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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父类: 古典小说 classical novels


  唐代的文言短篇小说﹐内容多传述奇闻异事﹐后人称为唐代传奇,或称唐传奇。
  唐代传奇的繁荣及其原因
  
  中国小说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还处于萌芽阶段﹐当时大量的是记述神灵鬼怪的志怪小说﹐少数记人事的小说如《世说新语》﹐则多记上层人士的谈吐和轶事。这些小说﹐大抵篇幅短小﹐文笔简约﹐缺少具体的描绘。到唐代传奇产生﹐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变。唐代传奇内容除部分记述神灵鬼怪外﹐大量记载人间的各种世态﹐人物有上层的﹐也有下层的﹐反映面较过去远为广阔﹐生活气息也较为浓厚。在艺术形式上﹐篇幅加长﹐“叙述宛转﹐文辞华艳﹐与六朝之粗陈梗概者较﹐演进之迹甚明”(鲁迅《中国小说史略》)﹔部分作品还塑造了鲜明动人的人物形象。唐代传奇的出现﹐标志著中国古代短篇小说于成熟。宋洪迈说:“唐人小说﹐不可不熟。小小情事﹐凄惋欲绝﹐洵有神遇而不自知者。与诗律可称一代之奇。”(《唐人说荟》例言引)他把唐传奇同唐诗相提并论﹐给予很高的评价。
  
  唐代传奇的繁荣﹐有一定的历史﹑社会原因。唐朝统一中国以后﹐长期来社会比较安定﹐农业和工商业都得到发展﹐象长安﹑洛阳﹑扬州﹑成都等一些大城市﹐人口众多﹐经济繁荣。为了适应广大市民和统治阶层文娱生活的需要﹐在这类大城市中﹐民间的“说话”(讲故事)艺术应运而生。当时佛教兴盛﹐佛教徒也利用这种通俗的文艺形式演唱佛经故事或其他故事﹐以招徕听众﹑宣扬佛法﹐于是又产生了大量变文﹐促进了“说话”艺术的发展。从民间到上层﹐说话普遍受到人们的喜爱。郭湜《高力士外传》记载﹐唐玄宗晚年生活寂寞﹐高力士经常让他听“转变说话”即说变文和小说以解闷取乐。王建《观蛮妓》﹑吉师老《看蜀女转昭君变》诗﹐都说到了女妓演唱王昭君的故事。《目连救母变文》的故事则为白居易﹑张祜所熟悉和引用(孟棨《本事诗》﹑王定保《唐摭言》)。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贬误》篇记他于太和年间观杂戏﹐中有“市人小说”﹐讲名医扁鹊的故事。所谓“市人小说”﹐即指街坊艺人讲说的故事。当时文人聚会时﹐也有以“说话”消遣的。元稹《酬白学士代书一百韵》诗:“翰墨题名尽﹐光阴听话移。”自注:“乐天每与余游从﹐无不书名题壁﹐又尝於新昌宅说‘一枝花话’﹐自寅至巳﹐犹未毕词也。”“一枝花话”讲的就是白行简《李娃传》所记的故事﹐历四个时辰﹐即今八个小时尚未讲完﹐可见叙述非常细致。在某些唐传奇篇末﹐往往述及本文的写作是由於朋友间的“说话”﹐如“昼宴夜话”(《任氏传》)﹑“宵话徵异”(《庐江冯媪传》)﹑“话及此事”(《长恨传》)﹑“因话奇事”(《续玄怪录‧尼妙寂》)等。文士间流行“说话”风气﹐其“说话”艺术又很细致﹐是促使唐传奇大量产生并取得突出成就的一个重要原因。
  
  唐代科举取士﹐重视文学。在各科中﹐考试诗赋杂文的进士科最受重视。士人应试之前﹐常以所作诗文投献名公巨卿﹐以求称誉﹐扩大社会名声﹐为考中进士科创造条件﹐当时称之为“行卷”。传奇文也常用作“行卷”。宋赵彦卫《云麓漫钞》说﹐“唐代士人行卷﹐逾数日又投﹐谓之‘温卷’﹐如《幽怪录》﹑《传奇》等皆是也”。传奇以叙事为主﹐文体近于野史﹐中间常穿插诗歌韵语﹐结尾缀以小段议论﹐即所谓“文备众体”。唐代后期传奇专集产生颇多﹐大约同这种“行卷”﹑“温卷”风尚有关。但赵彦卫的说法﹐在唐宋文献资料中缺乏有力佐证﹐因而有的研究者对此表示怀疑。
  
  魏晋南北朝作者把小说作为记录异闻奇事的野史一类看待﹐略叙梗概﹐不讲究语言的藻饰。《文心雕龙》详述各种文体﹐下及谐辞隐语,于小说一类却只字不提。说明在当时区分文笔﹐注意藻绘的风气中﹐志怪记人之类的小说﹐因缺乏文采而不为论者所重视。唐传奇情况则大不相同。鲁迅说﹕唐人“始有意为小说”﹐认为“传奇者流﹐源盖出於志怪﹐然施之藻绘﹐扩其波澜﹐故所成就乃特异。其间虽亦或托讽喻以纾牢愁﹐谈祸福以寓惩劝﹐而大归则究在文采与意想﹐与昔之传鬼神明因果而外无他意者﹐甚异其趣矣。”(《中国小说史略》)这就指出了唐传奇作者是有意识地进行文学创作﹐虚构曲折情节﹐注意语言华美﹐富于文采与意想﹐从而取得了突出的文学成就。
  
  继南北朝之后﹐佛道两教在唐代有进一步的发展﹐在社会上广泛流行。两教的经典和文艺作品﹐如变文﹑壁画等其中包含著不少情节离奇曲折﹑想象丰富奇特的故事。它们对一部分唐传奇(主要是神怪一类作品)的题材﹑构思以至细致的描绘有一定影响﹐同时也给它们羼入了大量宗教迷信的杂质。
  唐代传奇的发展过程
  
  历经前期,中期和后期三个阶段。
  *前期自唐初至唐肃宗时*
  
  前期作品现存很少﹐质量也不及中期﹐但已显示出唐传奇的特色和创新精神。唐传奇中最早的《古镜记》,相传为隋末唐初人王度作﹐内容不脱六朝志怪小说余风。它以古镜为线索﹐把十多个怪异故事联缀起来组成长篇﹐叙述较为细致﹐较之笔记式的六朝小说是一大进步。《补江总白猿传》一般推测亦为前时期作品。作者不详﹐内容属志怪一类﹐情节较曲折﹐描绘也较具体生动﹐初步显示出唐传奇的艺术创新特色。《古镜》﹑《白猿》两篇﹐标志著中国小说从六朝志怪向唐传奇发展的过渡形态。
  唐高宗﹑武则天时﹐有张鷟所撰《游仙窟》﹐自叙途中夜投大宅﹐逢两女子宴饮调戏﹐停一宿而去。内容轻薄﹐似为狎妓生活的反映﹐文辞华艳浅俗﹐特多骈俪语句﹐且常穿插诗歌韵语﹐体制与唐代民间讲唱文学相近﹐当是受其影响。
  
  唐玄宗﹑唐肃宗时﹐史称盛唐。这时期诗歌繁荣﹐传奇相对显得寂寞。当时张说曾作传奇文。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卷上《鹦鹉告事》条载﹕长安豪民杨崇义为妻刘氏及其情夫谋杀﹐他人莫知。后因堂前架上鹦鹉告发﹐始得破案。朝廷因“封鹦鹉为绿衣使者﹐付后宫养餵之﹐张说后为《绿衣使者传》﹐好事者传之”。同书卷下《传书燕》条载﹕长安豪民郭行先之女绍兰﹐嫁富商任宗。任宗南下经商﹐经年不归。绍兰吟诗系於燕足﹐燕果南飞递与任宗。宗次年遂归家。“后文士张说传其事﹐而好事者写之”。但张说的这两篇小说原文均已失传。另有《虬髯客传》﹑《说郛》﹑《虞初志》皆题张说作﹐但尚缺少更确凿可靠的证据。
  
  张鷟《游仙窟》﹑张说《绿衣使者传》等﹐都描写了市民生活﹐说明这时期的传奇﹐有些已在内容题材上摆脱了六朝志怪小说传统﹐著重表现人情世态﹐向新的领域扩展。
  
  唐前期也产生过一些小说专集﹐如唐临《冥报记》﹑赵自勤《定命录》﹑戴孚《广异记》等(顾况《戴氏广异记序》)。这些专集原书已佚﹐部分保存在《太平广记》中。内容大抵记述神怪和因果报应之事﹐沿袭六朝志怪传统﹐缺少创造性﹑文字一般也颇简质﹐仅少数篇章叙述较为宛曲。又有牛肃的《纪闻》。记述内容稍广泛﹐有些篇章颇有文采。例如《吴保安》写吴保安﹑郭仲翔两人生死不渝的友谊﹐描叙细致动人﹐《新唐书》曾采其事入《忠义传》。它和《虬髯客传》虽一写实事﹐一为虚构﹐但都是表现侠义一类人物﹐突破了志怪的传统。
  *中期唐代宗至唐文宗时*
  
  中期是唐传奇的繁荣阶段﹐作品多﹐名家也多﹐一些最优秀的单篇传奇﹐几乎都产生在这一时期。鲁迅曾指出:“惟自大历以至大中中﹐作者云蒸﹐郁术文苑﹐沈既济﹑许尧佐擢秀於前﹐蒋防﹑元稹振采於后﹐而李公佐﹑白行简﹑陈鸿﹑沈亚之辈﹐则其卓异也。”(《唐宋传奇集》叙例)这时期的传奇作品﹐从内容题材上看﹐大致可分为神怪﹑爱情﹑历史﹑侠义诸类。其中有些作品内容交叉﹐如神怪兼爱情类的题材就很多﹐其他题材也有结合的。
  
  神怪类:讲的是神仙鬼怪一类故事。题材虽沿袭六朝志怪小说的传统﹐但内容﹑形式都具有新的特色。沈既济《枕中记》﹑李公佐《南柯太守传》﹐分别写卢生﹑淳于棼于梦中位极宰相﹐权势赫﹐梦醒觉悟﹐皈依宗教。主题为表现人世荣华富贵如梦境之空虚﹐不足凭恃。题材接受南朝志怪小说《幽明录》中《焦湖庙祝》的影响。但《焦湖庙祝》全文仅百馀字﹐写杨林在枕中婚宦得意之事不过数十字。叙述简略﹔《枕中》﹑《南柯》两篇则篇幅较长﹐描绘具体﹐委曲细致﹐显示出“施之藻绘﹐扩其波澜”的特色。而且由於把梦境中的仕途荣遇与波折铺叙得淋漓尽致﹐也间接反映了当时朝廷和官场的某些情况﹐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此外﹐《古岳渎经》﹑《庐江冯媪传》﹑《三梦记》﹑《周秦行纪》等﹐或述神鬼﹐或记奇梦﹐也属於这一类。
  
  神怪兼爱情类:沈既济《任氏传》﹐写狐精化为美女任氏﹐与贫士郑六同居﹐任氏不仅艳丽非凡﹐善良聪慧﹐并能抗御犟暴﹐形象动人﹐为后世《聊斋志异》等著重写狐精故事的先导﹐故事文笔也较其《枕中记》更为细腻。陈玄佑《离魂记》﹐写张倩娘为了追随爱人王宙﹐魂魄与躯体相离。李朝威《柳毅传》﹐写书生柳毅传书搭救洞庭龙女脱离困境后﹐几经曲折﹐终於与龙女结为夫妇﹐情节离奇﹐性格鲜明﹐铺叙细致﹐文辞华艳﹐为唐传奇中的杰作。李景亮《李章武传》﹐写李章武与华州街坊妇女王氏一度热恋﹐王氏病故后﹐鬼魂与重游旧地﹑夜居其宅的李章武追叙欢情。汪辟疆称其叙述“文笔婉曲﹐凄艳感人”﹐并谓《聊斋志异》专学此种笔法(《唐人小说》)。这些篇章﹐实际写的都是以爱情婚姻为主的人情世态﹐如果剥去其神怪外衣﹐就是优秀的爱情小说﹐另外﹐沉亚之《湘中怨解》﹑《异梦录》﹑《秦梦记》三篇﹐也属这一类作品。叙事虽较简约﹐但多诗歌﹐饶有韵致﹐表现出作者要眇的情思。
  
  爱情类:除上述以神怪形式出现的爱情故事外﹐还有一些专写人间爱情的传奇。如许尧佐《柳氏传》﹐写诗人韩翊(一作“韩翃”)与柳氏相爱﹐经动乱离散﹐最后团圆的故事。此事也见于孟棨《本事诗》﹐当为实事。又如白行简《李娃传》﹐写荥阳大族郑生热恋长安倡女李娃﹐屡经波折﹐几经丧生﹐终获美好结局。蒋防《霍小玉传》,写陕西李益与长安倡家霍小玉相爱﹐后登第授官﹐遂致负心。这两篇传奇﹐都以世族子弟与妓女的恋爱为题材﹐有其现实意义。唐代士人以娶名门女子为荣﹐因这种联姻有利於仕进和提高社会地位。世族子弟溺爱倡妓﹐一般说来只能是暂时的风流韵事。李娃在郑生登第授官后﹐要求离去﹐并劝郑生“当结媛鼎族”。霍小玉也自知与李益的同居生活不能持久﹐只求暂度八年﹐当李益满30岁时﹐再“妙选高门”。这里反映了森严的阶级界限和真挚爱情之间的深刻矛盾。两篇传奇的主要人物性格鲜明突出﹐情节曲折﹐波澜起伏﹐文笔细腻生动﹐与《南柯太守传》﹑《柳毅传》﹑《虬髯客传》等篇﹐共同标志著唐传奇艺术的高峰。在这类作品中﹐元稹的《莺莺传》也很著名。篇中刻画莺莺性格尤为深刻细致。
  
  历史类:以陈鸿的《长恨歌传》和《东城老父传》为代表。《长恨歌传》前半写唐玄宗宠幸杨贵妃﹐朝政腐败﹐招致安史之乱﹐暴露了玄宗后期的黑暗现实。后半写杨妃死后﹐玄宗日夜思念﹐有蜀地方士为至蓬壶仙山访得杨妃﹐故事纯出虚构﹐但叙述宛曲﹐富有情致。同时有白居易所作《长恨歌》与传文相配合。《东城老父传》写贾昌少年时以善于斗鸡得玄宗爱幸﹐声势赫﹐从侧面反映了玄宗后期的荒淫生活。后安史乱起﹐昌家道中落﹐依佛寺为生。文中写斗鸡一段较生动﹐但大部分叙述质直﹐不及《长恨歌传》文采斐然。唐玄宗当国近五十年﹐是唐代由盛转衰的一个关键性历史人物。他前期励精图治﹐英明有为﹔后期迷信方士﹐耽溺女色﹐信用奸佞﹐招致祸乱。他又长于诗歌音乐﹐富有才艺。因此关於他和开元天宝年间人物事件的传说特别多。唐人诗文﹑笔记﹑小说中也有许多有关他的歌咏和记载。小说除上述陈鸿二传外﹐尚有吴兢《开元升平源》(一说陈鸿作)。郭湜《高力士外传》等﹐但文笔都较朴直﹐缺少文学性。
  
  侠义类:这类小说在唐中期还较少﹐李公佐有《谢小娥传》。写谢小娥的父亲﹑丈夫为盗申兰﹑申春所杀。小娥女扮男装﹐佣于申兰家﹐终於设计杀兰擒春﹐表现了智勇俱备的侠义精神。沈亚之《冯燕传》﹐写冯燕与滑州将张婴妻私通﹐后婴妻授刀于冯令杀其夫﹐冯怒其不义而杀之﹐及闻婴为此蒙屈将戮﹐复挺身出而自首﹐也表现了犯法后勇於承担责任的豪侠作风。此外﹐如《柳毅传》中的钱塘君﹐《柳氏传》中的许俊﹐《霍小玉传》中的黄衫客﹐也都属於侠义一类人物﹐但在全篇中不是主要角色。这类小说在唐晚期有较大的发展。
  *后期自唐文宗时至唐末*
  
  后期单篇传奇现存很少﹐写得较好的是薛调《无双传》﹑无名氏《灵应传》﹑《东阳夜怪录》诸篇。传奇专集则大量出现﹐尉成风气。其中比较著名的﹐除牛僧孺《玄怪录》﹑李复言《续玄怪录》可能在文宗朝稍前时期所作外﹐计有郑还古《博异志》﹑薛用弱《集异记》﹑张读《宣室志》﹑袁郊《甘泽谣》﹑裴铏《传奇》﹑康骈《剧谈录》﹑皇甫枚《三水小牍》等。传奇专集中的作品﹐不尽是编撰者的创作﹐如《续玄怪录》中的《尼妙寂》﹐采自李公佐《谢小娥传》而略有变化﹐《博异志》中的《沈亚之》条﹐采自沈亚之《异梦录》。由於专集大量产生﹐作品数量远远超过前两期﹔但除有一部分写得比较细致生动外﹐多数篇幅短小﹐叙事简略﹐记述神怪。复与六朝志怪小说接近﹐文学成就则远逊於中期的单篇传奇。
  
  神怪故事中﹐如《灵应传》写龙女九娘子抗拒朝那小龙逼婚﹐求得泾原节度使周宝发兵援助﹐终于战胜朝那小龙﹐情节较为曲折﹐显然受了《柳毅传》的影响。《东阳夜怪录》写秀才成自虚途中夜投荒宅﹐遇橐驼﹑驴﹑鸡﹑猫﹑刺等物怪﹐各化为人﹐互相赋诗酬答﹐并与自虚谈论。天将晓﹐诸怪均隐去﹐自虚疑而访之﹐乃知是物怪﹐末段构思﹐颇与《南柯太守传》结尾接近。《续玄怪录》中的《定婚店》﹐写的是“月下老人”掌管婚姻簿册的著名故事。《传奇》中的《裴航》﹐写秀才裴航於蓝田驿遇仙女﹐经过艰苦努力﹐终成眷属的故事﹐也广泛流传于后世。《续玄怪录》中的《杜子春》﹐题材本于《大唐西域记》卷七中“烈士池”﹐写杜子春因落拓不善治生而贫困。遇一老道人﹐常资给之。后道人引之入华山﹐令其静坐求仙﹐勿为一切外界幻境所惑。子春初能守戒﹐后见其爱子被杀﹐忽发噫声﹐遂前功尽弃。小说主旨在宣传道教弃绝尘俗的出世思想﹐但描摹细致﹐表现了较高的艺术技巧。
  
  皇甫枚《三水小牍》中的《步飞烟》﹑薛调的《无双传》是后期爱情小说中杰出的作品。前者写武公业之妾步非烟的爱情悲剧﹐叙述宛曲﹐颇有情致﹔后者写王仙客与其表妹刘无双相爱而历经悲欢离合的故事﹐情节曲折﹐描写亦生动﹐后一篇虽以写爱情为主﹐但侠义成分比过去的《柳氏传》﹑《霍小玉传》已大为加重。至《传奇》中的《昆仑奴》篇﹐写昆仑奴磨勒勇武不凡﹐为成全其少主崔生的爱情﹐逾墙垣十重﹐劫取一品勋臣家的女伎红绡﹐描写重点则已由爱情转向了侠义。
  
  《甘泽谣》中的《红线》和《传奇》中的《聂隐娘》﹐专写侠女行盗行刺﹑参与藩镇之间斗争的故事。唐代中后期﹐统治阶级内部斗争剧烈﹐行刺之事﹐时有所闻。宰相武元衡﹑裴度﹑李石等均曾遇刺。柳珵《上清传》也写到唐德宗斥责宰相窦参“蓄养侠刺”。《红线》﹑《聂隐娘》两篇﹐反映了当时藩镇间尖锐斗争的现实﹐篇中所写的侠士﹐或能腾空飞行﹐或有超人的武艺﹐实际上是把侠士神化了﹐这种情况为过去的侠义故事所未见﹐当是受流行的宗教迷信(主要是道教)的影响﹐成为后世武侠小说的漤觞。至於《玄怪录》中的《郭元振》﹐写元振夜斩猪妖﹐为民除害﹐则又是把侠义﹑神怪两类题材结合起来了。
  
  传奇专集中还有一些小故事﹐虽然情节比较单纯﹐描写也不够细致﹐但思想内容具有进步意义。如《三水小牍》中的《却要》写湖南观察使李庚家女奴﹐面对四位公子的调戏﹐从容应付﹐设计加以揶揄﹐表现了被压迫者的机智和反抗。皇甫氏《原化记》中的《京都儒士》﹐写京都一儒士自称有胆气不畏鬼怪﹐某夜独宿凶宅﹐心中惊怖﹐丑态毕露﹐刻画了一个言行不一致的知识分子形像。这类作品篇幅短小而含意隽永﹐后来纪昀《阅微草堂笔记》中的某些篇什﹐风格与之相近。
  
  唐代诗歌发达﹐产生了不少关於诗人及其创作的传说和故事。其中一部分也富有传奇色彩。单篇中如许尧佐《柳氏传》﹑沉亚之《秦梦记》﹐专集中如《集异记》的《王维》﹑《王涣之》等均属此类。晚唐范摅《云溪友议》﹑孟棨《本事诗》两书﹐主要或专门记载有关诗人诗作的故事。魏晋人崇尚清谈放诞﹐产生了《语林》﹑《世说新语》等笔记小说﹔唐人崇尚诗歌﹐产生了《云溪友议》﹑《本事诗》等故事集﹔从中都可以看出一个时代的特殊风气。
  
  综上所述﹐唐代传奇的内容丰富多彩﹐反映的社会生活面较广﹐有的表现了男女情人的悲欢离合及社会原因﹐有的通过幻想形式反映了人们对幸福生活的美好理想﹐有的暴露了上层社会的种种丑恶现象﹐有的歌颂了见义勇为﹐反抗犟暴的豪侠行为﹐大都具有积极意义。唐传奇也包含著许多思想糟粕﹐如宣传鬼神迷信和宿命论﹐宣扬女人是尤物﹑祸水﹐赞美出于个人感恩而为主子效忠的行径等等﹐应注意鉴别。
  唐传奇对后代文学的影响
  
  唐代传奇对后代小说﹑戏曲及讲唱文学有较大的影响。传奇体成为宋以后历代文言短篇小说的主要样式﹐即使在白话小说兴起后﹐仍有一定势力。宋代就出现过不少传奇作品﹐虽然一般说来写得比较平实﹐缺少飞动的文采﹐但也有一些流传的佳篇﹐如鲁迅《唐宋传奇集》中收录的《绿珠传》﹑《杨太真外传》和《梅妃传》﹑《李师师外传》等。明代著名的传奇小说有瞿佑的《剪灯新话》﹑李祯的《剪灯馀话》和邵景瞻的《觅灯因话》。其中《剪灯新话》的文笔意境﹐颇能新人耳目。清代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更是继承并发展了唐传奇人物形像鲜明﹑故事情节曲折﹑语言华艳生动的特色﹐获得了巨大的成就。
  
  唐传奇对宋以后的白话短篇小说即话本也有明显影响﹐很多题材和人物为话本所采用。据宋罗烨《醉翁谈录》记载﹐宋代已有不少根据唐传奇故事编成的话本﹐但多亡佚。明人所辑话本集《清平山堂话本》﹑“三言”﹐“二拍”中﹐也保存了好些取材于唐传奇的话本。传奇中叙事﹑诗笔﹑议论结合的形式﹐即所谓“文备众体”的特点﹐以及传奇描写人物的手段﹐如比较细腻的细节描写﹐传神的人物对话等﹐话本也都有所借鉴和发展。
  
  唐传奇的题材﹑故事对后世戏曲以及讲唱文学的影响﹐一向为研究者们所注意。大凡著名的传奇故事﹐在后代都各自产生若干同一题材的戏曲。最为人所知的是《长恨歌传》对元代王伯成的诸宫调《天宝遗事》﹑白朴的杂剧《梧桐雨》和清代洪升的传奇戏曲《长生殿》的影响﹐《莺莺传》对宋代赵令畤的《崔莺莺双调蝶恋花鼓子词》﹑元代王实甫的《西厢记》的影响﹐《霍小玉传》﹑《枕中记》﹑《南柯太守传》对汤显祖的传奇戏曲“玉茗堂四梦”的影响等等。由於唐传奇成为后世戏曲﹑小说汲取题材进行再创作的宝库之一﹐因而有人把这种现象与希腊神话对后来欧洲文学的影响相比拟。
  唐代传奇的语言
  
  唐代传奇的语言﹐一般运用散体﹐但多四字句﹐句法较整齐﹐沿袭了六朝志怪小说的传统。六朝志怪小说如《搜神记》等﹐语言比较质朴﹐不讲究对偶和辞藻﹐在当时区别“文”“笔”的风气下﹐属于“笔”这一类﹐但因受骈文盛行的影响﹐一部分语句句法比较整齐﹐风格上也有与骈文接近的一面。唐代传奇的语言﹐就是沿著这一路子发展的。个别篇章如《游仙窟》﹐甚至以骈体为主﹐但多数作品虽夹杂骈句﹐基本上仍是散体。不过由于作者有意重视文采﹐不少作品语言颇为华艳。
  中唐时代传奇繁荣﹐名篇迭出﹐古文大家韩愈﹑柳宗元在当时风气影响下﹐也写了几篇接近传奇的文章﹐如韩愈的《毛颖传》﹑柳宗元的《河间传》之类。但它们不象传奇那样注意讲述有趣味的故事﹐著重表现作者的意想和文采﹐而是如鲁迅所说“以寓言为本﹐文词为末”﹐其实“无涉于传奇”(《中国小说史略》)。
  传奇叙事一般具体细致﹐文辞比较华艳﹐古文则叙事简略﹐文辞力求古雅。宋范仲淹《岳阳楼记》﹐写登楼所见景物﹐铺陈较为具体﹐句法亦较整齐﹐接近骈体﹐便被古文家尹洙讥为“传奇”(《后山诗话》)﹐此事颇足说明二者文风的区别。所以《毛颖传》等一类作品﹐实际上不能算作传奇文。
  唐代传奇的结集和研究资料
  
  晚唐陈翰采录唐传奇的许多优秀篇章﹐编成《异闻集》10卷﹐原书已佚﹐其中一部分为《太平广记》所采录。宋初李昉等所编《太平广记》500卷﹐分类编纂汉﹑魏以迄宋初的小说﹑野史﹑杂记等﹐取材宏富﹐是保存汉魏六朝和唐代小说的渊薮。明清时代所编的《说海》﹑《五朝小说》﹑《唐人说荟》等书﹐则往往“妄制篇目﹐改题撰人”(鲁迅《唐宋传奇集序例》)﹐不可凭信。“五四”以后﹐鲁迅据《文苑英华》﹑《太平广记》等书﹐去伪存真﹐专采唐﹑宋单篇传奇为《唐宋传奇集》一书﹐末附《稗边小缀》﹐对所收各篇传奇及其作者进行考订﹐把这方面的整理研究工作引入科学化的道路。后汪辟疆又编《唐人小说》一书﹐除单篇外﹐还选录了一部分专集中的代表作品﹐各篇均有说明考订﹐可与《唐宋传奇集》相辅并行。唐传奇的专集﹐今人亦在分别加以校点整理中﹐已经出版的有《博异志》﹑《集异记》﹑《传奇》等。
  
  研究方面: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中有3篇文章﹐对唐传奇的特色﹑历史地位与重要作家作品﹐作了精当的论述。刘开荣《唐代小说研究》(1947年初版﹐1955年修订重版)﹐选择若干代表作品﹐著重结合时代背景进行探讨。
  
  ---补充---
  
  在唐代传奇当中,有三个小故事,叫《纸月》、《取月》、《留月》。纸月就是有一个人,能够剪个纸的月亮照明,另一个人取月,能够把月亮拿下来放在自己怀里,没有月亮时候照照,第三个人留月,把月光放在自己的篮子里边,黑天的时候拿出来照照。都很简单,一百来个字,几十个字。由此蒲松龄拿来写了《崂山道士》。这是大家很熟悉的聊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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