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 > 9417號臺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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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玉環半島突兀橫在溫州北部沿海之前,使得歷史上地處更南緯度的溫州所得臺風之數量與臺州相比並不占便宜。整個80年代和90年代初竟無臺風登陸這片商賈雲集的土地。雖然若幹臺風或熱帶風暴曾對溫州造成災害,尤其是89、90、92幾個大災年撒下驚人的大暴雨,飛雲江的洪水差點吞噬了一切財富與希望。但10多年的空缺已然讓溫州人忘了加固他們面前的海塘。
發展過程
  1994年8月9日,94(年)14號臺風在溫嶺沿海轉嚮後由南到北將大半個浙江沿海橫掃一遍,惟獨溫州又一次幸免。 8月15日中午,在西北太平洋上徘徊了4天的低壓終於被jtwc(聯合臺風警報中心)升格編號,fred(弗雷德 ,9417號臺風名字)誕生。8月的水溫出奇地高,fred所處海域溫度竟達到30度。然而這個散漫的傢夥增強的腳步之慢着實出人意料。在中心位於日本上空的副高(副熱帶高壓簡稱)引導下,fred不溫不火地朝西—西北西前行,似乎連jtwc都替她着急了。
  一天過後,fred纔成為1級臺風,每天不到20kt的增強速度着實辜負了難得的水溫。與很多侵臺tc(氣旋)一樣,接下來的cat2、cat3(臺風等級),直到18日挪進130e(東經130度)後的cat4(相當於強臺風),再到19日夜的當年第三個sty(130kt,相當於超強臺風),眼區清晰可見,但發展過程無甚特色。
  雖然這個強度本可以讓大陸如臨大敵,同時即將到來的七月半足以讓海水高漲,可是,臺灣島的攔路橫前讓cma(中國氣象局)的心稍稍放寬了些。畢竟臺灣的中央山脈可以救大陸一命,縱使6911或9018重演,福建的防潮能力也該大有提升了罷。此刻cwb(臺灣氣象局)卻開始緊張起來,雖然臺灣對於cat4並不陌生,但並非每一次都能僥幸過關,眼看着fred已經到了125e——即將迎頭撞上玉山,cwb內部氣氛凝如死寂。
繞過臺灣
  然而地球是圓的,並非任何事情都可以在凡人的掌控之中,8月20日成了真正的轉折點。先前一連幾天穩定少動的副高中心突然減弱並嚮南移動,亦加上可能的與臺灣地形的交互作用——從20日中午開始fred路徑大幅轉北,在即將踩綫的一剎那忽然轉身,開始以北北西-北繞過臺灣島。cwb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這一突如其來的變化,但終於可以長吁一口氣了——臺灣逃過一劫。
  驚魂未定的cwb稱這段路徑為“救命的一跳”,並用顫抖的雙手記載在當年年鑒中。解除警報的同時,fred於臺北以北220km處海域橫過,給臺灣北部造成了不大的損害,死亡失蹤4人,而彭佳嶼記錄到的持續40m/s、極大53.2m/s似乎在暗示着什麽。而北擡後fred的生命也開始快速走嚮了下坡。路過石桓島時留下的939.1hpa訴說着些許無奈,畢竟東海的低水溫和臺灣地形的破壞已無法重振當年wanda(溫黛,5612號臺風)的雄風。
  無言的fred於21日再次轉嚮西北,登陸浙南幾成定局。那“救命的北跳”在cma和浙江氣象臺看來可謂是“致命的北跳”,幾天前誰也沒有料到fred還有這麽一手。浙南海塘大多年久失修,多年沒有經受過強臺風的考驗。它們能抵禦住“七月半”和fred的雙重夾擊嗎?除了局內人,似乎很少有人意識到這個問題。
   臺風警報發佈後,從海塘邊撤離,單位24小時值班,把窗臺前的花盆搬走,能做的也衹有這麽多了。衹是這一次,fred要讓溫州人輸得體無完膚。 21日,減弱到cat3的fred如約而至,風眼逐漸模糊,直徑從之前的59km縮至的20km,下午更是減弱到90kt——可憐的cat2,風眼則完全填塞。晚20:00,人老珠黃的fred來到南麂列島附近,然而島上的風速計依然傳來10分鐘平均風速41m/s和956.7hpa(一說944hpa)的氣壓極值,而北麂站平均風速更達46m/s,此後再無數據傳出。南麂掀起平均7.3米,最高達9.5米的巨浪,而不遠處的大陳島平均波高達8.5米,最大波高竟達10.6米。這一切為接下來幾個小時內要發生的事情譜寫了序麯。
登陸浙南
  1994年8月21日晚22:30,農歷七月十五,臺風fred在溫州瑞安梅頭鎮(今溫州竜灣區海城街道)登陸,無須討論究竟該定以多大強度登陸為恰當,因為駭人聽聞的大幕已就此拉開。當遠在玉環的砍門站陣風突破50m/s時,狂風早已夾雜着暴雨傾瀉進浙南大地。
  首先是大浪。登陸地附近沿海浪滔普遍高出海岸2~3米,飛雲江北岸至樂清灣的巨浪尤甚,局部地段拍岸浪高達12米,離溫州市區不遠的甌江口波高達到10米,為有記錄以來所未聞者。1700多艘船衹被巨浪打沉,甚至有千噸魚船被大浪拋進海塘。緊接着,潮水暴漲。
  七月十五的高潮位加上fred作孽,將浙江沿海的潮位全部拉高一遍,瑞安和溫州港的潮位分別超過歷史實測最高潮位0.21米和0.65米,竜灣區潮位達到200年一遇。在fred登陸前後的幾個小時裏,溫州沿海所有區縣的一綫海塘幾乎全綫崩潰,二綫海塘决口無數,三綫海塘也不同程度進水。海水勢不可當地涌入這片富饒而人口密集的土地,開始了大屠殺。溫州市百余公裏的海岸綫縱深1公裏內盡成澤國,尤其是4年前纔剛剛泛濫的飛雲江又一次發威,江水混雜着潮水淹沒了其以北縱深7公裏的土地,最深處超過3米,瑞安市區全部被水淹沒,農村地帶不知多少人在睡夢中被潮水衝走,或被狂風掀起了屋頂、吹倒了廬捨。甌江水位也隨暴雨猛漲,伴隨着外邊高漲推進的海水,輕而易舉地吞噬了保衛溫州市區的脆弱海塘,溫州市區最繁華地段的潮水立刻漲至1.5米—2.5米,居民傢及商埔損失慘重。溫州機場候機大廳進水1.5米深,徹底癱瘓達兩個星期之久,潮水和洪水淹沒了一切可以淹沒的東西,陸地上看不到平原的蹤跡。更令人瞠目的是,位於甌江口的靈昆島、江心嶼、七都島竟被高於地平面2-3米的海潮淹沒,據傳島上死傷無數,直到第二天潮水退卻纔重見天日,這情景無異於一場海嘯襲擊!
  崎頭洋、溫州灣的洶涌波濤與飛雲江、甌江的暴怒洪魔,讓8月21日夜-22日晨的溫州沿海上演了慘絶人寰的人間悲劇,即便是5612號臺風也沒有做到讓如此多的海塘在同一時刻灰飛煙滅。若是一個局外人看來,他一定會得出結論:浙南正在發生大規模海侵。確實,潮水到處,房子倒了,橋梁塌了,路基衝毀了,養殖戶更是血本無歸——在如此滔天巨浪之下能夠幸存本身就是一種奇跡。
  與此情此景相對應的,是一串令人無言的數據。是日夜,溫州全市沿海122.6公裏長的標準海塘有近50%被不同程度損壞,其中27.23公裏被潮水全綫推平,所謂的標準海塘竟是如此脆弱!而普通海塘僅有20%保存完好,三分之一強被衝刷得連模子也找不到。頗令人無奈的是,登陸點梅頭鎮在半個月前剛剛建成的20年一遇海堤,在9417的狂潮中全毀。
  在潮水無法淹到的地方,狂風和暴雨引發的泥石流等災害便開始唱主角。fred積聚已久的水汽撒遍華東華南各地,樂清日降水量砩頭達620毫米,打破了5612號臺風wanda保持了38年之久的全省記錄。溫州市區測得42m/s陣風,而溫州機場的陣風亦在50m/s以上。據說飛雲江邊曾經有瓦片玻璃滿天飛的景象,更有造船廠內未完成之鐵船被颳至居民樓。簡易平房在狂風中被肆無忌憚地撕毀,無數人在殘存的傢中度過了這個驚心動魄而永生難忘的夜晚。可惜,這些也衹是被用來確認fred的強大威力——fred的狂風和暴雨衹是21日午夜最後的點綴與註腳,當fred攜帶着茫茫海潮將萬物吞噬的時候,一切皆成枉然。
  “致命的北跳”!
影響巨大
  22日10時,肆虐了一夜的fred進入江西,然後消散。雲開霧散,潮水漸漸退去,留下滿目創痍。公安幹警不得不動用衝鋒舟搶救被潮水圍困的群衆。溫州瑞安市區內到處積滿了淤泥。
  大災過後謠言四起,各種傳言在那個網絡還未普及的年代通過民間小道四處傳播。對死亡人數的統計不久被公佈。然而所有經歷過這場浩劫的人都清楚,這個數字是基於戶口統計得出來的,而臺風登陸當夜,大量未入戶口的農民工既沒有被組織撤離,也無任何防臺意識,很多人甚至連臺風為何物也是一知半解,兵臨城下之際依然照舊在簡易工棚裏歇息,更有甚者結伴上山感受這一難得的天象,其後果可想而知。有人估計死亡人數至少還要翻一番。當然死亡1126人,失蹤319人的統計已足夠讓國人震驚了,與其相伴的,還有被一夜之間捲走的177.6億人民幣。fred也理所當然地成為一次一級(特大)潮災的製造者。對於溫州而言,這稱得上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大災難。 “致命的北跳”?不得不承認,對溫州而言這也確實是“致命的北跳”。
   9417號臺風在浙江造成自5612號臺風以來最大的人員傷亡和最慘重的經濟損失,而正是此事促成了國傢防總和省政府下决心全面修建一綫標準海塘的决心。幾年的努力之後,當2002年溫州人再次面對強大的0216號臺風森垃剋時,他們已變得堅強——同樣的高潮位,0216號臺風造成的損失遠遠小於之前的任何一次臺風,它也成為沿海防禦風暴潮成功案例的代表。而從此以後,浙江省政府也開始真正規劃起詳細的防風預案。
  9417在上,雖逝者已去,但他們可以為此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