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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大衛 Da Wei 資料來源:上海東方出版中心 笑破肚皮的非常歷史:魏晉風流 本書可謂“笑痛肚皮,半針見血”,是《讀者》首批簽約作傢大衛的幽默力作。魏晉是中國歷史上一個非常特殊而久久為人所懷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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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晉風流也稱作「魏晉風度」為文化史上的專有名詞,「風度」原是魏晉時用來品評人物的詞語。魏晉時期,人們對人物的品評由道德風範轉嚮人物外貌,進而發展到人物的精神氣質。魏晉名士有一種不同於流俗、甚至不同於任何歷史時期的言談舉止。風度不僅僅是個人文化素質與精神狀態在言談與儀表上的反應,對於一定的社會階層來說,風度集中體現了他們的人生觀和世界觀,集中塑造了他們的社會形象。它不僅是一種政治和文化現象,而且深深影響著人們的心理與行為,從而構成了這一時代所特有的社會現象。建安七子、正始名士、竹林七賢等人,正好反映了魏晉名士的時代精神。
魏晉風流是魏晉士人所追求的一種具有魅力和影響力的人格美,或者說是他們所追切的藝術化的人生,用自己的言行、詩文、藝術是自己的人生藝術化。這是在魏晉玄學的大背景下出現的,魏晉玄學的形成改變着士大夫的人生追求和生活時尚、價值觀念。構成魏晉風流的條件是:玄心、洞見、妙賞、深情,其外在特點是:穎悟、曠達、真率,代表人物是:陶淵明,王羲之,以及竹林七賢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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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和兩晉是一個統一王朝消失的時代。漢末到魏晉,階級矛盾、社會矛盾不斷惡化,統治階級內部相互傾軋,致使社會動蕩不安,政局變幻不定。東漢末年的政治敗壞引發了黃巾起義,隨後軍閥割據,出現三國鼎立的局面。到了西晉,雖然實現了統一,但不久爆發了“八王之亂”,北方遊牧民族趁機入侵,西晉的統治也隨之結束,中原成了諸族爭鬥的戰場。晉室南渡後,建立了東晉王朝,偏安半壁,但由於統治集團內部的爭鬥不斷,農民起義的高漲,最後劉裕取代了司馬氏政權,建立了劉宋王朝。
這些混亂而痛苦的歷史事實,讓當時的名士們思治而不得,苟全性命於亂世,對文化、思想和社會風氣都産生了巨大的影響。那些循規蹈矩,那些道貌岸然,似乎都成了一個個玩笑,傳統的力量在無形裏消失,越來越多的名士在無望的明天面前選擇了叛逆。有些人,佯狂而避世,在清醒與沉醉裏優遊,在痛苦和癲狂裏迷失。於是就有了所謂的“魏晉風流”。看《世說新語》,感受到的就是與整個封建統治時期格格不入的豪邁與不羈。書中有載:劉伶恆縱酒放達,或脫衣裸形在屋中,人見譏之,伶曰:“我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禈衣,諸君何為入我禈中!”如此放浪形骸,逐漸成了一種風氣,“故去巾幘,脫衣服,露醜惡,同禽獸”。在名士中甚至有男人追求外貌女性化,塗脂抹粉,“服婦人之服”的畸形的社會現象。
如果說魏晉風流是一個不可觸及的古老的神話,那麽那場發生在美國西海岸的富有創造性的運動在40年後的今天仍如此深刻地與“美國”這個名詞相連,那是一個似乎剛剛散去的宴會,它的失敗和它的延續似乎並不矛盾,它仍滲透在西方社會的思想文化當中。反戰運動、學生激進運動、民權運動伴隨着伍德斯托剋40萬人共釀的理想之酒,伴隨着“嬉皮士”的群居村,伴隨着“個人事即政治之事”的女權主義,伴隨着煙霧騰騰的大麻,伴隨着“愛與和平”的口號,它們可以刺痛整個體製中的道德模式、經濟機器和政治謊言。伴隨着某個生育高峰,産生的不僅是那些“長發蓬蓬地遊蕩在街頭的青年”,還有對自我的發現,對社會的警覺,以及指嚮國傢軍事和政治領導的懷疑。
在今天看來,這兩段動蕩而迷惘的歷史都帶着深深的無奈,但這些無論是發生在千年之前的還是異邦的故事總帶給我們一種神往。 |
二. 桃花源和California Dreaming |
“竹林七賢”的酣飲醉談,陶淵明的田園生活和夢裏那個桃花源,蒙特利的音樂節,John Lennon唱出直白的情書, Jim Morrison在詩句裏自我解剖……
那麽是什麽支撐着他們的精神世界?是什麽攜領着他們飛蛾撲火般的旅程?
魏晉的名士都註重精神世界的純淨,無視功名利祿和富貴,內心曠達,形跡放浪,這就反映了整個時代對傳統禮教的挑戰,對腐朽文化的不滿。老莊思想就是最銳利的武器。
魏晉最為特殊的意識形態就是玄學了。老莊思想可以讓人們擺脫現實的紛爭回歸自然,回歸自我。而儒傢思想陷入了矛盾:它在這個動亂的年代已經實在無法成為社會的規範和主流,可也不能完全從人們的思想裏消失,於是就有了“援道入儒,儒道合流”的玄學。
“魏晉名士好老莊,何晏有《無為論》,王弼有《老莊註》,阮籍有《達莊論》,郭象有《莊子註》,嵇康則標榜‘老子、莊周吾之師也’”(《國史概要》)
而真正反映“魏晉風流”的精神特質的,是不為外物所纍,率性而為的言行風範: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斟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世說新語》)
莊子自然純樸的審美觀,為我們展現了一種恬淡純樸的自然意境,它要求人們去掉人為造作,提倡回歸自然,持守自身質樸的本性。在他看來,符合自然本性的纔是美的,自然而然就是美。陶淵明描寫他的恬淡純樸的生活,寫出了生活的脫俗超然,正應和了道傢的藝術境界:“少無失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田園。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後檐,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裏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間。久在樊籠裏,復得返自然。(《歸園田居》其一)”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飲酒》其五)”
這樣的逃避現實的方式是很多名士所選擇和追求的,這是他們潔身自好的最好途徑:既表露了自己對當權者的不滿,又比較安全,也符合老莊思想反對功利的價值觀。他們也嚮往着烏托邦式的“桃花源”:無君無臣,自耕自織,無憂無慮。
可現實生硬地刺痛着夢想:曹操為消除異己,就殺死了孔融、楊修等名士;到了魏晉政權交替,曹氏和司馬氏殊死鬥爭,被害的就有何晏、嵇康、夏侯玄等人,到了兩晉,政治環境不斷惡化,以至於“名士少有全者”(晉書·阮籍傳)。評論政治是不敢的,為了填補精神空白,專談玄理的清談風行,而清談的內容,主要就是《周易》、《老子》、《莊子》這“三玄”,突破了“獨尊儒術”,又結合了儒傢思想和佛教思想,達到了哲學上的一個高峰。
追求超越世俗的生活方式,帶着濃重的文化懷疑和避世的無奈,是另一個國度和另一個年代……
在那個年代,樂隊避開商業操作,離開公司和錄音室,乘着大巴在舊金山的街巷裏漫遊,參加露天免費演出,多少藝術傢在那裏成長着。這座滿是鮮花和白衣的城市是嬉皮運動的聖地。20世紀60年代最優秀的電聲迷幻搖滾樂隊Grateful Dead的領袖Garcia曾說:“我希望留一塊潔淨的地方,我希望我能與它一起燃燒。”烏托邦的大同聖景引領着年青的人們。
呼喊與迷惘,掙紮和沉淪,作為個體鬥爭的典型,20世紀60年代的人們把文化、藝術到社會結構甚至政治、經濟個人化,陳腐的主流文化遭到了猛烈的攻擊——“底層進入了社會、性進入了身體、勇氣進入了青春、革命進入了日常生活”。每個人都試圖改變世界,而世界也正在自己的軌道裏變化着,第三世界的民族國傢正在建立,西方的權利模式動搖了。
作為社會的特殊群體,嬉皮士們主張喚醒的是個人不是群體,在社會鬥爭和政治運動裏,他們沒有暴力,衹要:愛與和平。在今天看來這種幼稚和天真幾乎可笑,可是我們猛然間似乎也了發現自己內心的渴求,被純真感動。精神解放和青春燃燒的歲月裏,烏托邦這個字眼的魅力就是她的敏感和唯美。有人說,愛與和平的嬉皮理想與其說是在毒品的顛覆和扭麯下遭到破滅,不如說是自欺的人性麻痹後達到極限的自然决堤。但以美麗、年輕、自覺的和平方式爆發的混亂,乃至夢幻的烏托邦幻想都是令人神往的。
保持心靈純淨的願望和回歸自然的想法,無論魏晉名士還是嬉皮士都是一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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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的意義也在於它們的存在和影響,魏晉有了玄學,讓儒、道、佛合一。而20世紀60年代就是一個實驗藝術的天堂,“從意識流到偶發藝術到後現代小說到迷幻搖滾歌詞,映射着日常生活的動蕩不安。”(《烏托邦之後——60年代在今天》 莫裏斯·迪剋斯坦),這為以後抽象派和具象派,實驗小說和現實主義小說,硬搖滾和軟搖滾,現代主義、後現代主義和反現代主義和平共存和發展提供了氛圍。
在今天看來,魏晉風流似乎成了中國古代史中抽象的一個部分,但細細體味,當今人們也總嚮往着回歸自然、超然灑脫的生活方式,那麽這段歷史也隨着那些詩篇和故事留在我們的記憶裏。
而嬉皮運動,它也是一場追求西方價值觀的鬥爭:追求寬容、平等、多樣性、非暴力性等。那種之於社會思考、之於政治體製的鮮明的懷疑主義精神仍影響了今天的歐美文化。
人對社會要有思考能力和批判精神,自然和超然、憤怒和抗爭都要建立在獨立的態度上,從這兩段歷史中,我們就可以看到這種獨立的態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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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研究目的:
中國的魏晉風流和美國的嬉皮運動,雖然處於不同的歷史時期,但同樣處於動蕩的社會環境,同樣渴望超越世俗的生活方式,同樣有對個體的充分肯定以及豐富的浪漫主義思想等等,當然也有其共同的消極避世的一面……
人對社會要有思考能力和批判精神,自然和超然、憤怒和抗爭都要建立在獨立的態度上,從歷史中,我們就可以看到這種獨立的態度。
在這裏無法一一比對,我衹是寫下我眼中的歷史對我投影的那一部分,那些怪誕下的光彩。
二、研究過程:
在聽取了有關專題講座,對中國傳統文化有了初步的瞭解以後,我想到了中國歷史上非常富有魅力的一段:魏晉風流,它具有反傳統的一面,讓我聯想到了美國20世紀60年代的嬉皮士運動,看了一些相關的資料和文章後,寫了這篇文章。
三、研究資料:
《世說新語全譯》 (南朝·宋) 劉義慶
《中國史概要》 翦伯贊 主編
《國史概要》 樊樹志 著
《中國古代史》 高等院校文科教材(1982)
《盛世搖滾》 (雜志特刊) 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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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晉風度,在很多人看來,是一種真正的名士風範,所謂是真名士自風流,由正始纔俊何晏、王弼到竹林名士嵇康、阮籍,中朝雋秀王衍、樂廣至於江左領袖王導、謝安,莫不是清峻通脫,表現出的那一派“煙雲水氣”而又“風流自賞”的氣度,幾追仙姿,為後世景仰。
魏晉風度,它作為當時的士族意識形態的一種人格表現,並成為當時的審美理想。風流名士們崇尚自然、超然物外,率真任誕而風流自賞。晉朝屢以歷部尚書請官王右軍,但遭屢拒絶。我想,正是因為精神的超俗,“托杯玄勝,遠詠莊老”、“以清淡為經濟”,喜好飲酒,不務世事,以隱逸為高等這樣的人事哲學觀,才能造就那傳奇的《蘭亭序》。
然而,魏晉風度為什麽在歷代每每遭貶,究其原因,大略是這幫名士們飲酒過度,醉生夢死;再就是放達出格,有悖常理,另就是清談誤國。據傳說“竹林七賢”之一的劉伶,縱酒佯狂,經常是擡棺狂飲,且身上一絲不挂於屋中,人見均嗤之,他卻反唇相譏:“我以天地為房屋,以房屋為衣褲,你們幹嗎要鑽到我褲襠裏來呢?這些名士們為求長生而煉丹服藥,穿衣喜寬袍大袖且經久不洗,故而多虱,因而“捫虱而談”,在當時是件很高雅的舉動。
其實以魏晉風度為開端的儒道互補的士大夫精神,從根本上奠定了中國知識分子的人格基礎,影響的相當深遠。可是,魏晉風度的所及,也帶來了弊端,許多人趕時髦,心情也並非嵇康、阮籍似的沉重,卻也學他們的放達。其實現在年輕人作為對人生的愛戀,自我的發現與肯定,與東漢末以魏晉風度的價值觀念四一脈相承的。而現在年輕人在追求行止姿容的漂亮俊逸上個性上,又和魏晉風度的美學關相輔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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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晉風度
“孔融死而士氣灰,嵇康死而清議絶”,王夫之說這話時,一眼就看出曹操為兒子曹丕、司馬昭為兒子司馬炎在知識分子中各殺了一隻駭“猴”的“雞”。魏晉文壇,便沒有了文人的噪音;魏晉風度,第一眼便是血染的風采。
爭勢篡位,司馬氏父子殺“雞”要來得更為爽利,司馬懿宰了何晏,司馬師宰了夏侯玄,使正始之音斷了兩根弦。至於前前後後而遭殞命的其他著名文人,李澤厚、餘秋雨都曾列過清單加以追悼。原來篡位者竟是這麽振振有詞,原來殺人者真是這般有恃無恐!信仰失落的痛苦和官方壓抑的恐怖,致使魏晉文人一邊精心避禍,一邊強行理解,倉猝之間行為乖張,出現了種種獨特的風度。
魏晉風度究竟是什麽?是春秋戰國後第一個分裂期知識分子被迫依附某個政治集團的散漫心境;是獨尊儒術後儒術又不值錢因而“援老入儒”的尷尬處境;是哲學討論日常化的大衆情境。清談、吃藥和喝酒,組成了風度中的風度。
清談高手分五期:建安七子、正始名士、竹林七賢、王謝世傢、桃源陶令。“同志”一詞最初使用於東漢末年,可見當時的文人對著名的東漢宦禍是何等的同仇敵愾,這種傳統也使魏晉成為中國歷史上最不文人相輕的時代。可是,政治是不甘仁慈的,建安七子的頭把交椅孔融就是死於多嘴,於是正始名士轉而清談不涉及時事的老莊哲學,何晏、王弼還以“無”字對宇宙的追問開闢了本體論的哲學天地。但何晏是不該帶頭吃“五石散”的,越吃越精神,越精神越多嘴,隨後竹林七賢接班清談,且一齊喝酒,嵇康還獨個兒堅决吃藥,結果被魯迅先生一語道破了天機:加夏侯玄在內吃藥的三個都被殺,衹喝酒的阮籍混過去了。
竊想,藥使人死,酒使人活,無非因為藥越吃越筆挺,酒越喝越搖晃,正的都得殺,歪的纔留下。嵇康的白紙黑字是《與山巨源絶交書》,阮籍不與司馬氏談婚論嫁是因為連續醉了兩個月:正的殺以示嚴厲,歪的留以示寬宏,司馬昭的兩手,不亞於曹阿瞞的兩手。精通文史哲、會耕地施肥、開處方、打鐵的嵇康,就這樣彈完了人世間最後一麯《廣陵散》。第四代清談核心是謝安。倘若說,起初阮籍們是為了避政治而清談,那麽清談愛好者發展到晉簡文帝後,清談反而相當於現代的文憑吃香了,成了晉人攀升的依據,著名的王導謝安就是因為清談而成名而當官的。
當然,滿肚子淝水戰略的謝安是一貫抵製“清談誤國”的說法的,那些真正的清談名士本質上是更為務實的。魏晉風度的極至,是陶淵明提出桃花源的設想。知識分子是社會上信仰最為虔誠的一群,即使政治逼迫他們放浪形骸,他們骨子裏也不敢忘掉憂國,陶淵明“歸去來兮”最後還是充滿政治熱情地留下了桃源情結。
魏晉風度其實是一種人格範式,清談鞏固其志氣,藥與酒陶冶其趣味,而名人效應之下,清談、藥與酒漸漸在魏晉社會流行起來了。但是,流行性正是純品格的終結,千秋而下,高談闊論不絶,觥籌交錯不止,風度卻衹能是魏晉的風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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