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家类 佐治藥言   》 佐治藥言      汪輝祖 Wang Huizu

汪輝祖的《佐治藥言》所敘述的是作為幕友所應堅持的原則,書中根據他早年入幕的經歷而總結出來。影響甚大
佐治藥言 盡心 士人不得以身出治,而佐人為治,勢非得已。然歲修所入,實分官俸,亦在官之祿也。食而謀之不忠,天豈有以福之。且官與幕客非盡鄉裏之威、非有鄉故之歡,厚稟而賓禮之,什伯於鄉裏親故謂職守之所擊倚為左右手也。而視其主人之休戚,漠然無所與於其心,縱無天譴,其免人誦乎?故佐治以盡心為本。心盡於事必竭所知所能,權宜重輕,顧此慮彼,輓救其巳著,消弭於未然,如後之檢更、省事、息訟、求生、體察俗情、隨幾杜弊諸條皆是也。首揭盡心二字,乃此書之大綱,吾道之實濟。 盡言 盡心雲者,非構主人之意而左右之也。凡居官者,其至親骨肉未必盡明事理,而從僕胥吏類皆頤指氣使,無論利害所關,若輩不能進言,即有效忠者,或能言之,而人微言輕,必不能勸其傾聽。甚且逢彼之怒,譴責隨之,惟幕友居賓師之分,其事之委折既瞭然於心、復禮與相抗,可以剴切陳詞,能辨論明確,自有導源回瀾之力。放必盡心之,欲言而後為能盡其心。報德莫如盡言,如遇地方有利,當興有弊當革,刑罰不平、催徵苛急,與夫弭盜、救荒、勸學、除暴皆須通盤熟籌,忠告善適,傅見諸施行為,一方作福。此之謂能盡言。諺雲公門中好修行。言其一政之善,所施廣大,故也。然則一政之不善,亦為惡於無窮矣。幕客雖無其權實預其事,果思利物利人,而隨時隨事盡心盡言。於民有濟,乃修行之大者。 不合則去 嗟乎!盡言二字,益難言之。公事公言,其可以理爭者,言猶易盡,彼方欲濟其私,而吾持之以公,鮮有不齟齬者,故委蛇從事之人勸曰:匠作主人模或且從而利導之;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曙乎!是何言哉!顛而不持,焉用彼相,利雖足以惑人,非甚盡暗,豈盡迷於局中。果能據理斟情,反復於事之當然及所以之故,扶利害而強諍之,未有不驚然悟者。且賓之與主,非有勢分之臨也。合則留,吾固無負於人,不合則去,吾目無疚於巴。如爭之以去就,而彼終不悟,是誠不可與為善者也。吾又何所愛焉。故欲盡言,非易退不可。此條專指主賓共一事,意見過異者而言。或遇荒不恤,或加耗太甚,及故出入人重罪之類,反復言之而不聽,則去之可耳,若尋常公事,一時議論不合,不妨從容計較。 得失有數 或曰:寒士以硯為田,朝得一主人焉,以言而去;暮得一主人焉,又以言而去,將安所得為之主人者。嗚呼!是又見小者之論也。幕客因人為事無功業可見,言行則造行,惟以主人之賢否為賢否,主人不賢則受治者無不受纍,夫官之祿,民之脂膏,而幕之修出於官祿,吾戀一館而坐視官之虐民,忍乎,不忍!且當世固不乏賢吏矣,誠能卓然自立,聲望日著,不善者之所惡,正善者之所好也,故戀棧者或且窮途偃蹇,而守正者非不到處逢迎。 虛心 必行其言者,弊或流於自是,則又不可。賓主之義全,以公事為重。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況幕之智,非必定賢於官也。特官為利害所拘,不免搖於當局,幕則論理,而不論勢,可以不惑耳。然隔壁聽聲,或不如當場辨色,亦有官勝於幕者,惟是之從。原於聲價無損,意在堅持。間亦債事。故土之伸手知己者,尤不可以不虛心。虛心二字,非必與主人議事,當然凡事之稍有關係者同事諸人,或有見解是即從之但求於事與無分畛域條參看。 立品 信而後諫,惟友亦然。欲主人之必用吾言,必先使主人之不疑吾行,為主人忠謀,大要顧名而不計利。凡與主人相依及效用於主人者,率惟利是視不得遂其所欲。往往易為媒藥。其勢既孤,其閑易生,稍不自檢,毀謗從之,故欲行吾志者,不可不立品。立品是幕道之本,下文素位自潔儉用慎交皆其條目,而尤重自潔儉是立品之本,品立而後能盡心盡言。 素位 幕客以力自食。名為傭書,日夕區書,皆吏胥之事。可官聲之美惡係焉,民生之利害資焉,非與官民僅有宿緝,綴不可久居此席者。自視不可過高,高則氣質用事,亦不可過卑,則休戚無關。一幕客耳,而曰,官聲之美惡係焉,民生之利害資焉,居其位者,不為不重。抑思所係所資無非地方,敢掉以輕心乎? 立心要正 諺雲:官斷十條路,幕之製事亦如之。操三寸管,臆揣官事,得失半焉,所爭者公私之別而已,公則無心之過,終為輿論所寬,私則循理之獲,亦為天譴所及,故立心不可不正。正心乃為人之本,心正而其術斯端。此言操存有素。臨事又以公私之別。敬慎之至也,勿誤認有事方正其心以辭害意。 自處宜潔 正心之學,先在潔守,守之不慎,心乃以偏,吾輩從事於幕者,類皆章句之儒,為童子師,歲修不過數十金,幕修所入,或數倍焉,或數十倍焉。未有不給於用者,且官有應酬之費,而幕無需索之人,猶待他求,夫何為者。昔有為餘說項者,曰,此君操守可信,餘聞之怫然,客曰,是知君語也,夫何尤,餘應之曰,今有為淑女執柯,而稱其不淫,可乎?客人笑而去。先生自序雲,苟非心力所入享吾父或吐及不長吾子孫者,誓不敢入於橐,此條即此意也,立品正心,全在潔守。 儉用 古也有志儉以養廉,吾輩遊幕之土,傢果素封,必不忍去父母離妻子。寄人籬下,賣文之錢,事畜資焉,或乃強效豪華,任情揮霍,炫裘馬,美行滕,已失寒士本色,甚且嬖優童,狎娼妓,一咽之費,賞亦數金,分其餘貨,以供傢用,嗷嗷待哺,置若罔聞,當其得意之時,業為職者所鄙,或一朝失館,典質不足,繼以稱賞,負纍既重,受恩漸多,得館之後,情牽勢絆,欲潔其守,終難自主,習與性成,身敗名裂,故吾輩喪檢,非盡本懷,欲葆吾真,先宜崇儉。古人云,人之於財,常患其來處少,而不知其病在去處多。每見小席修微,尚堪仰事俯畜,而千金大多幕,反多支納。甚或有睏窘敗檢者,正患去處之病耳,故欲潔和必先儉用,合下條看。 范家 身自不儉,斷不能范家。傢之不儉,必至於纍身,寒士課徒,數月之修少止數金,多亦不過數十金,傢之人,目其艱,是以節嗇。相佐遊幕之土,月修或至數十金,積數月寄歸,則為數較多,傢之人以其得之易也,其初不甚愛惜,其後或至浪費,得館僅足以濟失館,必至於虧,諺所謂擱筆窮也,故必使傢之人皆知來處不易,而後可以相率於儉,彼不自愛者,其來更易,故其耗更速,非惟人事,蓋天道矣。 檢點書吏 衙門必有六房書吏,刑名掌在刑書,錢𠔌掌在戶書,非無話習之人,而惟幕友是傳者,幕友之為道,所以佐官而檢吏也。諺雲,清官難逃猾吏手,蓋官統群吏,而群吏各以其精力,相與乘官之隙,官之為事甚繁,勢不能一一而察之,唯幕友則各有專司,可以察吏之弊,吏無祿入其有,相循陋習,資以為生者,原不必過為搜剔,若無弊纍人之事,斷不可不杜其源。總之幕之與吏,擇術懸殊,吏樂百姓之擾,而後得藉以為利,幕樂百姓之和,而後能安於無事,無端。而吏獻一策,事若有益於民,其說往往甚正,不為徹底熟籌輕聽率行,百姓必受纍無已。故約束書吏。是幕友第一要事。衙門公事。全憑文案,平時宜今書吏,將所辦稿件,挨順年月粘捲,隨時呈閱,用記一案既結,告印歸檔,此有四便,姦胥不能抽添改匿,有時檢查,始末具在,上司提捲,不必另做,官幕離任去館,剋緻臨時周章。此公私之別,禍福之原,當嚴以律己,靜以製人。 省事 諺雲:衙門六扇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非調官之必貪,吏之必墨也,一詞難理,差役到傢,則有饋贈之資,探信入城,則有舟車之費,及示審有期,而訟師詞證以及關切之親朋相率而前,無不取給於具呈之人,或審期更換,則費將重出,其他差房,陋規名目不一,諺雲在山靠山,在水靠水,有官法之所不能禁者,索許之髒,又無論已。餘會謂作幕者,於斬續流徒重罪,完不加意檢點。其纍人造孽多在詞訟,如鄉民有田十畝,夫耕婦織可給數目,一訟之纍,費錢三平文,便須假子錢以濟,不二年,必至賣田。賣一畝則少一畝之入。輾轉藉售,不七八年,而無以為生,其貧在七八年之後,而致貧之故,實在準詞之初,故事非急切,宜批示開導,不宜傳訊差提,人非緊要,宜隨時省釋,不宜信手牽連,被告多人,何妨摘喚千證。分列自可摘芟。少喚一人,即少纍一人,諺雲堂上一點朱,民間千點血,下筆時多費一刻之心,涉訟者已受無窮之惠雲。故幕中之存心,以省事為上。地方命盜重案,非所常有,惟詞訟源源相繼,實民事之最繁最急者,乃幕中第一盡心之要務也,嘗聞之前輩雲,核批呈詞,其要有三,首貴開導,其次查處,不得不準者,則摘傳人證,正與此條意合。如漫不經心,妄準濫傳,恐不惟小民多費因而致貧,且或拖纍斃命及釀成大案,悔之無及,可不慎哉!至田産等案,尤易牽涉,一經呈名,有積年纍世莫脫其苦者,核稿時尤當加意。 詞訟速結 聽訟,是主人之事,非幕友所能專主,而權事理之緩急,計道裏之遠近,催差集審,則幕友之責也。一示審之期最須斟酌,亙量主人之才具,使之寬然有餘,則不至畏難自沮,既示有審期,兩造已集,斷不宜臨期更改,萬一屆期,別有他事,他事一了,即完此事,所以逾期之故,亦必曉然,使人共知,若無故更改,則兩造守候一日多一日費用,蕩財曠事,民怨必騰,與其難而不審,無若鄭重於難理之時。與其示而改期,無若鄭重於示期之始。昔有婦擬凌遲之罪,久禁囹圄,問獄卒曰,何以至今不剮,剮了便好回去養蠶,語雖惡誰,蓋極言拖延之甚於剮也。故便民之事,莫如聽論速結。勤理詞訟,又官之盡心第一要分務也。平民詞訟之非情事較重者,多不難於剖麯直服衆情,常人稍稍自好,尚肯排難解紛,官而不理詞訟,非必盡出本懷,蓋事本繁冗,未易著手,由因循而怠玩者有之,是在幕客,平時啓其善心,臨事鼓其興致,以期民事漸了,官聲漸振,而主賓亦同受其福,其口權緩急,計遠近,酌審期,量纔具。其中煞費苦心,有循循善誘之意,佐治最宜領略。 息訟 詞訟之應審者,什無四五。其裏鄰口角,骨肉參商,細故不過一時競氣,冒昧啓訟,否則有不肖之人,從中播弄,果能審理,平情明切,譬曉其人,類能悔悟,皆可隨時消釋,間有難理,後親鄰調處,籲請息銷者,兩造既歸輯睦,官府當予矜全,可息便息,寧人之道,斷不可執持成見,必使終訟,傷同黨之和,以飽差房之欲。衙門除官幕而外,類多喜事,不欲便休,藉以沾潤,故諺雲,一紙入公門,九牛拔不出,甚言其興訟易而息訟難也。官若矜全,民必感頌,如察其事。若有訟師起滅者,亦當先寬愚氓,除留姦輩。 求生 求生二字,崇公仁心麯傳於文忠公之筆,實千古法策要訣。法在必死,國有常刑,原非幕友所敢麯縱,其介可輕可重之間者,所爭止在片語,而出入甚關重大,此處非設身處地,誠求不可,誠求反復。心有一綫生機,可以藉手。餘治刑名,佐吏,凡二十六年,入於死者,六人而已。仁和則莫氏之因姦而謀殺親夫者,錢塘則鄭氏之謀殺一傢非死罪二人者,起意及同謀,加功二人,平湖則犯竊而故殺其妻者,有毛氏二人竊盜,臨時行強而拒,殺事主者,有唐氏一人,其他無入情實者,皆於初報時與居停,再三審慎,是以秋審之後,俱得邀恩緩減,是知生固未嘗不可求也。求生非故出也,曰設身處地,反復誠求者,正平心靜氣準情酌理耳。此時容不得半毫私麯,參看下條,設死者相質,有詞以對,一語可悟,合下二條反復參看。凡兇殺等案,多出無心,苟非情重傷多,皆得緩决邀恩,但亦有片詞之未協即介於實緩之間者辦案定罪時,不可不先查秋審條款,以免錯誤。 慎初報 獲貴初情,縣中初報,最關緊要,駁詰之繁,纍官纍民,皆初報不慎之故。初報以簡明為上,情節之無與罪名者,人證之無關出入者,皆宜詳審節刪。多一情節,則多一疑竇,多一人證,則多一拖纍,何可不慎。辦案之法,不唯入罪宜慎,即出罪亦甚不易。如其人應抵,而故為出之,即死者含冤。嚮嘗聞鄉會試場,坐號之內,往往鬼物憑焉。餘每欲出入罪,必反復案情,設令死者於坐號相質,有詞以對,始下筆辦詳,否則不敢草草動筆。二十餘年來,可質鬼神者,此心如一日也。殺死本宗期功尊長罪於斬决之案,如親情輕,定例不準兩請,而豫東等省辦法,即於出罪語下,切實聲敘情輕之故,皆得邀恩,改為監候,粵東自道光三年亦有成案,如遇此等案件,切勿遺漏聲明。 命案察情形 命案出入,全在情形。請者起釁之由,形者爭險之狀。釁由麯直,秋審時之為情實,為緩决,為可矜,區以別焉。爭毆時所持之具,與所傷之處,可以定有心無心之分。有心者為故殺,一必幹情實,無心者為錯殺,可歸緩决。且毆狀不明,則獄情易混,此是出入最要關鍵,審辦時,必須令許作與兇手,照供比試,所敘詳 供,宛然有一爭毆之狀,歷歷在目,方無遊移幹駁之患。辦理械鬥秋審册,須論人,莫論起,細核秋審條款,務使實緩得平,如四人為一案,三人火器殺人,一人一槍紮斃一人,應將三人為一起,入實,其一人另為一起,入緩。 衹須於兩册內,加一。除某人入實緩外,字樣便已明晰,慎勿籠統誤入。 盜案慎株纍 髒真則盜確,竊賊亦然。正盜正竊罪,無可寬所,尤當慎者,在指扳之人與買寄髒物之傢,往往擇殷而噬,藉端貽纍,指板之人,因須質審,其查無實據者,亦可摘釋,至不知情而買寄髒物,律本無罪,但不得不據供查吊。嚮嘗不差捕役,止今地保傳諭,激內註明有則交保,不須投案,無則呈剖,不許帶審,亦從無匿髒不繳,自幹差提者,此亦保全善類之一法。蓋一經差提,不唯多費,且竊盜搶纍,幾為鄉裏之所不齒。以無辜之良民,與盜髒庭質,非賢吏之所忍也。盜賊輾轉攀援,未必盡出有意誣人,或自分必死,或畏刑難甚,隨口供指,冀延殘喘者,大約十居六七,全在鞫獄者察言觀色,司幕者守經達權,勸贊推敲,自分真偽,勿誤隨五裏霧而使一路哭也。此中機變存乎其人,當與後 之草供未可全信條參看,如能體行有驗,最易大得民心。說詳學治續說。 嚴治地棍 吏治以安良為本,而安良莫要於去暴。裏有地棍,比戶為之不寧,訛藉不遂,則造端訐告,其尤甚者,莫如首賭首娼,事本無憑。可以將宿嫌之傢一網打盡,無論冤未即雪,即至審誣而破傢蕩産相隨屬矣。惟專處原告。不提被呈,則善良庶有賴焉。惟是若輩倚骨吏為牙爪,胥吏倚若輩為腹心,非賢主人相信有素,上水之船,未易以百丈牽矣。土豪地棍無地無之,亦視官之賢否,以為縱斂耳。果官盡其職,幕盡其能,舉措得宜,自然畏服,嚴治之說,未可拘泥。 讀律 幕客佐客,全在明習律例。律之為書,各條具有精藴。仁至義盡,解悟不易,非就其同異之處,融會貫通,鮮不失之毫釐,去之千裏。夫幕客之用律,猶秀纔之用四子書也。四子書解誤,其害止於考列下等,律文解誤其害乃緻延及生靈。昔有友人,辦因姦拐逃之案,意在開脫姦夫,謂是姦婦在逃改嫁,並非因姦而拐。後以婦人背夫自嫁,罪幹繯首,駁該平反,大費周折。是欲寬姦夫之遣,而幾入姦婦於死所,調知其一不知其二也。故神明律意者,在能避律,而不僅在引律。如能引律而已,則懸律一條以比附人罪一刑,胥足矣,何藉幕為。律文一定?不移例,則因時更改,宜將本到通行,隨手抄粘。律本以免,引用歧誤,仍常看條例以繹意義而達時務。 讀書 學古入官,非可責之幕友也。然幕友佐官為治,實與主人有議論參互之任,遇疑難大事,有必須引經以斷者,非讀書不可。昔在秀水時,有陶氏。某以長房獨子,出繼叔父。生五子,而長子故絶,例得以次子之子為後,其三子謀以己子,後其伯兄因乘父故,偽托遺命,令鐘子歸嗣本生。擔次房者,謂以孫禰祖,禮難歸繼。襢三房者謂本生有子而無後,於情不順,歸繼之說未為不可,薦紳先生紛如聚訟,上臺撒下,縣議,餘亦無能執中。長夜求索,忽記“禮經”殘與無後者,食於祖之文,爰佐令君持議,謂彌祖之論必不可行。陶某既出繼叔後,斷難以子歸繼本宗,本宗有子而絶,情有莫安,請以其主附食,伊父聽陶某子孫奉祀,大為上臺所賞。後在烏程有馮氏子,因本宗無可序繼,自撫姑孫為後,及其卒也,同姓不宗之。馮氏出而爭繼,太守允焉。餘佐令君持議,據未儒陳氏,北溪字義係重同宗同姓,不宗即與異姓無殊之說,絶其爭端。嚮非旁通典籍,幾何不坐睏耶?每見幕中公限,往往飲酒圍棋,閑談送回,或以稗官小說消遺自娛。究之無益身心,無關世務,何若屏除一切,讀有用之書、以之製事,所稗豈淺鮮哉。讀書不必經傳,凡有益於身心者,皆可讀之,最能開心思,長識見,動文機,活筆路,且可醫俗,致人括目。昔見一友,於呈稟之可駁者不駁,但批日,姑候雲雲,意其從厚,從容與語,而此友辨論極切,且出人意外。余曰,君燭照如此,何不批以示之。友憮然曰:吾悔不讀書耳。因以筆澀引愧。時案頭有古文。餘指曰,君才識甚高,誠能讀此猶未晚也。友欣然乞選文之易曉者,專心誦之不數月,而筆暢辭宏。一卒而去。幕患詞不達意,請以此友為法。 婦女不可輕喚 提人不可不慎,固已事涉婦女,尤宜評審,非萬不得已、斷斷不宜輕傳對簿。婦人犯罪,則坐男夫具詞,則用,抱告律意,何等謹嚴,何等矜恤。蓋幽嫻之女,全其顔面,即以保其貞操,而妒悍之婦,存其廉恥,亦可杜其潑橫。吾師孫景溪先生諱爾周,言令吳橋時,所延刑名幕客葉某者,纔士也,一夕方飲酒,偃僕於地,誕沫橫流,氣不絶如縷,歷二時而蘇。次日齊沐閉戶,書黃紙流,親赴城隍廟拜毀,回署後,眠食若平常,超六日又如前偃僕,良久復起,則請遷居外寓。詢其故,曰:吾八年前館山東館陶,有士人告惡少子調其婦者,當核稿時,欲屬居停,專懲惡少子,不必提婦對質。友人謝某雲,此婦當有姿首,蓋寓目焉。餘以法合,到官遂喚之,已而婦投繯死,惡少子亦坐法死。今惡少子控於冥府,謂婦不死,則渠無死法,而婦之死實由內幕之傳喚。館陶城隍神關提質理,昨具流早剖,謂婦被惡少子所調,法合到官,且喚婦之說,起於謝某。城隍神批準關復,是以數日幸得無恙,頃又奉提,謂被調之後,夫已告官,原無意於死,及官傳質審,始忿激捐生。而傳質之意,在竊其色,非理其冤念。雖起於謝某,筆實主於葉某。謝已攝至,葉不容寬。餘必不允矣。遂為之移寓於外,越夕而殞。先以法所應傳之婦起念不端尚不能幸逃陰譴,況法之可以不傳者乎?觀輕傳者,釀事緻禍如此則全書省事急訟等條可不加意體會乎? 差稟拒捕宜察 餘族居鄉僻,每見地總領差色攝應審犯證,勢如狼虎,雖在樹立不敢與抗,遇懦弱農民,需索尤甚,拂其意則歷聲呵訴。”或曰:毀官票以拒捕,稟究,人皆見而畏之,無敢公然與之相觸。夫兇盜重犯,自問必死,拒捕之事,間或有之。若戶婚田債細故,兩造平民,必無敢毀票以拒者,拒捕之稟,半由索詐而起。然一以拒捕傳質即至審,虛民不堪命矣。餘在幕中,遇此等事,直將毀票存銷,改差承行,止就原案辦理,其果否拒捕,屬主人密加確訪,而改差票內不及拒捕之說,以免串詐,然其每訪輒虛。故差稟拒捕,斷斷不可偏聽。 須為犯人着想 親民之吏,分當與民一體,況吾輩佐吏為治,身亦民乎?嘗見幕友,位置過高,居然以官體自處,齒鮮衣輕,漸不知民間疾苦。一事到手,不免任意高下。甚或持論未必全是,而強詞奪理,主人亦且麯意從之,恐其中作孽不少。餘在幕中,襄裏案牘,無論事之大小,必靜坐片刻,為犯事者設身置想,並為其父母骨肉通盤籌畫,始而怒,繼而平,久乃覺其可矜,然後與居停商量,細心推鞠,從不輕予夾穢,而真情自出,放成招之案,鮮有翻異,以此居停,多為上臺賞識,餘亦藉以藏拙。無賦聞之日。故佐治所局,莫大平心躁氣浮及拘泥成見。幕之為道,所貴持平,切忌纔。矜纔則氣質用事,易入於僻。又患無纔,無纔則拘泥不通多涉於暗與僻俱不能為犯人着想則同,足以敗事誤人,而僻者尤甚,必也品節詳明,德性堅定,事理通達心氣和平,方為全纔,而實罕見。但聞者能進則明,僻者能退則正。進退之謂何?虛心與務學而已。 勿輕引成案 成案如成墨,然存其體裁而已。必授以為準,刻舟求劍一鮮有當者。蓋同一賊盜而糾價上盜,事態多殊,同一鬥毆而起他下手,情形遇別。推此以例其他,無不皆然。人情萬變,總無合轍之事。小有參差,即大費推敲。求生之道在此,失人之故亦在此,不此之精辨而以成案是援,小則翻供,大則誤擬,不可不慎也。辦案不可有成心,不可無定見,如案未可信,不厭研審,是謂無成心。案既可信,始定發書,是謂有定見,是書之謂,以筆代詞也。既日代詞,則無甚去取刪改,可知情狀既明,自有一律一例適當其罪。何必取成案,而依樣葫蘆耶?苟必成案是循,不免將就。增減毫釐,千裏誤事匪輕。 訪案宜慎 恃信之官,喜以私人為耳目訪察公事。彼所倚任之人或搖於利,或蔽於識,未必俱可深信。官之聽信原不可待,全在幕友持正不撓,不為所奪。若官以私人為先入幕,復以浮言為確據,鮮不僨事。蓋官之治事,妙在置身事外,故能虛心聽斷, 一切以訪聞為主,則身在局中動多挂礙矣。故統案慎勿輕辦。 勤事 辦理幕務最要在勤一事。入公門伺候者,不啻數輩,多延一刻,即多纍一劾,如鄉人入城控事,午前得了,便可回傢。遲之午後,必須在城覓寓,不惟費錢,且任廢一日之事。小民以力為養,廢其一日之事,即缺其一日之養。其羈管監禁者,更不堪矣,如之河勿念?況事到即辦,則頭緒清楚,稽查較易。一日積一事,兩口便積兩事。積之愈多,理之愈難,勢不能不草率塞責。訟師猾吏,百弊從生,其流毒有不可勝言者。譬舟行市河之中,來者自來,往者自往,本無雍塞之患。一舟留滯,則十百舟相繼而阻,而河路有擠至終日者矣。故能勤則佐劇亦暇,暇自心清。不勤則佐簡亦慪。慪先神亂。古雲勤能補拙,又曰業精於勤,故纔鈍而勤,則於事無滯;纔捷而勤,則所為必工,以孔子大聖猶敏於事,幕客學識有限,其敢怠忽乎哉? 須示民以信 官能予人以信,人自帖服。吾輩佐官,須先要之於信。凡批發呈狀,示審詞訟,其日期早晚,俱有定準,則人可依期伺候,無廢時失業之慮。期之速者,必致與人之誦,即剋日稍緩,亦可不生怨言,第欲官能守信,必先幕不失信。蓋官苟失信,幕可力盡。慕自失信,官或樂從。官之公事甚繁,偶爾偷安、便逾期刻,全在幕友隨時勸勉。至於幕友不能剋期,而官且援為口實,則它之不信,咎半在幕也。開賑既示日期,饑人四面將至,萬不可改,緻誤民命。如示期本遲,而欲改早者,愈早愈妙。考試最要酌時昔勢,定期出示不可輕改。若不經意恐,小而士論不平,大則藉端罷考,他如出藉,點驗老民殘廢及放棉衣口量等事,凡稍涉入來出衆者皆可類推。 勿輕出告示 條教號令是道齊中一事。告示原不可少,然必其事實有關係,須得指出利弊,與衆共喻。或勸或戒非托空言,方為有益。若書吏視為故紙,士民目為常談,抄錄舊稿,率意塗飾者,書可不必。非惟省事,亦可積福。每見貼示之處,增下多有陽溝及安設糞缸溺桶之類,風吹雨打,示紙墮落穢中,褻字造孽,所損正不細耳。與其輕出告示語諸塗人,何若詳批呈詞就其切已。 慎交 廣交遊,通聲氣,亦覓館一法。然大不可恃。得一知己,可以不憾。同心之友,何能易得。往往交太濫,緻有不能自立之勢,又不若輕便自守者轉得自全,且善善惡惡直道在人,苟律已無愧,即素不相識之人,亦未嘗不為引薦,況交多則費多,力亦恐有不暇給乎。交而曰慎,擇損益也,濫交不惟多費,且恐或纍聲名。 勿攀援 登高之呼,其響四應。吾輩聲名所係,原不能不藉當道諸公齒牙奬藉。然彼有相賞之實,自能說項。如攀援依附,事終無補,非必其人自挾資自大也,即甚虛懷下士而公務殷繁,勢不能懸榻倒履,司閽者又多不能仰體主人之意,懷利投謁,徒為若輩輕薄,甚無謂也。總之彼須用我,自能求我,我若求彼,轉歸無用,故吾道以自立為主。自立是敦品勵學,求其在我。 辦事勿分畛域 州縣幕友其名有五,曰刑名,曰錢𠔌,曰書記,曰挂號,曰徵比。劇者需纔至十餘人,簡者或以二三人兼之,其事各有所司。而刑名、錢𠔌實總其要官之考成,倚之民之身傢,屬之居是席者,直須以官事為己事,無分畛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而後可。蓋宅門以內,職分兩項,而宅門以外,官止一人。諺雲:一人之謀不敵兩人之智。如以事非切已,坐視其炎,而不置一詞。或以己所專司不容旁人更參一解,皆非敬公之義也。特捨己從人其權在我。而以局外之人效手慮之得,則或直委婉或宜徑直,須視當局者之性情而善用之。否則賢智先人,轉易激成乖刺耳。此是忠告善道之法。人情喜麯惡直,總以委婉為佳。 勿輕令人習幕 吾輩以圖名本就,轉而治生。惟習幕一途與讀書為近,故從事者多。然幕中數席,惟刑名、錢𠔌歲修較厚。餘則不過百金內外,或止四五十金者,一經入幕,便無他途可謀,而幕修之外,又分毫無可取益。公事之稱手與否,主賓之同道與否,皆不可知。不合則去,失館亦常有之事。刑名、錢𠔌諳練而端方者,當道每交相羅緻,得館尚易。其他書記、挂號、徵比各席非勢要吹噓。即刑錢引薦,雖格有用之才,潔無瑕之品足以致當道延訪者件無一二,其得館較難。以修輔而計刑錢,一歲所入足抵書號徵比數年。即失館缺用,得館之後可以彌補。若書號、徵比得館已屬拮据,失館更費枝梧。且如鄉裏課徒及經營貿易、藴袍疏食勤儉有素,處幕館者章身不能無具,隨從不能無人加以慶吊往還,親朋假乞,無一可省。歲修百金,到傢亦不過六七十金。八口之傢,僅足敷衍。萬一久無就緒,勢且典貸無門,居處既習於安閑,行業轉難於更改,終身坐睏,始基誤之。故親友之從餘習幕者,餘必先察其才識,如不足以造就刑錢,則四五月之內即令歸習他務。蓋課徒可以進業,貿易可以生財。作幕二字,不知誤盡幾許才人。量而後入擇術者,不可不自審也。未成者可改則改,已業者得休便休。 須體俗情 幕之為學,讀律尚已。其運用之妙,尤在善體人情。蓋各處風俗往往不同,必須虛心體問,就其俗尚所直,隨時調劑。然後傳以律令,則上下相協,官聲得著,幕望自隆。若一味我行我法,或且怨集謗生。古雲利不百不興,弊不百不除。真閱歷不可不念也。 戒已甚 餘尚在鬍公幕中,初讀律書時,惴惴焉,恐不能習幕是慮。友人駱君炳文,端方港練,獨嚴事之。嘗語餘田:以子之才之識,為人佐治,所謂儒學醫案作齊者,非不能之患,正恐太能耳。餘請其故,曰:衙門中事,可結便結。情節之無大關係者,不必深求。往往恃其明察,一絲不肯放過,則枝節橫生,纍人無已,是調已甚,聖賢之所戒也。餘心識之,不敢忘。數十年來,覺受此語之益甚多。戒已甚不僅佐治宜然,處世待人成當取法。 公事不宜遷就 實之佐主,所辦無非公事,端資和衷商酌,不可稍介以私。私之為言。非必已有不肖之心也。持論本是,而以主人意見不同,稍為遷就,便是私心用事。蓋一存遷就之見,於事必費斡旋,不能適得其平。出於此者,大概為館所羈絆。不知吾輩處館非為賓主有緣,且於所處之地必有因果。千慮之得有所利,千慮之失有所纍。小者尚止一傢,大者或徧通邑,施者無恩怨之素,受者忌報復之端。所謂緣者,宿緣有在,雖甚齟齬未必解散。至於緣盡留戀,亦屬無益。且負心之與失館輕重懸殊,何如秉正自持,不失其本心之為得乎?此當與不合則去得去有數須成主人之美諸條前後合看,意義始盡。 勿過受主人情 合則留,不合則去,是處館要義。然有不能即去者,不僅戀館之謂也。平日過受主人之情,往往一時卻情不得。歲修無論多寡,餼凜稱事總是分所應得。此外多取主人分毫,便是情分受非分之情,或不得不辦非分之事,故主賓雖甚相得,與受必須分明。即深支歲修亦宜有節。探支過度,則通有不合,勢不得潔身而去矣。非分之事,乃官之私事,或公事。而官有他意,強以遷就者,勿誤會刑錢等件偶然代筆為非分。 去館日勿使人指摘 官之得民與否,去官日見,真幕之自愛與否,去館日畢露。佐主人為治,須算到去官日不可有遺議敗名。總之官之得民,要在清勤慈惠。故苛細者與板冗,交識幕之自愛,要在謙慎公勤。故依回者與剛愎同病。幕不自愛,內外必知不待去館始露,其未即見絶者,或主人蘿蘿耳,故無欲者,或任性矜能;而有私者,多畏人避跡。 就館宜慎 幕賓之作善作不善,各視乎其所主。賓利主之修,主利賓之才,一其初本以利交。第主賓相得,未有不道義親者。薫蕕強合必不可久。與其急不暇擇,所主非人,席不暖而違去之,不若於未就之前先為慎重。則彼我負心,目無掣肘之患。愈久而愈固,異已者亦不得而閑之。餘自維纔十憨,故就館最慎。然從無半途割席之事。職是故也,昨留別同事諸君,有一事留將同輩述,“卅年到處主人賢”之句,不可謂非天幸矣。通計幕遊自壬申春迄乙己秋,幾三十四年。惟始二年,主者為外舅王坦人先生,不在賓主之數。餘所主幾十六人,其中無錫、慈溪二處皆偶托也,實則十四人而已。具詳於左。 乾隆十九年甲戌二月,館常州府知府鬍公幕。公諱文伯,字偶韓,山東海陽人,其年鼕遷蘇鬆常鎮太糧儲道,餘偕行。明年鬍公督運臨清,餘病不能與俱,假館無錫縣魏君幕。魏君諱廷變,直祿柏鄉人。至六月仍回鬍公幕,見主鬍公者六年。乾隆二十四年十二月,餘欲專治刑名,受長洲縣聘,辭之歸。乾隆二十五年正月,館長洲縣鄭君幕,君諱流賢,山東濟寧人。是年十二月以秀水縣孫景溪師召,辭之歸。乾隆二十六年三月,館秀水縣幕景溪師諱稱周,山東昌邑人,餘受業師也。至次年八月,升河南開封府同知去官,餘即受平湖縣劉君聘。是月至平湖。劉君諱國恆號冰章,奉天人。乾隆三十二年正月升江西九江府吳城同知。去官,餘即受仁和縣李君聘。二月至仁和。李君諱學李,陝西三原人。是年十月緣事去官。餘即受烏程縣蔣君聘,是月至烏程。蔣君名志鋒號振庵,奉天人。至次年五月緣事去官,接任者為戰君名效曾號魯村,直祿寧津人,延餘接辦。九月叨鄉歷十二月,以會試辭歸。乾隆三十四年五月,下第回,館錢塘黃公幕。公名泰元,號亨章雲南泰和人。至三十五年十二月以會試辭歸。乾隆三十六年五月下第回,受海寧劉君聘,以故人戰君官嘉善辭不獲,因卻海寧聘,至嘉奬善。七月戰君調富陽,餘偕行。九月孫公諱含中號西林來官寧紹臺,兵備道公景溪師於也,義不可辭,乃去富陽,館寧波道幕者。四月十二月以會試辭歸。乾隆三十七年五月下第回。海寧劉君復以聘來,七月至海寧。劉君名雁題,號仙圃,河南光山人,居海寧者二年餘。至三十九年八月,海寧縣升為州,劉君解官,餘歸裏。乾隆四十年會試成進士,後丁母憂歸。九月館慈溪黃君幕。君名元偉,不一月,辭歸。時戰君已由歸安升海寧州,以聘來,復就海寧。十二月以平湖劉君尋舊約,辭之歸。劉君前海寧令也。乾隆四十一年正月至平湖,地四年餘。乾隆四十五年劉君升杭州東海防同知。餘受署烏程縣興君聘。是年五月至烏程。興君名德,號勉庵,滿洲人。至四十六年四月前令徐君回任,延餘接辦。徐君名朝亮,山東萊陽人。六月徐君丁憂會官,餘歸裏。是年九月受竜遊王君聘,十月至竜遊。王君名士聽,號晴川,奉天義州人。居竜遊一年餘。乾隆四十七年七月,王君調任歸安,餘偕行,居歸安三年餘。乾隆五十年八月,王君以母老告養,懈官歸裏。 以上四十則有本有末,有體有用,有經有權,語雖區分,意則貫串。乃先生之間學幕道之金針。學者誠能讀其書,志其志,一動念務在慈祥,一啓齒務存忠厚,一下筆務皆慎重,久之純熟,習若性成。人之修積既深,天之報施必厚,不在其身,則在其子孫。富壽貴盛,有不期然而然者矣。略際數事於後,前輩薑先生遊幕河南,性方謹,治事務仁恕,教子梅讀書,成進士,現官御史。丁竹心先生遊幕山東,不必專席,而名重一時,為人多才藝,喜榆揚,善規勸,尚義疏財,人多德之。初無嗣,後連生五子。長文標,舉孝廉,知屯留縣。四文(釒丙)知高臺縣,升知州。五文創成進士,知長子縣。仲叔亦出必。而長孫元福早領鄉焉。現為正定教諭。諸孫爭榮方興未艾。山東知縣葉肇冉之太翁,名幕也,辦事平允,撫按重之。後為人資得縣丞,升知縣。肇冉亦繼起。程封翁者,在山東藩幕多年,每遇災賑,能權宜,行事既便且速,所全甚衆。子應庚現為陽欲知縣,傢素封,不就養年八十餘,聞猶強健。就聘治事,勤恤平恕,尤留意民詞,暇仍讀書。寒暑不輟,後成進士,官莘縣知縣。孫喬林為歷城縣幕時,惴惴以造孽是恐,遇事慎之又慎,人多笑之。而孫益自勵。嘗欲棄去,苦無別業,為生計居二年餘。忽遇其族伯亦幕,而官者與之語,奇其人,為損通判,顯仕河南,有志竟成,一時偉之。僕聞見鄙陋,於幕道之獲福者二十年來僅能確指數人,不啻千百之一二。作幕之難,於此可想。有識者何思所以自處乎? 續佐治藥言 清·汪輝祖 摘喚須詳慎 省事之說,大屬不易。蓋詞之訐控多人者,必有訟師主持其事。或以泄忿旁牽,或以左擔列證,不墮其術,往往以經承弊脫為詞,百計抵塑,甚且含沙射影,妄指幕友關通,啓官疑竇。故核稿時必須細加衡量。主人庭訊應問及者,方予傳喚,則凡摘釋之人,自有確然可刪之故。遇有朔無難明白批斥,使訟師不敢肆其囂張。庶株蔓之風漸息,而無辜不致受纍矣。此重言申明息事寧人之非易也,然亦視其平日何全耳。如果品端學優,內外敬信,自能行其所志,無慮逞刁啓疑。 批駁勿率易 一詞到官,不惟具狀人盛氣望準,凡訟師差房無不樂於有事。一經批駁,群起而謀,抵其隙批語稍未中肯,非增原告之冤即壯被告之膽,圖省事而轉讓事矣。夫人命姦盜及棍徒肆橫,原非常有之事。一切口角爭鬥類皆戶婚細故。兩造非親則故,非族則鄰,情深纍世,釁起一時,本無不解之第摘。其詞中要害,酌理準情創切諭道,使弱者意平,強者氣沮,自有親鄰調處。與其息於難理之後,費入差房,何如曉於具狀之初,誼全姻睦。此三條與前之省事,包訟皆反復詳言。核批呈調,其難其慎,可見幕客盡心之要事,莫過於此。其所指難處,正秘訣備傳最須體玩。 核詞須認本意 諺雲無謊不成狀。每有控近事而先述舊事,引他事以麯證此事者,其實意有專 屬而訟師率以牽摭為技。萬一賓主不分,勢且糾釐無已,又有初詞止控一事,而續呈漸生枝節,或至反賓為主者,不知所以翦裁,則房差從而滋擾。故省事之法,第一在批示明白。 人命宜防牽連 前明徐相國階柄政時,作傢書示子弟尚誡命案不可牽涉,何況尋常百姓?餘鄉居見命案列證,便舉傢惶駭,往往見兇犯赤貧,纍歸詞證者。故在館閱報詞,非緊要人證,即屬主人當場省釋,不命入城。應取保者訊後立追保狀,然獲聞有官保私押之事。一日不歸,則其傢一日不寧。如之何勿念至路弊案件,差保無可生發,每將地主牽入。此則真屬無辜尤其須屬主人禁絶。核稿時更宜字字檢點,以防株纍。每有開列非犯非證之人增之詞內者,十九波連,可置 勿問。 侵占勿輕查勘 豪強侵占,律所不容。若世業相承,重加修整;或本非官産,原聽民便,往往地棍藉端挾持,需索不遂,即飾詞開控。一經準理,必先差查。差查不已,必須勘斷,官或不暇遽及,則棍差朋比費已不貨。此等藉名啓訟之人,多非善類,能於呈控時嚴切批斥,使小人畏法,固為上策。否則催主人速勘嚴徵,必有陰受其福者矣。 勘案宜速結 事關田房墳墓類,須勘結。官事甚殷,安能日履山澤。且批勘之後,凡遇催詞,無可費心。故批勘最易,不知疆界不清每易讓成他。故如按圖辦址,核計魚鱗弓口券册,明著者或批斷或訊斷自能折服其心。不得已而批勘,須屬主人為之速結,使造葬無稽亦所全,不少至勘有期,勢必多人守候,尤萬萬不宜臨期更改。 押犯宜勤查 案有犯證,尚須覆訊者,勢不能不暫予羈管。繁劇之處,尤所多有。然羈管之弊,甚於監禁。蓋犯歸監禁,尚有管獄官時時稽查,羈管則權歸差役,差不遂欲則係之穢處,餓之終日,恣為陵虐,無所不至。至有釀成人命,賠纍本官者,若賊犯久押則縱分肥,為害更大。此等人犯官難畢記,全在幕友立簿,檢察以便,隨時辦結。即官有代任,幕有替人,亦可免賄脫之患。押犯中之最無告者,莫如小竊。多因不值詳辦而縱而害民。且事主不服,事頗難處遂任久羈,往往瘐斃,實非其罪,全在官幕同發慈悲。酌其案之苟可詳辦者,迅速跨結,以脫其命。否則因地製宜,設法全活,功德無量。茹古香尚書(上芬下木)之封翁三橋先生為縣令時,設自新所,專羈鼠竊盜匪捐廉。按名日給口量,一升,????菜錢三文。以典史總其事。而先生猶不時自察,十餘年如一日也。初甚衆,後多知自悔,乞憐其親鄰,服罪於事主,聯環具保,復為良民者,不可勝計。而所中寥寥矣。先生之善政極多,此其小小一端,附記於此,以備采擇。 勿輕易簽差 訟一簽差,兩造不能無費,即彼此相安息銷,亦且不易。餘嚮佐主人為治,惟必訊之案,方簽差傳喚。其餘細事多批族親查理,或久而不覆,經承稟請,差催從不允行,亦不轉票。蓋事可寢擱,必其氣已平,因而置之,有益無損。加以差催轉多挑撥矣。且族親縱有襢護,終有敢盡沒其真。役則惟利是視,更不可信也。 宜隨機杜弊 地方風氣以官為轉移。地棍揣摩,即視官為迎合。官有善政,未始不資若輩。歷階如官徽賭博則棍首局誘。官治小錢,則棍訐輓和。官清水利,則棍控侵占;官嚴鬥毆,則棍飾偽傷;官禁錮婢,則棍告侵占;官細則棍訟業橫。如此之類,悉數難終。大概有一利必有一弊,甚且利少而弊多。全在幕友因利察弊,力究冤誣,固不可因噎廢食,斷不宜乘風縱火,使棍姦可戢。官法可行,則平民自安無事之福矣。官幕興利除弊,固不易言。而因利察弊,每亦難處。惟就事理事,平明迅速,地方自有起色。 草供求可全信 罪從供定,犯供最關緊要。然五聽之法,辭止一端。且錄供之吏,難保一無上下其手之弊。據供定罪,尚恐未真。餘在幕中,凡犯應徒罪以上者,主人庭訊時,必幹堂後凝神細聽。供稍勉強,即屬主人覆訊,常戒主人不得性急,用刑往往有訊至四五次及七八次者。疑必屬訊,不顧主人畏難,每訊必聽。餘亦不敢憚煩也。往歲王午八月,館平湖令劉君冰齊署。會孝豐事主,行舟被劫,通詳緝捕,封篆後餘還裏度歲,而邑有回籍逃軍曰盛大者,以糾匪搶奪被獲。訊為劫案正盜。冰齊邁餘至館,檢閱草供。凡起意糾夥上盜,傷主劫髒,表分各條,無不畢具,居然盜也。且已起有藍布棉被經事主認確矣。當晚屬冰齊覆勘,餘從堂後聽之,一一輸供,無懼色。顧供出犯口,熟滑如背書。然且首夥八人,無一語參差者,心竊疑之。次晚復屬冰齊故為增減案情,隔別再訊,則或認,或不認,八人者各各歧異。至有號呼訴枉者。遂止不訊而令庫書典稅書依事主所認布被顔色新舊藉購二十餘條。餘私為記別,親以事主原認之被屬齊冰齊當堂給認,竟懵無辨識。於是提犯研鞫,僉不承認。細請其故,蓋盛大到官之初,自意逃軍犯搶,更無生理,故訊及劫案,信口妄承。而其徒皆附和之。實則被為己物,裁製有人即其本罪亦不至於死也,遂脫之。越二年,冰齊保舉知府引見,而此案正盜由元和發覺,起髒生認。冰齊回任,赴蘇會審定案。初,餘欲脫盛大時,闔署曄然,謂餘枉法麯縱,不顧主人考成。餘聞之,辭冰齊,冰齊勿聽。余曰:“必欲餘留止者,非脫盛大不可。且失髒甚多,而以一疑似之被駢戮數人,非惟吾不忍以子孫易一館,為君計,亦恐有他日纍也”。然短餘者猶竊竊然私議不止,幸冰齊不為動,至是冰齊語余曰:“橐力脫盛大,君何神耶?”余曰:“君不當抵罪,吾不當絶嗣耳。”蓋餘自此,益不敢以草供為據矣。(幕客能學先生之用心如此。此,則主人自然敬勉不敢畏難。或疑此書專言幕道,與官無涉,不知。官幕上。同船合命,幕能省事求生,官自同受其福。觀此二語,可悟為官者弗以幕之詳慎為自私也。) 上臺駁批宜細繹 初報宜慎,前已言之。或奉上臺駁詰,尤須詳繹。蓋駁詰不一,有意在輕宥,而駁故從重者;有意在正犯,而駁及餘證者。非虛心體會,易緻讀誤。至案可完結,而碎瑣推敲,萬勿稍生煩厭,付以輕心。若主人所持甚正,與上臺意見參差,必當委麯措詞,以伸主人之意,斷不可遊移遷就。使情罪不符,亦慎毋使氣矜纔,緻上下觸忤。 不受關防先宜謹敕 關防之名必不可受。而可以不受關防之故,全在謹敕朋友為五倫之一,主集特朋友之一。重一主人而盡疏朋友,固非端人之所以自處。然因主人不我關防而律己不嚴,將聲名有法為主人輕簿,終有不得不受關防之勢。故親友往來,必須令主人知名,有事出宅門,亦須令主人確知。所往事事磊落光明,主人察其可信,自不敢露關防之跡。否則主人舉身傢以聽,安能禁其不加體訪也。 須成主人之美 吾言不合則去,非悻悻也。人之才質各有所偏,賓之於主,貴相其偏,而補之於審韋弦水火之用始盡。佐治之任不合雲者,必公事實有不便,不可全以意氣矜張。主人事有末善,分當範之於善。不能就範,則引身而退,是謂不合則去。若吾說雖正,而主人別有善念,此則必須輾轉籌畫,以成其美,方於百姓有益,斷不宜堅持不合之義,忽然捨去。即諺所云公門中好修行矣。 處久交更難 人知賓主初交不易,而不知交久更難。蓋到館之始,主人情誼未甚融洽,盡我本分,可告無愧。若相處多年,其為契合可知交,既投契識論必有裨益,官聲所係,須事事為之謀出萬全。任勞分謗,俱義所應得;引嫌避怨,便失朋友之道。特不可恃主人倚重,挾勢以濟其私耳。 賓主不可忘形 交至忘形,方為密契。獨吾輩之於主人,賓主形跡斷不可略。蓋幕客之得,盡其言以行其志,全在主人。敬以致信,一言一動須主人有不敢簡慢之意。忘形則易狎,狎則玩心生,而言有不聽者矣。餘與光山劉君仙圃甚洽。仙圃令平湖時,欲聯齒敘之歡。余曰:“俟去館日如何命。”同事者多笑之。先生不餘近也。故仙圃升任,餘贈別詩有“形跡略存賓主分,情懷雅逼弟兄真”之句。蓋紀實雲。 不宜經手銀錢 署中銀錢出入,其任甚重,其事甚瑣,不推刑名幕友不可越俎,即錢𠔌職司會計亦止主簿籍之成完贏細之數而已。出入經手非其分也。蓋既經手銀錢,勢不能不計較節嗇,其後必為怨府,況權之所歸,將有伺顔色,逢意旨者,而公事多礙,人品因之易壞。且出入簿記,一時難以交卸。雖有不合亦不能去,如之何其自立耶? 勿求全小節 入幕以賓為名,主人禮貌盛衷,即敬肆所別。大段儀文何可不講。若誠意無渝,則小節亦須從略。飲撰之類當視主人之自奉何如。故其自奉素豐而儉以待我,是謂不誠。若待我雖儉而已豐於彼之自奉,即為加禮,更不宜瑣瑣求全。嚮客鬍觀察文伯處,因言肉敗,責逐庖丁,常以為悔。故後來歷幕,從不以口腹責人。至主人所用僕從,大率不知大體,萬不可稍假詞色,或後於求之漸。若些小過失,量為包容,遠怨之一端也。 勿忘本計 鬻文為活,非快意事,固不可有寒乞相,使主人菲簿。而本來面目欲須時時自念,食饒梁肉,念傢有應贍之妻孥,自不忍從梁肉外更計肥甘。賣及優伶,念傢有待濟之戚,自不暇嚮優伶中妄博歡笑。且客中節一錢之費,則傢中贏一錢之資。傢食無虧,行裝可卸,又何必以衰年心力長為他人肩憂患哉。幕之為道,縱無有心之過,豈剋無心之失。是既為人肩憂患,而尤為己肩憂患。苟可卸肩,亦何必於火坑中求生活耶? 囚關絶祀者尤宜詳審 外舅王坦人先生諱宗閱令金山時,餘初入幕平湖。楊君硯耕為外舅故交,時從山西來,言雍正年間嘗館虞鄉主人,兼署臨晉縣。有疑獄久未决,主人素負能名,不數日,鞫實,乃弟殺胞兄至死遂。秉燭擬罪屬稿,畢夜已過半,未及滅燭而寢,忽聞床上鈎嗚,帳微啓,以為風也。復寐少頃,鈎復嗚,驚席,則帳是鈎上,有白發老人跪床前叩頭,叱之不見。幾上紙翻動有聲,急起視,即擬讞稿也。反覆細審,罪實無枉,惟兇手四世單傳,其父始生二子,一死非命,一又仗辜,則五世之祀絶矣。獄無可疑而以疑久宕,殆老人長為乞傳耳。因毀稿存疑如故。後聞今皇帝禦極大赦,是案竟以疑宥,餘聞而謹識之。故凡遇父子兄弟共犯者,尤加意審慎焉。 定罪時有鬼物憑依 乾隆二十年間,浙江司臬同公當為人言辦秋審時,夜將半,令小僮提燈,親至各房科察看,皆滅燭酣睡。一室燈燭明,穴窗紙視之,一老吏方手治文書,幾案前一白發翁,一年二十許婦人,左右侍,心甚駭異。俄見吏毀稿復書訖,婦人斂襖退。吏別檢一捲,坐良久,書簽。白發翁亦長揖不見。遂入署傳詰此吏。先書有為臺州因姦致死之案,本犯為縣學生。初愈憐纔,欲請緩决,後以敗檢釀命,改擬情實。後書者,為寧波索欠連殺致死之案。初意欲清情實,後念釁由理直,情急還毆,與逞兇不同。故擬緩决。然則年二十許者,為捐軀之婦。白發翁乃兇手之先人矣。吏之擬稿,不過請示,鬼猶瞳之,況秉筆定罪者,可勿慎歟。 刪改自首之報 餘館秀水時,幕寮在三堂東。又東為內宅門,門外東南為庖廚室故為樓,甚宏敞,板梯久毀,西嚮尚懸愛日樓匾額。天陰雨輒聞鬼泣聲。令君孫景溪先生,偏詢署中人,無知其故者、一老吏年八十餘,言:康熙時令,有母,喜誦佛號,始創此樓奉佛。雍正初年,刑名幕友鬍姓歙人盛夏不欲人見,因獨處樓中。凡案牘飲撰縋而上下。一日薄暮,聞樓頭慘叫聲,從者急梯而上,則鬍赤身仰臥,自白刃於腹肌膚如刻畫,血被體。問之,曰:嚮客湖南某縣,有婦與人私。夫為私者所殺,婦首於官。吾恐主人罹失察處分,作訪季詳報,疑婦凌遲。頃見金甲神率婦上樓,對吾腹,他不知也。叫呼越夕而死。嗣常見形。樓頭板梯所由撤也。先生為文仟之,後稍戢。今不知扈廚有更易否。夫律例一書於明刑之中,矜恤麯至犯罪自首一條,網開一面,乃求生之路。刪改而致之重闢,是死於我,非死於法也。鬼之為厲宜矣。 事關人罪者口宜謹 諺雲“好動扶人手,莫開殺人口。”居幕席者,更當三復此言。昔吳興某以善治錢𠔌有聲當事某公所慢。曾故人子官浙中大僚,某汗其侵盜明事,竟成大獄。獄甫定,某忽自嚙其舌,至本潰以死。頃讀無錫諸類𠔌先生洛近稿載其邑人張希仲事,尤可鑒也。希仲館歸安令裘魯青署。歸安有民婦與人私而所私殺其夫者,獄具,裘以非同謀,欲出之。時希仲在座大言曰:趙盾不討賊為殺君,許世子不嘗藥為殺父。春秋有誅意之法,是不可縱也。婦竟論死。後希仲夢一女子拔發持劍,捕膺而至,曰:我無死法,爾何助之急也,以刀刺之。旦日其利處痛甚。自是夜必來,遂歸。歸數日,鬼復至,愈傷使巫視之。如夢,竟死。夫某公侵盜有據,於法得死,直為大僚所治,某言非虛妄。特意出於私,尚罹險過,況傳聞有未實者乎?若希仲誅意之說,非法傢所忍言,直為鬼難矣。事輩讀律佐治,身當其任,自不得麯法姑寬。如不在其位,又何忍下石耶? 仁恕獲福 外舅之母舅韓其相先生名大鏞榜姓何居蕭山之迎竜閘,為諸生時,工刀筆,久睏場屋,且無子。館公安懸幕,治刑名,絶意進取。雍正癸卯,夢人召而語之曰: “汝因筆孽多,盡削祿嗣。今治獄仁恕,償汝科及子,其速歸。”時已七月初旬,韓不之信也。越適夕復夢如故,答以試期不及。神曰:“吾當送汝。”寤而急理歸裝,江行風利。八月初二日抵抗。適中丞大收遺纔,補送入,果中式。次年舉一子。 乾隆十三年外舅尉山阻濟源大司空衛公哲治方守淮安,詢知舊客山陰姚升階先生為外舅姻連,因言:先生在幕十餘年,無刻不以息事為念。偶罪一人,則旁皇周室行,食飲不怡,真仁人也。其子由乾隆壬申舉人官肅州同告養歸侍先生躬膺,效封與德配,白首相莊,安養二十餘年,見傢孫斌遊癢,年八十餘,無疾而終。公之言驗矣。又會稽唐我佩先生久幕江蘇,治獄慈慎,有唐老佛之稱。子廷槐,乾隆辛末進土令江西。時先生親享祿養也。 忌辣手 同裏丁君某遊幕河南,為製府田公賞識。羔幣充庭者十餘年。餘年十歲時,君歸裏。過先大父,先大父問其何以得緻盛名。君纍舉數事,餘童呆不能解。記先大父曰:“得毋太辣手乎?”君曰:“不如此則事不易了。”君既去,先生姚奉茗以進。先大父曰:“頃丁某言,汝聞否?雖多財,不足羨也。辣則忍,忍則刻,恐造孽不少,其能久乎?”復摩餘項曰:“省否?”封曰:“省。”先大父曰:“省便好。”未幾,丁君旅沒,厥永年十五六,酷嗜飲博,不六七年,資産罄盡,婦亦死。遂流蕩不知所終。餘舊撰館聯所云“辣手須防人不堪者”,志先大父訓也。 擇主人獲益 前言就館宜慎,猶為處館言之。實則人品成敗,所關尤知。蓋尋常友朋,鮮能經年聚處,惟幕友之與主人,朝夕相習,性情氣質最易染移。所主非人,往往遠離其本。吳餘初入幕時,藉無知識,在外勇署二年,本甚預官事也。運至常州主海陽鬍公,舉目生疏,始凜凜自勵。公官太守而自奉儉約,過於寒士。無聲色嗜好,無遊淡狂語。日未出,先僕從起坐書室,治官文書,夜必二更餘方入內室。風雨寒暑無間。每辦一事,必撤始終反覆辯難,以求其是。嘗言心之職思,愈用愈出。思字之義,以心為田。田中橫竪二畫,四面俱到,缺一面,便不成字。僚屬號公三世佛,調過去現在未來無不周計也。餘司書記,而公善餘持論,遇刑名錢𠔌大事,必把其議頗多□蕘之彩。餘是以樂為知己用。既敬公正直廉勤,又以公之生年月同先君子。僅後先君子一日,益嚴事之。公亦雅器重金,有國士之目,禮貌視他友加等。故他友皆苦公瑣細,不樂久居。餘獨相依六載。覺上身製事之道,師資不少,其後擇主與公異輒不就。孔子曰:“居是邦也。”其大夫之賢者。豈可苟焉已哉。幕客亦宜早眠早起,常使精神有餘,則慮事精詳,下手周到。且主人就問無阻,日親日信,可以隨機盡言,每有賓主心跡闊略者未始不由於自疏也。 玉成有自 餘安貧自守,固稟二母訓,不敢隕越。然玉我於成,臨桂中堂陳公實有力焉,而人未之知也。往歲庚辰二月,餘館長洲。有某髯者,蠱餘以利,調非此不足濟貧。且詭邱前輩知名諸君,以相款動。並道餘納賂之術,餘笑而不答。髯意餘諾也。如其述來。嚴斥之。增賂以復。餘甚恐,擬批提主訟人。髯來揭,大詫。餘謝曰:主人意也,遂絶之。至七月。餘歸應鄉試。代庖者,誤為所惑。比餘九月至館,甫三日而事敗,奉中丞訪究,二人蒼黃竄逸二中丞臨佳公也。於是餘私自幸,益驚然於法之不可試,利之不可近,貞初志以迄今未嘗見葉於大人先生。蓋數十年來,得力全在懷刑二字也。 餘既書佐治藥言四十則。示孫甥蘭後。歸裏後,偶有記憶,又得二十六則。皆館中所躬行而習言者命兒子繼訪錄草,寄甥紀人前編,微事處額近果報,藉以相規,行益自勉也。乙己小春五日竜莊居士跋。 僕有題巫馬期聽訟臺舊句,雲聽訟斯無訟,懷刑自措刑,不謂適得此書之意。跋續佐治藥言 餘以佐治藥言印本貽煥曾。後煥曾謁選人北上,挈其甥蘭啓過餘敘別,聯舫至吳門。蘭啓復出,煥曾續辰藥言二十六則。捲捲然條省事之目,申辣手之誡,綴以徵應而自著。師盜所由及懷刑之益。蓋仁人之用心深摯矣。餘嘗讀雙節堂贈言集錄至趙太守書後具記。煥曾辦平湖洋匪始末,以身之去就,爭囚罪出入,卒得平反。慨然於煥曾之善稟慈訓為不撓其志。及見芮明府書後,煥曾之舉於鄉也。其初捲未出房。夜有飛瓦示警。覆校薦售,則又曉然於天之所為報。煥曾以章二母之教者。固若是其鄉應也。當煥曾總角時。其大父為更今名。早信世澤涵德,韜光必耀,復繼以厥考淇尉公之廉惠。二母之賢節,其發跡固宜然。煥曾鄉舉即在洋匪獄後。則煥曾之佐治仁恕。不續遏佚前光之苦心。鬼神不既昭鑒之乎?讀藥言而知不敢負心造孽之語,誓於二母。讀續藥言而知或手不堪之聯本於祖訓。嗚呼!煥曾之以佐治名也,其來有自矣。他日以佐人者自為推此心,而廣之福世福身,又可易量乎哉!是為跋。乾隆丙午三月二十一日鮑廷博書於平江舟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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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治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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