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百态 本性 Natural Character   》 譯者序      米蘭·昆德拉 Milan Kundera

译者序
偶然從網上搜得昆德拉《本性》一册,起初頗不敢相信,還以為是全庸寫的“神鴉俠侶”之類的東西,總以為小說寫到《不朽》完全應該見好就收了,再者以米蘭大師的年紀和等身著述,似乎不應該再有什麽需要表達的了。我們不是有許多作傢還沒咋地就精神寂寞一臉高古地鑽研起了金石古文,或者專心學問、或者口述回憶錄,總之不應該在寫作一綫上了,米蘭67歲高齡仍然寫出如此富於想象、思辯犀利而又溫情脈脈的作品,應該能給那些二十出頭就夢想占領文學高地的企鵝們帶來一些啓示,對於創作來說,三十以前都是基礎練習,不要浮躁地把不成熟的作品拿去發表,那如同嚮年輕姑娘們展覽自己的腳雞眼一樣沒什麽積極意義,即使有暴露癖也應該忍着一點。         小說把焦點彙聚在一對夫妻的感情生活上,以大量筆墨對他們的感情脈絡做如同心理學專傢一樣的探究,與大師以往的作品不同。米蘭大師從前的作品多是判斷式的,一些堅定的非此即彼,博學雄辯不容置疑,他總是反復用文字、用人物的行為給你解釋什麽是輕,什麽是重,什麽是媚俗,以大量新穎獨特的概念構築七段式的復調音樂,而這部作品卻是綫性的、陳述式的,大師對人物所處的時代背景不感興趣,情節也沒有建立在職業和重大事件之上,感興趣的衹是一些稍縱即逝的神秘瞬間,那些思維碎片神出鬼沒的叢林魔域,此外沒有任何藻飾,給人一種洗練精純的感覺。      平凡夫妻的愛情生活衹是載體,昆德拉想表達的顯然在愛情故事之外,但是他同樣把故事講得繞有趣味。丈夫依戀着妻子,頗具創意地裝成陌生人給妻子送去贊美詩,妻子從陶醉到憤怒,受一些神秘力量的支配,兩人之間很難說有太深的隔閡,但誤解已足夠推動情節糾纏在人物的想象中,心路歷程有如達利那些以扭麯的時鐘、充滿不祥預感的老虎和飛鳥為題材的夢幻作品。最後在對惡夢的驚悸中感到了現實愛情的可貴,彼此開始互相珍視。感謝大師在越來越離譜的浮華年代裏給我們以暖色調的關懷。      昆德拉善於在小說中引出並闡述概念來表達他對人類生存狀況的深刻見解,用他的小說賦予一些普通詞彙以更多的內涵,昆德拉式的內涵。那麽,小說《本性》所要鋪展方法究竟有哪些特別之處呢?細心的閱讀後我們會發現,這次創作不但結構換成了細碎的五十一個小節,原來常見的核心詞也化整為零地變成了對一些現象的描述,用嫉妒、虛榮、恐懼等我們司空見慣的東西集合成關於本性這一主題的思考,我們沒見過的是它們竟能如此精巧地聯繫在一起。 通過男主人公讓.馬剋和女主人公尚塔爾對愛情生活的思索過程,我們看到人的本性有:人們常常深陷在不自覺的思緒片斷中--電視上一檔“從視綫中消失”的節目,就引發了人物對親人走失後個人立場的道德拷問,一次夢的經歷會讓人感到現實被抹平了,有必要在洗手間反復衝漱那令人作嘔的味道,男人都爸爸化了……這些與主題無關痛癢的轉瞬即逝的零星閃念,作為一種存在的真實,揭示出我們的思想軌跡真的不是單一的、連貫的、綫性的,相反,大量跳躍的、觸景生情的、海闊天空的念頭和幻想充斥着我們的分分秒秒,填塞在人生奮鬥的間歇裏;愛情規則不可逾越--衹要嫉妒存在,愛情就會永葆青春,人們製造痛苦,以便更好地投入到愛情當中。想到妻子在為別人修飾自己,想到妻子和別人主動而激情的性愛,比自己大幾歲的妻子的魅力重新在丈夫心中升騰;我們所說的是否真的是我們所想--明明是對噪音的反感,說出來就變成了對性欲隱私受到監視的反感,語言就是這麽一面破鑼,人們敲敲打打,以為能感動上天的星宿,其實衹有狗熊在聞聲起舞。信件一旦發出去,接下來就是關於表達準確性的無盡的懷疑;虛榮。努力讓自己成為被追逐的對象,陌生的贊美讓妻子打扮得像個紅衣主教,每一個關註自己的人都可能是自己的崇拜者,把陌生人的奉承信從馬桶邊上收回來,仔細地藏在胸罩下面。等等,等等。 然而,以上種種衹是浮在書面上的本性,是展示本性的本性,更為真實的本性隱藏在故事當中。    故事的推進器是丈夫那些別出心裁的贊美詩,當妻子發現這些熱烈而智慧的贊美詩是出自丈夫的手裏時,她感覺“他把她象一隻老鼠一樣關人了籠中,殘忍地,取樂地觀察着她的反應”,他根本沒有體察丈夫想通過贊美詩讓她重拾自信的那份良苦用心。而丈夫感到妻子已經發現是自己給在她寫信後,滿腦子都是“為什麽她不把信給我看”的疑問,滿腦子都是關於妻子渴望外遇的猜疑,完全忽略了妻子被不信任、被戲弄的心理感受。這些通過故事情節來展現的現象,揭示了這樣一些基本事實:人們欣賞自己的智慧,習慣於沉醉在自己的思想中,沒有熱情去積極地認同別人,哪怕是最親密的夫妻之間,在同一件事的態度上也常常是走嚮相反的認識方向。儘管仍然在一起交談,一起做愛,對於“贊美詩”這樣的簡單小事,夫妻間的看法完全背道而馳,而且沒有溝通一致的可能。我們還發現,對對方的猜想總是充滿敵意的、充滿戒備的猜想,善解人意正是因為現實中缺乏才成了希罕玩意兒,成了一種難得的品質被社會學家們追捧,不記得“理解萬歲”了?      第三十六章是小說的分水嶺,看似禪宗偈語,其實衹是把矛盾推嚮經濟方面的一個技巧性過渡,讓後半部分的倫敦之行成為可能,並逐漸引入夢境。在夢裏,妻子被別人強硬地叫做“安妮”,她成了自己以外的另一個人,與小說開篇丈夫在海灘上尋找妻子時把另一個女人誤作了她的情節相呼應。這種自我的迷失不是來源於社會對人的異化,而是來自於思維的詭異,“我之所以為我”的基礎十分脆弱,彼此存在於對方的印象之中,細若遊絲,靠着記憶的疊加艱難維係,一旦這種疊加發生錯亂,我們便不再是過去的我。“她看上去也不再象她了——她的臉色非常蒼老,她的眼神非常冷談,她的表情形同路人”。對某一念頭的過分執着,最終就是走火入魔,執着,不正是佛傢努力摒棄的心靈障礙嗎? 米蘭.昆德拉在獲得耶路撒冷文學奬的典禮上發表了 “人們一思考,上帝就發笑”的主題演講,他認為小說應該有自己的智慧,應該有與上帝代表的既有真理不太一樣的東西,我們看到,多年來他一直努力以博上帝一笑。實際上這笑聲從未間斷,不僅有他想要的那種笑,還有寬容和贊許。 (草本剛木)
譯者序 張玲湯睿譯 一個捷剋人去申請移民簽證。移民官員問他: “你準備到哪兒去?” “哪兒都可以。” 移民官員給了他一個地球儀: “自己選吧。” 他慢慢地轉着地球儀,仔細地看了看,然後問: “你還有沒有別的地球儀?” 最後,他到了法國,並且一住就是二十多年。這個捷剋人,就是米蘭·昆德拉。 米蘭·昆德拉的作品非常豐富,其中著名的有用捷剋語寫作的《玩笑》、《生活在別處》、《告別華爾茲》、《關於笑聲和遺忘的書》、《不堪忍受的生命亮點》、《不朽》,以及短篇小說選集《有趣的愛》,以及用法語寫作的《小說的藝術》、《被泄露的遺囑》、《遲緩》和《本性》。 《本性》是昆德拉於1996年秋在法國完成的。小說的人物非常簡單,實際上衹有兩個,尚塔爾和讓一馬剋,一對戀愛了多年的情人。他們沉浸在幸福之中,從來沒有想到過分手,但是,在後來,某些想象闖人了他們的生活。使尚塔爾煩惱的想象發生在諾曼底一個小鎮的海灘上,在那兒,她所看到的男人全都帶着孩子。於是,她斷定,男人們全都爸爸化了,全都成了爸爸,而不是父親。她突然想到,如果自己從其中一個爸爸的身邊走過,這個男人會不會回頭看她呢?她認為不會。她認為自己生活在一個男人再也不會回頭看她的世界中。她把這個念頭告訴了讓——馬剋,並努力說得輕鬆一些,然而,使她吃驚的是,她在自己的聲音中聽出了痛苦的憂鬱。 讓一馬剋也聽出了痛苦和憂鬱,但是,他沒有時間去嫉妒,因為,他自己的想象也在使他煩惱不已。當他在海灘上尋找尚塔爾時,他突然把另一個女人。誤作了她——一個又老又醜的女人。怎麽會這樣呢?他怎麽會認不出他的至愛,他的唯一呢?當他在旅館中看到尚塔爾時,她看上去也不再象她了——她的臉色非常蒼老,她的眼神非常冷談,她的表情形同路人。 後來,馬剋做了一個夢,夢見尚塔爾長着一張陌生而令人討厭的臉。然而,她並不是另外一個人;她就是尚塔爾,他的尚塔爾——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衹是,他的尚塔爾長着一個陌生人的臉。即使在他醒着的時候,他也能明顯地感覺到,尚塔爾的社會自我並不等於他的所愛。這種恐懼令他非常難以承受。 實際上,使他感到恐懼的,並不是他會失去尚塔爾,而是他再也不能把她和別的女人區別開來了:她就象別的任何人一樣,對他並不意味着什麽。在這個主題上,昆德拉無意中與普魯斯特走到了一起。 普魯斯特在他的《追憶逝水流年》中,也描述了主人公查理·斯萬的個種苦悶的愛。查理·斯萬熱戀着奧黛特·德·剋雷西,但是,突然之間,熱戀的情人卻變得模糊了,無足輕重了‘他幾乎不能從相片上認出她來,幾乎不能把她的容貌與他的痛苦聯繫起來——就象突然看到一張沒有任何說明的x光照片一樣,儘管它實際上反映的是我們的病情,但我們卻發現,它與我們所承受的痛苦沒有一點聯繫。 昆德拉甚至以一種比普魯斯特更令人驚訝的方式,把愛情與死亡聯繫到了一起。在他看來,這並不是因為人們總是談論兩者之間存在的“非常模糊的”相似之處,而是因為,它迫使我們對“個性之謎”,對“本性之謎”,提出進一步的質問:我們所愛的,到底是誰?沉浮於愛情中的我們,到底是誰? “我問自己,誰在夢想?誰夢想了這個故事?誰設想了它?是她?是他?還是他們兩者?或者衹是他們各自對對方的想象?”昆德拉也在嚮我們要求答案。 儘管,昆德拉從來不擅長於用現實主義的手法詳盡地描述人物動蕩起伏的心理,但是,在這部小說裏,主人公卻難免有過於空洞之感,而不是象他早期的大多數作品那樣:抽象中藴藏着立體,空靈中飽含着血肉。在這部小說裏,主人公的想象就是一切,而別的任何東西,包括他們的職業,他們的身體,他們的從前,他們的朋友,他們的住所,他們的舉止,他們的衣着,作者多是一筆帶過,有時,甚至連一筆也嫌多餘。尚塔爾曾經有過中個孩子,夭折了,而這就是這個孩子的全部:一個夭折了的孩子——與小說中的其他任何人一樣簡單。也許,這是因為昆德拉放棄了他的母語——捷剋語。他的前一部小說《遲緩》,也是用法語寫作的,也顯得有些空洞。不過,我們更願意相信,這是因為昆德拉在刻意追求一種簡潔質樸的,不加修飾的風格,就象他在小說中不惜大量采用一些流於俗套的比喻一樣。 不管怎樣,在所有當代的作傢中,衹有昆德拉才能把一種如此隱秘,如此令人不知所措的感覺轉化為一篇小說的素材。這是他最傑出、最精心、最具啓發性的小說之一。出乎意料地,你會發現它是一個愛情故事。 譯者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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