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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传奇 》 長恨歌傳 》
傳本一
陳鴻 Chen Hong
傳奇小說《長恨歌傳》﹐作於憲宗元和初﹐取材於史事而加以鋪張渲染﹐寓有勸戒諷諭之意。當時白居易任盩厔縣尉﹐陳鴻與王質夫居該縣﹐三人同遊﹐話及唐玄宗﹑楊貴妃事﹐白居易遂作《長恨歌》﹐而陳鴻為《長恨歌傳》。此傳先述開元時楊妃入宮﹑迄天寶末縊死於馬嵬坡的始末﹔後寫玄宗自蜀還京﹐思念不已﹐方士為之求索貴妃魂魄﹐見之於海上仙山﹐貴妃乃為言天寶十載七夕與玄宗盟誓之事。後段敘述為前此唐人詩文中所未見﹐當是不得之於民間傳聞﹔描寫也相當細緻。篇中對玄宗晚年的縱情聲色﹑ 政治腐敗有所暴露﹐即如楊貴妃是玄宗從其子壽王府邸取來一節亦直書不諱。篇末議論﹐則歸之於“懲尤物﹐窒亂階﹐垂於將來”。此傳與《長恨歌》相輔而行﹐流傳頗廣。北宋時樂史撰長篇傳奇《楊太真外傳》﹐曾取材於此傳。後世演為戲麯者尤多。其中以元代白樸《唐明皇秋夜梧桐雨》雜劇及清代洪升《長生殿》傳奇最為著名。
又有舊題陳鴻所撰之《東城老父傳》﹐亦作於元和中。傳中寫開元﹑天寶時賈昌以善鬥雞為玄宗所寵愛。安祿山之亂﹐玄宗幸蜀﹐賈昌扈從不及﹐乃出傢為僧。元和中尚在﹐追憶當年盛事﹐不勝今昔滄桑之感。篇中對玄宗的逸樂奢侈有所反映﹔後半部分記賈昌之言﹐將開元時政治社會狀況與當前事對比﹐寄托了對於時政的懮慮。按此篇舊題陳鴻作﹐但篇中作者自稱“陳鴻祖”﹐故當是鴻祖所撰。陳鴻祖﹐生平不詳。
又﹐《新唐書‧藝文志》“子部小說傢”類著錄陳鴻《開元升平源》1捲﹐《資治通鑒考異》捲十二有《升平源》引文。作吳兢撰﹐述姚崇藉騎射邀恩﹐嚮玄宗獻納為政先仁義後刑法等十條建議﹐然後奉詔為宰相之事﹐文字頗為質樸。司馬光以為是好事者依托吳兢之名所為。《郡齋讀書志》﹑《直齋書錄解題》﹑《宋史‧藝文志》著錄《開元升平源》﹐均雲吳兢撰。近人或疑此書本不題撰人名氏﹐陳鴻﹑吳兢並後來所題﹔或以為陳鴻所著。
創作經過
陳鴻字大亮,是一個“為文辭意慷慨,長於吊古,追懷往事,如不勝情”的文士。年輕時研究歷史,貞元二十一年(公元805年)登太常第。住在長安的時候,曾同白居易作朋友。在太和三年(公元829年),曾做過尚書主客郎中。在元和元年(公元806年)鼕十二月,他同白居易、王質夫遊玩盩厓(今作周至縣)的仙遊寺,談到唐玄宗和楊貴妃的故事,王質夫要白居易作詩。白居易作了一首《長恨歌》,既成之後,就慫恿作者寫了《長恨歌傳》。
文章簡介:
唐人著名傳奇小說之一。本篇有幾個傳本,文字各有異同,以載於《文苑英華》的較好,選入《唐宋傳奇集》和《唐人小說》裏。通行的《唐詩三百首》裏即以本篇載於白居易《長恨歌》的前面。
本篇是歷史題材的小說。它追述了開元年間楊妃入宮,在安祿山叛亂後,她跟唐玄宗在入蜀路上死於馬嵬坡的始末,以及道人索魂天上與楊札相見的事情。故事情節和《長恨歌》一樣,不過白居易采用的是詩歌的形式,作者采用的則是散文的形式,兩者實相得而益彰。讀了本篇可以明白故事的原委,更可以欣賞歌辭的深美。
本篇寫唐玄宗李隆基和楊貴妃的“愛情”故事,內容和白居易的《長恨歌》是一致的,衹是詳略不同罷了。本篇的前一部分暴露了封建帝王的荒淫腐朽的生活和禍國殃民的罪行,具有一定的譴責意義。自楊妃被縊死後,寫李隆基的思念是“三載一意,其念不衰”;神仙世界裏玉妃(楊妃)的哀怨是“復墮下界,且結後緣,或為天,或為人,决再相見,好合如舊。”對李楊“愛情”作出了生死不渝的歌頌。最後寫王質夫、白居易、陳鴻三人遊仙遊寺,談到了李楊“愛情”故事,王質夫請白居易寫《長恨歌》,陳鴻寫《長恨歌傳》。這說明歌頌李楊“愛情”的故事早在民間流傳,所以三人會談論它。
由於安史的叛亂給人民帶來無限苦難,人民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李唐的興復,這就是對李楊進行了批判以後又寬恕了他們的原因,尤其是楊妃的死,引起了人民的同情,所以産生那樣的故事。
陳鴻接受了這種看法,美化李楊的“愛情”,這裏反映出他的時代局限性。更嚴重的是,作者自稱他作本篇和白居易作歌,“不但感其事,亦欲懲尤物(以美色為懲戒),窒亂階(堵塞禍原),垂於將來(使將來的人也知道)。”這樣提法,把禍國殃民的罪過歸於歸女,完全是一種封建士大夫的思想。這是本篇的糟粕。並且這種女人是禍水的思想和同情楊妃的民間傳說是矛盾的,作者把這兩者混在一起,造成了思想上的衝突。
從藝術上論,本篇卻仍有它相當的成就。雖然它對人物形象的刻劃,故事情節的渲染,語言的提煉,比較白居易的《長恨歌》有不及之處,但是行文的流暢生動,佈局的謹密嚴整,字裏行間所流露出的今昔低徊之感,敘事中濃厚的抒情意味,亦可見出《長恨歌傳》的特色。
楊妃故事,本為唐人津津樂道,大歷以後,見於歌詠叢談的不少。陳鴻此傳,筆酣墨飽,為其他作者所不及,因此,本篇和白居易的歌辭就早為世人所熟悉了。到了宋代,史官樂史曾經摭采了《明皇雜錄》《開天傳信記》《安祿山事跡》《酉陽雜俎》等書和本篇,改寫成為《楊太真外傳》二捲,文章寫得更凄豔動人。用本篇作為戲劇題材的,在元代有白樸的《梧桐雨》,在清代有洪升的《長生殿傳奇》。各種戲麯中根據本篇故事編寫的劇目也不少。
傳本一
開元中,泰階平,四海無事。玄宗在位歲久,倦於旰食宵衣,政無大小,始委於右丞相,稍深居遊宴,以聲色自娛。先是元獻皇后、武淑妃皆有寵,相次即世。宮中雖良傢子千數,無可悅目者。上心忽忽不樂。時每歲十月,駕幸華清宮,內外命婦,熠耀景從。浴日餘波,賜以湯沐。春風靈液,澹蕩其間。上心油然,若有所遇,顧左右前後,粉色如土。詔高力士潛搜外宮,得弘農楊玄琰女於壽邸,既笄矣。鬢發膩理,纖穠中度,舉止閑冶,如漢武帝李夫人。別疏湯泉,詔賜藻瑩,既出水,體弱力微,若不任羅綺。光彩煥發,轉動照人。上甚悅,進見之日,奏《霓裳羽衣麯》以導之;定情之夕,授金釵鈿合以固之。又命戴步搖,垂金璫,明年,册為貴妃,半後服用。由是冶其容,敏其詞,婉孌萬態,以中上意,上益嬖焉。時省風九州,泥金五嶽,驪山雪夜,上陽春朝,與上行同輦,止同室,宴專席,寢專房。雖有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禦妻,暨後宮才人、樂府妓女,使天子無顧盼意。自是六宮無復進幸者。非徒殊豔尤態緻是,益才智明慧,善巧便佞,先意希旨,有不可形容者。叔父昆弟皆列位清貴,爵為通侯。姊妹封國夫人,富埒王宮,車服邸第,與大長公主侔矣。而恩澤勢力,則又過之,世入禁門不問,京師長吏為之側目。故當時謠諺有雲:“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歡。”又曰:“男不封侯女作妃,看女卻為門上楣。”其為人心羨慕如此。
天寶末,兄國忠盜丞相位,愚弄國柄。及安祿山引兵嚮闕,以討楊氏為詞。潼關不守,翠華南幸,出鹹陽,道次馬嵬亭。六軍徘徊,持戟不進。從官郎吏伏上馬前,請誅晁錯以謝天下。國忠奉氂纓盤水,死於道周。左右之意未快。上問之。當時敢言者,請以貴妃塞天下怨。上知不免,而不忍見其死,反袂掩面,使牽之而去。倉皇展轉,竟就死於尺組之下。既而玄宗狩成都,肅宗受禪靈武。明年大赦改元,大駕還都。尊玄宗為太上皇,就養南官,自南宮遷於西內,時移事去,樂盡悲來。每至春之日,鼕之夜,池蓮夏開,宮槐秋落。梨園弟子,玉琯發音,聞《霓裳羽衣》一聲,則天顔不怡,左右欷歔。三載一意,其念不衰。求之夢魂,杳不能得。
適有道士自蜀來,知上心念楊妃如是,自言有李少君之術。玄宗大喜,命緻其神。方士乃竭其術以索之,不至。又能遊神馭氣,出天界,沒地府以求之,不見。又旁求四虛上下,東極天海,跨蓬壺。見最高仙山,上多樓闕,西廂下有洞戶,東嚮,闔其門,署曰“玉妃太真院”。方士抽簪扣扉,有雙鬟童女,出應其門。方士造次未及言,而雙鬟復入。俄有碧衣侍女又至。詰其所從。方士因稱唐天子使者,且緻其命。碧衣雲:“玉妃方寢,請少待之。”於時雲海瀋瀋,洞天日曉,瓊戶重闔,悄然無聲。方士屏息斂足,拱手門下。久之,而碧衣延入,且曰:“玉妃出。”見一人冠金蓮,披紫綃,佩紅玉,曳鳳舄,左右侍者七八人,揖方士,問皇帝安否,次問天寶十四載以還事。言訖,憫然。指碧衣女取金釵鈿合,各析其半,授使者曰:“為我謝太上皇,謹獻是物,尋舊好也。”方士受辭與信,將行,色有不足。玉妃固徵其意。復前跪緻詞:“請當時一事,不為他人聞者,驗於太上皇,恐鈿合金釵,負新垣平之詐也。”玉妃茫然退立,若有所思,徐而言曰:“昔天寶十載,侍輦避暑於驪山宮。秋七月,牽牛織女相見之夕,秦人風俗,是夜張錦綉,陳飲食,樹瓜華,焚香於庭,號為乞巧。宮掖間尤尚之。時夜殆半,休侍衛於東西廂,獨侍上。上憑肩而立,因仰天感牛女事,密相誓心,願世世為夫婦。言畢,執手各嗚咽。此獨君王知之耳。”因自悲曰:“由此一念,又不得居此。復墮下界,且結後緣。或為天,或為人,决再相見,好合如舊。”因言:“太上皇亦不久人間,幸惟自安,無自苦耳。”使者還奏太上皇,皇心震悼,日日不豫。其年夏四月,南宮宴駕。
元和元年鼕十二月,太原白樂天自校書郎尉於盩厔,鴻與琅琊王質夫傢於是邑,暇日相攜遊仙遊寺,話及此事,相與感嘆。質夫舉酒於樂天前曰:“夫希代之事,非遇出世之才潤色之,則與時消沒,不聞於世。樂天深於詩,多於情者也。試為歌之。如何?”樂天因為《長恨歌》。意者不但感其事,亦欲懲尤物,窒亂階,垂於將來者也。歌既成,使鴻傳焉。世所不聞者,予非開元遺民,不得知。世所知者,有《玄宗本紀》在。今但傳《長恨歌》雲爾。 【注釋】 "隱事"一說,來自於1929年《小說月報》第二十捲第二號上的俞平伯《<長恨歌>及<長恨歌傳>的傳疑》。該說認為,《長恨歌》寫的是一件"皇傢逸聞",但因為某種原因,不能公開披露,衹能遮遮掩掩地暗含於詩中,此"逸聞"即是,馬嵬事變中楊妃未死,易服潛逃,流落民間,大約當了女道士。玄宗晚年罹楊妃,不是死別之苦,而是生離之恨。"隱事"說在80年代之後,又熱鬧了起來,周煦良的《<長恨歌>恨在哪裏?》(《晉陽學刊》1981年第6期)對俞氏的觀點加以引申,說:"詩的中心思想是寫楊妃不忠實於愛情"。詩中的後半,楊將李忘得一幹二淨。李楊今日同在人間,縱使他日同在天上,也不能成為連理枝與比翼鳥,其長恨就在這裏,孫次舟在《文學遺産增刊》第十四輯中發表了《讀<長恨歌>與< 長恨歌傳>》一文,重申了俞說,並綜合正史、野史和筆記小說,對馬嵬事變的真相作了考析和描述,認為事情的經過大概是這樣的:馬嵬變起,禁軍誅殺諸楊,又圍驛請殺貴妃。玄宗無奈,同意賜死遺妃。然監刑的高力士和陳玄禮皆為玄宗的親信,按照玄宗旨意,利用賜死的地點(驛館僻處佛堂)和埋屍時間(黃昏以後),以另一宮女代替楊妃。楊妃則改裝,在黑夜中混入難民群,然後渡越終南山,浮漢水,下襄陽,沿長江嚮東,最後落腳於東方某一海濱城市,在城中作妓女,也可能是名妓而兼"假母",主持着一個很大的妓院。安史之亂平定後,玄宗派中使尋訪到楊妃,楊妃不願返轉長安,衹交墚年定情和交中使帶回。之所以不願回長安,原因可能是玄宗年老失勢,楊看透了皇傢的富貴榮華,不願再試風險。也可能因楊氏一門在馬嵬之變中遭受慘禍而心懷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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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唐宋傳奇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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