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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史 》 元史 》
卷一·本纪第一
Song Lian
《元史》是系统记载元朝兴亡过程的一部纪传体断代史,成书于明朝初年。由宋濂(1310~1381)、王濂(1321~1373)主编。全书二百一十卷,包括本纪四十七卷、志五十八卷、表八卷、列传九十七卷,记述了从蒙古族兴起到元朝建立和灭亡的历史。
【《元史》资料】:
元朝是我国境内一个古老的少数民族——蒙古族建立的封建王朝。蒙古族兴起于黑龙江上游额尔古纳河东部,后来逐渐散布到蒙古高原的广大地区。成吉思汗建国以前,蒙古人还没有文字,后来借用畏兀儿文写蒙古语,创制了畏兀儿字的蒙古文。到1260年,忽必烈又命国师八思巴用藏文创制“蒙古新字”,作为官定的蒙古文。因此蒙古建国前和建国后的一段历史,都是后来追述的,比较简略,也有错误。蒙古太宗(窝阔台)到宪宗(蒙哥)时期编成的史书《元朝秘史》,就是用畏兀儿字的蒙古文写成的。这部史书对了解十二——十三世纪上半期蒙古族历史有重要价值。
元世祖中统二年(1261年)。由参知政事王鹗建议,忽必烈始设翰林国史院,开始纂辑国史。至元年间,又设立蒙古翰林院,专用蒙古文记录史事。这些机构的设立,使元朝除了元顺帝的“实录”缺失,其他十三帝都有较为完整的“实录”,为撰修《元史》提供了主要史料依据。后来由于元朝末代皇帝元顺帝无实录可据,明太祖为了弥补元顺帝一朝历史,派欧阳佑等十二人为采访官,到北平(今北京)、山东等地,搜集史料,以备续编。另外历代的《后妃功臣列传》也是《元史》本纪和列传的重要资料来源。
元朝的典章制度史也不少,主要有《皇朝经世大典》(《元史》中的《志》和《表》主要取材于此)八百八十卷、留存至今的《元典章》、王祯的《农书》、郭守敬的《授时历经》等,这些都是修《元史》的重要参考材料。此外,还有些史料杂著,如宋人著的《黑鞑事略》、《蒙鞑备录》、《长春真人西游记》等,也是修《元史》的材料来源。《元史》依据上述材料成书,因而具有原始史料丰富的特点。
【《元史》编写】:
明太祖朱元璋十分重视修史工作,他即位的当年,即元朝灭亡的当年,1368年,便下诏编修《元史》。
洪武二年(1369)二月丙寅(初一),在南京的天界寺(今南京朝天宫东)正式开局编写,以左丞相李善长为监修,宋濂、王祎为总裁,征来山林隐逸之士汪克宽、胡翰、赵埙等十六人参加纂修。明朝初年的著名文学家宋濂是主要负责人。这次编写至秋八月癸酉(十一日)结束,仅用了188天的时间,便修成了除元顺帝一朝以外的本纪37卷,志53卷,表6卷,传63卷,共159卷。这次修史,以大将徐达从元大都缴获的元十三朝实录和元代修的典章制度史《经世大典》为基础。
由于编纂的时间太仓促,缺乏顺帝时代的资料,全书没有完成,于是派欧阳佑等人到全国各地调集顺帝一朝资料,于洪武三年二月六日重开史局,仍命宋濂、王祎为总裁,率领赵埙,朱右、贝琼等15人继续纂修,经过143天,七月初一书成,增编顺帝纪10卷,增补元统以后的《五行》、《河渠》、《祭祀》、《百官》、《食货志》各1卷,三公和宰相表的下卷,《列传》36卷,共计53卷。然后合前后二书,按本纪、志、表、列传厘分后,共成210卷,也就是现在的卷数。两次纂修,历时仅331天。
【《元史》内容】:
《元史》的本纪,以记载忽必烈事迹的《世祖本纪》最为详尽,有十四卷之多,占本纪篇幅的三分之一;其次是《顺帝本纪》,有十卷之多。这是因为元世祖和元顺帝在位时间都长达三十多年,原始史料丰富,所以对他们的记述就比较详细。这体现了《元史》编纂中的实事求是的精神,材料多就多编,材料少就少编。像蒙古建国前后的史料不多,那时《元朝秘史》尚未译出,因此,成吉思汗和蒙哥的本纪就只各有一卷。
《元史》的志书,对元朝的典章制度作了比较详细的记述,保存了大批珍贵的史料。其中以《天文》、《历志》、《地理》、《河渠》四志的史料最为珍贵。《天文志》吸取了元代杰出科学家郭守敬的研究成果。《历志》是根据元代历算家李谦的《授时历议》和郭守敬的《授时历经》编撰的。《地理志》是根据《大元一统志》,《河渠志》是根据《海运纪原》、《河防通议》等书编撰的。而今,《大元一统志》等书已经散佚,《元史》中保存了这些书的内容,史料价值就更为可贵。
《元史》的列传有类传十四种,大多沿袭以往的史书,只有《释老》一传是《元史》的创新。《释老》是记载宗教方面的列传,从中可以了解宗教在元朝所居的地位和发展情况。类传中以《儒学》、《列女》、《孝友》、《忠义》四种所记的人物最多,说明宋以来封建的思想统治在逐步加强。《元史》列传还有个特点是,所叙述的事,都有详细的年、月、日记载,这就更增加了参考价值。
《元史》的体例整齐,文字浅显,叙事明白易懂,还保留了当时的不少方言土语,这同朱元璋提倡浅显通俗的文字是分不开的。宋濂修《元史》时,遵照朱元璋的意图,强调“文词勿致于艰深,事迹务令于明白”,因此《元史》称得上是一部较好的正史。
【《元史》存在的问题】:
《元史》由于编修时间仓促,而且出于众手,使它不可避免地存在许多不足之处,历来就遭到学者们的非难。同时也因为它多照抄史料,所以保存了大量原始资料,使它具有比其他某些正史更高的史料价值。元朝的13朝实录和《经世大典》已经失传,部分内容只是靠《元史》才得以保存下来。《元史》的本纪和志占全书一半,而本纪又占全书近1/4,保存了大量失传的史料。列传部分,由于元代史馆的资料就不完备,汉人(特别是文人)常有碑传资料可以参考,而一些蒙古名臣的资料常常无处可找,因此立传的不及一半。就列传中的蒙古、色目人而言,其中一部分人已没有别的史料可供参考,后世对这些在当时很有影响的历史人物的事迹只有通过《元史》才能了解。《元史》的编修者违反一般的修史惯例,把一些儒家学者认为不值一提的史实也记入《元史》。如本纪中记载作佛事,礼乐志中记载游皇城,列传则把佛教、道教人物排在最前面,其次是方伎传。这些内容虽还有悖惯例,但恰恰反映了元代真实的社会情况,对研究金朝、元朝时期佛教,尤其是道教各流派的情况提供了重要资料。
《元史》存在的不足也是很多的。就资料而言,在长期战乱之后,史籍散失很多,一时难以征集,很难完备,已经收集到的资料,限于翻译条件,也没有得到充分利用。如《元朝秘史》以及元朝的蒙古文典籍、档案等等,都是很大的缺憾。所指出的问题主要是:随得随抄,前后重复,失于剪裁;又不彼此互对,考定异同,时见抵牾。如本纪或一事而再书,列传或一人而两传。同一专名,译名不一。史文译改,有时全反原意。沿袭案牍之文,以致《河渠志》、《祭祀志》出现了耿参政、田司徒、郝参政等官称而不记其名。又据案牍编宰相年表,仅删去其官衔而不予考订,以致有姓无名。
《元史》列传照抄碑志家传之类,取舍不当之处甚多。改写纪年的干支,竟有误推一甲子六十年的情况,使史实完全错乱。史料中没有具体庙号的皇帝,改写时弄错的例子甚多,如将太祖误为太宗,太宗误为太祖,宪宗误为世祖,世祖误为宪宗等。纂修人对前代和元朝蒙古族的制度也不熟悉,如宋朝各州另有军号、郡名,《地理志》述沿革,却写成某州已改为某军、某郡之类。又如蒙古各汗的斡耳朵,汗死“其帐不旷”,由后代后妃世守以享用其岁赐,《后妃表》编者竟据此名单列为某一皇帝的妻妾。如此等等。所以清人钱大昕嘲笑“修《元史》者,皆草泽腐儒,不谙掌故”,因此下笔“无不差谬”。
不过,由于《元史》的编纂距元朝灭亡只有一两年时间,元朝的一些史料,当时还没有得到。像大将常遇春攻克开平,俘获元顺帝北逃时带走的史料,因是洪武三年六月,《元史》已二次修成。这些史料就来不及引用了。又因当时的编纂人不懂蒙古文,考订的功夫也不够,造成《元史》中出现了不少问题,如有的应立传而无传,甚至开国勋臣的传记也有缺略;有的一个人立有两传。至于史实错误,译音不统一等,就更不胜枚举。因此,阅读《元史》,应参考《元朝秘史》、《新元史》等书籍。
朱元璋在建国之初,立即着手组织《元史》的编纂,而且在很短的期间成书,主要出于政治上的需要。他的意图是以此来说明元朝的灭亡和明朝的兴起都出于天命”,而他自己则是“奉天承运”的真命天子。
【《元史》的历史评价与意义】:
《元史》问世后,很多学者对它表示了不满,钱大昕则是不满者中持激烈否定态度的一个。他指出:“古今史成之速,未有如《元史》者,而文之陋劣,亦无如《元史》者”“开国功臣,首称四杰,而赤老温无传。尚主世胄,不过数家,而郓国亦无传。丞相见于表者五十有九人,而立传者不及其半”“本纪或一事而再书,列传或一人而两传”。明朝的徐一夔也说:顺帝在位三十六年的事,既无“实录”可据,又没有参考书,只凭采访写成,恐怕史事未必核实。对于《元史》的批评,主要认为它的编纂工作过于草率,没有认真的融合贯通,基本上都是利用已有的文献资料,略加删削修改而成。
但是,作为研究元代历史的史料来看,《元史》比其他某些正史的史料价值更高。它仍是我们今天了解、研究元代历史的极其珍贵的文献。它是最早的全面、系统记述元代历史的著作。①元代的十三朝实录和《经世大典》已经失传,其部分内容赖《元史》得以保存下来。②《元史》的本纪和志占去全书一半,而本纪占全书近四分之一,《文宗纪》竟多达一年一卷。有人批评它不合定例,不知芟削。然而这种作法却起到保存上述失传史料的作用。列传部分,由于元代史馆的资料就不完备,汉族文人常有碑传可资参考,而一些蒙古名臣往往无从搜寻,因此立传有详于文人,略于蒙古将相大臣的现象。如丞相见于表的有五十九人,而立传的不及一半。太祖诸弟、诸子仅各有一人有传,太宗以后皇子无一人立传。可是就见于列传的蒙古、色目人而言,其中有一小半人已没有别的史料可供参考,后世对这些当时有很大影响的历史人物的事迹只能通过《元史》才能了解。③纂修者违反了修史的惯例,没有删去儒家学者认为不屑一提的史实。如有人批评“作佛事则本纪必书,游皇城入之礼乐志”。又批评它“列传则先及释老,次以方技,皆不合前史遗规”。但这些保留或增加的内容,正是反映元代一些重大社会内容的史实。此外如《地理志》附录河源、西北地、安南郡县等项,《祭祀志》附国俗旧礼,《食货志》增创岁赐一卷,这都是根据元代实际情况保留下来的重要史料。
【《元史》的修改与补充】:
明成祖时命解缙改修《元史》,他写了《元史正误》一书。后来,参加纂修《元史》的朱右又写《元史拾遗》,许浩作《元史阐微》等,都是对《元史》的订正和补充。清朝的学者,进一步对《元史》加以考证和改编,成果累累,像邵远平的《元史类编》、魏源的《元史新编》、洪钧的《元史译文证补》、曾廉的《元书》、屠寄的《蒙兀儿史记》等;还有从《永乐大典》中辑出的《元朝秘史》。这些书籍对《元史》作了不少增补考证,但仍有许多遗漏。直到清末民初的柯劭忞撰成了《新元史》。但它们都不能取代《元史》原书。
【《元史》的版本】:
《元史》的版本很多,最早的是洪武刻本,洪武三年(1370)秋七月《元史》修成,十月便已“镂版讫功”。嘉靖初年,南京国子监编刊二十一史,其中《元史》用的是洪武旧版,损坏的版面加以补刊,一般版心有嘉靖八、九、十年补刊字样,是为南监本。万历二十四年(1596)至三十四年(1606),北京国子监重刻二十一史,《元史》也在其中,是为北监本。
清朝乾隆四年(1739)武英殿又仿北监本重刻《元史》,是为殿本。乾隆四十六年(1781),对辽、金、元三史的译名进行了谬误百出的妄改,挖改了殿本的木版,重新印刷,通称乾隆四十六年本,这个版本是《元史》最差版本之一。道光四年(1824),又对《元史》作了进一步的改动,重新刊刻,是为道光本。以后还有各种翻刻重印的版本,通常为治元史者所不取。
1935年,商务印书馆以99卷洪武本和南监本合配在一起影印出版,是为百衲本,此在通行各本中最接近于洪武本的原貌,为治元史的中外学者沿用了四十余年,但其中有描修的错误。1976年4月,中华书局出版点校本,以百衲本为底本,校对了北京图书馆藏原书、北京大学图书馆藏一百四十四卷残洪武本及其他版本,还吸收了前人对《元史》校勘的成果,并利用了大量的原始资料,校正了有关史文,这是目前最好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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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
太祖法天启运圣武皇帝,讳铁木真,姓奇渥温氏,蒙古部人。太祖其十世祖孛端义兒,母曰阿兰果火,嫁脱奔咩哩犍,生二子,长曰博寒葛答黑,次曰博合睹撒里直。既而夫亡,阿兰寡居,夜寝帐中,梦白光自天窗中入,化为金色神人,来趋卧榻。阿兰惊觉,遂有娠,产一子,即孛端义兒也。孛端义兒状貌奇异,沉默寡言,家人谓之痴,独阿兰语人曰:“此兒非痴,后世子孙必有大贵者。”阿兰没,诸兄分家赀,不及之。孛端义兒曰:“贫贱富贵,命也,赀财何足道1独乘青白马,至八里屯阿懒之地居焉。食饮无所得,适有苍鹰搏野兽而食,孛端义兒以缗设机取之,鹰即驯狎,乃臂鹰,猎兔禽以为膳,或阙即继,似有天相之。
居月,有民数十家自统急里忽鲁之野逐水草来迁。孛端义兒结茅与之居,出入相资,自此生理稍足。一日,仲兄忽思之,曰:“孛端义兒独出而无赍,近者得无冻馁乎?”即自来访,邀与俱归。孛端义兒中路谓其兄曰:“统急里忽鲁之民无所属附,若临之以兵,可服也。”兄以为然,至家,即选壮士,令孛端义兒帅之前行,果尽降之。
孛端义兒殁,子八林昔黑剌秃合必畜嗣,生子曰咩撚笃敦。咩撚笃敦妻曰莫拿伦,生七子而寡。莫拿伦性刚急。时押剌伊而部有群小兒掘田间草根以为食,莫拿伦乘车出,适见之,怒曰:“此田乃我子驰马之所,群兒辄敢坏之邪?”驱车径出,辗伤诸兒,有至死者。押剌伊而忿怨,尽驱莫拿伦马群以去。莫拿伦诸子闻之,不及被甲,往追之。莫拿伦私忧曰:“吾兒不甲以往,恐不能胜敌。”令子妇载甲赴之,已无及矣。既而果为所败,六子皆死。押剌伊而乘胜杀莫拿伦,灭其家。唯一长孙海都尚幼,乳母匿诸积木中,得免。先是莫拿伦第七子纳真,于八剌忽民家为赘婿,故不及难。闻其家被祸,来视之,见病妪十数与海都尚在,其计无所出,幸驱马时,兄之黄马三次掣套竿逸归,纳真至是得乘之。乃伪为牧马者,诣押剌伊而。路逢父子二骑先后行,臂鹰而猎。纳真识其鹰,曰:“此吾兄所擎者也。”趋前绐其少者曰:“有赤马引群马而东,汝见之乎?”曰:“否。”少者乃问曰:“尔所经过有凫雁乎?”曰:“有。”曰:“汝可为吾前导乎?”曰:“可。”遂同行。转一河隈,度后骑相去稍远,刺杀之。絷马与鹰,趋迎后骑,绐之如初。后骑问曰:“前射凫雁者,吾子也,何为久卧不起耶?”纳真以鼻衄对。骑者方怒,纳真乘隙刺杀之。复前行,至一山下,有马数百,牧者唯童子数人,方击髀石为戏。纳真熟视之,亦兄家物也。绐问童子,亦如之。于是登山四顾,悄无来人,尽杀童子,驱马臂鹰而还,取海都并病妪,归八剌忽之地止焉。海都稍长,纳真率八剌忽怯谷诸民,共立为君。海都既立,以兵攻押剌伊而,臣属之,形势浸大,列营帐于八剌合黑河上,跨河为梁,以便往来。由是四傍部族归之者渐众。
海都殁,子拜姓忽兒嗣。拜姓忽兒殁,子敦必乃嗣。敦必乃殁,子葛不律寒嗣。葛不律寒殁,子八哩丹嗣。八哩丹殁,子也速该嗣,并吞诸部落,势愈盛大。也速该崩,至元三年十月,追谥烈祖神元皇帝。
初,烈祖征塔塔兒部,获其部长铁木真。宣懿太后月伦适生帝,手握凝血如赤石。烈祖异之,因以所获铁木真名之,志武功也。族人泰赤乌部旧与烈祖相善,后因塔兒不台用事,遂生嫌隙,绝不与通。及烈祖崩,帝方幼冲,部众多归泰赤乌。近侍有脱端火兒真者,亦将叛,帝自泣留之。脱端曰:“深池已干矣,坚石已碎矣,留复何为1竟帅众驰去。宣懿太后怒其弱己也,麾旗将兵,躬自追叛者,驱其太半而还。时帝麾下搠只别居萨里河。札木合部人秃台察兒居玉律哥泉,时欲相侵凌,掠萨里河牧马以去。搠只麾左右匿群马中,射杀之。札木合以为怨,遂与泰赤乌诸部合谋,以众三万来战。帝时驻军答兰版硃思之野,闻变,大集诸部兵,分十有三翼以俟。已而札木合至,帝与大战,破走之。
当是时,诸部之中,唯泰赤乌地广民众,号为最强。其族照烈部,与帝所居相近。帝常出猎,偶与照烈猎骑相属。帝谓之曰:“今夕可同宿乎?”照烈曰:“同宿固所愿,但从者四百,因糗粮不具,已遣半还矣,今将奈何?”帝固邀与宿,凡其留者,悉饮食之。明日再合围,帝使左右驱兽向照烈,照烈得多获以归。其众感之,私相语曰:“泰赤乌与我虽兄弟,常攘我车马,夺我饮食,无人君之度。有人君之度者,其惟铁木真太子乎?”照烈之长玉律,时为泰赤乌所虐,不能堪,遂与塔海答鲁领所部来归,将杀泰赤乌以自效。帝曰:“我方熟寐,幸汝觉我,自今车辙人迹之途,当尽夺以与汝矣。”已而二人不能践其言,复叛去。塔海答鲁至中路,为泰赤乌部人所杀,照烈部遂亡。
时帝功德日盛,泰赤乌诸部多苦其主非法,见帝宽仁,时赐人以裘马,心悦之。若赤老温、若哲别、若失力哥也不干诸人,若朵郎吉、若札剌兒、若忙兀诸部,皆慕义来降。
帝会诸族薛彻、大丑等,各以旄车载湩酪,宴于斡难河上。帝与诸族及薛彻别吉之毋忽兒真之前,共置马湩一革囊;薛彻别吉次毋野别该之前,独置一革囊。忽兒真怒曰:“今不尊我,而贵野别该乎?”疑帝之主膳者失丘兒所为,遂笞之。于是颇有隙。时皇弟别里古台掌帝乞列思事,乞列思,华言禁外系马所也。播里掌薛彻别吉乞列思事。播里从者因盗去马靷,别里古台执之。播里怒,斫别里古台,伤其背。左右欲斗,别里古台止之,曰:“汝等欲即复仇乎?我伤幸未甚,姑待之。”不听,各持马乳橦疾斗,夺忽兒真、火里真二哈敦以归。薛彻别吉遣使请和,因令二哈敦还。会塔塔兒部长蔑兀真笑里徒背金约,金主遣丞相完颜襄帅兵逐之北走。帝闻之,发近兵自斡难河迎击,仍谕薛彻别吉帅部人来助。候六日不至,帝自与战,杀蔑兀真笑里徒,尽虏其辎重。帝之麾下有为乃蛮部人所掠者,帝欲讨之,复遣六十人征兵于薛彻别吉。薛彻别吉以旧怨之故,杀其十人,去五十人衣而归之。帝怒曰:“薛彻别吉曩笞我失丘兒,斫伤我别里古台,今又敢乘敌势以陵我耶?”因帅兵逾沙碛攻之,杀虏其部众,唯薛彻、大丑仅以妻孥免。越数月,帝复伐薛彻、大丑,追至帖烈徒之隘,灭之。
克烈部札阿绀孛来归。札阿绀孛者,部长汪罕之弟也。汪罕名脱里,受金封爵为王,番言音重,故称王为汪罕。初,汪罕之父忽兒札胡思杯禄既卒,汪罕嗣位,多杀戮昆弟。其叔父菊兒罕帅兵与汪罕战,逼于哈剌温隘,败之,仅以百余骑脱走,奔于烈祖。烈祖亲将兵逐菊兒罕走西夏,复夺部众归汪罕。汪罕德之,遂相与盟,称为按答。按答,华言交物之友也。烈祖崩,汪罕之弟也力可哈剌,怨汪罕多杀之故,复叛归乃蛮部。乃蛮部长亦难赤为发兵伐汪罕,尽夺其部众与之。汪罕走河西、回鹘、回回三国,奔契丹。既而复叛归,中道粮绝,捋羊乳为饮,刺橐驼血为食,困乏之甚。帝以其与烈祖交好,遣近侍往招之。帝亲迎抚劳,安置军中振给之,遂会于土兀剌河上,尊汪罕为父。
未几,帝伐蔑里乞部,与其部长脱脱战于莫那察山,遂掠其资财、田禾,以遗汪罕。汪罕因此部众稍集。居亡何,汪罕自以其势足以有为,不告于帝,独率兵复攻蔑里乞部。部人败走,脱脱奔八兒忽真之隘。汪罕大掠而还,于帝一无所遗,帝不以屑意。
会乃蛮部长不欲鲁罕不服,帝复与汪罕征之。至黑辛八石之野,遇其前锋也的脱孛鲁者,领百骑来战,见军势渐逼,走据高山,其马鞍转坠,擒之。曾未几何,帝复与乃蛮骁将曲薛吾撒八剌二人遇,会日暮,各还营垒,约明日战。是夜,汪罕多燃火营中,示人不疑,潜移部众于别所。及旦,帝始知之,因颇疑其有异志,退师萨里河。既而汪罕亦还至土兀剌河,汪罕子亦剌合及札阿绀孛来会。曲薛吾等察知之,乘其不备,袭虏其部众于道。亦剌合奔告汪罕,汪罕命亦剌合与卜鲁忽共追之,且遣使来曰:“乃蛮不道,掠我人民,太子有四良将,能假我以雪耻乎?”帝顿释前憾,遂遣博尔术、木华黎、博罗浑、赤老温四人,帅师以往。师未至,亦剌合已追及曲薛吾,与之战,大败,卜鲁忽成擒,流矢中亦剌合马胯,几为所获。须臾,四将至,击乃蛮走,尽夺所掠归汪罕。已而与皇弟哈撒兒再伐乃蛮,拒斗于忽兰盏侧山,大败之,尽杀其诸将族众,积尸以为京观,乃蛮之势遂弱。
时泰赤乌犹强,帝会汪罕于萨里河,与泰赤乌部长沆忽等大战斡难河上,败走之,斩获无算。哈答斤部、散只兀部、朵鲁班部、塔塔兒部、弘吉剌部闻乃蛮、泰赤乌败,皆畏威不自安,会于阿雷泉,斩白马为誓,欲袭帝及汪罕。弘吉剌部长迭夷恐事不成,潜遣人告变。帝与汪罕自虎图泽逆战于杯亦烈川,又大败之。汪罕遂分兵,自由怯绿怜河而行。札阿绀孛谋于按敦阿述、燕火脱兒等曰:“我兄性行不常,既屠绝我昆弟,我辈又岂得独全乎?”按敦阿述泄其言,汪罕令执燕火脱兒等至帐下,解其缚,且谓燕火脱兒曰:“吾辈由西夏而来,道路饥困,其相誓之语,遽忘之乎?”因唾其面,坐上之人皆起而唾之。汪罕又屡责札阿绀孛,至于不能堪,札阿绀孛与燕火脱兒等俱奔乃蛮。
帝驻军于彻彻兒山,起兵伐塔塔兒部。部长阿剌兀都兒等来逆战,大败之。
时弘吉剌部欲来附,哈撒兒不知其意,往掠之。于是弘吉剌归札木合部,与朵鲁班、亦乞剌思、哈答斤、火鲁剌思、塔塔兒、散只兀诸部,会于犍河,共立札木合为局兒罕,盟于秃律别兒河岸,为誓曰:“凡我同盟,有泄此谋者,如岸之摧,如林之伐。”誓毕,共举足蹋岸,挥刀斫林,驱士卒来侵。塔海哈时在众中,与帝麾下抄吾兒连姻。抄吾兒偶往视之,具知其谋,即还至帝所,悉以其谋告之。帝即起兵,逆战于海剌兒、帖尼火鲁罕之地,破之,札木合脱走,弘吉剌部来降。
岁壬戌,帝发兵于兀鲁回失连真河,伐按赤塔塔兒、察罕塔塔兒二部。先誓师曰:“苟破敌逐北,见弃遗物,慎无获,俟军事毕散之。”既而果胜,族人按弹、火察兒、答力台三人背约,帝怒,尽夺其所获,分之军中。
初,脱脱败走八兒忽真隘,既而复出为患,帝帅兵讨走之。至是又会乃蛮部不欲鲁罕约朵鲁班、塔塔兒、哈答斤、散只兀诸部来侵。帝遣骑乘高四望,知乃蛮兵渐至,帝与汪罕移军入塞。亦剌合自北边来据高山结营,乃蛮军冲之不动,遂还。亦剌合寻亦入塞。将战,帝迁辎重于他所,与汪罕倚阿兰塞为壁,大战于阙奕坛之野,乃蛮使神巫祭风雪,欲因其势进攻。既而反风,逆击其阵,乃蛮军不能战,欲引还。雪满沟涧,帝勒兵乘之,乃蛮大败。是时札木合部起兵援乃蛮,见其败,即还,道经诸部之立己者,大纵掠而去。
帝欲为长子术赤求昏于汪罕女抄兒伯姬,汪罕之孙秃撒合亦欲尚帝女火阿真伯姬,俱不谐,自是颇有违言。初,帝与汪罕合军攻乃蛮,约明日战,札木合言于汪罕曰:“我于君是白翎雀,他人是鸿雁耳。白翎雀寒暑常在北方,鸿雁遇寒则南飞就暖耳。”意谓帝心不可保也。汪罕闻之疑,遂移部众于别所。及议昏不成,札木合复乘隙谓亦剌合曰:“太子虽言是汪罕之子,尝通信于乃蛮,将不利于君父子。君若能加兵,我当从傍助君也。”亦剌合信之。会答力台、火察兒、按弹等叛归亦剌合,亦说之曰:“我等愿佐君讨宣懿太后诸子也。”亦剌合大喜,遣使言于汪罕。汪罕曰:“札木合,巧言寡信人也,不足听。”亦剌合力言之,使者往返者数四。汪罕曰:“吾身之存,实太子是赖。髭须已白,遗骸冀得安寝,汝乃喋喋不已耶?汝善自为之,毋贻吾忧可也。”札木合遂纵火焚帝牧地而去。
岁癸亥,汪罕父子谋欲害帝,乃遣使者来曰:“向者所议姻事,今当相从,请来饮布浑察兒。”布浑察兒,华言许亲酒也。帝以为然,率十骑赴之,至中道,心有所疑,命一骑往谢,帝遂还。汪罕谋既不成,即议举兵来侵。圉人乞失力闻其事,密与弟把带告帝。帝即驰军阿兰塞,悉移辎重于他所,遣折里麦为前锋,俟汪罕至,即整兵出战。先与硃力斤部遇,次与董哀部遇,又次与火力失烈门部遇,皆败之;最后与汪罕亲兵遇,又败之。亦剌合见势急,突来冲阵,射之中颊,即敛兵而退。怯里亦部人遂弃汪罕来降。
汪罕既败而归,帝亦将兵还,至董哥泽驻军,遣阿里海致责于汪罕曰:“君为叔父菊兒罕所逐,困迫来归,我父即攻菊兒罕,败之于河西,其土地人民尽收与君,此大有功于君一也。君为乃蛮所攻,西奔日没处。君弟札阿绀孛在金境,我亟遣人召还。比至,又为蔑里乞部人所逼,我请我兄薛彻别及及我弟大丑往杀之,此大有功于君二也。君困迫来归时,我过哈丁里,历掠诸部羊、马、资财,尽以奉君,不半月间,令君饥者饱,瘠者肥,此大有功于君三也。君不告我,往掠蔑里乞部,大获而还,未尝以毫发分我,我不以为意。及君为乃蛮所倾覆,我遣四将夺还尔民人,重立尔国家,此大有功于君四也。我征朵鲁班、塔塔兒、哈答斤、散只兀、弘吉剌五部,如海东鸷禽之于鹅雁,见无不获,获则必致于君,此大有功于君五也。是五者皆有明验,君不报我则已,今乃易恩为仇,而遽加兵于我哉?”汪罕闻之,语亦剌合曰:“我向者之言何如?吾兒宜识之。”亦剌合曰:“事势至今日,必不可已,唯有竭力战斗。我胜则并彼,彼胜则并我耳。多言何为?”时帝诸族按弹、火察兒皆在汪罕左右,帝因遣阿里海诮责汪罕,就令告之曰:“昔者吾国无主,以薛彻、太丑二人实我伯祖八剌哈之裔,欲立之。二人既已固辞,乃以汝火察兒为伯父聂坤之子,又欲立之,汝又固辞。然事不可中辍,复以汝按弹为我祖忽都剌之子,又欲立之,汝又固辞。于是汝等推戴吾为之主,初岂我之本心哉,不自意相迫至于如此也。三河,祖宗肇基之地,毋为他人所有。汝善事汪罕,汪罕性无常,遇我尚如此,况汝辈乎?我今去矣,我今去矣1按弹等无一言。
帝既遣使于汪罕,遂进兵虏弘吉剌别部溺兒斤以行。至班硃尼河,河水方浑,帝饮之以誓众。有亦乞烈部人孛徒者,为火鲁剌部所败,因遇帝,与之同盟。哈撒兒别居哈剌浑山,妻子为汪罕所虏,挟幼子脱虎走,粮绝,探鸟卵为食,来会于河上。时汪罕形势盛强,帝微弱,胜败未可知,众颇危惧。凡与饮河水者,谓之饮浑水,言其曾同艰难也。汪罕兵至,帝与战于哈阑真沙陀之地,汪罕大败,其臣按弹、火察兒、札木合等谋弑汪罕,弗克,往奔乃蛮。答力台、把怜等部稽颡来降。帝移军斡难河源,谋攻汪罕,复遣二使往汪罕,伪为哈撒兒之言曰:“我兄太子今既不知所在,我之妻孥又在王所,纵我欲往,将安所之耶?王傥弃我前愆,念我旧好,即束手来归矣。”汪罕信之,因遣人随二使来,以皮囊盛血与之盟。及至,即以二使为向导,令军士衔枚夜趋折折运都山,出其不意,袭汪罕,败之,尽降克烈部众,汪罕与亦剌合挺身遁去。汪罕叹曰:“我为吾兒所误,今日之祸,悔将何及1汪罕出走,路逢乃蛮部将,遂为其所杀。亦剌哈走西夏,日剽掠以自资。既而亦为西夏所攻走,至龟兹国,龟兹国主以兵讨杀之。帝既灭汪罕,大猎于帖麦该川,宣布号令,振凯而归。
时乃蛮部长太阳罕心忌帝能,遣使谋于白达达部主阿剌忽思曰:“吾闻东方有称帝者,天无二日,民岂有二王耶?君能益吾右翼,吾将夺其弧矢也。”阿剌忽思即以是谋报帝,居无何,举部来归。
岁甲子,帝大会于帖麦该川,议伐乃蛮。群臣以方春马瘦,宜俟秋高为言。皇弟斡赤斤曰:“事所当为,断之在早,何可以马瘦为辞?”别里古台亦曰:“乃蛮欲夺我弧矢,是小我也,我辈义当同死。彼恃其国大而言夸,苟乘其不备而攻之,功当可成也。”帝悦,曰:“以此众战,何忧不胜。”遂进兵伐乃蛮,驻兵于建忒该山,先遣虎必来、哲别二人为前锋。太阳罕至自按台,营于沆海山,与蔑里乞部长脱脱、克烈部长阿怜太石、猥剌部长忽都花别吉,暨秃鲁班、塔塔兒、哈答斤、散只兀诸部合,兵势颇盛。时我队中羸马有惊入乃蛮营中者,太阳罕见之,与众谋曰:“蒙古之马瘦弱如此,今当诱其深入,然后战而擒之。”其将火力速八赤对曰:“先王战伐,勇进不回,马尾人背不使敌人见之。今为此迁延之计,得非心中有所惧乎?苟惧之,何不令后妃来统军也。”太阳罕怒,即跃马索战。帝以哈撒兒主中军。时札木合从太阳罕来,见帝军容整肃,谓左右曰:“乃蛮初举兵,视蒙古军若甗珝羔兒,意谓蹄皮亦不留。今吾观其气势,殆非往时矣。”遂引所部兵遁去。是日,帝与乃蛮军大战至晡,禽杀太阳罕。诸部军一时皆溃,夜走绝险,坠崖死者不可胜计。明日,余众悉降。于是朵鲁班、塔塔兒、哈答斤、散只兀四部亦来降。已而复征蔑里乞部,其长脱脱奔太阳罕之兄卜欲鲁罕,其属带兒兀孙献女迎降,俄复叛去。帝至泰寒寨,遣孛罗欢、沈白二人领右军往平之。"
岁乙丑,帝征西夏,拔力吉里寨,经落思城,大掠人民及其橐驼而还。
元年丙寅,帝大会诸王群臣,建九斿白旗,即皇帝位于斡难河之源,诸王群臣共上尊号曰成吉思皇帝。是岁实金泰和之六年也。帝既即位,遂发兵复征乃蛮。时卜欲鲁罕猎于兀鲁塔山,擒之以归。太阳罕子屈出律罕与脱脱奔也兒的石河上。帝始议伐金。初,金杀帝宗亲咸补海罕,帝欲复仇。会金降俘等具言金主璟肆行暴虐,帝乃定议致讨,然未敢轻动也。
二年丁卯秋,再征西夏,克斡罗孩城。是岁,遣按弹、不兀剌二人使乞力吉思。既而野牒亦纳里部、阿里替也兒部,皆通使来献名鹰。
三年戊辰春,帝至自西夏。夏,避暑龙庭。冬,再征脱脱及屈出律罕。时斡亦剌部等遇我前锋,不战而降,因用为向导。至也兒的石河,讨蔑里乞部,灭之,脱脱中流矢死,屈出律奔契丹。
四年己巳春,畏吾兒国来归。帝入河西,夏主李安全遣其世子率师来战,败之,获其副元帅高令公。克兀剌海城,俘其太傅西壁氏。进至克夷门,复败夏师,获其将嵬名令公。薄中兴府,引河水灌之,堤决,水外溃,遂撤围还。遣太傅讹答入中兴,招谕夏主,夏主纳女请和。
五年庚午春,金谋来伐,筑乌沙堡。帝命遮别袭杀其众,遂略地而东。初,帝贡岁币于金,金主使卫王允济受贡于净州。帝见允济不为礼。允济归,欲请兵攻之。会金主璟殂,允济嗣位,有诏至国,传言当拜受。帝问金使曰:“新君为谁?”金使曰:“卫王也。”帝遽南面唾曰:“我谓中原皇帝是天上人做,此等庸懦亦为之耶?何以拜为1即乘马北去。金使还言,允济益怒,欲俟帝再入贡,就进场害之。帝知之,遂与金绝,益严兵为备。
六年辛未春,帝居怯绿连河。西域哈剌鲁部主阿昔兰罕来降,畏吾兒国主亦都护来觐。二月,帝自将南伐,败金将定薛于野狐岭,取大水泺、丰利等县。金复筑乌沙堡。秋七月,命遮别攻乌沙堡及乌月营,拔之。八月,帝及金师战于宣平之会河川,败之。九月,拔德兴府,居庸关守将遁去。遮别遂入关,抵中都。
冬月,袭金群牧监,驱其马而还。耶律阿海降,入见帝于行在所。皇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分徇云内、东胜、武、朔等州,下之。是冬,驻跸金之北境。刘伯林、夹谷长哥等来降。
七年壬申春正月,耶律留哥聚众于隆安,自为都元帅,遣使来附。帝破昌、桓、抚等州。金将纥石烈九斤等率兵三十万来援,帝与战于貛兒觜,大败之。秋,围西京。金元帅左都监奥屯襄率师来援,帝遣兵诱至密谷口,逆击之,尽殪。复攻西京,帝中流矢,遂撤围。九月,察罕克奉圣州。冬十二月甲申,遮别攻东京不拔,即引去,夜驰还,袭克之。
八年癸酉春,耶律留哥自立为辽王,改元元统。秋七月,克宣德府,遂攻德兴府。皇子拖雷、驸马赤驹先登,拔之。帝进至怀来,及金行省完颜纲、元帅高琪战,败之,追至北口。金兵保居庸。诏可忒、薄刹守之,遂趋涿鹿。金西京留守忽沙虎遁去。帝出紫荆关,败金师于五回岭,拔涿、易二州。契丹讹鲁不兒等献北口,遮别遂取居庸,与可忒、薄刹会。八月,金忽沙虎弑其主允济,迎丰王珣立之。是秋,分兵三道:命皇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为右军,循太行而南,取保、遂、安肃、安、定、邢、洺、磁、相、卫、辉、怀、孟,掠泽、潞、辽、沁、平阳、太原、吉、隰,拔汾、石、岚、忻、代、武等州而还;皇弟哈撒兒及斡陈那颜、拙赤、薄刹为左军,遵海而东,取蓟州、平、滦、辽西诸郡而还;帝与皇子拖雷为中军,取雄、霸、莫、安、河间、沧、景、献、深、祁、蠡、冀、恩、濮、开、滑、博、济、泰安、济南、滨、棣、益都、淄、潍、登、莱、沂等郡。复命木华黎攻密州,屠之。史天倪、萧勃迭率众来降,木华黎承制并以为万户。帝至中都,三道兵还,合屯大口。是岁,河北郡县尽拔,唯中都、通、顺、真定、清、沃、大名、东平、德、邳、海州十一城不下。
九年甲戌春三月,驻跸中都北郊。诸将请乘胜破燕,帝不从,乃遣使谕金主曰:“汝山东、河北郡县悉为我有,汝所守惟燕京耳。天既弱汝,我复迫汝于险,天其谓我何?我今还军,汝不能犒师以弭我诸将之怒耶?”金主遂遣使求和,奉卫绍王女岐国公主及金帛、童男女五百、马三千以献,仍遣其丞相完颜福兴送帝出居庸。夏五月,金主迁汴,以完颜福兴及参政抹撚尽忠辅其太子守忠,留守中都。六月,金糺军斫答等杀其主帅,率众来降。诏三摸合、石抹明安与斫答等围中都。帝避暑鱼兒泺。秋七月,金太子守忠走汴。冬十月,木华黎征辽东,高州卢琮、金朴等降。锦州张鲸杀其节度使,自立为临海王,遣使来降。
十年乙亥春正月,金右副元帅蒲察七斤以通州降,以七斤为元帅。二月,木华黎攻北京,金元帅寅答虎、乌古伦以城降,以寅答虎为留守,吾也而权兵马都元帅镇之。兴中府元帅石天应来降,以天应为兴中府尹。三月,金御史中丞李英等率师援中都,战于霸州,败之。夏四月,克清、顺二州。诏张鲸总北京十提控兵从南征,鲸谋叛,伏诛。鲸弟致遂据锦州,僭号汉兴皇帝,改元兴龙。五月庚申,金中都留守完颜福兴仰药死,抹撚尽忠弃城走,明安入守之。是月,避暑桓州凉泾,遣忽都忽等籍中都帑藏。秋七月,红罗山寨主杜秀降,以秀为锦州节度使。遣乙职里往谕金主以河北、山东未下诸城来献,及去帝号为河南王,当为罢兵,不从。诏史天倪南征,授右副都元帅,赐金虎符。八月,天倪取平州,金经略使乞住降。木华黎遣史进道等攻广宁府,降之。是秋,取城邑凡八百六十有二。
冬月,金宣抚蒲鲜万奴据辽东,僭称天王,国号大真,改元天泰。十一月,耶律留哥来朝,以其子斜阇入侍。史天祥讨兴州,擒其节度使赵守玉。
十一年丙子春,还庐朐河行宫。张致陷兴中府,木华黎讨平之。秋,撒里知兀三摸合拔都鲁率师由西夏趋关中,遂越潼关,获金西安军节度使尼庞古薄鲁虎,拔汝州等郡,抵汴京而还。冬十月,薄鲜万奴降,以其子帖哥入侍。既而复叛,僭称东夏。
十二年丁丑夏,盗祁和尚据武平,史天祥讨平之,遂擒金将巢元帅以献。察罕破金监军夹谷于霸州,金求和,察罕乃还。秋八月,以木华黎为太师,封国王,将蒙古、糺、汉诸军南征,拔遂城、蠡州。冬,克大名府,遂东定益都、淄、登、莱、潍、密等州。是岁,秃满部民叛,命钵鲁完、朵鲁伯讨平之。
十三年戊寅秋八月,兵出紫荆口,获金行元帅事张柔,命还其旧职。木华黎自西京入河东,克太原、平阳及忻、代、泽、潞、汾、霍等州。金将武仙攻满城,张柔击败之。是年,伐西夏,围其王城,夏主李遵顼出走西凉。契丹六哥据高丽江东城,命哈真、札剌率师平之;高丽王皞遂降,请岁贡方物。
十四年己卯春,张柔败武仙,降祁阳、曲阳、中山等城。夏六月,西域杀使者,帝率师亲征,取讹答剌城,擒其酋哈只兒只兰秃。秋,木华黎克岢岚、吉、隰等州,进攻绛州,拔其城,屠之。
十五年庚辰春三月,帝克蒲华城。夏五月,克寻思干城,驻跸也兒的石河。秋,攻斡脱罗兒城,克之。木华黎徇地至真定,武仙出降。以史天倪为河北西路兵马都元帅、行府事,仙副之。东平严实籍彰德、大名、磁、洺、恩、博、滑、浚等州户三十万来归,木华黎承制授实金紫光禄大夫、行尚书省事。冬,金邢州节度使武贵降。木华黎攻东平,不克,留严实守之,撤围趋洺州,分兵徇河北诸郡。是岁,授董俊龙虎卫上将军、右副都元帅。
十六年辛巳春,帝攻卜哈兒、薛迷思干等城,皇子术赤攻养吉干、八兒真等城,并下之。夏四月,驻跸铁门关,金主遣乌古孙仲端奉国书请和,称帝为兄,不允。金东平行省事忙古弃城遁,严实入守之。宋遣苟梦玉来请和。夏六月,宋涟水忠义统辖石珪率众来降,以珪为济、兗、单三州总管。秋,帝攻班勒纥等城,皇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分攻玉龙杰赤等城,下之。冬十月,皇子拖雷克马鲁察叶可、马鲁、昔剌思等城。木华黎出河西,克葭、绥德、保安、鄜、坊、丹等州,进攻延安,不下。十一月,宋京东安抚使张琳以京东诸郡来降,以琳为沧、景、滨、棣等州行都元帅。是岁诏谕德顺州。
十七年壬午春,皇子拖雷克徒思、匿察兀兒等城,还经木剌夷国,大掠之,渡搠搠阑河,克也里等城。遂与帝会,合兵攻塔里寒寨,拔之。木华黎军克乾、泾、邠、原等州,攻凤翔,不下。夏,避暑塔里寒寨。西域主札阑丁出奔,与灭里可汗合,忽都忽与战不利。帝自将击之,擒灭里可汗。札阑丁遁去,遣八剌追之,不获。秋,金复遣乌古孙仲端来请和,见帝于回鹘国。帝谓曰:“我向欲汝主授我河朔地,令汝主为河南王,彼此罢兵,汝主不从。今木华黎已尽取之,乃始来请耶?”仲端乞哀,帝曰:“念汝远来,河朔既为我有,关西数城未下者,其割付我,令汝主为河南王,勿复违也。”仲端乃归。金平阳公胡天祚以青龙堡降。冬十月,金河中府来附,以石天应为兵马都元帅守之。
十八年癸未春三月,太师国王木华黎薨。夏,避暑八鲁弯川。皇子术赤、察合台、窝阔台及八剌之兵来会,遂定西域诸城,置达鲁花赤监治之。冬十月,金主珣殂,子守绪立。是岁,宋复遣苟梦玉来。
十九年甲申夏,宋大名总管彭义斌侵河北,史天倪与战于恩州,败之。是岁,帝至东印度国,角端见,班师。
二十年乙酉春正月,还行宫。二月,武仙以真定叛,杀史天倪。董俊判官李全亦以中山叛。三月,史天泽击仙走之,复真定。夏六月,彭义斌以兵应仙,天泽御于赞皇,擒斩之。
二十一年丙戌春正月,帝以西夏纳仇人亦喝翔昆及不遣质子,自将伐之。
二月,取黑水等城。夏,避暑于浑垂山。取甘、肃等州。秋,取西凉府搠罗、河罗等县,遂逾沙陀,至黄河九渡,取应里等县。九月,李全执张琳,郡王带孙进兵围全于益都。冬十一月庚申,帝攻灵州,夏遣嵬名令公来援。丙寅,帝渡河击夏师,败之。丁丑,五星聚见于西南。驻跸盐州川。十二月,李全降。授张柔行军千户、保州等处都元帅。是岁,皇子窝阔台及察罕之师围金南京,遣唐庆责岁币于金。
二十二年丁亥春,帝留兵攻夏王城,自率师渡河攻积石州。二月,破临洮府。
三月,破洮、河、西宁二州。遣斡陈那颜攻信都府,拔之。夏四月,帝次龙德,拔德顺等州,德顺节度使爱申、进士马肩龙死焉。五月,遣唐庆等使金。闰月,避暑六盘山。六月,金遣完颜合周、奥屯阿虎来请和。帝谓群臣曰:“朕自去冬五星聚时,已尝许不杀掠,遽忘下诏耶。今可布告中外,令彼行人亦知朕意。”是月,夏主李晛降。帝次清水县西江。秋七月壬午,不豫。己丑,崩于萨里川哈老徒之行宫。临崩谓左右曰:“金精兵在潼关,南据连山,北限大河,难以遽破。若假道于宋,宋、金世仇,必能许我,则下兵唐、邓,直捣大梁。金急,必征兵潼关。然以数万之众,千里赴援,人马疲弊,虽至弗能战,破之必矣。”言讫而崩,寿六十六,葬起辇谷。至元三年冬十月,追谥圣武皇帝。至大二年冬十一月庚辰,加谥法天启运圣武皇帝,庙号太祖。在位二十二年。
帝深沉有大略,用兵如神,故能灭国四十,遂平西夏。其奇勋伟迹甚众,惜乎当时史官不备,或多失于纪载云。
戊子年。是岁,皇子拖雷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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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集】二十四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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