧玉珠璣,不禦於上,則翫好之物棄於下;琱琢刻畫之類,不納於君,則淫伎麯巧絶於下。夫釋農桑之事,入山海,采珠璣,捕豹翠,消■力,散布泉,以極耳目之好,快淫侈之心,豈不謬哉?
明誡第十一
君明於德,可以及於遠;臣篤於義,可以至於大。何以言之?昔湯以七十裏之封,升帝王之位;周公自立三公之官,比德於五帝三王;斯乃口出善言,身行善道之所致也。故安危之要,吉兇之符,一出於身;存亡之道,成敗之事,一起於善行;堯、舜不易日月而興,桀、紂不易星辰而亡,天道不改而人道易也。
夫持天地之政,操四海之綱,屈申不可以失法,動作不可以離度,謬誤出口,則亂及萬裏之外,何況刑無罪於獄,而誅無辜於市乎?
故世衰道失,非天之所為也,乃君國者有以取之也。惡政生惡氣,惡氣生災異。螟蟲之類,隨氣而生;虹蜺之屬,因政而見。治道失於下,則天文變於上;惡政流於民,則螟蟲生於野。賢君智則知隨變而改,緣類而試思之,於□□□變。聖人之理,恩及昆蟲,澤及草木,乘天氣而生,隨寒暑而動者,莫不延頸而望治,傾耳而聽化。聖人察物,無所遺失,上及日月星辰,下至鳥獸草木昆蟲,□□□鷁之退飛,治五石之所隕,所以不失纖微。至於鴝鵒來,鼕多麋,言鳥獸之類 □□□也。十有二月隕霜不煞菽,言寒暑之氣,失其節也。鳥獸草木尚欲各得其所,綱之以法,紀之以數,而況於人乎?
聖人承天之明,正日月之行,錄星辰之度,因天地之利,等高下之宜,設山川之便,平四海,分九州,同好惡,一風俗。易曰:“天垂象,見吉兇,聖人則之;天出善道,聖人得之。”言禦占圖歷之變,下衰風化之失,以匡盛衰,紀物定世,後無不可行之政,無不可治之民,故曰:“則天之明,因地之利。”觀天之化,推演萬事之類,散之於□□之閑,調之以寒暑之節,養之以四時之氣,同之以風雨之化,故絶國異俗,莫不知□□□,樂則歌,哀則哭,蓋聖人之教所齊一也。
夫善道存乎心,無遠而不至也;惡行着乎己,無近而不去也。周公躬行禮義,郊祀後稷,越裳奉貢而至,麟鳳白雉草澤而應。殷紂無道,微子棄骨肉而亡。行善者則百姓悅,行惡者則子孫怨。是以明者可以致遠,否者可以失近。故春秋書衛侯之弟鱄出奔晉,書鱄絶骨肉之親,棄大夫之位,越先人之境,附他人之域,窮涉寒饑,織履而食,不明之效也。
思務第十二
夫長於變者,不可窮以詐。通於道者,不可驚以怪。審於辭者,不可惑以言。達於義者,不可動以利。是以君子博思而廣聽,進退順法,動作合度,聞見欲衆,而采擇欲謹,學問欲博而行己欲敦,見邪而知其直,見華而知其實,目不淫於炫耀之色,耳不亂於阿諛之詞,雖利之以齊、魯之富而志不移,談之以王喬、赤鬆之壽,而行不易,然後能壹其道而定其操,緻其事而立其功也。
凡人則不然,目放於富貴之榮,耳亂於不死之道,故多棄其所長而求其所短,不得其所無而失其所有。是以■王夫差知艾陵之可以取勝,而不知檇李可以破亡也。故事或見一利而喪萬機,取一福而致百禍。夫學者通於神靈之變化,曉於天地之開闔,□□□弛張,性命之短長,富貴之所在,貧賤之所亡,則手足不勞而耳目不亂,思慮不謬,計策不誤,上訣是非於天文,其次定狐疑於世務,廢興有所據,轉移有所守,故道□□□□□事可法也。
昔舜、禹因盛而治世,孔子承衰而作功,聖人不空出,賢者不虛生,□□□□□□而歸於善,斯乃天地之法而製其事,則世之便而設其義。故聖人不必同道,□□□□□□,好者不必同色而皆美,醜者不必同狀而皆惡,天地之數,斯命之象也。日□□□□□□□□八宿並列,各有所主,萬端異路,千法異形,聖人因其勢而調之,使小大不得相踰,方圓不得相幹,分之以度,紀之以節,星不晝見,日不夜照,雷不鼕發,霜不夏降。臣不凌君,則陰不□□陽,盛夏不暑,隆鼕不霜,黑氣苞日,彗星揚□□,虹蜺鼕見,蟄蟲夏藏,熒惑亂宿,衆星失行。聖人因變而立功,由異而致太平,堯、舜承蚩尤之失,而思欽明之道,君子見惡於外,則知變於內矣。桀、紂不暴,則湯、武不仁,纔惑於衆非者而改之,□□□□□□□亂之於朝廷,而匹夫治之於閨門。是以接輿、老萊所以避世於窮□□□□□而遠其尊也。君子行之於幽閑,小人厲之於士衆。老子曰:“上德不德。”□□□□□□虛也。
夫口誦聖人之言,身學賢者之行,久而不弊,勞而不廢,雖未為君□□□□□□已。孔子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放鄭聲,遠佞人。”□□□道而行之於世,雖非堯、舜之君,則亦堯、舜也。今之為君者則不然,治不以五帝之術,則曰今之世不可以道德治也。為臣者不思稷、契,則曰今之民不可以仁義正也。為子者不執曾、閔之質,朝夕不休,而曰傢人不和也。學者不操回、賜之精,晝夜不懈,而曰世所不行也。自人君至於庶人,未有不法聖道而為賢者也。易曰:“豐其屋,蔀其傢,窺其戶,■其無人。”無人者,非無人也,言無聖賢以治之耳。
故仁者在位而仁人來,義者在朝而義士至。是以墨子之門多勇士,仲尼之門多道德,文王之朝多賢良,秦王之庭多不詳。故善者必有所主而至,惡者必有所因而來。夫善惡不空作,禍福不濫生,唯心之所嚮,志之所行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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