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 jìn shū   》 juàn      fáng xuán líng Fang Xuanling

说起《晋书》,就会使人想到唐太宗在《修晋书诏》里讲的一句名言:“大矣哉,盖史籍之为用也!”(《唐大诏令集》卷81,《全唐文》卷8)意思是说,史书的作用大得很啊!唐太宗历来很重视修史,今存“二十五史”,其中就有六部史书是在唐太宗时期修成的。他的这篇诏书,就是指示皇家史馆重写一部《晋书》。 李世民统治时代所修的前代史书,在晋书之外,还有梁、陈、北齐、周、隋五代史,何以李世民偏要选择晋书来写史论呢?这主要因为西晋是个统一的王朝,它结束了三国时期几十年的分裂局面。然而它的统一又是短暂的,不久就发生了中原地区的大混战,此后便形成了东晋和十六国、南朝和北朝的长期对立。李世民作为统一的唐朝的创业之君,很想对于晋朝的治乱兴亡进行一番探索,作为借鉴。正由于这个缘故,所以把西晋王朝的奠基人司马懿和完成统一事业的司马炎当作主要研究对象(关于陆机、王羲之的史论,主要着眼于他们的文学艺术成就,属于另一种情况,姑置不论)。宣帝(司马懿)、武帝(司马炎)二纪的史论,虽然比较笼统,没有触及晋朝治乱兴衰的实质,但它指出司马炎“居治而忘危”,“不知处广以思狭”,“以新集易动之基,而无久安难拔之虑”,这些评论总算是看到了一些现象。 晋书的修撰,从贞观二十年(公元六四六年)开始,二十二年(公元六四八年)成书,历时不到三年。参加编写的前后二十一人,其中房玄龄、褚遂良、许敬宗三人为监修,其余十八人是令狐德棻、敬播、来济、陆元仕、刘子翼、卢承基、李淳风、李义府、薛元超、上官仪、崔行功、辛丘驭、刘胤之、杨仁卿、李延寿、张文恭、李安期和李怀俨。天文、律历、五行三志,出自李淳风之手;修史体例,是敬播拟订的,没有流传下来。由于李世民(唐太宗)曾给宣帝(司马懿)、武帝(司马炎)一纪及陆机、王羲之两传写了四篇史论,所以又题“御撰”。 《晋书》一百三十卷,包括帝纪十卷,志二十卷,列传七十卷,载记三十卷,记载了从司马懿开始到晋恭帝元熙二年(420年)为止,包括西晋和东晋的历史,并用“载记”的形式兼述了十六国割据政权的兴亡。 唐太宗是一位有所作为的君主,他非常重视史书的撰修工作,在中国古代史学史上,大概写晋朝历史的人是最多的了。按一般的说法,在唐以前写成的晋史有十八家之多,而实际上则有二十几家。唐太宗认为前人写的这些晋史有种种缺陷,都不是出于“良史之才”,因而在“深为叹息”之余,便指示大臣组织史家、学者重写《晋书》。唐太宗在修晋书诏中对各家史著逐一进行了批评。撰写一部系统、完整、旨趣较高的晋史,是唐太宗的一大心愿。贞观二十年(646年)他下诏让房玄龄、褚遂良、许敬宗担任监修,组织编写《晋书》。当时,担任相当于宰相职务的房玄龄等人负责监修。他们组织了一大批史家和学者,以南朝齐人臧荣绪所写的《晋书》为蓝本,同时参考其他诸家晋史和有关著作,“采正典与杂说数十部”,兼引十六国所撰史籍,从贞观二十年(646年)开始撰写,至贞观二十二年(648年),就写成了一部新的《晋书》。这就是我们今天所见到的二十五史中的《晋书》。 众人撰写《晋书》,从受命到成书,仅历时两三年。成书时间之所以较短,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晋书》由于有政府作后盾,人力、物力、财力和图书档案资料都有保证,这些条件,是私人修史无法比拟的。二是有多种晋史著述可供参考。由于有蓝本作为依据,成书自然较为容易。 《晋书》在取材方面,不十分注意史料的甄别取舍,喜欢采用小说笔记里的奇闻轶事,《搜神录》、《幽明录》中一些荒诞不经之谈也加以收录,有损于它的史料价值。另外,书中有记事前后矛盾和疏漏遗脱的地方。《晋书》的执笔人,大多数擅长诗词文赋,撰史过程中,有片面追求词藻华丽的倾向。因此,后人批评它“竞为绮艳,不求笃实”。这也是《晋书》的缺点之一。 这部《晋书》,包括叙例、目录各一卷,帝纪十卷,志二十卷,列传七十卷,载记三十卷,共一百三十二卷。后来叙例、目录失传,今存一百三十卷。《晋书》的内容,包含西晋、东晋以及与东晋同时存在的北方“十六国”的历史。它记事的年代,上起三国时期司马懿(即《晋书》本纪中的宣帝)早年的政治活动,下至东晋恭帝元熙二年(420年)刘裕以宋代晋。 这部新的《晋书》同以往诸家晋史著作相比,有一个突出的优点,就是它在内容上“甚为详洽”,详尽而广博。以往诸家晋史,或仅记西晋一朝史事,或虽兼记两晋史事,而对“十六国”史事则又不曾有比较系统的记述。因此,从严格的意义上讲,它们都不是完全的晋史。《晋书》的“详洽”,克服了以往诸家晋史的这个缺陷。还有,《晋书》中的志,往往从三国时期写起,这就多少弥补了《三国志》有纪、传而无志的不足。这也是它“详洽”的一个重要方面。 唐太宗很重视《晋书》的修撰工作,他亲自为《晋书》的《宣帝纪》、《武帝纪》、《陆机传》、《王羲之传》分别写了史论。这四篇史论都题为“制曰”。他在《宣帝纪》的后论里,说司马懿这个人是“饰忠于已诈之心,延安于将危之命”;又说他是“欺伪以成功”、“好回以定业”。肯定了他在政治上的成功,批评了他在做人方面的欺伪行为。早年,唐太宗曾同大臣虞世南论说历史。“商略古今”。虞世南后来在自己的著作中就尖锐地批评司马懿“多仗阴谋,不由仁义,猜忌诡状,盈诸襟抱”;这说明他们对司马懿的看法是一致的。唐太宗在《王羲之传》后论里,高度赞扬王羲之的书法艺术,说:“观其点曳之工,裁成之妙,烟霏露结,状若断而还连;风翥龙蟠,势如斜而反直。玩之不觉为倦,览之莫识其端,心慕手追,此人而已。”这在中国古代书法评论史上,也可以说是一段佳话。 《晋书》同二十五史中的其他各史相比,有两个特点。 第一个特点是作者的众多。《晋书》作者共二十一人,而且都留下了姓名,这在历代皇朝修史工作中是不多见的。这么多的作者合撰一书,各尽其才是很重要的,如: ——令狐德棻,唐初著名史学家,曾主编过《周书》,并负责具体指导《梁书》、《陈书》、《北齐书》、《隋书》编写中的协调工作。这次被所有参加编撰《晋书》的人“推为首”,在确定《晋书》的体例方面起了重要的作用。 令狐德棻是宜州华原(今陕西耀县)人。他于隋文帝开皇三年(583年)出生于名声显赫的士族之家。青年时代便以博学多才而知名当世。隋朝末年他被任命为药城长,因世道混乱没去就职。反隋义军兴起之时,他在李渊从弟手下任记室参军。李渊入关后,他担任大丞相府记室。高祖称帝,任他为起居舍人,又升为秘书丞。唐太宗贞观年间,他任过礼部侍郎,兼修国史,后转任太子右庶子,受废太子李承乾牵连,他被免职。后 被召回参加修《晋书》工作。书成后升为秘书少监,以后又任过礼部侍郎兼弘文馆学士、太常卿、国子祭酒、崇贤馆学士等职,并被进爵为公。年近80致仕之时,加金紫光禄大夫。高宗乾封元年(666年)逝世,年84岁。 令狐德棻的一生为史学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他是初唐史学的第一要人。在唐朝初建时期,针对丧乱之后书籍严重缺乏的情况,他向高祖建议购求天下遗书,统一组织抄写。这一建议得到高祖批准,使数十年间,群书毕备,为唐代文化的繁荣,提供了良好条件。唐初史学堪称繁荣,这个繁荣局面,发端于令狐德棻修撰前代所缺各史的建议。 武德五年(622年)令狐德棻向高祖进言,提出近代以来各朝正史大多缺略,现在应该趁周、隋等朝灭亡未久,材料还好收集,抓紧修出这些朝的史书,以备鉴戒。他的建议得到唐统治者的重视,高祖下达了著名的《命萧瑀等修六代史诏》,做出了由萧瑀等人修魏史,陈叔达、令狐德棻等人修周史,封德彝等人修隋史,崔善为等人修梁史,裴矩、魏征等人修齐史,窦琎、姚思廉等人修陈史的安排。可惜这次修史工作没有取得什么成果。贞观三年(629年)唐太宗重提修史之事,下诏由房玄龄和魏征任总监修,由诸大臣分别撰写梁、陈、齐、周、隋五代史,其中周史的修撰由令狐德棻和岑文本负责,令狐德棻还负责对五代史作总的协调工作。《周书》的修撰工作后来又加入了一个助手崔仁师,但是岑文本只是写了全书的史论,崔仁师也只是协助令狐德棻工作而已,全书的修撰工作基本上是令狐德棻一人完成的,贞观十年(637年),《周书》与其他各史全部完成。令狐德棻由于修史有功,得到了赐绢400匹的赏赐。贞观二十年(646年),唐太宗又做出重修《晋书》的决定,并组成了一个由20余人组成的写作班子,令狐德棻和敬播担任着实际主编之职,全书的体例均由他们二人裁定。令狐德棻参加编修的著作还有《艺文类聚》、《氏族志》、《五代史志》、《新礼》、《太宗实录》、《高宗实录》、《唐律令》等。此外《北史》和《南史》两部重要史著,也是经他之手推荐行世的。 ——敬播,唐初著名的文、史学者,与令狐德棻共同制订《晋书》体例。 ——李延寿,唐代史学家。安阳市人。贞观年间,做过太子典膳丞、崇贤馆学士,后任御史台主簿,官至符玺郎,兼修国史。他曾参加过官修的《隋书》、《五代史志》(即《经籍志》)、《晋书》及当朝国史的修撰,还独力撰成《南史》、《北史》和《太宗政典》(已佚)。《南史》和《北史》所依据的历史文献,主要是宋、齐、梁、陈、魏、齐、周、隋八代“正史”,但并未拘泥于此,另外还参考了各种“杂史”千余卷。从搜集史料到完成,用了长达30年的时间。“二史”后来被列入“二十四史”中,在我国史学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李淳风,唐初著名天文学家,《晋书》的《天文》、《律历》、《五行》等志出于他的手笔。 唐代杰出的天文学家、数学家。陕西岐山人。公元602年生,670年卒。 622年,任秘阁郎中,奏请编新历,644年编成《甲子元历》,对后世天文、历法、和数学的发展贡献很大。他还著有《法象志》,共七卷,论“前代浑天仪得失之差”,对后世产生重大影响。641年负担了编写《梁书》、《陈书》、《北齐书》、《周书》、《隋书》的总指导责任,为《晋书》亲自撰写了《天文志》、《律历志》、《五行志》。保存了古代天象变化及自然灾害史料。 李淳风是世界上第一个给风定级的科学家。他在世界最早的气象学专著《乙已占》中,把风分为8级。1000年后,英国学者才在《乙已占》的基础上,把风力划分为零到12级。 ——房玄龄(579~648)唐朝初年名相。名乔,字玄龄,以字行。齐州临淄(今山东淄博东北)人。父彦谦,隋司隶刺史。玄龄博览经史,工书善文,十八岁时本州举进士,授羽骑尉。隋末大乱,李渊率兵入关,玄龄于渭北投李世民,先后担任秦王府记室、陕东道大行台考功郎中。他屡从秦王出征,参谋划策,典管书记。 每平定一地,别人争着求取珍玩,他却首先为秦王幕府收罗人才。他与谋臣猛将密相交结,使他们各尽死力。他和杜如晦是秦王最得力的谋士。秦王弟兄间争夺皇位,太子建成在高祖前谮毁他和如晦,遂同被斥出秦王府。唐武德九年(626)他参与玄武门之变的策划,与杜如晦、长孙无忌、尉迟敬德、侯君集五人并功第一。李世民即位(即唐太宗李世民),玄龄为中书令。贞观三年(629)二月为尚书左仆射。十一年封梁国公。至十六年七月进位司空,仍综理朝政。十七年,与长孙无忌等二十四人图形于凌烟阁。晋王李治为太子时,他任太子太傅。太宗征高丽时,他留守京师。二十二年病逝。 贞观前,他协助李世民经营四方,削平群雄,夺取皇位。李世民称赞他有“筹谋帷幄,定社稷之功”。贞观中,他辅佐太宗,总领百司,掌政务达二十年;参与制定典章制度,主持律令、格敕的修订,又曾与魏徵同修唐礼;调整政府机构,省并中央官员;善于用人,不求备取人,也不问贵贱,随材授任;恪守职责,不自居功。后世以他和杜如晦为良相的典范,合称“房、杜”。 有这样一支作者队伍,是《晋书》之所以能够超过以往各家晋史的一个重要原因。 第二个特点是体例的创新。上面讲到,《晋书》有“载记”三十卷。载记是记述匈奴、鲜卑、羯、氐、羌等少数民族统治者建立的政权即“十六国”史事的形式,这是《晋书》在纪传体史书体例上的一个创造。早先,东汉班固曾经写过载记,但并不是用来记少数民族政权的史事,也没有把它作为一部史书的组成部分。《晋书·载记》作为全书的一个组成部分,不仅丰富了纪传体史书的体例,而且对于表现多民族国家历史发展的一个重要阶段——东晋、十六国时期的历史面貌有深远的意义。 《晋书》问世后,“言晋史者,皆弃其旧本,兢从新撰”,说明它在当时和后世都受到人们的重视。当然,《晋书》也有明显的缺点,这突出地表现在它记述了一些神怪故事和小说材料,而这些是不应当被当作历史来看待的。我们在阅读《晋书》的时候,必须注意到这一点。 《晋书》体例比较完备,使它能容纳较多的历史内容,而无繁杂纷乱之感。《晋书》的帝纪按时间顺序排列史事,交待历史发展的基本线索,是全书的总纲。在帝纪中首先列宣、景、文三纪,追述晋武帝祖父司马懿、伯父司马师、父亲司马昭开创晋国基业的过程,使晋史的历史渊源清晰明了,是很得史法的。书志部分记载典章制度,编排得类别清楚,叙事详明,可以给人以较完备的历史知识。列传记载人物,编次以时代为序,以类别为辅,所立类传或合传眉目清楚,各类人员大都分配合理,使西晋近800历史人物分门别类地展现在读者面前,构成晋代历史活动的图卷。书中的载记专写与晋对峙的十六国历史,在史书写法上是善于出新的。载记之体略同于《史记》中的世家,但世家记诸侯国历史,反映的是先秦贵族社会国家紧密联系的特点。载记的名目来自《东观汉纪》,可《东观汉纪》用载记记载平林、新市及公孙述的事迹,不过是作为列传的补充。 《晋书》采用世家之体而取载记之名,用高于列传的规格完整记述了各族政权在中原割据兴灭的始末,给各割据政权以适当的历史地位,较好解决了中原皇朝与各族政权并载一史的难题,这一作法大得历代史家赞赏。载记中对十六国政权只称“僭伪”,不辨华夷,体现了唐朝统治者华夷一体,天下一家的大一统思想,这更是我们今天阅读《晋书》时要特别注意的。晋代史事错综复杂,比两汉史都要难写一些,《晋书》用四种体裁相互配合,较好解决了这一难题。 《晋书》还有内容充实,文字简练的长处。晋代的社会矛盾尖锐复杂,有地主阶级与农民的矛盾,有胡、汉的民族矛盾,有儒、道、释的矛盾,还有君臣矛盾、抗战派与清谈派的矛盾等等。《晋书》中,提供了很多这些矛盾斗争的情况及文献材料。如孙恩、卢循、张昌、王如等传,反映了当时的农民起义情况;《江统传》载《徙戎论》,《温峤传》载《奏军国要务七条》,提供了胡汉斗争的材料;《郭璞传》载《刑狱疏》,《李重传》载《论九品中正制》,《傅玄传》载兴学校、劝农功诸疏,提供了研究当时社会政治经济情况的材料;《裴頠传》载《崇有论》,《阮瞻传》载《无鬼论》等都是重要的思想文献。此外如《束皙传》记载《汲冢书》的发现经过,《裴秀传》记载《禹贡地域图》的制图六法,《卫恒传》记载论书法源流的《书势》一篇,都是极珍贵的史料。唐修《晋书》距离晋亡已200多年,在记事上有条件改变以往史书诬罔不实的缺点。 书中除因袭旧文外,很少有撰者曲意回护的内容。书中在很多纪传中揭露了统治阶级贪婪、腐朽、骄奢淫逸的本性和残害民众的罪行,具有鉴戒意味。《晋书》作者,多是文学大家,因而《晋书》叙事往往能做到简明扼要,有时还有生动、精彩之笔。书中的载记写得疏密相间,首尾照应,颇有些章法。如《苻坚》两卷绘声绘色,颇见功力。列传中也往往能表达出历史人物的情态,读起来有点味道。 《晋书》的十志有:《天文志》、《地理志》、《律历志》、《礼志》、《乐志》、《职官志》、《舆服志》、《食货志》、《五行志》、《刑法志》。从名目上看与《五代史志》大同小异,相差的只是加上了《舆服志》而去掉了《经籍志》。因为《隋志》与《晋志》多出于相同作者之手,修撰时间又很接近,所以在内容上有一些重复的地方。但《晋书》十志上承两汉、下启南北朝,还是具有相当高的价值的。它的类目比较齐全,反映的社会典章制度内容比较全面。《食货志》和《刑法志》叙事包罗东汉,可补《后汉书》之不足。《地理志》对研究魏晋之际行政区划变更,州县制的变迁,都很有作用。《晋书》十志,多出于学有所长的专家之手,内容比较精当。《天文志》、《律历志》、《五行志》为著名科学家李淳风所修,一直为世所称,其中《天文》、《律历》二志尤为精审。《天文志》记载了汉魏以来天文学的三大流派;盖天说、宣夜说和浑天说,并对浑天说作了肯定;《律历志》记载魏晋时期几种历法,保存了科技史的重要材料,具有重要价值。 《晋书》的缺点主要有三条: 其一是宣扬了君权神授的神学思想和封建纲常伦理观念。书中对晋朝的开国,作了神意论证,大谈兴亡有运,不可以力争等陈词滥调。书中又大讲孝亲尊君等封建伦理,详述王祥卧冰得鲤等等孝亲的事迹。天命有常与孝亲忠君相配合,为封建统治者服务的意图是明显的。 刘知几《史通》对于唐修《晋书》颇表不满,主要理由是:①取材于晋代杂书,记述了一些诙谐和神怪的故事传说,不符合圣贤之道。②论赞的文体和内容不求笃实,仿效南朝徐庾体,失于轻浮,不如《史记》、《汉书》的论具有补充本文的作用。第二点批评有一定道理。但《晋书》旁搜博采,从广泛保存史料,以供知人论世而言,是有益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受刘知几影响,认为《晋书》之大量采录《世说新语》乃是“稗官之体”,不得称为史传,显属偏见。 唐何超所撰《晋书音义》三卷,有天宝六载(747)杨齐宣序。《音义》引用了包括字书在内的一些亡佚的古书,有助于古典文献和文字音韵的研究。吴士鉴《晋书斠注》将后人对《晋书》的有关考证一一收入,广列异说、补充遗漏并订正错误,可供读《晋书》时参考。 有关《晋书》的补表补志很多,胪列如下:万斯同:《两晋诸帝系统图》。 万斯同:《晋诸王世表》。 秦锡田:《补晋宗室王侯表》。收录有爵可考之宗室,以封国为纲,凡徒封本国者皆列入,较万表详细周密。 万斯同:《晋功臣世表》。 万斯同:《晋将相大臣年表》。 万斯同:《东晋将相大臣年表》。 秦锡田:《补晋异姓封爵表》。 秦锡圭:《补晋执政表》。补订周济《晋略》之执政表,较万氏将相大① 李培栋:《晋书研究》,景蜀慧、郑小容:《晋书的修撰及成书时间》(《四川大学学报丛刊》第20 辑)及赵俊:《唐修晋书时间考》(《史学史研究》1984 年第3 期)三文不约而同地考定为贞观二十年至二十二年。 臣年表为周密。 万斯同:《晋方镇年表》。 万斯同:《东晋方镇年表》。 秦锡圭:《补晋方镇年表》。 吴廷燮:《晋方镇年表》。 吴廷燮,《东晋万镇年表》。吴氏两表皆远较万表秦表为详细周密。 万斯同:《晋僭伪诸国世表》。 万斯同:《晋僭伪诸国年表》。 秦锡田:《补晋僭国年表》。 张愉曾:《十六国年表》。 万、秦、张三表皆按年以各国政权为纲。 沈维贤:《晋五胡表》,以民族为纲。 万斯同:《伪汉将相大臣年表》。 万斯同:《伪成将相大臣年表》。 万斯同:《伪赵将相大臣年表》。 万斯同:《伪燕将相大臣年表》。 万斯同:《伪秦将相大臣年表》。 万斯同:《伪后秦将相大臣年表》。 万斯同:《伪后燕将相大臣年表》。 万斯同:《伪南燕将相大臣年表》。 练恕:《西秦百官表》。 缪荃孙(1844—1919):《后凉百官表》。 缪荃孙:《南凉百官表》。 缪荃孙:《西凉百官表》。 缪荃孙:《北凉西官表》。 缪荃孙:《夏百官表》。 缪荃孙:《北燕百官表》。 卢文弨(1717—1796):《晋书天文志校正》。 卢文弨:《晋书礼志校正》。 毕沅(1730—1797):《晋书地理志新补正》。《晋书·地理志》详于西晋之初,而又不以武帝时郡县为断限。惠帝时记述己略,东晋尤为疏漏。毕氏补漏订讹凡数百条。 方恺:《新校晋书地理志》。 洪亮吉:《东晋疆域志》。分别叙述实州郡县、实州侨郡中侨州郡县,清晰有用。 洪亮吉:《十六国疆域志》。 钱仪吉(1783—1850):《补普兵志》。 丁国钧:《补晋书艺文志》。 文廷式(1856—1904):《补晋书艺文志》。 秦荣光:《补晋书艺文志》。收录石刻一百三种,为其他补志所无。 吴士鉴:《补晋书经籍志》。 黄逢元:《补晋书艺文志》。以上补志五家,互有详略异同,大致以文氏吴氏书为较详备。 补表补志之外,清代周家禄、劳格皆有《晋书校勘记》,丁国钧有《晋书校文》。吴士鉴(?—1933)字絅斋,浙江钱塘人,汇集各家旧晋书佚文,和清代学者卢文弨、钱大昕、王鸣盛、赵翼、洪颐煊、张熷等诸家校勘及考订成果,编成《晋书斠注》。1928 年由刘承干出资刊刻,所以他也列名为作者之一。清代学者对《晋书》注释用力不如《三国志》之勤,吴士鉴钻研此书功力也不深,虽汇总不少史料,而时有疏忽。如《资治通鉴》胡注有助于理解《晋书》处,《斠注》未收。虽用《文选》中干宝《晋纪总论》核对《晋书》卷五所收,只注意了次要文字,《晋书》省略的几句,《斠注》反未著出,李善注也未利用。黟县姚铭恭著有《晋书纂注》,只存本纪十卷。搜集不如吴氏书之广,但本书内互证较吴书细密。《晋书斠注》性质与《三国志集解》相近,而质量不如,但仍不失为方便有用的本子。关于《晋书》的工具书,有中华书局所出张忱石编的《晋书人名索引》。 补:其他考订著作一览。 晋书佚文1卷(清王仁俊辑) 上海图书馆藏稿本 二十五史三编第5册第168页 晋书考证(清孙人龙) 北京图书馆藏稿本 清抄本 二十四史订补第6册第1-491页 晋书校勘记5卷(清周家禄) 广雅书局刊本(初刊本缺末卷并误题周云) 史学丛书二集影印广雅本 丛书集成第169册 二十五史三编第5册第169-197页 二十四史订补第6册第585-635页 广雅本 晋书校勘记3卷(清劳格) 读书杂识卷3-5 广雅书局刊本 丛书集成第168册 自天文志中至阮玩传止,首尾均缺。 晋书校文5卷(清丁国钧) 光绪20年活字本 二十五史三编第5册第198-226页题“晋书校证” 二十四史订补第6册第509-585页 稿本 晋书札记5卷(清李慈铭) 1930年北京图书馆铅印本 二十五史三编第5册第227-245页 殿本(清傅云龙校) 抄本 二十四史订补第6册第491-509页 晋书斠注130卷(近人吴世鉴) 1928年刘氏嘉业堂刊本 上海古籍出版社印本 晋书校正1卷(清卢文弨) 群书拾补本 二十五史补编第3册 校帝纪、天文志、礼志。二十五史补编本无帝纪。 两晋诸帝统系图1卷(清万斯同) 二十五史补编第3册据历代史表原刊本 晋书地理志证今(清程廷祚) 春秋地名辨异附刻本 晋书地理志新补正5卷(清毕沅) 经训堂丛书本 历代地理志汇编本 式训堂丛书本后并入校经山房丛书 思贤讲舍刊本 广雅书局刊本 二十五史补编第3册 丛书集成第3059-60册 新校晋书地理志1卷(清方恺) 历代地理志汇编本 广雅书局刊本 二十五史补编第3册 丛书集成第3061册 晋书地理志1卷(清方楷) 章钰旧藏抄本 疑即方恺之误 晋书地理志注2卷(近人马与龙) 1932年湘鄂印刷公司铅印本 二十四史订补第6册第911-?页 东晋疆域志4卷十六国疆域志16卷(清洪亮吉) 嘉庆1年刊卷施阁全集本 授经堂重刊洪北江遗书本 历代地理志汇编本无十六国志 广雅书局刊本 史学丛书二集影印广雅本 二十五史补编本第3册 丛书集成第3062-64册 苻秦疆域志补正1卷(近人张鹏一) 1919年铅印本 晋书四夷传地理考证1卷(清丁谦) 浙江图书馆丛书一集本 二十五史三编第5册第246-250页 补晋兵志1卷(清钱仪吉) 衎石斋纪事初稿本 训纂堂丛书本 广雅书局刊本 史学丛书二集影印广雅本 二十五史补编第3册 丛书集成第956册 补晋书艺文志4卷附录1卷补遗1卷刊误1卷(清丁国钧撰丁辰注) 光绪20年无锡文苑阁活字本 广雅书局刊本 二十五史补编第3册 丛书集成第4-5册 丁书有常熟订氏丛书活字本,藏湖北省图书馆 补晋书艺文志校勘札记(杨守敬)杨守敬集第7册第1379-1398页 补晋书艺文志6卷(清文廷式) 宣统1年长沙铅印本 二十五史补编第3册 补晋书经籍志4卷(近人吴士鉴) 光绪21年自刻本 二十五史补编第3册 补晋书艺文志4卷(近人黄逢元) 1926年悟庐铅印本 二十五史补编第3册 晋书补表25卷(清赵在翰) 人文科学研究所旧藏稿本 二十四史订补第7册第1-389页 小积石山房印本 两晋诸帝统系图1卷晋诸王世表1卷晋功臣世表1卷晋将相大臣年表1卷东晋将相大臣年表1卷晋方镇年表1卷东晋方镇年表1卷晋僭伪诸国世表1卷伪汉将相大臣年表1卷伪成将相大臣年表1卷伪赵将相大臣年表1卷伪燕将相大臣年表1卷伪秦将相大臣年表1卷伪后秦将相大臣年表1卷伪后燕将相大臣年表1卷伪南燕将相大臣年表1卷伪西秦将相大臣年表1卷伪后凉将相大臣年表1卷伪南凉将相大臣年表1卷伪西凉将相大臣年表1卷伪北凉将相大臣年表1卷伪夏将相大臣年表1卷伪北燕将相大臣年表1卷(万斯同) 历代史表原刊本 二十五史补编第3册 补晋宗室王侯表1卷补晋异姓封爵表1卷补晋执政表1卷补晋方镇表1卷补晋书僭国年表1卷(近人秦锡田) 二十五史补编第3册 泱按:补晋执政表,二十五史补编第3册题秦锡圭,又锡圭补方镇表1卷 晋方镇年表1卷东晋方镇年表2卷(近人吴廷燮) 景杜堂铅印本 二十五史补编第3册东晋作一卷 十六国年表1卷(清张愉曾) 昭代丛书乙集本 二十五史补编第3册 十六国纪年表(清汪曰桢) 北京图书馆藏稿本 十六国兴亡表3卷世系图1卷(清丁寿徵) 静思轩藏书记著录稿本 晋五胡表1卷(近人沈惟贤) 学古堂日记本 二十五史补编第3册 西秦百官表1卷(清练恕) 多识录卷2 二十五史补编第3册 后凉南凉西凉北凉夏北燕百官表(近人缪荃孙) 艺风堂续集卷3 二十五史补编第3册 晋书孙恩卢循传补正(今人冯君实) 稿本 晋书补传赞1卷(清杭世骏) 道古堂外集卷23 杭氏七种本 明辨斋丛书本 补文立、陈寿、翁长文、李密、杜轸、何攀六篇。 二十四史订补第6册第901-911页 钱塘何氏刻本 晋书音义(唐何超) 二十四史订补第6册第635-669页 元刻明修本 晋书辑本(清汤球辑) 二十四史订补第6册第669-901页 钱塘何氏刻本 晋五胡指掌(明张大?) 二十四史订补第7册第389-425页 昆山赵氏刻本
卷一帝纪第一 ◎宣帝 宣皇帝讳懿,字仲达,河内温县孝敬里人,姓司马氏。其先出自帝高阳之子重黎,为夏官祝融,历唐、虞、夏、商,世序其职。及周,以夏官为司马。其后程柏休父,周宣王时,以世官克平徐方,锡以官族,因而为氏。楚汉间,司马卬为赵将,与诸侯伐秦。秦亡,立为殷王,都河内。汉以其地为郡,子孙遂家焉。自卬八世,生征西将军钧,字叔平。钧生豫章太守量,字公度。量生颍川太守俊,字元异。俊生京兆尹防,字建公。帝即防之第二子也。少有奇节,聪明多大略,博学洽闻,伏膺儒教。汉末大乱,常慨然有忧天下心。南阳太守同郡杨俊名知人,见帝,未弱冠,以为非常之器。尚书清河崔琰与帝兄朗善,亦谓朗曰:"君弟聪亮明允,刚断英特,非子所及也。" 汉建安六年,郡举上计掾。魏武帝为司空,闻而辟之。帝知汉运方微,不欲屈节曹氏,辞以风痹,不能起居。魏武使人夜往密刺之,帝坚卧不动。及魏武为丞相,又辟为文学掾,敕行者曰:"若复盘桓,便收之。"帝惧而就职。于是,使与太子游处,迁黄门侍郎,转议郎、丞相东曹属,寻转主簿。从讨张鲁,言于魏武曰:"刘备以诈力虏刘璋,蜀人未附而远争江陵,此机不可失也。今若曜威汉中,益州震动,进兵临之,势必瓦解。因此之势,易为功力。圣人不能违时,亦不失时矣。"魏武曰:"人苦无足,既得陇右,复欲得蜀!"言竟不从。既而从讨孙权,破之。军还,权遣使乞降,上表称臣,陈说天命。魏武帝曰:"此儿欲踞吾著炉炭上邪!"答曰:"汉运垂终,殿下十分天下而有其九,以服事之。权之称臣,天人之意也。虞、夏、殷、周不以谦让者,畏天知命也。" 魏国既建,迁太子中庶子。每与大谋,辄有奇策,为太子所信重,与陈群、吴质、朱乐号曰四友。迁为军司马,言于魏武曰:"昔箕子陈谋,以食为首。今天下不耕者盖二十余万,非经国远筹也。虽戎甲未卷,自宜且耕且守。"魏武纳之,于是务农积谷,国用丰赡。帝又言荆州刺史胡修粗暴,南乡太守傅方骄奢,并不可居边。魏武不之察。及蜀将羽围曹仁于樊,于禁等七军皆没,修、方果降羽,而仁围甚急焉。是时汉帝都许昌,魏武以为近贼,欲徙河北。帝谏曰:"禁等为水所没,非战守之所失,于国家大计未有所损,而便迁都,既示敌以弱,又淮沔之人大不安矣。孙权、刘备,外亲内疏,羽之得意,权所不愿也。可喻权所,令掎其后,则樊围自解。"魏武从之。权果遣将吕蒙西袭公安,拔之,羽遂为蒙所获。 魏武以荆州遗黎及屯田在颍川者逼近南寇,皆欲徙之。帝曰:"荆楚轻脱,易动难安。关羽新破,诸为恶者藏窜观望。今徙其善者,既伤其意,将令去者不敢复还。"从之。其后诸亡者悉复业。及魏武薨于洛阳,朝野危惧。帝纲纪丧事,内外肃然。乃奉梓宫还邺。 魏文帝即位,封河津亭侯,转丞相长史。会孙权帅兵西过,朝议以樊、襄阳无谷,不可以御寇。时曹仁镇襄阳,请召仁还宛。帝曰:"孙权新破关羽,此其欲自结之时也,必不敢为患。襄阳水陆之冲,御寇要害,不可弃也。"言竟不从。仁遂焚弃二城,权果不为寇,魏文悔之。及魏受汉禅,以帝为尚书。顷之,转督军、御史中丞,封安国乡侯。 黄初二年,督军官罢,迁侍中、尚书右仆射。 五年,天子南巡,观兵吴疆。帝留镇许昌,改封向乡侯,转抚军、假节,领兵五千,加给事中、录尚书事。帝固辞。天子曰:"吾于庶事,以夜继昼,无须臾宁息。此非以为荣,乃分忧耳。" 六年,天子复大兴舟师征吴,复命帝居守,内镇百姓,外供军资。临行,诏曰:"吾深以后事为念,故以委卿。曹参虽有战功,而萧何为重。使吾无西顾之忧,不亦可乎!"天子自广陵还洛阳,诏帝曰:"吾东,抚军当总西事;吾西,抚军当总东事。"于是帝留镇许昌。及天子疾笃,帝与曹真、陈群等见于崇华殿之南堂,并受顾命辅政。诏太子曰:"有间此三公者,慎勿疑之。"明帝即位,改封舞阳侯。及孙权围江夏,遣其将诸葛瑾、张霸并攻襄阳,帝督诸军讨权,走之。进击,败瑾,斩霸,并首级千余。迁骠骑将军。 太和元年六月,天子诏帝屯于宛,加督荆、豫二州诸军事。初,蜀将孟达之降也,魏朝遇之甚厚。帝以达言行倾巧,不可任,骤谏,不见听,乃以达领新城太守,封侯,假节。达于是连吴固蜀,潜图中国。蜀相诸葛亮恶其反覆,又虑其为患。达与魏兴太守申仪有隙,亮欲促其事,乃遣郭模诈降,过仪,因漏泄其谋。达闻其谋漏泄,将举兵。帝恐达速发,以书喻之曰:"将军昔弃刘备,讬身国家,国家委将军以疆埸之任,任将军以图蜀之事,可谓心贯白日。蜀人愚智,莫不切齿于将军。诸葛亮欲相破,惟苦无路耳。模之所言,非小事也,亮岂轻之而令宣露,此殆易知耳。"达得书大喜,犹与不决。帝乃潜军进讨。诸将言达与二贼交构,宜观望而后动。帝曰:"达无信义,此其相疑之时也,当及其未定促决之。"乃倍道兼行,八日到其城下。吴蜀各遣其将向西城安桥、木阑塞以救达,帝分诸将距之。初,达与亮书曰:"宛去洛八百里,去吾一千二百里,闻吾举事,当表上天子,比相反覆,一月间也,则吾城已固,诸军足办。则吾所在深险,司马公必不自来;诸将来,吾无患矣。"及兵到,达又告亮曰:"吾举事,八日而兵至城下,何其神速也!"上庸城三面阻水,达于城外为木栅以自固。帝渡水,破其栅,直造城下。八道攻之,旬有六日,达甥邓贤、将李辅等开门出降。斩达,传首京师。俘获万余人,振旅还于宛。乃劝农桑,禁浮费,南土悦附焉。初,申仪久在魏兴,专威疆埸,辄承制刻印,多所假授。达既诛,有自疑心。时诸郡守以帝新克捷,奉礼求贺,皆听之。帝使人讽仪,仪至,问承制状,执之,归于京师。又徙孟达余众七千余家于幽州。蜀将姚静、郑他等帅其属七千余人来降。时边郡新附,多无户名,魏朝欲加隐实。属帝朝于京师,天子访之于帝。帝对曰:"贼以密网束下,故下弃之。宜弘以大纲,则自然安乐。"又问二虏宜讨,何者为先?对曰:"吴以中国不习水战,故敢散居东关。凡攻敌,必扼其喉而摏其心。夏口、东关,贼之心喉。若为陆军以向皖城,引权东下,为水战军向夏口,乘其虚而击之,此神兵从天而坠,破之必矣。"天子并然之,复命屯于宛。 四年,迁大将军,加大都督、假黄钺,与曹真伐蜀。帝自西城斫山开道,水陆并进,溯沔而上,至于朐,拔其新丰县。军次丹口,遇雨,班师。明年,诸葛亮寇天水,围将军贾嗣、魏平于祁山。天子曰:"西方有事,非君莫可付者。"乃使帝西屯长安,都督雍、梁二州诸军事,统车骑将军张郃、后将军费曜、征蜀护军戴凌、雍州刺史郭淮等讨亮。张郃劝帝分军往雍、郿为后镇,帝曰:"料前军独能当之者,将军言是也。若不能当,而分为前后,此楚之三军所以为黥布禽也。"遂进军隃麋。亮闻大军且至,乃自帅众将芟上邽之麦。诸将皆惧,帝曰:"亮虑多决少,必安营自固,然后芟麦。吾得二日兼行足矣。"于是卷甲晨夜赴之。亮望尘而遁。帝曰:"吾倍道疲劳,此晓兵者之所贪也。亮不敢据渭水,此易与耳。"进次汉阳,与亮相遇,帝列阵以待之。使将牛金轻骑饵之,兵才接而亮退,追至祁山。亮屯卤城,据南北二山,断水为重围。帝攻拔其围,亮宵遁。追击,破之,俘斩万计。天子使使者劳军,增封邑。时军师杜袭、督军薛悌皆言,明年麦熟,亮必为寇,陇右无谷,宜及冬豫运。帝曰:"亮再出祁山,一攻陈仓,挫衄而反。纵其后出,不复攻城,当求野战,必在陇东,不在西也。亮每以粮少为恨,归必积谷,以吾料之,非三稔不能动矣。"于是表徙冀州农夫佃上邽,兴京兆、天水、南安监冶。 青龙元年,穿成国渠,筑临晋陂,溉田数千顷,国以充实。 二年,亮又率众十余万出斜谷,垒于郿之渭水南原。天子忧之,遣征蜀护军秦朗督步骑二万,受帝节度。诸将欲住渭北以待之,帝曰:"百姓积聚皆在渭南,此必争之地也。"遂引军而济,背水为垒。因谓诸将曰:"亮若勇者,当出武功依山而东,若西上五丈原,则诸军无事矣。"亮果上原,将北渡渭,帝遣将军周当屯阳遂以饵之。数日,亮不动。帝曰:"亮欲争原而不向阳遂,此意可知也。"遣将军胡遵、雍州刺史郭淮共备阳遂,与亮会于积石,临原而战,亮不得进,还于五丈原。会有长星坠亮之垒,帝知其必败,遣奇兵掎亮之后,斩五百余级,获生口千余,降者六百余人。时朝廷以亮侨军远寇,利在急战,每命帝持重,以候其变。亮数挑战,帝不出,因遗帝巾帼妇人之饰。帝怒,表请决战,天子不许,乃遣骨鲠臣卫尉辛毗杖节为军师以制之。后亮复来挑战,帝将出兵以应之,毗杖节立军门,帝乃止。初,蜀将姜维闻毗来,谓亮曰:"辛毗杖节而至,贼不复出矣。"亮曰:"彼本无战心,所以固请者,以示武于其众耳。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苟能制吾,岂千里而请战邪!"帝弟孚书问军事,帝复书曰:"亮志大而不见机,多谋而少决,好兵而无权,虽提卒十万,已堕吾画中,破之必矣。"与之对垒百余日,会亮病卒,诸将烧营遁走,百姓奔告,帝出兵追之。亮长史杨仪反旗鸣鼓,若将距帝者。帝以穷寇不之逼,于是杨仪结阵而去。经日,乃行其营垒,观其遗事,获其图书、粮谷甚众。帝审其必死,曰:"天下奇才也。"辛毗以为尚未可知。帝曰:"军家所重,军书密计、兵马粮谷,今皆弃之,岂有人捐其五藏而可以生乎?宜急追之。"关中多蒺藜,帝使军士二千人著软材平底木屐前行,蒺藜悉著屐,然后马步俱进。追到赤岸,乃知亮死。审问,时百姓为之谚曰:"死诸葛走生仲达。"帝闻而笑曰:"吾便料生,不便料死故也。"先是,亮使至,帝问曰:"诸葛公起居何如,食可几米?"对曰:"三四升。"次问政事,曰:"二十罚已上皆自省览。"帝既而告人曰:"诸葛孔明其能久乎!"竟如其言。亮部将杨仪、魏延争权,仪斩延,并其众。帝欲乘隙而进,有诏不许。 三年,迁太尉,累增封邑。蜀将马岱入寇,帝遣将军牛金击走之,斩千余级。武都氐王苻双、强端帅其属六千余人来降。关东饥,帝运长安粟五百万斛于京师。 四年,获白鹿,献之。天子曰:"昔周公旦辅成王,有素雉之贡。今君受陕西之任,有白鹿之献,岂非忠诚协符,千载同契,俾乂邦家,以永厥休邪!"及辽东太守公孙文懿反,征帝诣京师。天子曰:"此不足以劳君,事欲必克,故以相烦耳。君度其行何计?"对曰:"弃城预走,上计也。据辽水以距大军,次计也。坐守襄平,此成擒耳。"天子曰:"其计将安出?"对曰:"惟明者能深度彼己,豫有所弃,此非其所及也。今悬军远征,将谓不能持久,必先距辽水而后守,此中下计也。"天子曰:"往还几时?"对曰:"往百日,还百日,攻百日,以六十日为休息,一年足矣。"是时大修宫室,加之以军旅,百姓饥弊。帝将即戎,乃谏曰:"昔周公营洛邑,萧何造未央,今宫室未备,臣之责也。然自河以北,百姓困穷,外内有役,势不并兴,宜假绝内务,以救时急。" 景初二年,帅牛金、胡遵等步骑四万发自京都。车驾送出西明门。诏弟孚、子师送过温,赐以谷帛牛酒,敕郡守典农以下皆往会焉。见父老故旧,宴饮累日。帝叹息,怅然有感,为歌曰:"天地开辟,日月重光。遭遇际会,毕力遐方。将扫群秽,还过故乡。肃清万里,总齐八荒。告成归老,待罪舞阳。"遂进师,经孤竹,越碣石,次于辽水。文懿果遣步骑数万,阻辽隧,坚壁而守,南北六七十里,以距帝。帝盛兵多张旗帜,出其南,贼尽锐赴之。乃泛舟潜济以出其北,与贼营相逼,沈舟焚梁,傍辽水作长围,弃贼而向襄平。诸将言曰:"不攻贼而作围,非所以示众也。"帝曰:"贼坚营高垒,欲以老吾兵也。攻之,正入其计,此王邑所以耻过昆阳也。古人曰,敌虽高垒,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贼大众在此,则巢窟虚矣。我直指襄平,则人怀内惧,惧而求战,破之必矣。"遂整阵而过。贼见兵出其后,果邀之。帝谓诸将曰:"所以不攻其营,正欲致此,不可失也。"乃纵兵逆击,大破之,三战皆捷。贼保襄平,进军围之。初,文懿闻魏师之出也,请救于孙权。权亦出兵遥为之声援,遗文懿书曰:"司马公善用兵,变化若神,所向无前,深为弟忧之。"会霖潦,大水,平地数尺,三军恐,欲移营。帝令军中敢有言徙者斩。都督令史张静犯令,斩之,军中乃定。贼恃水,樵牧自若。诸将欲取之,皆不听。司马陈圭曰:"昔攻上庸,八部并进,昼夜不息,故能一旬之半,拔坚城,斩孟达。今者远来而更安缓,愚窃惑焉。"帝曰:"孟达众少而食支一年,吾将士四倍于达而粮不淹月,以一月图一年,安可不速?以四击一,正令半解,犹当为之。是以不计死伤,与粮竞也。今贼众我寡,贼饥我饱,水雨乃尔,功力不设,虽当促之,亦何所为。自发京师,不忧贼攻,但恐贼走。今贼粮垂尽,而围落未合,掠其牛马,抄其樵采,此故驱之走也。夫兵者诡道,善因事变。贼凭众恃雨,故虽饥困,未肯束手,当示无能以安之。取小利以惊之,非计也。"朝廷闻师遇雨,咸请召还。天子曰:"司马公临危制变,计日擒之矣。"既而雨止,遂合围。起土山地道,楯橹钩橦,发矢石雨下,昼夜攻之。时有长星,色白,有芒鬛,自襄平城西南流于东北,坠于梁水,城中震慑。文懿大惧,乃使其所署相国王建、御史大夫柳甫乞降,请解围而缚。不许,执建等,皆斩之。檄告文懿曰:"昔楚郑列国,而郑伯犹肉袒牵羊而迎之。孤为王人,位则上公,而建等欲孤解围退舍,岂楚郑之谓邪!二人老耄,必传言失旨,已相为斩之。若意有未已,可更遣年少有明决者来。"文懿复遣侍中卫演乞克日送任。帝谓演曰:"军事大耍有五,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余二事惟有降与死耳。汝不肯面缚,此为决就死也,不须送任。"文懿攻南围突出,帝纵兵击败之,斩于梁水之上星坠之所。既入城,立两标以别新旧焉。男子年十五已上七千余人皆杀之,以为京观。伪公卿已下皆伏诛,戮其将军毕盛等二千余人。收户四万,口三十余万。初,文懿篡其叔父恭位而囚之。及将反,将军纶直、贾范等苦谏,文懿皆杀之。帝乃释恭之囚,封直等之墓,显其遗嗣。令曰:"古之伐国,诛其鲸鲵而已,诸为文懿所诖误者,皆原之。中国人欲还旧乡,恣听之。"时有兵士寒冻,乞襦,帝弗之与。或曰:"幸多故襦,可以赐之。"帝曰:"襦者官物,人臣无私施也。"乃奏军人年六十已上者罢遣千余人,将吏从军死亡者致丧还家。遂班师。天子遣使者劳军于蓟,增封食昆阳,并前二县。初,帝至襄平,梦天子枕其膝,曰:"视吾面。"俯视有异于常,心恶之。先是,诏帝便道镇关中;及次白屋,有诏召帝,三日之间,诏书五至。手诏曰:"间侧息望到,到便直排阁入,视吾面。"帝大遽,乃乘追锋车昼夜兼行,自白屋四百余里,一宿而至。引入嘉福殿卧内,升御床。帝流涕问疾,天子执帝手,目齐王曰:"以后事相托。死乃复可忍,吾忍死待君,得相见,无所复恨矣。"与大将军曹爽并受遗诏辅少主。及齐王即帝位,迁侍中、持节、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与爽各统兵三千人,共执朝政,更直殿中,乘舆入殿。爽欲使尚书奏事先由己,乃言于天子,徙帝为大司马。朝议以为前后大司马累薨于位,乃以帝为太傅。入殿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如汉萧何故事。嫁娶丧葬取给于官,以世子师为散骑常侍,子弟三人为列侯,四人为骑都尉。帝固让子弟官不受。 魏正始元年春正月,东倭重译纳贡,焉耆、危须诸国,弱水以南,鲜卑名王,皆遣使来献。天子归美宰辅,又增帝封邑。初,魏明帝好修宫室,制度靡丽,百姓苦之。帝自辽东还,役者犹万余人,雕玩之物动以千计。至是皆奏罢之,节用务农,天下欣赖焉。 二年夏五月,吴将全琮寇芍陂,朱然、孙伦围樊城,诸葛瑾、步骘掠柤中,帝请自讨之。议者咸言,贼远来围樊,不可卒拔。挫于坚城之下,有自破之势,宜长策以御之。帝曰:"边城受敌而安坐庙堂,疆场骚动,众心疑惑,是社稷之大忧也。"六月,乃督诸军南征,车驾送出津阳门。帝以南方暑湿,不宜持久,使轻骑挑之,然不敢动。于是休战士,简精锐,募先登,申号令,示必攻之势。吴军夜遁走,追至三州口,斩获万余人,收其舟船军资而还。天子遣侍中常侍劳军于宛。秋七月,增封食郾、临颍,并前四县,邑万户,子弟十一人皆为列侯。帝勋德日盛,而谦恭愈甚。以太常常林乡邑旧齿,见之每拜。恒戒子弟曰:"盛满者道家之所忌,四时犹有推移,吾何德以堪之。损之又损之,庶可以免乎?" 三年春,天子追封,谥皇考京兆尹为舞阳成侯。三月,奏穿广漕渠,引河入汴,溉东南诸陂,始大佃于淮北。先是,吴遣将诸葛恪屯皖,边鄙苦之,帝欲自击悖议者多以贼据坚城,积谷,欲引致官兵,今悬军远攻,其救必至,进退不易,未见其便。帝曰:"贼之所长者水也,今攻其城,以观其变。若用其所长,弃城奔走,此为庙胜也。若敢固守,湖水冬浅,船不得行,势必弃水相救,由其所短,亦吾利也。" 四年秋九月,帝督诸军击诸葛恪,车驾送出津阳门。军次于舒,恪焚烧积聚,弃城而遁。帝以灭贼之耍,在于积谷,乃大兴屯守,广开淮阳、百尺二渠,又修诸陂于颍之南北,万余顷。自是淮北仓庾相望,寿阳至于京师,农官屯兵连属焉。 五年春正月,帝至自淮南,天子使持节劳军。尚书邓扬、李胜等欲令曹爽建立功名,劝使伐蜀。帝止之,不可,爽果无功而还。 六年秋八月,曹爽毁中垒中坚营,以兵属其弟中领军羲,帝以先帝旧制禁之不可。冬十二月,天子诏帝朝会乘舆升殿。 七年春正月,吴寇柤中,夷夏万余家避寇北渡沔。帝以沔南近贼,若百姓奔还,必复致寇,宜权留之。曹爽曰:"今不能修守沔南而留百姓,非长策也。"帝曰:"不然。凡物致之安地则安。危地则危。故兵书曰'成败,形也;安危,势也'。形势,御众之耍,不可以不审。设令贼以二万人断沔水,三万人与沔南诸军相持,万人陆梁柤中,将何以救之?"爽不从,卒令还南。贼果袭破柤中,所失万计。 八年夏四月,夫人张氏薨。曹爽用何晏、邓扬、丁谧之谋,迁太后于永宁宫,专擅朝政,兄弟并典禁兵,多树亲党,屡改制度。帝不能禁,于是与爽有隙。五月,帝称疾不与政事。时人为之谣曰:"何、邓、丁,乱京城。" 九年春三月,黄门张当私出掖庭才人石英等十一人,与曹爽为伎人。爽、晏谓帝疾笃,遂有无君之心,与当密谋,图危社稷,期有日矣。帝亦潜为之备,爽之徒属亦颇疑帝。会河南尹李胜将莅荆州,来候帝。帝诈疾笃,使两婢侍,持衣衣落,指口言渴,婢进粥,帝不持杯饮,粥皆流出霑胸。胜曰:"众情谓明公旧风发动,何意尊体乃尔!"帝使声气才属,说"年老枕疾,死在旦夕。君当屈并州,并州近胡,善为之备。恐不复相见,以子师、昭兄弟为托。"胜曰:"当还忝本州,非并州。"帝乃错乱其辞曰:"君方到并州。"胜复曰:"当忝荆州。"帝曰:"年老意荒,不解君言。今还为本州,盛德壮烈,好建功勋!"胜退告爽曰:"司马公尸居余气,形神已离,不足虑矣。"他日,又言曰:"太傅不可复济,令人怆然。"故爽等不复设备。 嘉平元年春正月甲午,天子谒高平陵,爽兄弟皆从。是日,太白袭月。帝于是奏永宁太后,废爽兄弟。时景帝为中护军,将兵屯司马门。帝列阵阙下,经爽门。爽帐下督严世上楼,引弩将射帝,孙谦止之曰:"事未可知。"三注三止,皆引其肘不得发。大司农桓范出赴爽,蒋济言于帝曰:"智囊往矣。"帝曰:"爽与范内疏而智不及,驽马恋栈豆,必不能用也。"于是假司徒高柔节,行大将军事,领爽营,谓柔曰:"君为周勃矣。"命太仆王观行中领军,摄羲营。帝亲帅太尉蒋济等勒兵出迎天子,屯于洛水浮桥,上奏曰:"先帝诏陛下、秦王及臣升于御床,握臣臂曰'深以后事为念'。今大将军爽背弃顾命,败乱国典,内则僣拟,外专威权。群官耍职,皆置所亲;宿卫旧人,并见斥黜。根据盘牙,纵恣日甚。又以黄门张当为都监,专共交关,伺候神器。天下汹汹,人怀危惧。陛下便为寄坐,岂得久安?此非先帝诏陛下及臣升御床之本意也。臣虽朽迈,敢忘前言。昔赵高极意,秦是以亡;吕霍早断,汉祚永延。此乃陛下之殷鉴,臣授命之秋也。公卿群臣皆以爽有无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卫;奏皇太后,皇太后敕如奏施行。臣辄敕主者及黄门令罢爽、羲,训吏兵各以本官侯就第,若稽留车驾,以军法从事。臣辄力疾将兵诣洛水浮桥,伺察非常。"爽不通奏,留车驾宿伊水南,伐树为鹿角,发屯兵数千人以守。桓范果劝爽奉天子幸许昌,移檄征天下兵。爽不能用,而夜遣侍中许允、尚书陈泰诣帝,观望风旨。帝数其过失,事止免官。泰还以报爽劝之通奏。帝又遣爽所信殿中校尉尹大目谕爽,指洛水为誓,爽意信之。桓范等援引古今,谏说万端,终不能从。乃曰:"司马公正当欲夺吾权耳。吾得以侯还第,不失为富家翁。"范拊膺曰:"坐卿。灭吾族矣!"遂通帝奏。既而有司劾黄门张当,并发爽与何晏等反事,乃收爽兄弟及其党与何晏、丁谧、邓扬、毕轨、李胜、桓范等诛之。蒋济曰:"曹真之勋,不可以不祀。"帝不听。初,爽司马鲁芝、主簿杨综斩关奔爽。及爽之将归罪也,芝、综泣谏曰:"公居伊周之任,挟天子,杖天威,孰敢不从?舍此而欲就东市,岂不痛哉!"有司奏收芝、综科罪,帝赦之,曰:"以劝事君者。"二月,天子以帝为丞相,增封颍川之繁昌、鄢陵、新汲、父城,并前八县,邑二万户,奏事不名。固让丞相。冬十二月,加九锡之礼,朝会不拜。固让九锡。 二年春正月,天子命帝立庙于洛阳,置左右长史,增掾属、舍人满十人,岁举掾属任御史、秀才各一人,增官骑百人,鼓吹十四人,封子肜平乐亭侯,伦安乐亭侯。帝以久疾不任朝请,每有大事,天子亲幸第以谘访焉。兖州刺史令狐愚、太尉王凌贰于帝,谋立楚王彪。 三年春正月,王凌诈言吴人塞涂水,请发兵以讨之。帝潜知其计,不听。夏四月,帝自帅中军,泛舟沿流,九日而到甘城。凌计无所出,乃迎于武丘,面缚水次,曰:"凌若有罪,公当折简召凌,何苦自来邪!"帝曰:"以君非折简之客故耳。"即以凌归于京师。道经贾逵庙,凌呼曰:"贾梁道!王凌是大魏之忠臣,惟尔有神知之。"至项,仰鸩而死。收其余党,皆夷三族,并杀彪。悉录魏诸王公置于邺,命有司监察,不得交关。天子遣侍中韦诞持节劳军于五池。帝至自甘城,天子又使兼大鸿胪、太仆庾嶷持节,策命帝为相国,封安平郡公,孙及兄子各一人为列侯,前后食邑五万户,侯者十九人。固让相国、郡公不受。六月,帝寝疾,梦贾逵、王凌为祟,甚恶之。秋八月戊寅,崩于京师,时年七十三。天子素服临吊,丧葬威仪依汉霍光故事,追赠相国、郡公。弟孚表陈先志,辞郡公及韫辌车。九月庚申,葬于河阴,谥曰文贞,后改谥文宣。先是,预作终制,于首阳山为土藏,不坟不树;作顾命三篇,敛以时服,不设明器,后终者不得合葬。一如遗命。晋国初建,追尊曰宣王。武帝受禅,上尊号曰宣皇帝,陵曰高原,庙称高祖。 帝内忌而外宽,猜忌多权变。魏武察帝有雄豪志,闻有狼顾相。欲验之。乃召使前行,令反顾,面正向后而身不动。又尝梦三马同食一槽,甚恶焉。因谓太子丕曰:"司马懿非人臣也,必预汝家事。"太子素与帝善,每相全佑,故免。帝于是勤于吏职,夜以忘寝,至于刍牧之间,悉皆临履,由是魏武意遂安。及平公孙文懿,大行杀戮。诛曹爽之际,支党皆夷及三族,男女无少长,姑姊妹女子之适人者皆杀之,既而竟迁魏鼎云。明帝时,王导侍坐。帝问前世所以得天下,导乃陈帝创业之始,用文帝末高贵乡公事。明帝以面覆床曰:"若如公言,晋祚复安得长远!"迹其猜忍,盖有符于狼顾也。 制曰:夫天地之大,黎元为本。邦国之贵,元首为先。治乱无常,兴亡有运。是故五帝之上,居万乘以为忧;三王已来,处其忧而为乐。竞智力,争利害,大小相吞,强弱相袭。逮乎魏室,三方鼎峙,干戈不息,氛雾交飞。宣皇以天挺之姿,应期佐命,文以缵治,武以棱威。用人如在己,求贤若不及;情深阻而莫测,性宽绰而能容,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饰忠于已诈之心,延安于将危之命。观其雄略内断,英猷外决,殄公孙于百日,擒孟达于盈旬,自以兵动若神,谋无再计矣。既而拥众西举,与诸葛相持。抑其甲兵,本无斗志,遗其巾帼,方发愤心。杖节当门,雄图顿屈,请战千里,诈欲示威。且秦蜀之人,勇懦非敌,夷险之路,劳逸不同,以此争功,其利可见。而返闭军固垒,莫敢争锋,生怯实而未前,死疑虚而犹遁,良将之道,失在斯乎!文帝之世,辅翼权重,许昌同萧何之委,崇华甚霍光之寄。当谓竭诚尽节,伊傅可齐。及明帝将终,栋梁是属,受遗二主,佐命三朝,既承忍死之托,曾无殉生之报。天子在外,内起甲兵,陵土未乾,遽相诛戮,贞臣之体,宁若此乎!尽善之方,以斯为惑。夫征讨之策,岂东智而西愚?辅佐之心,何前忠而后乱?故晋明掩面,耻欺伪以成功;石勒肆言,笑奸回以定业。古人有云:"积善三年,知之者少,为恶一日,闻于天下。"可不谓然乎!虽自隐过当年,而终见嗤后代。亦犹窃钟掩耳,以众人为不闻;锐意盗金,谓市中为莫睹。故知贪于近者则遗远,溺于利者则伤名;若不损己以益人,则当祸人而福己。顺理而举易为力,背时而动难为功。况以未成之晋基,逼有余之魏祚?虽复道格区宇,德被苍生,而天未启时,宝位犹阻,非可以智竞,不可以力争,虽则庆流后昆,而身终于北面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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