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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陽先生室中語
韓駒 Han Ju
陵阳先生室中语
範季隨,字周士,淮南人。陵陽先生即韓駒(?-1135),字子蒼,四川仙井監人。歷官中書捨人,兼修國史,兼權直學士院。著有《陵陽集》。《宋史》有傳。
《陵陽先生室中語》,不知捲數,原書久佚,亦不見諸傢著錄。是書為範季隨所錄之韓駒論詩言論,散見於《說郛》、《詩人玉屑》、《苕溪漁隱叢話》等書。
韓駒頗有詩名,早年詩學蘇軾。蘇轍《題韓駒秀纔詩捲》一絶雲:“唐朝文士例能詩,李杜高深得到希我讀君詩笑無語,恍然重見儲光羲。”《臞翁詩評》稱其詩“如梨園按樂,排比得倫”。後受黃庭堅影響,被列入江西詩派。晚年對蘇黃都不滿意,王十朋稱其“非坡非𠔌自一傢”。韓駒作詩講究字字有來歷,點化成語典故。
韓駒詩論主儒傢詩教,尤申論“思無邪”之義,謂“作詩必先命意,意正則思生”,詩要先正心志,“卻論工拙”。又謂作詩不必多,“衹要傳遠”,使其“萬世不能磨滅”。不宜“取快”,要“加思”;雖不求“誇奇鬥異”,然修辭用意,亦要“日鍛月煉”。韓駒謂詩應有“寓意”,即“古人寄懷於物”,詩要寫出“人之情意”,“物之容態”,當能入畫。又稱:“使事要事自我使,不可反為事使”。“事可使即使,不須強使”,對偶更不必拘於繩墨。所謂“詩道無有窮頸之說,也較為可貴。並以杜甫、蘇軾為例,以閱歷愈深,作詩愈工。作詩要學前人,又要自成一傢。
韓駒評詩崇尚陶潛、杜甫、韋應物。
哈哈兒據《詩人玉屑》、《宋人詩話外編》等摘錄製作。
陵陽先生室中語
一、有所感而作
陳述古《題述酒詩後》雲:“意不可解,恐其讀異書所為也。”餘反復之,見“山陽舊國”之句,蓋用山陽公事,疑是義熙以後有所感而作也,故有“流淚抱中嘆,平王去舊京”之語,淵明忠義如此。今人或謂淵明所題甲子,不必皆義熙後,此亦豈足論淵明哉!唯其高舉遠蹈,不受世紛,而至於躬耕乞食,其忠義亦足見矣。(《叢話》前三)
二、寓意
往在京口,為曾公捲題采菊圖:“九日東籬采落英,白衣遙見眼能明。嚮令自有杯中物,一段風流可得成。”蔡天啓屢哦此詩,以為善。然餘嘗謂古人寄懷於物而無所好,然後為達。況淵明之真,其於黃花直寓意耳,至言飲酒適意,亦非淵明極緻,嚮使無酒,但悠然見南山,其樂多矣,遇酒輒醉,醉醒之後,豈知有江州太守哉?當以此論淵明。(《叢話》前四)
三、評陰何
陰鏗與何遜齊名,號陰、何,今《何遜集》五捲,其詩清麗簡遠,正稱其名。鏗詩至少,又淺易無他奇,其格律乃似隋、唐間人所謂,疑非出於鏗。雖然,自隋、唐以來,謂鏗詩矣。(《叢話》前六)
四、江淹不可比淵明之情緻
淵明《田園》六首,末篇乃序行役,與前五首不類。今俗本乃取江文通“種苗在東臯”為末篇,東坡亦因其誤和之。陳述古本止有五首,予以為皆非也,當如張相國本題為《雜詩》六首。江淹《雜擬詩》亦頗似之,但《擬淵明詩》雲:“開徑望三益”,此一句為不類。故人張子西嚮餘如此說,餘亦以為不然。淹之比淵明情緻,徒效其語,乃榷歸去來》句以充入之,固應纔類。予觀古今詩人,惟韋蘇州得其清閑,尚不得其枯淡;柳州獨得之,但恨其少遒爾。柳州詩不多,體亦備衆傢,惟效陶詩是其性所好,獨不可及也。(《叢話》前四、《詩林》前一)
五、改詩
東坡今集本《蜜酒歌》少兩句,改數字。蘇公下筆奇偉,尚竄定如此。嘗語參寥曰:“如老杜言‘新詩改罷自長吟’者,乃知此老用心甚苦,後人不復見其剞劂,但稱其渾厚耳。”(《叢話》前八)
六、韋詩晚乃工
韋蘇州少時以三衛郎事玄宗,豪縱不羈;玄宗崩,始折節務讀書。然餘觀其人,為性高潔,鮮食寡欲,所居掃地焚香而坐,與豪縱者不類。其詩清深妙麗,雖唐詩人之盛,亦少其比,又豈似晚節把筆學為者,豈蘇州自序之過與?然天寶間不聞蘇州詩,則其詩晚乃工,為無足怪。高適年五十始學詩,亦遂名傢,非纔本絶人,莫能爾也。宋朝以文名世者多矣,然柳州、蘇州,自歐陽公尚未之愛。宋景文作《唐書·文藝傳》,舉唐之能文者皆在,至於蘇州,則以為史傢軼其行事,故不書,此豈知史法哉?(《叢話》前十五)
七、詩句可入畫
呂居仁《春日即事》雲:“雪消池館初春後,人倚闌幹欲暮時。”此自可入畫。人之情意,物之容態,二句盡之。(《玉屑》三)
八、燕詩
歐陽公愛王君玉燕詞:“煙徑掠花飛遠遠,曉窗驚夢語匆匆。”梅聖俞以為不若李堯夫“花前語澀春猶冷,江上飛高雨乍晴。”(《玉屑》三)
九、勸人熟讀少陵詩
嘗有一少年請益,公諭之,令熟讀杜少陵詩,後數日復來,雲少陵詩有不可解者,公曰:“且讀可解者。”(《玉屑》五)
一○、學杜近體之病
杜少陵作八句近體詩,卒章有時而對,然語意皆卒章之辭。今人效之,臨了卻作一景聯,一篇之意無所歸,大可笑也。(《玉屑》五,《說郛》捲四十三)
一一、詩本於學
範季隨嘗請益曰:“今人有少時文名大著,久而不振者,其咎安在?”公曰:“無他,止學耳。”初無悟解,無益也;如人操舟入蜀,窮極艱阻,則曰吾至矣,於中流棄去篙榜,不施維纜,不特其退甚速,則將傾覆矣。如人之詩,止學也。(《玉屑》五)
一二、詩意貴開闢
凡作詩,使人讀第一句知有第二句,讀第二句知有第三句,次第終篇,方為至妙。如老杜“莽莽天涯雨,江村獨立時。不愁巴道路,恐濕漢旌旗”是也。(《玉屑》五)
一三、詩要聯屬
大概作詩,要從首至尾,語脈聯屬,如有理詞狀。古詩云:“喚婢打鴉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可為標準。(《玉屑》五)
一四、自成一傢
學詩須是有始有卒,自能名傢,方不枉下功夫。如羅隱、杜荀鶴輩,至卑弱,至今不能泯沒者,以其自成一傢耳。(《玉屑》五)
一五、作詩須先命意
凡作詩須命終篇之意,切勿以先得一句一聯,因而成章;如此則意多不屬。然古人亦不免如此。如述懷、即事之類,皆先成詩,而後命題者也。(《玉屑》六)
一六、遷意就韻之弊
作詩必先命意,意正則思生,然後擇韻而用,如驅奴隸;此乃以韻承意,故首尾有序。今人非次韻詩,則遷意就韻,因韻求事;至於搜求小說佛書殆盡,使讀之者惘然不知其所以,良有自也。(《玉屑》六)
一七、詩用禪語
古人作詩,多用方言;今人作詩,復用禪語。蓋是厭塵舊而欲新好也。(《玉屑》六)
一八、下字之法
僕嘗請益曰:“下字之法當如何?”公曰:“正如弈棋,三百六十路都有好着,顧臨時如何耳。”僕復請曰:“有二字同意,而用此字則穩,用彼字則不穩,豈牽於平仄聲律乎?”公曰:“固有二字一意,而聲且同,可用此而不可用彼者。《遜詩云:‘庭臯木葉下’,‘雲中辨煙樹’,還可作‘庭臯樹葉下’,‘雲中辨煙木’。至此,唯可默曉,未易言傳耳。”(《玉屑》六,《說郛》捲四十三)
一九、論用事
使事要事自我使,不可反為事使。僕曰:“如公《太一圖詩》:‘不是峰頭十丈花,世間那得蓮如許/當如是耶?”公徐曰:‘事可使即使,不須強使耳。”(《玉屑》七)
二○、對偶不必拘繩墨
嘗與公論對偶,如“剛腸欺竹葉,衰鬢怯菱花”,以鏡名對酒名,雖為親切,至如杜子美雲:“竹葉於人既無分,菊花從此不須開”,直以“菊花”對“竹葉”,便蕭散不為繩墨所窘。公曰:“枸杞因吾有,雞棲奈汝何?”蓋藉“枸杞”以對“雞棲”。“鼕溫蚊蚋在,人遠鳧鴨亂。”人遠如鳧鴨然,又直以字對而不對意;此皆例子,不可不知。子瞻《岐亭》詩云:“洗盞酌鵝黃,磨刀切熊白。”是用例者也。(《玉屑》七)
二一、淘汰出合用字
嶺下保昌縣沙水村進士徐信,言東坡北歸時,過其書齋,煮茗題壁,又書一帖雲:嘗見王平甫自負其《甘露寺》詩:“平地風煙飛白鳥,半山雲木捲蒼藤。”餘應之曰:精神全在“捲”字上,但恨“飛”字不稱耳。平甫沉吟久之,請餘易,餘遂易之以“橫”字,平甫嘆服。大抵作詩當日鍛月煉,非欲誇奇鬥異,要當淘汰出合用字。(《玉屑》八)
二二、相襲
一日,有坐客問公曰:“全用古人一句可乎?”公曰:“然。如杜少陵詩云:‘使君自有婦’,‘而無車馬喧’之類是也。”(《玉屑》八,《說郛》捲四十三)
二三、不蹈襲之病
目前景物,自古及今,不知凡經幾人道。今人下筆,要不蹈襲,故有終篇無一字可解者,蓋欲新而反不可曉耳。(《玉屑》八)
二四、王介甫律詩
王介甫律詩甚是律詩,篇篇作麯子唱得。蓋聲律不止平側二聲,當分平上去入四聲,且有清濁,所以古人謂之吟詩。聲律即吟詠乃可也。僕曰:“魯直所謂詩須皆可弦歌,公之意也。”(《玉屑》十二)
二五、思無邪之義
僕嘗論為詩之要。公曰:“詩言志,當先正其心志,心志正,則道德仁義之語,高雅淳厚之義自具。三百篇中有美有刺,所謂‘思無邪’也。先具此質,卻論工拙。”(《玉屑》十二)
二六、寫物之工
杜少陵詩云:“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王維詩云:“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極盡寫物之工。後來唯陳無己有雲:“黑雲映黃槐,更著白鷺度。”無愧前人之作。(《玉屑》十四、《詩林》前二)
二七、重厚之論
公嘗曰:“白樂天詩今人多輕易之,大可憫矣。大率不曾道得一言半句,乃輕薄至於非笑古人,此所以不遠到。”僕曰:“杜子美雲:‘楊王盧駱當時體,輕薄為文哂未休’,正公之意也。”公曰:“當時人已如此。”(《玉屑》十六)
二八、晚唐詩格卑淺
唐末人詩,雖格緻卑淺,然謂其非詩則不可。今人作詩,雖句語軒昂,但可遠聽,其理略不可究。(《玉屑》十六,《說郛》捲四十三)
二九、詩道無窮盡
公雲:詩道無有窮盡,如少陵出峽,子瞻過海後,詩愈工。若使二公出峽過海後未死,作之不已,則尚有妙處,又不止於是也。(《說郛》捲四十三,下同)
三十、作詩須語脈聯屬
又云:大概作詩要從頭至尾,語脈聯屬,有如理詞狀。古詩云:“喚婢打鴉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可為標準。
三十一、白樂天含蓄不盡之意
又云:《明妃麯》,古今人所作多矣,今人多稱王介甫者。白樂天衹四句,含蓄不盡之意雲:“驛使歸時頻寄語,黃金早晚贖娥眉。君王若問妾顔色,莫道不如宮裏時。”
三十二、《江西宗派圖》初不分高下
傢父嘗具飯,招公與呂十一郎中昆仲。呂郎中先至,過僕書室,取案間書讀,乃《江西宗派圖》也。呂雲:“安得此書?切勿示人,乃少時戲作耳。”他日公前道此語,公曰:“居仁卻如此說。《宗派圖》本作一捲,連書諸人姓字。後豐城邑官開石,遂如禪門宗派,高下分為數等。初不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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