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典 匯評證道西遊記   》      吳承恩 Wu Chengen

汇评证道西游记 序
汇评证道西游记 序
匯評證道西遊記,正文以明本《李卓吾先生批評西遊記》為底本,增加清本《西遊證道書》以來的第九回。批語包括(葉晝)《李卓吾先生批評西遊記》、憺漪子(汪象旭) 笑蒼子(黃周星)《西遊證道書》、悟元子(劉一明)《西遊原旨》、悟一子(陳士斌)《西遊真詮》、張書坤《新說西遊記》、張含章《通易西遊正旨》、含晶子《西遊記評註》的批語。各本批語多收集於網絡,參考山東文藝《西遊記》會評本、齊魯書社《西遊記》李評本。
(明)陳元之《西遊記序》 太史公曰:“天道恢恢,豈不大哉!談言微中,亦可以解紛。”莊子曰:“道在屎溺。”善乎立言!是故“道惡乎往而不存,言惡乎存而不可。”若必以莊雅之言求之,則幾乎遺《西遊》一書,不知其何人所為。或曰:“出今天潢何侯王之國”;或曰:“出八公之徒”;或曰:“出王自製。”餘覽其章近馸弛滑稽之雄,卮言漫衍之為也。舊有敘,餘讀一過,亦不著其姓氏作者之名。豈嫌其丘裏之言與?其敘以猻,猻也;以為心之神。馬,馬也;以為意之馳。八戒,其所戒八也,以為肝氣之木。沙,流沙,以為賢氣之水。三藏,藏神、藏聲、藏氣之三藏,以為郛郭之主。魔,魔,以為口耳鼻舌身意恐怖顛倒幻想之障。故魔以心生,亦心以攝。是故撮心以攝魔,攝魔以還理。還理以歸之太初,即心無可攝。此類以為道道成耳。此其書直寓言者哉!彼以為大丹丹數也,東生西成,故西以為紀。披以為濁世不可以莊語也,故委蛇以浮世。委蛇不可以為教也,故微言以中道理。遭之言不可以入俗也,故浪謔笑虐以恣肆。笑謔不可以見世也,故流連比以明意。 於是其言始參差而椒詭可觀;謬悠荒唐,無端莊涘,而談言微中,有作者之心傲世之意。夫不可役已。唐光祿既購是書,奇之,益俾好事者為之訂校,秩其捲目梓之,凡二十捲數千萬言有佘,面充敘於餘。餘維太史、漆園之意,道之所存,不欲盡廢,況中慮者哉?故聊為輟其軼敘敘之。不欲其志之盡湮,而使後之人有覽,得其意忘其言也。或曰:“此東野之語,非君子所志。以為史則非信,以為子則非倫,以言道則近誣。吾為吾子之辱。”余曰:“否,否!不然!子以為子之史皆信邪?子之子皆倫邪?子之子史皆中道邪?一有非信非倫,則子史之誣均。誣均則去此書非遠。餘何從而定之,故以大道觀,皆非所宜有矣。以天地之大觀,何所不有哉?故以披見非者,非也;以我見非者,非也。人非人之非者,非非人之非,人之非者,又與非者也。是故必兼存之後可。於是兼存焉。”而或者乃示以倌。屬梓成,遵書冠之。 時壬辰夏端四日也。 (《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遊記,二十捲捲首、明萬歷間刊本 華陽洞天主人校 金陵世德堂梓行) (明)袁於令《李卓吾先生批評西遊記題詞》  文不幻不文,幻不極不幻。是知天下極幻之事,乃極真之事;極幻之理,乃極真之理。故言真不如言幻,言佛不如言魔。魔非他,即我也。我化為怫,未佛皆魔。魔與佛力齊而位逼,絲發之微,關頭匪細。摧挫之極,心性不驚。此《西遊》之所以作也。說者以為寓五行生尅之理,玄門修煉之道。餘謂三教已括於一部,能讀是書者,於其變化橫生之處引而伸之,何境不通?何道不洽?而必問玄機於玉匵,探禪藴於竜藏,乃始有得於心也哉?至於文章之妙,《西遊》、《水遊》實並馳中原。今日雕空鑿影,畫脂鏤冰,嘔心瀝血,斷數莖髭而不得驚人衹字者,何如此書駕虛遊刃,洋洋纚纚數百萬言,而不復一境,不離本宗;日見聞之,厭飫不起;日誦讀之,穎悟自開也!故閑居之士,不可一日無此書。 幔亭過客(按:幔亭、白賓、令昭 ,均為明袁於令的字。) (元)虞集《西遊證道書原序》 餘浮湛史館,鹿鹿丹鉛。一曰有衡嶽紫瓊道人,持老友危敬夫手札來謁,餘與流連浹月,道人將歸,乃出一帙示餘,曰:“此國初丘長春真君所纂《西遊記》也。敢乞公一序以傳。”餘受而讀之,見書中所載乃唐玄奘法師取經事跡。夫取經不始於唐也,自漢迄粱鹹有之,而唐之玄奘為尤著。其所為跋涉險遠,經歷艱難,太宗聖教一序言之已悉,無峽後人贅陳。而餘竊窺真君之旨,所言者在玄奘,而意實不玄奘,所紀者在取經,而志實不在取經。特假此以喻大道耳。 猿馬金木,乃吾身自具之陰陽;鬼魑妖邪,亦人世應有之魔障。雖其書離奇浩汗,亡慮數十萬言,面大要可以一言蔽之曰收放心而已。蓋吾人作魔、成佛,皆由此心:此心放則為安心,安心一起,則能作魔,其縱橫變化無所不至,如心猿之稱王、稱聖,而鬧天宮是也;此心收則為真心,真心一見,則能滅魔,其縱橫變化亦無所不至,如心猿之降妖縛怪,而證佛果是也。然則同一心也,放之則其害如彼,收之則其功如此,其神妙非有加於前,而魔與佛則異矣。故學者但患放心之難收,不患正果之難就,真君之諄諄覺世,其大旨寧外此哉!按真君在太祖時,曾遣侍臣劉仲祿萬裏訪迎,以野服承聖問,促膝論道,一時大被寵脊,有《玄風慶會錄,載之詳矣。 歷朝以來,屢加封號,其所著詩詞甚富,無一非見道之言。 然未有如是書之鴻肆而靈幻者,宜紫瓊道人之寶為枕秘也,乃俗儒不察,或等之《齊諧》稗乘之流,井蛙夏蟲,何足深論。 夫大易,皆取象之文。《南華》多寓言之藴,所由來尚矣。昔之善讀書者,聆周興嗣,性靜心動之句,而獲長生誦。陸士衡山暉澤媚之詞,而悟大道,又何況是書之深切著明者哉! 天歷己巳翰林學士臨川邵庵虞集撰 (鐘山黃太鴻笑蒼子西陵汪象旭詹漪子同箋評《新鎸出像古本西遊證道書》捲首 清初刻本) 案:《長春道人西遊記》二捲,文僅二萬字,現存《道藏》中。查清抄本《長春真人西遊記》衹有西溪居土孫錫序,並無虞集序。故知所謂元人虞集《西遊記證道書原序》,乃清人偽作。 (清)野雲主人《增評證道奇書序》 古人往矣,古人不可見,而可見古人之心者,唯在於書。 屬操觚染翰之傢,何時何地,衊有其書,皆煙飛燼滅,淹投而不傳者,必其不足以傳者也。其能傳者,皆古人之精神光焰,自足以呵護而不朽。或有微言奧義,隱而弗彰,則又賴後有解人,為之闡發面揚摧之。其有言雖奧賾,解甚其鮮,而亦卒不泯滅者,則漆園、禦寇之類是也。若夫稗官野乘,不過寄嘻笑怒駡於世俗之中,非有微言奧義,足以不朽,則不過如山鼓一鳴,熒光一耀而已。其旋歸於煙飛燼滅者,固其常事。乃有以《齊諧》野乘之書,傳之奕祀數百之久,而竟不至煙燼者,則可知其精神光焰,自有不可泯滅者在,如《西遊記》是已。餘方稚齒時,得讀《西遊》,見其談詭譎怪,初亦詫而為荒唐。然又疑天壤之大,或真有如是之奇人奇事,而吾之聞見局隘,未之或知也。及夷考史策,則影響茫然,詢之長老,僉曰:此遊戲耳,孺子不足深究也。然餘見其書,洋洋灑灑,數十萬言,果無其事,則是人者,纍筆費墨,禍棗災梨,亦頗費經營構撰,而成此巨帙,將安用之?又其中之回目、提綱及詩歌、論贊中,多稱心猿意馬、金公木母等名,似非無謂而漫雲者。既無可與語,唯有中心藏之而已。又數年,既棄製舉業,益泛覽群籍,見有《黃庭》、《二景》、《混元》,《鴻烈》、《抱樸》、《鶡冠》、《悟真》、《參同》堵書,稍加尋繹,雖末測其高深,而天機有勃勃之意。其所論五行繳妙,往往托之神靈男女之間。因憶《西遊》之書,得毋與此相關會耶?取而復讀之,則見其每有針芥之合。餘既不嫻修煉,訪之道流,又無解者,亦未敢遽信以為必爾也。忽得西陵汪澹漪子評本,題之曰《證道奇書》,多列《參同》、《悟真》等書,以為之證,及嘆古人亦有先得我心者,第其評語,與餘意亦未盡同,因重梓乃為增“讀法”數十則而序之。鳴乎!修丹證道面成神仙,自廣成、赤精,黃老以降,載在典籍,非盡誣誕,特仙骨難逢,俗情易溺,誠心求道之人不少概見,而贏政、漢武、文成、武利之屬,上下俱非其人,遂使後人得為口實耳。洪崖先生曰: “子不離行,安知道上有夜行人?”則神仙種子,終亦不絶於世,而火盡薪傳,欲求斯道者,仍不能外於筆墨矣。但伯陽、莊、列之書,雖官道妙而無其階梯,《參同》、《悟真》之類,雖有階梯而語多微奧。全真、雲水之輩、且不能識其端倪,況大衆乎!今長春於獨以修真之秘,衍為《齊諧》稗乘之文,俾黃童白叟,皆可求討其度人度世之心,直與乾坤同其不朽,則自元迄明,數百祀中,雖識者未之前聞,而竟亦不至煙燼而泯滅者,豈非其精神光焰,自足以呵護之耶?今既得澹漪子之闡揚,後或更有進而悉其藴者,則長春子之心,大暴於世,而修丹證道者日益多,則謂此本《西遊記》之功,真在五千、七笈、漆園、禦寇之上也可。 乾隆十五年歲次庚午春二月金陵野雲主人題於支瞬居中。 (《西遊證道奇書》捲首 清九如堂刊本) (清)悟元子劉一明《西遊原旨序》 《西遊記》者,元初長春邱真君之所著也。其書闡三教一傢之理,傳性命雙修之道。俗語常言中,暗藏天機;戲謔笑談處,顯露心法。古人所不敢道者,真君道之;古人所不敢泄者,真君泄之。一章一篇,皆從身體力行處寫來;一辭一意,俱在真履實踐中發出。其造化樞紐,修真竅妙,無不詳明且備。可謂拔天根而鑽鬼窟,開生門而閉死戶,實還元返本之源流,歸根復命之階梯。悟之者在儒即可成聖,在釋即可成佛,在道即可成仙。不待走十萬八千之路,而三藏真經可取;不必遭八十一難之苦,而一觔鬥雲可過;不必用降魔除怪之法,而一金箍棒可畢。蓋西天取經,演《法華》、《金剛》之三昧;四衆白馬,發《河》、《洛》、《周易》之天機;九九歸真,明《參同》、《悟真》之奧妙;千魔百怪,劈外道旁門之妄作;窮歷異邦,指腳踏實地之工程。三藏收三徒而到西天,能盡性者必須至命,三徒歸三藏而成正果,能了命者更當修性。貞觀十三年上西,十四年回東,貞下有還原之秘要;如來造三藏真經,五聖取一藏傳世,三五有合一之神功。全部要旨,正在於此。其有裨於聖道,啓發乎後學者,豈淺鮮哉?憺[澹]漪道人汪象旭,未達此義,妄議私猜,僅取一葉半簡,以心猿意馬,畢其全旨,且註腳每多戲謔之語,狂妄之詞。咦!此解一出,不特埋沒作者之苦心,亦且大誤後世之志士,使千百世不知《西遊》為何書者,皆自汪氏始。其後蔡、金之輩,亦遵其說而附和解註之。凡此其遺害,尚可言哉?繼此或自為頑空,或指為執相,或疑為閨丹,或猜為吞咽。幹枝百葉,各出其說,憑心造作,奇奇怪怪,不可枚舉。此孔子不得不哭麟,卞和不得不泣玉也。自悟一子陳先生《真詮》一出,諸偽顯然,數百年埋沒之《西遊》,至此方得釋然矣。但其解雖精,其理雖明,而於次第之間,仍未貫通,使當年原旨,不能盡彰,未剋盡美而未盡善耳。予今不揣愚魯,於每回之下,再三推敲,細微解釋。有已經悟一子道破者,茲不復贅,即遺而未解,解而未詳者,逐節釋出,分晰層次,貫串一氣。若包藏卦象,引證經書處,無不—一註明。俾有志於性命之學者,原始要終,一目瞭然,知此《西遊》,乃三教一傢一理,性命雙修之道,庶不惑於邪說淫辭,誤入外道旁門之塗,至於文墨之工拙,則非予之所計也。 時在乾隆戊寅孟秋三日,榆中棲雲山素樸散人悟元子劉一明自序。 悟元子《指南針》中亦收有此序,與《西遊原旨》中劉序有所不同,附錄於下: 《西遊記》者,元初竜門教祖長春邱真君之所著也。其書闡三教一傢之理,傳性命雙修之道。俗語常言中,暗藏天機;戲謔笑談處,顯露心法。古人所不敢道者,真君道之;古人所不敢泄者,真君泄之。一章一篇,皆從身體力行處寫來;一辭一意,俱在真履實踐中發出。其造化樞紐,修養竅妙,無不詳明且備。可謂拔天根而鑽鬼窟,開生門而閉死戶,實還元返本之源流,歸根復命之階梯。悟之者在儒即可成聖,在釋即可成佛,在道即可成仙。不待走十萬八千之路,而三藏真經可取;不必遭八十一難之苦,而一觔鬥雲可過;不必用降妖除怪之法,而一金箍棒可畢。蓋西天取經,演《法華》、《金剛》之三昧;四衆白馬,發《河》、《洛》、《周易》之天機;九九歸真,明《參同》、《悟真》之奧妙;千魔百怪,劈異端旁門之妄作;窮歷異邦,指腳踏實地之工程。三藏收三徒而到西天,能盡性者必須至命,三徒歸三藏而成正果,能了命者還當修性。貞觀十三年上西,十四年回東,貞下有還原之秘要;如來造三藏真經,五聖取一藏傳世,三五有合一之神功。全部要旨,正在於此。其有裨於聖道,啓發乎後學者,豈淺鮮哉?憺漪道人汪象旭,未達此義,妄議私猜,僅取一葉半簡,以心猿意馬,畢其全旨,且註腳每多戲謔之語,妄誕之詞。咦!此解一出,不特埋沒作者之婆心,亦且大誤後世之志士,使千百世不知《西遊》為何書者,皆自汪氏始。其遺害,尚可言乎?繼此或目以頑空,或指為執相,或疑為閨丹。幹枝百葉,各出其說,憑心自造,奇奇怪怪,不可枚舉。此孔子不得不哭麟,卞和不得不泣玉也。我國朝悟一子陳先生《真詮》一出,諸偽顯然,數百年埋沒之《西遊》,至此方得釋然矣。但其解雖精,其理雖明,而於次第之間,仍未貫通,使當年原旨,猶不能盡彰,未剋盡美而未盡善耳。予今不揣愚魯,於每回之下,再三推敲,細微註釋。有已經悟一子道破者,茲不復贅,即遺而未解,解而未詳者,逐節繹出,分晰層次,貫串一氣。若包藏卦象,引證經書處,無不—一釋明。俾有志於性命之學者,原始要終,一目瞭然,知此《西遊》,乃三教一傢一理,性命雙修之道,庶不惑於邪說淫辭,誤入異端旁門之塗,至於文墨之工拙,則非予之所計也。 時大清乾隆四十三年歲次戊戌初秋三日 素樸散人悟元子劉一明自敘於金城白道樓。 棲雲山悟元道人西遊原旨敘 《陰符》、《清淨》、《參同契》,丹經也。《西遊》一書,為邱真君著作。人皆豔聞樂道,而未有能知其原旨者。其視《西遊》也,幾等之演義、傳奇而已。餘於戊午之秋,得晤棲雲山悟元道人於蘭山之金天觀,出其《修真辨難》、《陰符》、《參同》諸經註解,蓋以大泄先天之秘,顯示還丹之方。最後出其《西遊原旨》一書,其序其註,其詩其結,使邱真君微言妙義,昭若日星,沛如江海,乃知《西遊》一記,即《陰符》也,即《參同》也,《周易》也,《修真辨難》也。《西遊原旨》之書一出,而一書之原還其原,旨歸其旨,直使萬世之讀《西遊記》者,亦得旨知其旨,原還其原矣。道人之功,夫豈微哉?一燈照幽室,百邪自遁藏。從茲以往,人人讀《西遊》,人人知原旨,人人知原旨,人人得《西遊》。迷津一筏,普渡萬生,可以作人,可以作佛,可以作仙。道不遠人,其在斯乎!其在斯乎! 時嘉慶三年中秋前三日,癸卯舉人靈武冰香居士渾然子梁聯第一峰甫題。 悟元子註西遊原旨序 大道傳自太古,問答始於黃帝。問道於廣成子,言簡意該。由漢唐以來,神仙迭出,丹經日廣。然皆發明微妙之旨,言理者多,言事者少。若是,既有悟者,即有昧者。長春邱真人,復以事明理,作《西遊記》以釋厄,欲觀者以事明理,俾學人易悟。後人仍有錯解,不悟立言之精義者。是書行於世,意尚不彰。幸得悟一子陳先生作解註,詳細指出,書中之元妙奧義始明。然註中尚有未便直抉其精藴者,亦有難以筆之於書者。今得悟元子劉先生原旨,其所未備者備,其所未明者明,以補陳註之缺。不但悟一子之註,即成全壁,而長春真人之本意,亦盡闡發宣露,無餘藴矣。使讀《西遊記》之學人,合而觀之,一剎時間,爽然豁然,惺悟於二悟子之悟矣。予本世之武夫魯漢,閱之尚覺開心快意,況世之文人墨士閱之,自必有觸境入處。是二子之註功翼《西遊》,《西遊》之書功翼宗門道教。自茲以往,悟而成道者,吾不知有恆河幾多倍矣。 時在嘉慶六年,歲次辛酉,三月三日,寧夏將軍仍兼甘肅提督豐寧蘇寧阿。 悟元於西遊原旨序 嘗讀《莊子》斫輪之說,而不勝慨然也。聖賢《四書》、《六籍》,如日月之經天,江河之行地,其為世所童而習、幼而安者,盡人而皆然也,顧安得盡人而領聖賢之精髓乎?審如是也,則竜門邱真人《西遊記》一書,又何以讀焉?其事怪誕而不經,其言遊戲而無紀,讀者孰不視為傳奇小說乎?雖然,《莊子》抑又有言矣。“筌者,所以得魚,得魚而忘筌;蹄者,所以得兔,得兔而忘蹄。”蓋欲得魚兔,捨筌蹄則無所藉手,既得魚兔,泥筌蹄則何以自然?數百年來,有悟一子之《真詮》,而後讀之者,始知《西遊記》為修煉性命之書矣。然其中有缺焉而未解,解焉而未詳者,則盡美而未盡善也。晉邑悟元子,羽流傑士也。其於《陰符》、《道德》、《參同》、《悟真》,無不究心矣。間嘗三復斯書,二十餘年,細玩白文,詳味詮註,始也由象以求言,由言以求意,繼也得意而忘言,得言而忘象,更著《西遊原旨》,並撰讀法,缺者補之,略者詳之,發悟一子之所未發,明悟一子之所未明,俾後之讀《西遊記》者,以為入門之筌蹄可也;即由是而心領神會,以馴至於得魚忘筌,得免忘蹄焉,亦無不可也。豈必盡如斫輪之說,徒得古人之糟魄已耶? 嘉慶已未仲春月題於竜山書屋,臯邑介庵楊春和。 西遊原旨再序 《原旨》一書,脫稿三十餘年矣。其初,固鎮瑞英謝君即欲刻刊行世,餘因其獨力難成,故未之許。嘉慶二年,乃郎思孝、思弟,欲了父願,摘刻讀法,並結詩一百首,已編於《指南針》中矣,然其意猶有未足也。丙寅秋月,古浪門人樊立之遊宦歸裏,復議付樣,謝氏兄弟,亦遠來送資,時有烏蘭畢君爾德、洮陽劉君煜九、陽峰白子玉峰,一時不謀而合,聞風幫助,餘亦不得不如其願,爰是付樣,使初學者閱之,便分邪正,庶不為旁門麯徑所誤矣。 時大清嘉慶十五年,歲次庚午春月,素樸散人再敘。 重刊西遊原旨序 道莫備於《易》,而《易》始於一畫,是道之真諦惟一而已矣。一故真,真故一。天地以此位,聖人以此神,而其學天地聖人者,則必渾一與真於一心。一則勿二勿三,真則必誠必信。元微毫釐之界,非虛無寂滅之教所能識也。餘自束發受書時,竊見堯舜十六字之傳,雖歸於執中,實本於惟一。嘗持此旨觀二氏書,非執空之論,即着相之談,腕[ 惋] 惜者久之。數年前遊護國古寺,志永夏公出《西遊》一册示餘。偶一披閱,詭異恢奇,驚駭耳目,第視為傳奇中之怪誕者。及評閱其註釋,言言元妙,字字精微。其間比喻,皆取法於《易》象之旨而成,始知三教同源之論,信不謬也。因詢是書之由,蓋作於長春邱真人,始註者為悟一子,而繼註者則素樸老人悟元子也。夾真人本真以成人,即本真以著書:悟一子之註,固已悟真中之一;素外老人則更悟賓中之元,一中之元也。道之微妙,不如是闡哉?志永夏公不憚馳驅,越數千裏拜老人門下,攜是書歸裏,意欲翻刻流傳,俾學道者皆知正法眼藏。幸得諸善土樂助,勷成盛舉,不獨作者之心,註者之心,皆賴以長存兩間,並使後之覽斯書者,誠知道本於真,真本於一,而主吾心以宰之,則謂是書之為十六字也可,即是謂書之為一畫也亦可。是為序。 時嘉慶二十四年已卯歲長至日 吾山瞿傢鏊撰。 (清)尤侗《西遊真詮序》  三教聖人之書,吾皆得而讀之矣!東魯之書,存心養性之學也;函關之書,修心鍊性之功也;西竺之書,明心見性之旨也。此“心”與“性”,放之則彌於六合,捲之則退藏於密。其揆一也,而莫奇於佛說。吾嘗讀《華嚴》一部而驚焉:一天下也,分而為四;一世界也,纍而為小千、中千、大千。天一而已,有忉利、夜摩諸名;地一而已,有歡喜、離垢諸名。且有輪圍山、香水海、風輪寶焰、日月雲雨、宮殿園林、香花鬘蓋、金銀、琉璃、摩尼之類,無數無量無邊,至於不可說。不可說,總以一言蔽之,曰:一切惟心造而已。 後人有《西遊記》者,殆《華嚴》之外篇也。其言雖幻,可以喻大;其事雖奇,可以證真;其意雖遊戲三昧,而廣大神通具焉。知其說者,三藏即菩薩之化身;行者、八戒、沙僧、竜馬即梵釋天王之分體;所遇牛魔、虎力諸物,即阿修羅、迦樓羅、緊那羅、摩睺羅迦之變相。由此觀之,十萬四千之遠,不過一由旬;十四年之久,不過一剎那。八十一難,正五十三參之反對;三十五部,亦四十二字之餘文也。蓋天下無治妖之法,惟有治心之法,心治則妖治。記《西遊》者,傳《華嚴》之心法也。 雖然,吾於此有疑焉。夫西遊取經,如來教之也;而世傳為丘長春之作。《元史·丘處機》稱為“神仙宗伯”,何慕乎西遊?豈空空玄玄,有殊途同歸者耶!然長春微意,引而不發。今有悟一子陳君起而詮解之,於是鈎《參同》之機,抉《悟真》之奧;收六通於三寶,運十度於五行。將見修多羅中有爐鼎焉,優曇鉢中有梨棗焉,阿闍黎中有嬰兒、奼女焉。彼傢采戰,此傢燒丹,皆波旬說,非佛說也。佛說如是,奇矣。更有奇者,合二氏之妙,而通之於《易》。開以乾坤,交以離坎,乘以姤復,終以既濟、未濟,遂使太極、兩儀、四象、八卦三百八十四爻,皆會歸於《西遊》一部。一陰一陽,一闔一闢,其為變易也,其為不易也,吾烏乎名之哉? 然則奘之名玄也;空、能、淨之名悟也;兼佛、老之謂也。舉夫子之道一以貫之,悟之所以貞夫一也。然老子曰:“道生一。”佛子曰:“萬法歸一。”一而三,三而一者也。以“悟一”之書,告之三教聖人,必有相視而笑者。昌黎有雲:“老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師之弟子也。’孔子者習聞其說,亦曰:‘吾師亦嘗師之雲爾。’”吾師乎,吾不知其為誰乎?若悟一者,豈非三教一大弟子乎!吾故曰:能解《西遊記》者,聖人之徒也。 康熙丙子中秋西堂老人尤侗譔 (清)何廷椿《通易西遊正旨序》 先師張逢源,諱含章,蜀之成都人也。傢貧自力於學,不求聞達於時。學尚簡默,潛心性理,嘗得異人淵源之授,由是造詣益深。復取周、邵請書及河洛圖解,日夜討求,務晰其理。固厭城市囂煩,非可托足,乃徙於峨山下,搆鬥室居焉,顔其額曰與善堂,環堵蕭然,優遊自得,一時慕道之士,多從之遊,平生博涉群籍,探源溯流,以為聖賢仙釋,教本貫通。故自六經以至黃老,無不篤志研宄,而尤遽於《易》所著有《原易篇》、《遵經易註》。又以道經龐雜,學者罔識所歸,故為手輯《道學薪傳》四眷,並梓於世。他如遁甲、堪輿、術數諸學,靡不實獲於心,每示人趨避,輒多奇驗。然其潔身自隱,不妄幹人,以故道學粹然,而當時鮮有識者。餘雖忝侍丹鉛,自愧鈍根鮮語。竊見先師教人入道法門,必以守正卻邪為主。且示之曰,“從古言道之書廣矣,未有以全體示人者。惟元代邱祖所著《西遊》,托幻相以闡精微,力排旁門極弊,誠修持之圭臬,後學之津梁也。”乃就其書手為批註,以明三教一原。書成授於餘,餘拜而讀之,久欲公諸同好,而未之逮焉。先師年登大耄,含笑而終,今已十稔矣,而當時手澤如新。客秋袖至錦垣,將付之剞劂,餘婿嚮氏昆季見之,願為贊襄,共成此舉,經半載而工葳。其書悉遵先師遺稿,第為師門互相傳抄日久,亡其底册,不免有亥塚之訛。 是在學者會心不遠,勿以詞害意焉可已。先師志存闡道,弗以沽名,故並隱其姓名。茲刻亦依原式,以承師旨,而其苦心孤詣,有不可終沒者,特表而出之。是為序。 道光歲次己亥孟夏既望,記於眉山書捨,受業何廷椿謹識。 (《通易西遊記正旨分章註釋》捲首 清·道光年間刻本) (清)雨香《西遊記敘言》 《西遊記》無句不真,無句不假,假假真真,隨手鑽來,頭頭是道。看之如山陰道上,應接不暇;思之如抽繭剝蕉,層出不窮。解之以詮,如珠噴星漢,攀不可 階;如錦織雲霞,梭成無縫,雖有遊夏纔也莫贊,況區區駑末?而來悟一子詮是遵 ,好似一做官人官話。夫記也,奚藉乎詮顯,且難畫於詮指,抑敢竟以詮泄。必欲 詮之,必親切有味,始令人觀之心領神合,倘不以詮明記,而或以詮障記,詮有何 味?更有何益? 不但無益於目遊人,亦何益於《西遊記》?是詮之不如無詮,一任《西遊》自 在虛靈,玲玲瓏瓏、活活潑潑之為愈也。蓋全記渡世慈航,分明指示,能靜中參悟 之,原非秘藏不露者。入大海撈針,不得針,另摸一針示人以為即是,不知果是耶 否? 全記不作一浮談贅字,懷明記記不全者,略節要旨,方便記半,以私幸坐井觀 耳。然而撈凡幾度,稿凡幾易,用心亦太睏矣,妄心亦已甚矣。要覓真針是,先須 忘妄心,未曾磨鐵杵,那得綉花針?是耶?否也?亦衹是對月之穿,蹲山之鈎,料 瀛上仙翁海量,定不以蛙鳴科罪。 鹹豐七年丁巳重陽後三日庚寅刀農人雨香盥沐謹識。 (北圖柏林寺分館藏 清抄稿本) (清)王韜《新說西遊記圖像序》 《西遊記》一書,出悟一子手,專在養性修真,煉成內丹,以證大道而登仙籍。所歷三災八難,無非外魔。其足以召外魔者,由於六賊,其足以製六賊者,一心而已。一切魔劫,由心生,即由心滅。此其全書之大旨也。唐三藏元奘法師取經西域,實有其事。此貞觀三年仲秋朔旦,褰裳遵路,杖錫遙徵,即得經像,薄育旋軔,以十九年春正月達於京邑,謁帝洛陽,曾譯《大唐西域記》十二捲,經歷—百三十八國,多述佛典因果之事。今以新、舊《唐書》核之所序諸國,皆所不載。蓋史所錄者,朝貢之邦;記所言者,經行之地也。記中於俗尚、土風、民情、物産,概在所略。惟是侈陳靈檉,誕漫無稽,儒者病之。後世《西遊記》之作,並不以此為藍本,所歷諸國,亦無一同者,即山川道裏,亦復各異。誠以作者帷憑意造,自有心得。其所述神仙鬼怪,變幻奇詭,光怪陸離,殊出於見見聞聞之外,伯益所不能窮,夷堅所不能志,能於《山海經》錄中別樹一幟,一若宇宙間自有此種異事,俗語不實,流為丹青,至今膾炙人口。演說者又為之推波助瀾,於是人人心中皆有孫悟空在,世俗無知,至有為之立廟者,而戰鬥勝佛,固明明載於佛經也。不知《齊諧》志怪,多屬寓言;《洞冥》述奇,半皆臆創。莊周昔日以荒唐之詞鳴於楚。 鯤鵬變化,椿靈老壽,此等皆是也。虞初九百,因之益廣已。 此書舊有刊本而少圖像,不能動閱者之目。今餘友味潛主人嗜古好奇,謂必使此書別開生面,花樣一新。特情名手為之繪圖,計書百回為圖百幅,更益以像二十幅,意態生動,須眉躍然見紙上,固足以盡丹青之能事矣。此書一出,宜乎不脛而走,洛陽為之紙貴。或疑《西遊記》為邱處機真人所作,此實非也。元太祖駐兵印度,真人往謁之,於行帳記其所經,書與同名,而實則大相徑庭。以蒲柳仙之淹博,尚且誤二為一,況其它乎?因序《西遊記真詮》,而為辨之如此。 光緒十有四年歲在戊於春王正月下浣長洲王韜序於滬上淞隱廬。 (清)含晶子《西遊記評註序》 《西遊記》一書,為長春邱真人所著。世傳其本以為遊戲之書,人多略之,不知其奧也。孩童喜其平易,多為訣助,予少時亦以為談天炙棵之流耳。雖有悟一子詮解之本,然辭費矣。費則隱,閱者仍昧然,如河漢之渺無津涘也。予近多閱道書,溯源竟委,乃知天地間自有一種道理。近取諸身,尤為切近。道傢脈絡,原本一氣,亦本於吾儒養氣之說。能養氣者,莫如孟子。孟子其傳於子思,以承道統,再後則遂失矣。河圖、洛書,流入道教,陳希夷得之,後由此復歸於儒,濂溪、康節得之,而道教分而為三:一章奏,林靈素等之說也;一符籙,張道陵等之說也;一修煉,則禦女燒丹,如秦漢方士文成、五利之輩,其說愈多,其教愈詭,而人陷溺於中者,世難輩數,良可概也!豈知仙道不外一氣,馴而養之,與吾傢浩然之氣同出異名者也。仙傢分南北二宗,北宗最顯。 邱真人入道最苦,得道最晚,實紹北宗之正派,特著此書,將一生所歷各劫,厲歷舉以示人。其不着為道書,而反歸請佛者,以佛主清淨與道較近。道教灕其真久奧,且陷於邪者,習之不正,足以誤人面病國。故以佛為依歸,而與道書實相表裏,此《西遊記》所由作也。入道之門,修道之序,成道之功,深切著明,無一毫不告學者,其用心亦良苦矣。所言各物,多從譬喻,惟在讀者期心討取,方得蹄筌。其言。太乙金仙,即吾身得氣之初最先一物;其言唐僧曰名三藏者,即吾身所備之三纔也;其育孫行者曰名悟空者,悟得此空,方是真空,其言豬八戒曰名悟能者,悟得此能,由於受戒;其言沙和尚曰名悟淨者,即謂能悟能戒,方是淨土,可以做得和尚矣。人能備此三纔之秀,再得先天真一之氣,以為一心主宰,故行者必用金箍棒。金者,先天之氣;棒者,一心主宰也。再能堅持八戒,以為一體清淨之全,八戒必用九齒釘鈀。九者,老陽也,齒者,堅忍也;釘鈀者,種土之具也。再能調和陰陽二氣,歸於淨土之中,則修道已得,所杖持矣,故沙僧必用寶杖也。三者不可離也:無行者之金,則東方不長,無八戒之木,則西方不成,無沙僧之土以調劑之,則二氣不勻,且反為害。既如是,又須得竜馬之腳力,逐日行之,雖十萬八千裏之程,須臾勿懈,學道而有不成者乎?此全書之大概也。魔者,即心所生也,亦有行道之時,到此一侯,即有此一侯之魔。魔不由心造,所謂道高一丈,魔高十尺,與道懼起,不與道俱滅,馴至無聲無臭,遣於帝載,無所謂魔,亦無所謂道。閱此書者,宜解所未解也。於今讀此全部,隨所見標而識之,以為此書之助。道書傳世者夥矣,或言之末真,或詮之末深,或有聞而未能行,即將所聞,摹之為書,或所聞未得師,即將其語據以為秘,推究其始。惟老、莊、尹、列諸書,久傳於世。此外,《參同》一書,世推丹經之王。再後則張紫陽《悟真篇》,藉藉人口,然《悟真》多隱,其詞亦頗誤世,故白紫清真人謂紫陽傳道不廣,亦謂托端陰陽,稍為采補傢所襲取耳。此書探源《參同》,節取《悟真》,所肓皆親歷之境,所述皆性命之符。予之銓解,雖未面授真人之旨,而不敢臆造,其說實觸類引申,使人易曉,勿隳迷途,與悟一子之詮,若合若離,而闢邪祟正之心,或較悟一子而更切也。謹序簡端,以詔讀者。光緒辛卯六月含晶子自敘。 (光緒壬辰年開鎸《西遊記評註》捲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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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西遊記
西遊原旨讀法、新說西遊記總批
第一回靈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第二回悟徹菩提真妙理斷魔歸本合元神
第三回四海千山皆拱伏 九幽十類盡除名第四回官封弼馬心何足 名註齊天意未寧
第五回亂蟠桃大聖偷丹 反天宮諸神捉怪第六回觀音赴會問原因 小聖施威降大聖
第七回八卦爐中逃大聖 五行山下定心猿第八回我佛造經傳極樂 觀音奉旨上長安
清本第九回 陳光蕊赴任逢災江流僧復仇報本明本第九回袁守誠妙算無私麯 老竜王拙計犯天條
第十回二將軍宮門鎮鬼 唐太宗地府還魂第十一回還受生唐王遵善果 度孤魂蕭瑀正空門
第十二回玄奘秉誠建大會觀音顯象化金蟬第十三回 陷虎穴金星解厄 雙叉嶺伯欽留僧
第十四回心猿歸正 六賊無蹤第十五回蛇盤山諸神暗佑 鷹愁澗意馬收繮
第十六回觀音院僧謀寶貝 黑風山怪竊袈裟第十七回 孫行者大鬧黑風山觀世音收伏熊羆怪
第十八回觀音院唐僧脫難 高老莊行者降魔第十九回雲棧洞悟空收八戒浮屠山玄奘受心經
第二十回黃風嶺唐僧有難 半山中八戒爭先第二十一回護法設莊留大聖須彌靈吉定風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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