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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調五十八字,十句,前後片各三仄韻。
(2)本調類似七言仄韻詩兩首合併而成,僅變其首句七字為四字對句。
(3)例一寫徵人在旅途中所見和所想。前片寫徵人的感受,後片寫徵人相象愛妻(或意中人)對他的懷念。由自己的離愁推想到對方的離愁,再由此推想對方會因離愁而登樓遠眺,卻又不忍心憑着高欄凝望不止,因為即使看到草原盡,還是被春山擋住了視綫,何況行人還在春山之外,怎能得見呢?心理刻畫極為細膩。
例二為作者貶官湖南郴州時作,一種孤苦的心情溢於言表,“可堪”兩句,歷來被認作景中寓情的名句,春寒料峭,遠徒僻地,人在孤館,閉門獨坐,兼以日落西山,暮色蒼茫時不斷傳來的杜鵑鳴聲,尤覺苦悶寂寥,哪裏還忍受得了這種離愁呢?情調低沉,是秦詞的特色之一,但它常常是同精湛的語言藝術伴隨在一起的。後片“郴江”兩句係從唐戴叔倫《湘南即事》“沅湘日夜東流去,不為愁人住少時”兩句脫胎而來,指郴江本來(幸自)是繞着郴山流的,現在為什麽(為誰)要嚮瀟湘(湖南二水名)流去呢?一種去國懷鄉之情,不講自明。與戴詩相比,秦詞註意烘托,收到了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的效果,故情調雖較低沉,藝術上卻有創新,相傳蘇軾對此頗為贊賞,曾把它寫在自己的扇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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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歐陽修 Ouyang Xiu
雨霽風光,春分天氣。 千花百卉爭明媚。 畫梁新燕一雙雙,玉籠鸚鵡愁孤睡。
薜荔依墻,莓苔滿地。 青樓幾處歌聲麗。 驀然舊事上心來,無言斂皺眉山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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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歐陽修 Ouyang Xiu
碧蘚回廊,緑楊深院。 偷期夜入簾猶捲。 照人無奈月華明,潛身欲恨花深淺。 密約如瀋。 前歡未便。 看看擲盡金壺箭。 闌幹敲遍不應人,分明簾下聞裁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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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歐陽修 Ouyang Xiu
雲母屏低,流蘇帳小。 矮床薄被秋將曉。 乍涼天氣未寒時,平明窗外聞啼鳥。 睏殢榴花,香添蕙草。 佳期須及朱顔好。 莫言多病為多情,此身甘嚮情中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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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晏殊 Yan Shu
踏莎行
細草愁煙,幽花怯露。 憑闌總是銷魂處。 日高深院靜無人,時時海燕雙飛去。 帶緩羅衣,香殘蕙炷。 天長不禁迢迢路。 垂楊衹解惹春風,何曾係得行人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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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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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牌名。又名《柳長春》﹑《喜朝天》﹑《踏雪行》等。雙調五十八字,仄韻。又添字名《轉調踏莎行》,雙調六十四字或六十六字,六句四仄韻。參閱《詞譜》捲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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麯牌名。南麯仙呂宮、北麯商角調均有同名麯牌。南麯較常見,字句格律與詞牌同。用作引子。北麯與詞牌不同,用於套麯中。《清平山堂話本·簡貼和尚》:“﹝ 宇文綬 ﹞就旅邸中,取出文房四寳,做了隻麯兒,喚做《踏莎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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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又名《柳長春》《喜朝天》等。雙調五十八字,仄韻。又有《轉調踏莎行》,雙調六十四字或六十六字,仄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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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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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仄)仄平平仄。 * (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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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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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一】
『中仄平平,中平中仄(韻)』,中平中仄平平仄(韻)。
中平中仄仄平平,中平中仄平平仄(韻)。
『中仄平平,中平中仄(韻)』,中平中仄平平仄(韻)。
中平中仄仄平平,中平中仄平平仄(韻)。
【格二(轉調踏莎行)】
仄仄平平,平平中仄(韻)。
中平平仄仄、中平仄(韻)。
平平中仄,平平中仄(韻),平平仄仄仄平平仄(韻)。
仄仄平平,平平中仄(韻)。
中平平仄仄、中平仄(韻)。
平平中仄,仄平平中仄(韻),平仄仄仄仄平平仄(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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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
歐陽修
候館梅殘,溪橋柳細,
草薫風暖搖徵轡。
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
寸寸柔腸,盈盈粉淚,
樓高莫近危闌倚。
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作者簡介
歐陽修(1007~1072年),北宋時期政治傢、文學家、史學家和詩人。字永叔,號醉翁、六一居士,吉州永豐(今屬江西)人,自稱廬陵人,因吉州原屬廬陵郡。天聖進士。仁宗時,纍擢知製誥、翰林學士;英宗,官至樞密副使、參知政事;神宗朝,遷兵部尚書,以太子少師致仕。卒謚文忠。其於政治和文學方面都主張革新,既是范仲淹慶歷新政的支持者,也是北宋詩文革新運動的領導者。又喜奬掖後進,蘇軾父子及曾鞏、王安石皆出其門下。創作實績亦燦然可觀,詩、詞、散文均為一時之冠。散文說理暢達,抒情委婉,為“唐宋八大傢”之一;詩風與散文近似,重氣勢而能流暢自然;其詞深婉清麗,承襲南唐餘風。曾與宋祁合修《新唐書》,並獨撰《新五代史》。又喜收集金石文字,編為《集古錄》。有《歐陽文忠公文集》。
全部註釋
1.候館:迎候、接待賓客的旅捨。《周禮·地官·遺人》:"五十裏有市,市有候館。"註云:"候館,樓可觀望者也。"
2.草薫風暖:江淹《別賦》:"閨中風暖,陌上草薫。"薫:指草香。
3.平蕪:平坦地嚮前伸展的草地。
此詞寫離情。梅殘、柳細、草熏、風暖、暗示着離別。徵人之路,漸行漸遠;閨中人的愁緒,愈益深重,直教人揪心落淚,肝腸寸斷。
上闕從遠行人着筆,寫他途中見到惱人的春色而引發的愁緒。旅捨周圍的梅花已然凋謝零落,溪畔橋邊的柳絲弱不禁風,起首二句寫徵人旅途中所見初春景象。在這草春風暖的美好季節裏,徵人卻不得不離傢遠行。一個“搖”字既寫旅途顛簸之苦,更寫孤獨跋涉心神不定的糟糕心情。“離愁”二句直接表達心中離愁,隨着離去的路途越來越遠而愈益加重加深,宛如春水綿綿不斷、無窮無盡。此以春水喻愁,正如李後主詞句“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嚮東流”。兩個“漸”字,承接緊湊而又對比鮮明,形象真切,合符情理。
下闕轉嚮閨中人,在心上人離開以後登高望遠,遙念離人,淚眼迷茫,哀怨滿懷。起首三句生動描繪她登高遠眺時臉上的表情,心中的感受。“寸寸柔腸,盈盈粉淚”,工整的對偶,恰當的疊字,一個斷腸美人兒的楚楚動人形象栩栩如生。妙在“樓高莫近危闌倚”句,既似怨婦心中怨語,亦如遠行人遙遙傳來的勸慰。結末二句由近及遠,由人及景,意味幽遠,意境開闊,是情景俱佳的警句。哀而不傷儼然一幅雋永的寫意畫。卓人月在《詞統》中贊曰:“‘芳草更在斜陽外’,‘行人更在春山外’兩句,不厭百回讀。”李攀竜《草堂詩餘雋》雲:“春水寫愁,春山騁望,及切委婉。”王世貞在《藝苑卮言》中贊曰:“‘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又:‘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此淡語之有情者也。”瀋際飛《草堂詩餘正集》雲:"春水春山走對妙。望斷江南山色,遠人不見草連空,一望無際矣。盡處是春山,更在春山外,轉望轉遠矣。當取以合看。"
藝術手法
本篇暗用典故,翻新舊意,既增加了形象的感情容量,又巧妙得了無痕跡。如首兩句寫梅殘柳細,其中暗用典故:寫梅,使人聯想起陸凱自江南寄梅給長安范晔,含有懷念傢人之意。寫柳,又易與古人折柳贈別之舉相聯繫,暗寓離別之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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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
姜夔
自沔東來,丁未元日至金陵,江上感夢而作。
燕燕輕盈,鶯鶯嬌軟。
分明又嚮華胥見。
夜長爭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別後書辭,別時針綫。
離魂暗逐郎行遠。
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
全部註釋
1.沔東:唐、宋州名,今湖北漢陽。
2.丁未:孝宗淳熙十四年(1187)。元旦:農歷正月初一日。金陵:今江蘇南京。
3.燕燕、鶯鶯:即指所思的女子。
4.華胥:傳說中的國名,此代指夢境。
5.爭得:怎得。
6.書辭:指書信。
7.離魂:指離開肉體的靈魂。郎行:郎那邊。
8.冥冥:暗沉沉。
此詞作於淳熙十四年(1187年),姜夔從沔州(今漢陽)東去湖州,途經金陵時,夢見遠別的戀人,寫下這首詞。"燕燕、鶯鶯"即夢中之人,詞人不僅在夢中與遠方的戀人細訴相思,在夢後重展戀人書信、重撫她的針綫,詞人還幻想戀人"離魂"千裏,相伴身旁,甚至擔心魂兒獨自歸去"淮南浩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此二句化用杜甫《夢李白》"魂來楓林青,魂返關塞黑"句,王國維以此二句為白石詞中最愛。此詞雖短小,卻迂回麯折,構思新奇,情緻極深。姜夔年輕時往來於江淮間,曾熱戀合肥一位琵琶歌女,二十年後亦不能忘情,詞集中為此女所作近20篇,此為其中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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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
秦觀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
桃源望斷無尋處。
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
驛寄梅花,魚傳尺素,
砌成此恨無重數。
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
【譯文】
霧靄沉沉,樓臺消失在濃霧之中。月色朦朧,渡口迷失不見。拼命找尋也看不見理想的桃花源。受不住這孤獨的館捨正緊緊關住春天的冷寒,特別是在杜鵑悲啼聲中夕陽將暮。
驛站寄來了梅花,魚雁傳送到書素,越是收到來自朋友的慰藉,越是增添重重愁緒。郴江本來是應該圍繞着郴山流的,為什麽要流到瀟湘去呢?
這首詞題為“郴州旅捨”。大約作於紹聖四年(1097)春三月。前此,由於新舊黨爭,秦觀出為杭州通判,又因御史劉拯告他增損神宗實錄,貶監處州酒稅。紹聖三年,再以寫佛書被罪,貶徙郴州(今湖南郴州市)。接二連三的貶謫,其心情之悲苦可想而知,形於筆端,詞作也益趨凄愴。此作寫於初抵郴州之時,以委婉麯折的筆法,抒寫了謫居的凄苦與幽怨。成為蜚聲詞壇的千古絶唱。
上片寫謫居中寂寞凄冷的環境。開頭三句,緣情寫景,劈面推開一幅凄楚迷茫、黯然銷魂的畫面:漫天迷霧隱去了樓臺,月色朦朧中,渡口顯得迷茫難辨。“霧失樓臺,月迷津渡。”互文見義,不僅對句工整,也不衹是狀寫景物,而是情景交融的佳句。“失”、“迷”二字,既準確地勾勒出月下霧中樓臺、津渡的模糊,又恰切地寫出了作者無限凄迷的意緒。“霧失”、“月迷”,皆為下句“望斷”出力。“桃源望斷無尋處”。詞人站在旅捨觀望應該已經很久了,他目尋當年陶淵明筆下的那塊世外桃源。桃源,其地在武陵(今湖南常德),離郴州不遠。詞人由此生聯想:即是“望斷”,亦為枉然。着一“斷”字,讓人體味出詞人久伫苦尋幻想境界的悵惘目光及其失望痛苦心情。他的《點絳唇》,諸本題作“桃源”。詞中“塵緣相誤,無計花間住。”寫的當是同樣的心情。“桃源”是陶淵明心目中的避亂勝地,也是詞人心中的理想樂土,千古關情,異代同心。而“霧”、“月”則是不可剋服的現實阻礙,它們以其本身的虛無縹緲呈現出其不可言喻的象徵意義。而“樓臺”、“津渡”,在中國文人的心目中,同樣被賦予了文化精神上的藴涵,它們是精神空間的嚮上與超越的拓展。詞人多麽希望藉此尋出一條通嚮“桃源”的秘道!然而他衹有失望而已。一“失”一“迷”,現實回報他的是這片霧籠煙鎖的景象。“適彼樂土”之不能,旨在引出現實之不堪。於是放縱的目光開始內收,逗出“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桃源無覓,又謫居遠離家乡的郴州這個湘南小城的客捨裏,本自容易滋生思鄉之情,更何況不是宦遊他鄉,而是天涯淪落啊。這兩句正是意在渲染這個貶所的凄清冷寞。春寒料峭時節,獨處客館,念往事煙靄紛紛,瞻前景不寒而慄。一個“閉”字,鎖住了料峭春寒中的館門,也鎖住了那顆欲求拓展的心靈。更有杜鵑聲聲,催人“不如歸去”,勾起旅人愁思;斜陽沉沉,正墜西土,怎能不觸動一腔身世凄涼之感。詞人連用“孤館”、“春寒”、“杜鵑”、“斜陽”等引人感發,令人生悲傷心景物於一境,即把自己的心情融入景物,創造“有我之境”。又以“可堪”二字領起一種強烈的凄冷氣氛,好像他整個的身心都被吞噬在這片充斥天宇的慘淡愁雲之中。王靜安先生吟誦至此,不禁揮筆題曰:“少遊詞境最為凄婉,至‘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則變而為凄厲矣。”(《人間詞話》)前人多病其“斜陽”後再着一“暮”字,以為重纍。其實不然,這三字表明着時間的推移,為“望斷”作註。夕陽偏西,是日斜之時,慢慢沉落,始開暮色。“暮”,為日沉之時,這時間順序,藴含着詞人因孤寂而擔心夜晚來臨更添寂寞難耐的心情。這是處境順利、生活充實的人所未曾體驗到的愁人心緒。因此,“斜陽暮”三字,正大大加重了感情色彩。
下片由敘實開始,寫遠方友人殷勤致意、安慰。“驛寄梅花,魚傳尺素。”連用兩則有關友人投寄書信的典故,分見於《荊州記》和古詩《飲馬長城窟行》。寄梅傳素,遠方的親友送來安慰的信息,按理應該欣喜為是,但身為貶謫之詞人,北歸無望,卻“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每一封裹寄着親友慰安的書信,觸動的總是詞人那根敏感的心弦,奏響的是對往昔生活的追憶和痛省今時困苦處境的一麯麯凄傷哀婉的歌。每一封信來,詞人就歷經一次這個心靈掙紮的歷程,添其此恨綿綿。故於第三句急轉,“砌成此恨無重數。”一切安慰均無濟於事。離恨猶如“恨”墻高砌,使人不勝負擔。一個“砌”字,將那無形的傷感形象化,好像還可以重重纍積,終如磚石壘墻般築起一道高無重數、沉重堅實的“恨”墻。恨誰?恨什麽?身處逆境的詞人沒有明說。聯繫他在《自輓詞》中所說:“一朝奇禍作,漂零至於是。”可知他的恨,與飄零有關,他的飄零與黨禍相聯。在詞史上,作為婉約派代表詞人,秦觀正是以這堵心中的“恨”墻表明他對現實的抗爭。他何嘗不欲將心中的悲憤一吐為快?但他憂讒畏譏,不能說透。於是化實為虛,作宕開之筆,藉眼前山水作癡癡一問:“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無理有情,無理而妙。好像詞人在對郴江說:郴江啊,你本來是圍繞着郴山而流的,為什麽卻要老遠地北流嚮瀟湘而去呢?關於這兩句的藴意,或以為:“郴江也不耐山城的寂寞,流到遠方去了,可是自己還得呆在這裏,得不到自由。”(鬍雲翼《宋詞選》)或以為詞人“反躬自問”,慨嘆身世:“自己好端端一個讀書人,本想出來為朝廷做一番事業,正如郴江原本是繞着郴山而轉的呀,誰會想到如今竟被捲入一切政治鬥爭漩渦中去呢?”(《唐宋詞鑒賞辭典》)見仁見智。依筆者拙意,對這兩句藴意的把握,或可空靈一些。詞人在幻想、希望與失望、展望的感情掙紮中,面對眼前無言而各得其所的山水,也許他悄然地獲得了一種人生感悟:生活本身充滿了各種解釋,有不同的發展趨勢,生活並不是從一開始便固定了的故事,就像這繞着郴山的郴江,它自己也是不由自己地嚮北奔流嚮瀟湘而去。生活的洪流,依着慣性,滾滾嚮前,它總是把人帶到深不可測的遠方,它還將把自己帶到什麽樣苦澀、荒涼的遠方啊!正如葉嘉瑩先生評此詞說:“頭三句的象徵與結尾的發問有類似《天問》的深悲沉恨的問語,寫得這樣沉痛,是他過人的成就,是詞裏的一個進展。”(《唐宋詞十七講》)與秦觀悲劇性一生“同升而並黜”的蘇軾,同病相憐更具一份知己的靈感犀心,亦絶愛其尾兩句,及聞其死,嘆曰:“少遊已矣,雖萬人何贖!”自書於扇面以志不忘。是以王士禎雲:“高山流水之悲,千古而下,令人腹痛!”(《花草蒙拾》)
總上所述,這首詞最佳處在於虛實相間,互為生發。上片以虛帶實,下片化實為虛,以上下兩結飲譽詞壇。激賞“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的王國維(靜安),以東坡賞其後二語為“皮相”。持論未免偏頗。深味末二句“郴江”之問,其氣格、意藴,毫不愧色於“可堪”二句。所謂東坡“皮相”之賞,亦可謂“解人正不易得”。
此詞為作者紹聖四年(1097)貶謫郴州時旅店所寫。詞中抒寫了作者流徙僻遠之地的凄苦失望之情和思念家乡的悵惘之情。詞的上片以寫景為主,描寫了詞人謫居郴州登高悵望時的所見和謫居的環境,但景中有情,表現了他苦悶迷惘、孤獨寂寞的情懷。下片以抒情為主,寫他謫居生活中的無限哀愁,他偶爾也情中帶景。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無尋處”,寫夜霧籠罩一切的凄凄迷迷的世界:樓臺茫茫大霧中消失;渡口被朦朧的月色所隱沒;那當年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更是雲遮霧障,無處可尋了。當然,這是作者意想中的景象,因為緊接着的兩句是“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詞人閉居孤館,衹有想象中才能看得到“津渡”。而從時間上來看,上句寫的是霧蒙蒙的月夜,下句時間又倒退到殘陽如血的黃昏時刻。由此可見,這兩句是實寫詩人不堪客館寂寞,而頭三句則是虛構之景了。這裏詞人運用因情造景的手法,景為情而設,意味深長。“樓臺”,令人聯想到的是一種巍峨美好的形象,而如今被漫天的霧吞噬了:“津渡”,可以使人産生指引道路、走出睏境的聯想,而如今朦朧夜色中迷失不見了:“桃源”,令人聯想到陶淵明《桃花源記》中的一片樂土,而如今人間再也找不到了。開頭三句,分別下了“失”、“迷”、“無”三個否定詞,接連寫出三種曾經存過或人們的想象中存過的事物的消失,表現了一個屢遭貶謫的失意者的悵惘之情和對前途的渺茫之感。
而“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兩句則開始正面實寫詞人羈旅郴州客館不勝其悲的現實生活。一個“館”字,已暗示羈旅之愁。說“孤館”則進一步點明客捨的寂寞和客子的孤單。而這座“孤館”又緊緊封閉於春寒之中,置身其間的詞人其心情之凄苦就可想而知了。此時此刻,又傳來杜鵑的陣陣悲鳴;那慘淡的夕陽正徐徐西下,這景象益發逗引起詞人無窮的愁緒。杜鵑鳴聲,是古典詩詞中常用的表遊子歸思的意象。以少遊一個羈旅之身,所居住的是寂寞孤館,所感受的是料峭春寒,所聽到的是杜鵑啼血,所見到的是日暮斜陽,此情此境,衹能以“可堪”道之。
“可堪”者,豈堪也,詞人這重重凄厲的氣圍中,又怎能忍受得了呢?王國維評價這兩句詞說:“少遊詞境最凄婉,至‘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則變為凄厲矣。”過片“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連用兩則友人投寄書信的典故,極寫思鄉懷舊之情。“驛寄梅花”,見於《荊州記》記載:“魚傳尺素”,是用古樂府《飲馬長城窟》詩意,意指書信往來。少遊是貶謫之人,北歸無望,親友們的來書和饋贈,實際上並不能給他帶來絲毫慰藉,而衹能徒然增加他別恨離愁而已。
因此,書信和饋贈越多,離恨也積得越多,無數“梅花”和“尺素”,仿佛堆砌成了“無重數”的恨。詞人這種感受是很深切的,而這種感受又很難表現,故詞人手法創新,衹說“砌成此恨無重數”。有這一“砌”字,那一封封書信,一束束梅花,便仿佛成了一塊塊磚石,層層壘起,以至於達到“無重數”的極限。這種寫法,不僅把抽象的微妙的感情形象化,而且也可使人想象詞人心中的積恨也如磚石壘成,沉重堅實而又無法消解。
如此深重難排的苦恨中,迸發出最後二句:“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從表面上看,這兩句似乎是即景抒情,寫詞人縱目郴江,抒發遠望懷鄉之思。郴江,發源於湖南省郴縣黃嶺山,即詞中所寫的“郴山”。郴江出山後,嚮北流入耒水,又北經耒陽縣,至衡陽而東流入瀟水湘江。但實際上,一經詞人點化,那山山水水都仿佛活了,具有了人的思想感情。這兩句由於分別加入了“幸自”和“為誰”兩個字,無情的山水似乎也能聽懂人語,詞人癡癡問詢郴江:你本來生活自己的故土,和郴山歡聚一起,究竟為了誰而竟自離鄉背井,“流下瀟湘去”呢?
實際上是詞人面對着郴江自怨自艾,慨嘆自己好端端一個讀書人,本想出來為朝廷做一番事業,怎知到如今竟被捲入一場政治鬥爭的漩渦中去呢?詞人筆下的郴江之水,已經註入了作者對自己離鄉遠謫的深長怨恨,富有象徵性,故而這結尾兩句的意藴就更深長豐富了。
此詞表達了失意者的凄苦和哀怨的心情,流露了對現實政治一定程度的不滿。寫作上,詞人善用對句寫景抒情。上片開頭“霧失樓臺,月迷津渡”,霧靄與月色對舉,造成一種朦朧的意境,籠罩全詞;下片開頭亦用對句,“驛寄梅花,魚傳尺素,雖然表現的都是朋友的信息和寄贈這同一內容,卻能造成書信往來頻頻不斷的氣勢,與”砌成此恨無重數“相照應。
總之,此詞以新穎細膩、委婉含蓄的手法描寫了作者特點環境中的特定心緒,抒發了內心不能直言的深麯幽微的貶徒之悲,寄托了深沉哀婉的身世之感,使用寫實、象徵的手法營造凄迷幽怨、含蓄深厚的詞境,充分體現了作者身為北宋婉約派大傢的卓越藝術才能。
這是一首寄托個人身世之感的抒情詞。宋哲宗紹聖初年,秦觀因受“元佑黨人”的牽連,先貶為杭州通判,繼之,又因“影附蘇軾,增損《實錄》”再貶監處州酒稅,最後又被遷徙郴州。政治上連續的挫折與打擊,生活上一再的變動和顛簸,這就使一個曾經懷有遠大理想的詞人感到理想破滅,前途渺茫,心情因之也極度低沉。這首詞形象地刻畫了作者被貶郴州時的孤獨處境和屢遭貶滴而産生的不滿之情。就作者的遭遇和詞中所反映的情緒看,似不能簡單地把這首詞歸結為一般的羈旅相思之作。
上片寫孤獨的處境。開篇三句便勾勒出一個夜霧凄迷、月色昏黃的畫面。霧氣的濃重是從遮蔽樓臺這一點上烘托出來的。“霧失樓臺”的“失”字用得生動,因為整個空間布滿了濃霧,所以在作者眼中,樓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月迷津渡”與首句兩兩相對,十分工整;同時,它又是首句的補充。霧,遮住了樓臺,當然也遮住了行船的渡口。“ 迷”,指月亮迷失了方向。每天,當明月東升之後,它總是照射在樓臺之頂,輝映於渡口之上,然而,此刻,由於大霧茫茫,不僅吞失了樓臺,連往日那熟悉的“津渡”也不知去嚮。一個“迷”字的出現,仿佛連月亮也有了人的情感。當然,作者矚目之所在,並非眼前的“樓臺”與“津渡”,而在於那長期索係於作者心頭的“桃源”。所以第三句便明確點出:“桃源望斷無尋處”。
詞中的“桃源”,曾有不同的解釋。有解作劉晨、阮肇天台山逢仙女的桃源者,此解似太牽強。這裏仍以解為陶淵明《桃花源記》中的桃源為妥。一是,桃花源在湖南武陵(今桃源縣),作者貶往郴州,雖與桃花源相隔甚遠,但作者來到湖南,自然要聯想到《桃花源記》中的桃源。二是,桃源在古詩詞中,不僅是避亂隱居的處所,而且也是大多數有理想、有抱負的知識分子理想寄托之所在。所以,這第三句寫的既是現實中的桃源縣,又是寫作者的理想。
然而,即使作者望穿雙眼,“桃源”仍無處可尋。以上三句,形象地反映出作者屢遭貶滴之後的極度灰心失望的情緒。有了這樣的一種情緒,作者的凄苦心情已經可想而知了。然而,更有甚者。作者此時獨處“孤館”,並且遭受着“春寒”的襲擊,耳之所聽者,“鵑聲”,目之所見者,“斜陽” 。本來“霧失樓臺”,“桃源望斷”就已使作者生愁,凄苦難耐,又怎忍受得了“孤館”、“春寒”、“鵑聲”、“斜陽”的交叉襲擊呢!作者於此,禁不住驚呼:“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了。
“可堪”二字是感情的直接抒發。“閉”字準確生動、含有多層意思。一是襯托荒涼而又寂寞的環境,說明作者於此幾乎斷絶與人的來往,故“門雖設而長關”;二是逃避襲人的“春寒”,閉戶不出;三是妄圖藉此阻止進入耳鼓的杜鵑的哀啼;四是妄圖阻擋映入眼簾的落山的夕陽。“鵑聲”、“斜陽”在古詩詞中都是引起鄉愁的客觀事物。崔顥《黃鶴樓》:“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由於杜鵑的啼聲,似在說:“不如歸去,不如歸去!”所以張炎《高陽臺》中有“莫開簾,怕見飛花,怕聽啼鵑”這樣的詞句。正因為如此,作者纔産生了把耳聞目見一概拒之於門外的情感。這是由“不堪”忍受而産生的怨恨。
下片寫被貶謫的不滿心情。“驛奇梅花”三句承“閉”字加以展開。“閉”在“孤館”之中的情況又如何呢?一般說來,有了“梅花”和“尺素”這樣的禮物和音信,似可略慰遠謫他鄉的客子之心了,然而事與願違,這一切反而加重了孤寂怨恨之情。“砌成此根無重數”便是發自作者內心的最強音。“砌”字新穎、生動而有力。有此一“砌”字,於是那一封封書信、一束束梅花,便仿佛變成一塊塊磚頭,層層壘起,甚至發展到“無重數”這一極限。作者心情的沉重是可想而知了。
那麽,這“恨”字的內容是什麽呢?作者沒有直說。這正是秦觀詞婉轉含蓄之所在。不過,從這首詞的正面描寫與側面烘托,從上、下片用意深微的收結來看,仍可體味出作者的甘苦用心。“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便是即景生情,寓情於景的警句。表面看,這兩句似在寫遠望思鄉之情,不過表現出一種羈旅相思之情而已。
實際上,“郴江”離開了“郴山”,並非簡單地比喻人的分別,聯繫秦觀政治上的不幸遭遇,這兩句是有深刻的含義的。這就是,按作者的志願,本該在朝廷裏為國傢做一番有益的事業,猶如“郴江”緊緊圍繞“郴山”旋轉一般。然而,如今卻不知為什麽被貶到這荒遠地區,就象眼前的“郴江”一樣,離開了它日夜索繞的“郴山”,竟然匆促地嚮瀟湘涌流而去。這裏反問的是怎麽郴江也耐不住寂寞而繞道流至瀟湘去了呢?以體現作者心中之感。
據宋惠洪《冷齋夜話》載:“坡翁絶愛此詞尾兩句,自書於扇雲:‘少遊已矣!雖萬人何贖?’”蘇武不僅賞識秦觀的才能,而且也十分瞭解秦觀的為人並同情他的不幸遭遇。秦觀之所以被貶,也正是受到蘇軾的牽連。所以“為誰流下瀟湘去”的喟嘆、不僅發自秦觀的內心,實際也說出了蘇軾(包括與蘇軾有相同命運的知識分子)的深切感受,引起他強烈的共鳴。這纔是蘇軾極端欣賞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本篇即景生情,寓情於景,語言情新洗煉,風格婉轉含蓄,在藝術上達到很高的境地,因此為後人所稱道。但除此之外,結構的勻稱與構思的精到也似乎值得一提。這首詞上下片的字、句、平仄、韻律完全相等,下片實際上是上片的重唱。由於上下兩片完全對稱,除平仄與韻腳以外,我們不妨把這首詞當作一幅對聯看。由此,我們還可以發現這首詞在構思上的藝術匠心。
上片即上聯)在構思上是收束式的,作者把自己作為一個獨立存在的小單位,處於濃霧的重重包圍之中,在“孤館”裏獨處、孤寂無依。下片(下聯)是開放式的,作者通過虛(如“此恨”、“瀟湘”等)實(“梅花”、“尺素”、“郴江”、“郴山”等)兩方面有關細節的描繪,展開了作者想象的翅翼,把“閉”在“孤館”中的自我與大世界聯結了起來,抒寫出超越時空拘限的內在情感。上片與下片形成強烈對比。這首詞之所以耐人咀嚼,其原因也正在這裏這一點應是這首詞最顯著的藝術特色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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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
陳堯佐
二社良辰,千秋庭院。
翩翩又見新來燕。
鳳凰巢穩許為鄰,瀟湘煙暝來何晚。
亂入紅樓,低飛緑岸。
畫梁時拂歌塵散。
為誰歸去為誰來,主人恩重珠簾捲。
此詞為作者唯一留傳於世的詞作,是作者為感謝宰相申國公呂夷簡薦引其拜相之恩德而作。詞中采用比興、暗喻手法,以燕子自喻,寄寓了詞人的感恩思想。
詞的起首三句點節序,寫環境,以燕子的翩然來歸,喻朝廷的濟濟多士,同時也寄寓了詞人對如同明媚春光的盛世的贊美與熱愛,以及詞人悠然自得的心情。二社,指春社與秋社,是祭祀社神(土地神)的節日。春社立春後第五個戊日,秋社立秋後第五個戊日。聯繫下文來看,這裏主要指春社,之所以要說是“二社”,因為要與下句的“千秋”對舉。就作為候鳥的燕子來說,相傳春社來,秋社去,故亦可稱“二社”。“千秋庭院”,一作“千家庭院”。“千秋”義較勝,即鞦韆。燕子於寒食前後歸來,而鞦韆正是寒食之戲。此亦暗點時令,與“二社”照應。“翩翩”,輕快。燕子一會兒飛嚮空中,一會兒貼近地面,自由之態可掬。句中着一“又”字,說明燕子的翩然來歸,非止一雙,“新來”切己之初就任,語雖淺而意深,進一步歌頌朝廷的無量恩德。
三、四兩句暗喻呂夷簡的退位讓賢,並自謙依附得太晚。詞人把這一層意思,表達得極為婉麯,令人覺得含蓄藴藉而不直白、浮淺。“鳳凰巢穩許為鄰”,以鳳凰形容鄰座之巢,意突出其華美與高貴。不說“占得”,而說“許為鄰”,亦謙恭之意。“瀟湘”謂燕子從來之處,當係虛指。“來何晚”三字,充滿感情色彩。從語氣上看,似為自責,其中大有“相從恨晚”之意。
過片二句以象徵、比擬手法,通過描寫心情舒暢的燕子亂入紅樓、低飛緑岸的意象,表達出詞人當時的歡樂、暢適心境。“紅樓”為富貴之傢,“緑岸”為優美之境。“亂入”形容燕子的紛飛。下片第三句“畫梁時拂歌塵散”,據劉嚮《別錄》雲,漢代有虞公者,善歌,發聲能震散梁上灰塵。華堂歌管,是富貴人傢常事,燕子棲於畫梁,則梁塵亦可稱作“歌塵”。此亦為居處之華貴作一點綴。
結尾二句以“主人”喻呂夷簡,以“燕”喻詞人自身,委婉麯折地表達了感恩之情。“為誰歸去為誰來”,純為口語,一句提問,引起讀者充分註意,然後輕輕逗出“主人恩重珠簾捲”,悠然沁入人心,完成了作品的主題。這種代燕子立言以表示對主人感激的象徵手法,收到了極好的藝術效果。
此詞雖然格調不高,但它以麯筆抒深情,筆愈麯而情愈濃,讀來令人回味無窮,藝術上不乏可取之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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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
無名氏
殢酒情懷,恨春時節。
柳絲巷陌黃昏月。
把君團扇卜君來,近墻撲得雙蝴蝶。
笑不成言,喜還生怯。
顛狂絶似前春雪。
夜寒無處著相思,梨花一樹人如削。
此詞寫市井女子赴密約時的期待心情。在赴密約之時,女主人公的心情是抑鬱而苦悶的。
詞起筆以“殢酒情懷,恨春時節”表現出她的情緒非常不好,這應是因他們愛情出現了波折或變故而引起的。“殢酒”是苦悶無聊之時以酒解愁,為酒所病:“恨春”是春日將盡産生的感傷,“情懷”和“時節”都令人不愉快。“柳絲蒼陌黃昏月”,是他們密約的地點和時間。從約會的地點,大致可以推測女主人公屬於市井之輩,如果富傢小姐或宦門千金絶不會到此等巷陌之地赴約的。這樣良宵好景的幽期密約,本應以歡欣的心情期待着甜蜜的幸福,然而這位市井女子卻是心緒不寧,對於約會能否成功似乎尚無把握,於是在焦急無聊之中,想着試測一下今晚的運氣。“把君團扇卜君來”,即用情人贈給的團扇來占卜,非常意外,她竟在近墻花叢之處撲着一雙同宿的蝴蝶,驚喜不已,詞情到此來了一個極大的轉折,女主人公的心境由苦悶焦慮忽然變得開朗喜悅起來。下片順承上片結句,表述新産生的驚喜之情。
“雙蝴蝶”的吉兆使她喜悅,也感到有趣而可笑,甚至難以控製喜悅的笑聲,這預兆又使她在驚喜之餘感到羞澀和畏怯,而畏怯之中更有對幸福的嚮往,於是她高興得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自己也覺得有似前春悠揚飄飛的雪花那樣輕狂的狀態了。這句為我們勾畫出一位天真活潑、熱情坦率的女子形象,顯示出其個性的真實面目,也表現了市井女子的性格特徵。但占卜的吉兆並不能代替生活的客觀現實,隨着相約時期的流逝,逐漸證實預兆的虛妄,因而詞的結尾出現了意外的結局:情人無端失約了,這個結局好似讓主人公從喜悅的高峰突然跌落到絶望的深淵,對她無異是又一次精神打擊。作者妙於從側面着筆,用形象來表示。春夏之交的“夜寒”說明夜已深了,她一腔相思之情似遊絲一樣無物可以依附。梨樹於春盡夏初開花,這裏照應詞開頭提到的,“恨春時節”。現在她已不再“顛狂”了,依在梨花下癡癡地不忍離去,似乎一時瘦削了許多,難以承受這慘重的打擊。
結句含蓄巧妙,深深地刻畫出心靈受傷的女子的情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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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
吳文英
潤玉籠綃,檀櫻倚扇。
綉圈猶帶脂香淺。
榴心空疊舞裙紅,艾枝應壓愁鬟亂。
午夢千山,窗陰一箭。
香瘢新褪紅絲腕。
隔江人在雨聲中,晚風菰葉生秋怨。
這首詞是作者在端午之日憶念他蘇州去姬的感夢之作。而這與一般的感夢詞又不完全一樣,把夢中所見之人的容貌、服飾描摹得極其細膩逼真,並沒給人以縹緲恍忽、迷離朦朧之感,因而使人一時很難看出是在寫夢。
起頭“潤玉籠綃,檀櫻倚扇。綉圈猶帶脂香淺。”三句着意刻畫夢中所見之人的玉膚、櫻唇、脂粉香氣及其所着紗衣、所持羅扇、所帶綉花圈飾,從色、香、形態、衣裳、裝飾等逼真地顯示其人之美。“榴心空疊舞裙紅,艾枝應壓愁鬟亂。”兩句,以“舞裙”暗示其人的身份,以“愁鬟”藉喻兩地相思,以“榴心”、“艾枝”點明端午節令。上句的“空疊”二字,是感嘆舞裙空置,推測此因無心歌舞;下句的“應壓”二字,則瞥見發鬢散亂,想象其人應含深愁。
上片五句,句句寫夢,卻始終不點破是說夢。直到下片換頭,纔以“午夢千山”一句點出以上所寫原來衹是南柯“午夢”。句中的“千山”二字,表明夢魂與現實距離之遙遠。這一句是寫山長水遠,路途阻隔,衹有夢魂纔無遠弗屆。對下句“窗陰一箭”,前人大都解說為:慨嘆光陰似箭,與夢中人分別已久。但這裏的“一箭”,似指漏箭,如這不是感嘆光陰逝去之速,而是說刻漏移動之微。聯繫上句,作者寫的是:夢中歷盡千山萬水,其實衹是片刻光景。兩句合起來,既深得夢的神理,也形象地道出了作者午夢初回時所産生的對空間與時間的迷惘之感。
換頭兩句剛寫到夢已醒,忽又承以“香瘢新褪紅絲腕”一句,把詞筆重又拉回到夢境,回想和補寫夢中所見之人的手腕。這一詞筆的跳動,正是如實地寫出了作者當時的心靈狀態和感情狀態。在這片刻,對作者說來,此身雖已從夢中覺醒,而此心卻仍留在夢中。夢中,他還分明見到其人依端午習俗盤係着采絲的手腕,以及其人腕上似因消瘦而寬褪的印痕。如果聯繫他另外寫的幾首端午憶姬之作,我們當可發現,詞人對伊人之在端午日以采絲係腕一事留有特別深刻的印象。這就無怪他在這次夢中也註意及此,並在夢醒後仍念念不忘了。歇拍“隔江人在雨聲中,晚風菰葉生秋怨”兩句,則兩從夢境回到現實,並就眼前景物,寓托自己自“午夢”醒來直到“晚風”吹拂這段時間內的悠邈飄忽的情思和哀怨的心境。
王國維曾說:“餘覽《夢窗甲乙丙丁稿》中實無足當此者。有之,其‘隔江人在雨聲中,晚風菰葉生秋怨’二語乎。”(《人間詞話》)就連最不喜歡夢窗詞的王國維也對此二語大加贊賞,並稱其足以當得起周濟的那四句話。這不僅是因為這兩句所攝取的眼前景物——“雨聲”、“晚風”、“菰葉”,既襯托出、也寄寓着作者在夢醒後難以言達的情思和哀怨,同時兼有以景托情和融情入景之妙;還因為這兩句又是以景結情,宕出遠神,既合乎瀋義父所說的“結句須要放開,含有餘不盡之意”(《樂府指迷》),也做到了瀋謙所說的“以迷離稱雋”(《填詞雜說》)。這兩句,從空間看是把詞境推入朦朧的雨中,推嚮遙遠的江外;從時間看是把詞思推入涼風中的暮晚,推嚮感覺中的清秋。這就跳出了前面所展現的空間和時間範圍,把所寫的夢中之境一筆宕開,使之終於歸為烏有。更從全詞有,它寫了夢中人,也寫了眼前景。按說,前者是虛幻的;後者是真實的。但對作者而言,其感受卻恰恰相反:回味夢中所見之人,其印象是如此親切分明;悵望眼前之景,其心情是如此凄迷無助。因此,他在上片正是以實筆來描摹虛象,寫得十分真切;在結拍處卻以虛筆來點畫實景,寫得情景異常縹緲。也許正因其幻而益真,真而益幻,所以纔具有“天光雲影,搖蕩緑波”之美,使人深深地被這種境界所吸引,而又感其乍離乍合,難以追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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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
晏殊
祖席離歌,長亭別宴。
香塵已隔猶回面。
居人匹馬映林嘶,行人去掉依波轉。
畫閣魂消,高樓目斷。
斜陽衹送平波遠。
無窮無盡是離愁,天涯地角尋思遍。
此詞上片開始寫送別場面,然後分別從居者、行者兩方面寫離情,一方面表現居者依依難捨,另一方面敘寫行人不忍離去。下片單從居者方面寫思念。因行者從水路乘船走,所以仍緊扣水波寫。“衹送平波遠”與李白《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詩中“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之意境相同。
起二句,寫餞別情依依。古人出行時祭祀路神,因稱餞別宴會為“祖席”。“長亭”為送別之地。“離歌”與“別宴”同屬一事,而“別宴”又與“祖席”意同。此處不避重複,是為了強調送別的場面。“香塵”句,寫剛分手時的情景:落花滿地,塵土也帶有芬芳的氣息,已隔着漠漠的香塵,彼此還一再含情回顧。“回面”,雖未點明是“居人”還是“行人”,但可以想見雙方都繾綣纏綿,不忍別去。四、五句從送者與行者分別寫來,兩相對照,令人尤難解頤。儘管頻頻回望對方,總有不能再看到的時候。一個小樹林,隔斷了人的視綫,那馬兒也象瞭解“居人”的心意,仰首長嘶,而“行人”已乘船漸行漸遠,終於隨着江流的麯折而隱沒不見了。馬嘶、棹轉,從側面襯托出別情之深。
過片兩句,寫“居人”登上畫閣,不禁黯然魂消,憑倚高樓,獨自含愁極望,惟見江波映照着落日餘輝,伸展嚮遙遠的天邊,徒令人增添別恨而已。居人登樓,衹是惘惘離懷,有所不甘,並不必為了繼續目送行舟。詞語不粘不脫,有悠然遠意。時間上,下片與上片亦不一定緊密銜接,登樓極目,衹是別後的情事,遙念行人,無時能已。句中“衹送”二字,怨極恨極而又無可奈何,語言平易而意旨深麯。收二句“無窮無盡是離愁,天涯地角尋思遍”,寫別後的思量,自上句“平波遠”三字化出。抒情主人公放縱自己的想象,讓此情隨波而去,繞遍天涯。由眼前的渺渺平波,引出無窮無盡的離愁,意境本已深遠,再以“天涯地角”補足之,則相思相望之情幾趨極緻。
此詞寫餞別相送及別後的懷思,均情景逼真,含藴無盡。如一幅丹青妙手繪的春江送別圖,令讀者置身其間,真切地感受到作者的繾綣深情。唐圭璋《唐宋詞簡釋》謂這首小詞“足抵一篇《別賦》”,當非過譽。
踏莎行
晏殊
小徑紅稀,芳郊緑遍。高臺樹色陰陰見。春風不解禁楊花,蒙蒙亂撲行人面。
翠葉藏鶯,珠簾隔燕。爐香靜逐遊絲轉。一場愁夢酒醒時,斜陽卻照深深院。
此詞描繪暮春景色,上片寫郊外景,下片寫院內景,最後以“斜陽卻照深深院”作結,流露出淡淡的哀愁。
起首三句描繪一幅具有典型特徵的芳郊春暮圖:小路兩旁,花兒已經稀疏,衹間或看到星星點點的幾瓣殘紅;放眼一望衹見緑色已經漫山遍野;高臺附近,樹木繁茂成蔭,一片幽深。“紅稀”、“緑遍”、“樹色陰陰”,標志着春天已經消逝,暮春氣息很濃。三句所寫雖係眼前靜景,但“稀”、“遍”、“見”這幾個詞卻顯示了事物發展的進程和動態。從“小徑”、“芳郊”、“高臺”的順序看,也有移步換形之感。
“春風不解禁楊花,蒙蒙亂撲行人面。”所寫的楊花撲面,也是暮春典型景色。但詞人描繪這一景象時,卻註入了自己的主觀感情,寫成春風不懂得約束楊花,以致讓它漫天飛舞,亂撲行人之面。這一方面暗示已經無計留春,衹好聽任楊花飄舞送春歸去;另一方面又突出了楊花的無拘無束和活躍的生命力。這裏雖寫暮春景色,卻無衰頽情調,富有生趣。“蒙蒙”、“亂撲”,極富動態感。“行人”二字,點醒以上所寫,都是詞人郊行所見。
過片“翠葉藏鶯,珠簾隔燕”兩句,分寫室外與室內,一承上,一啓下,轉接自然。上句說翠緑的樹葉已經長得很茂密,藏得住黃鶯的身影,與上片“樹色陰陰”相應;下句說燕子為朱簾所隔,不得進入室內,引出下面對室內景象的描寫。着“藏”、“隔”二字,生動地寫出了初夏嘉樹繁陰之景與永晝閑靜之狀。
“爐香靜逐遊絲轉”寫如此閑靜的室內,香爐裏的香煙,裊裊上升,和飄蕩的遊絲糾結、繚繞,逐漸融合一起,分不清孰為香煙,孰為遊絲了。“逐”、“轉”二字,表面上是寫動態,實際上卻反托出整個室內的寂靜。“逐”上着一“靜”字,境界頓出。
結拍“一場愁夢酒醒時,斜陽卻照深深院。”跳開一筆,寫到日暮酒醒夢覺之時,原來詞人午間宣,酒睏入睡,等到一覺醒來,已是日暮時分,西斜的夕陽正照着這深深的朱門院落。這裏點明“愁夢”,說明夢境與春愁有關。夢醒後斜陽仍照深院,遂生初夏日長難以消遣之意。
前人評此詞寫景流麗。瀋際飛《草堂詩餘正集》中說:“結‘深深’妙,着不得實字。”瀋謙《填詞雜說》中進一步指出結句“更自神到”,道出了晏殊詞寫景的特點,即重其精神,不重其形跡。
踏莎行
晏殊
碧海無波,瑤臺有路。思量便合雙飛去。當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處?
綺席凝塵,香閨掩霧。紅箋小字憑誰附?高樓目盡欲黃昏,梧桐葉上蕭蕭雨。
此詞寫別情,深婉含蓄。以結句為最妙,藴藉而韻高,頗耐賞玩。
上片起首三句:“碧海無波,瑤臺有路,思量便合雙飛去。”說沒有波濤的險阻,要往瑤臺仙境,也有路可通,原來可以雙飛同去,但當時卻沒有這樣做;現“思量”起來,感到“不合”,有些後悔。碧海,指海上神山;瑤臺,《離騷》有這個詞,但可能從《穆天子傳》寫西王母所居的瑤池移藉過來,指陸上仙境。接着兩句:“當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處?”是說放棄雙飛機會,讓“意中人”輕易離開,如今後悔莫及,可就是“山長水遠”,不知她投身何處了。“輕別”一事,是産生詞中愁恨的特殊原因,是感情的癥結所。一時的輕別,造成長期的思念,“山長”句就寫這種思念。
下片,“綺席凝塵,香閨掩霧”,寫“意中人”去後,塵凝霧掩,遺跡凄清,且非一日之故。“紅箋小字憑誰附”,音訊難通,和《鵲踏枝》的“欲寄采箋兼尺素”而未能的意思相同。“高樓目盡欲黃昏”,更類乎《鵲踏枝》的“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既然人已遠去,又音訊難通,那麽登高遙望,也就是一種癡望。詞中不直說什麽情深、念深,衹通過這種行動來表現,顯得婉轉含蓄。後接以“梧桐葉上蕭蕭雨”一句,直寫景物,實際上景中有情,意味深長。
比較起來,溫庭筠《更漏子》的“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李清照《聲聲慢》的“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雖然妙極,恐怕也失之顯露了。
晏殊整整做了五十年的高官。他性格“剛峻”(《五朝名臣言行錄》),處事謹慎,沒有流傳什麽風流豔事。他自奉儉約,但傢中仍然蓄養歌妓,留客宴飲,常“以歌樂相佐”(《避暑錄話》)。他喜歡納什麽歌妓、姬妾,是容易做到的。照理,他生平不會男女愛情上産生多少離愁別恨,但他詞中寫離愁別恨的卻頗多。這可能和當時寫詞的風氣有關:酒筵歌席上信手揮寫,以付歌妓、藝人歌唱,內容不脫晚唐、五代以來的“豔科”傳統;也可能和文學創作的特點有關:它可以描寫人們的普遍感情,不限於作者的自我寫照。但晏殊寫的這類詞,也不象完全脫離自身生活的客觀描寫,究竟如何理解,讀者自有分解。
踏莎行
晏殊
細草愁煙,幽花怯露,憑欄總是銷魂處。日高深院靜無人,時時海燕雙飛去。
帶緩羅衣,香殘蕙炷,天長不禁迢迢路。垂楊衹解惹春風,何曾係得行人住!
此詞以凄婉溫潤的筆調,抒發傷春情懷的同時,流露出對時光年華流逝的深切慨嘆和惋惜,深微幽隱。
起筆“細草愁煙,幽花怯露”,寫的是:小草上的煙靄迷蒙,花蕊上的露珠微顫。這兩句表面看來都是寫外的景象,但內含的卻是極銳敏的感受。“愁”字和“怯”二字,表現了作者極細膩的情思,且與細密的對偶形式完美地結合為一體。那細草煙靄之中仿佛是一種憂愁的神態,那幽花露水之中仿佛有一種戰驚的感覺。用“愁”來表達草煙靄中的感受,用“怯”來描寫花晨露中的感受,表面上說的是花和草的心情,實際上是通過草與花的人格化,來表明人的心情。晏殊另一首《蝶戀花》之“檻菊愁煙蘭泣露”句,可以與此相參看,境界相同,衹是一個是秋景,一個是春景。
“憑欄總是銷魂處”,收束前兩個四字短句,“細草愁煙,幽花怯露”正是愁人靠欄幹上所見到的景物。詞人衹因草上的絲絲煙靄,花上的點點露珠,就“消魂”,足見他情意之幽微深婉。“日高深院靜無人,時時海燕雙飛去”為上片結拍。前面由寫景轉而寫人,這兩句則是以環境的襯托,進一步寫人。“靜無人”是別無他人,唯有一個憑欄消魂的詞人。“日高深院”之靜,襯托着人的寂寥。“海燕雙飛”反襯出人的孤獨。“時時海燕雙飛去”意為:海燕是雙雙飛去了,卻給孤獨的人留下了一縷綿綿無盡的情思。
過片“帶緩羅衣,香殘蕙炷”,由上片的室外轉嚮室內,仍寫人。這裏的“帶緩羅衣”,以衣服寬大寫人的消瘦,暗示着離別之苦。“香殘蕙炷”之“蕙”是蕙香,一種以蕙草為香料製成的熏香,古代女子室內常用。“殘”即一段段燒殘。“炷”指香炷,即“一炷香”的“炷”。“香殘蕙炷”寫室內點的蕙香,一段段燒成殘灰,又暗示着室內之人心緒的黯淡。以香爐裏燒成一段一段的篆字形熏香的殘灰,比擬自己內心千回百轉的愁腸已然斷盡,比擬自己情緒的冷落哀傷,也是古詩詞中常用的意象。但作者這裏衹是客觀地寫出“帶緩羅衣,香殘蕙炷”,更見其含蓄。唯其不直說出來,纔不會受個別情事的局限,才能給人無限深遠的想象與聯想。
接着“天長不禁迢迢路”一句為上二句作結,兩個對偶的雙式短句緊接一個長句,嚴密而完整。“不禁”是不能阻攔。“天長”與“迢迢路”,結合得很好,天長路遠,這是無論如何也難以阻攔的。“不禁”二字,傳達出一種凡事都無法輓回的哀傷,緊接“帶緩羅衣”的思念與“香殘蕙炷”的銷磨之後,更增加了對於已失落者的無可奈何。結句“垂楊衹能惹春風,何曾係得行人住”以感嘆的口吻出之:楊柳柔條隨風擺動,婀娜多姿,這多情、纏綿的垂柳,不過是那裏牽惹春風罷了,它哪一根柔條能把那要走的人留住?哪一根柔條又能把那消逝的美好往事輓回?這兩句中寄托有極深遠的一片懷思悵惘之情,象徵着對整個人生的的深刻感悟。
全詞通過寫景抒寫離愁、思念和慨嘆,充滿了凄涼悲傷的感情色彩。上片寫的是室外之景,草愁花怯,都染上了這種色調:“海燕雙飛去”。己暗逗懷人之意。下片寫的是室內之景,蕙炷殘,衣帶緩,進一步渲染離愁。結二句方藉埋怨垂楊點明是思念遠方的“行人”。李調元《雨村詞話》中說:“晏殊《珠玉詞》極流麗,而以翻用成語見長。如‘垂楊衹解惹春風,何曾係得行人住?’又‘東風不解禁楊花,蒙蒙亂撲行人面’。等句是也。反復用之,各盡其緻。”這段話,恰切地點出了此詞的藝術特色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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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
賀鑄
楊柳回塘,鴛鴦別浦,
緑萍漲斷蓮舟路。
斷無蜂蝶慕幽香,紅衣脫盡芳心苦。
返照迎潮,行雲帶雨,
依依似與騷人語。
當年不肯嫁春風,無端卻被秋風誤。
上片起首兩句兩句互文同指,先畫出一個緑柳環繞、鴛鴦遊憩的池塘,見荷花所處環境的優美。水上鴛鴦,雙棲雙宿,常作為男女愛情的象徵,則又與水中荷花的幽獨適成對照,對於表現它的命運是一種反襯。回塘,意即麯折回環的池塘;別浦,即江河支流的水口。
第三句“緑萍漲斷蓮舟路”意謂因水面不甚寬廣,池塘中很容易長滿緑色的浮萍,連採蓮小舟來往的路也被遮斷了。蓮舟路斷,則荷花衹能回塘中自開自落,無人欣賞與采摘。句中“漲”定“斷”字,都用得真切形象,顯現出池塘中緑萍四合、不見水面的情景。
四五兩句寫荷花寂寞地開落、無人欣賞。斷無,即絶無。不但蓮舟路斷,無人采摘,甚至連蜂蝶也不接近,“無蜂蝶”也包含了並無過往遊人,荷花衹能寂寞中逐漸褪盡紅色的花瓣,最後剩下蓮子中心的苦味。這裏儼然將荷花比作亭亭玉立的美人,“紅衣”、“芳心”,都明顯帶有擬人化的性質。“幽香”形容它的高潔,而“紅衣脫盡芳心苦”則顯示了她的寂寞處境和芳華零落的悲苦心情。這兩句是全詞的着力之筆,也是將詠物、擬人、托寓結合得天衣無縫的化工之筆。既切合荷花的形態和開花結實過程,又非常自然地綰合了人的處境命運。此二句形神兼備,虛實結合,將詞人內心的情感表達得極為動人。
過片兩句,描繪夏秋之際傍晚雨後初晴的荷塘景色,形象地烘托了“紅衣脫盡”的荷花黯淡苦悶的心境。夕陽的餘輝,照映浦口的水波上,閃耀着粼粼波光,像是迎接晚潮;流動的雲彩,似乎還帶着雨意,偶爾有幾滴濺落荷塘上。
接下來一句,寫荷花晚風中輕輕曳,看上去似乎滿懷感情地嚮騷人雅士訴說自己的遭遇與心境。這仍然是將荷花暗比作美人。着一“似”字,不但說明這是詞人的主觀感覺,且將詠物與擬人打成一片,顯得非常自然。這一句是從屈原《離騷》“製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引伸、生發而成,“騷人”指屈原,推而廣之,可指一切憐愛荷花的詩人墨客。說荷花“似與騷人語”,麯盡它的情態風神,顯示了它的幽潔高雅。蜂蝶雖不慕其幽香,騷人卻可聽它訴說情懷,可見它畢竟還是不乏知音。
結尾兩句,巧妙地將荷花開放與凋謝的時節與它的生性品質、命運遭際聯繫一起,一方面表現出美人、君子不願趨時媚俗的品質和嚴肅不苟的態度,另一方面又顯示出他們年華虛度,懷才不遇的悲哀。嫁春風,語本李賀《南園》:“嫁與東風不用媒。”而韓偓《寄恨》“蓮花不肯嫁春風”句則為賀詞直接所本。
桃杏一類的花,競相春天開放,而荷花卻獨夏日盛開,“不肯嫁春風”,正顯示出它那不願趨時附俗的幽潔貞靜個性。然而秋風一起,紅衣落盡,芳華消逝,故說“被秋風誤”。“無端”與“卻”,含有始料所未及的意藴。這裏,有對“秋風”的埋怨,也有自怨自憐的感情,而言外又隱含為命運所播弄的嗟嘆,可謂恨、悔、怨、嗟,一時交並,感情內涵非常豐富。這兩句同樣是荷花、美人與詞人三位而一體,詠物、擬人與自寓的完美結合。
作者詞中隱然將荷花比作一位幽潔貞靜、身世飄零的女子,藉以抒發纔士淪落不遇的感慨。《宋史》“雖要權傾一時,少不中意,極口詆之無遺辭。人以為近俠。竟以尚氣使酒,不得美官,悒悒不得志”,這些記載,對於理解此詞的深意頗有幫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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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
韓鵬飛
為伊消瘦,前世糾結,
紅鸞一見終難求。
相對久別無言淚,萬遍輪回情難斷。
相見恨晚,此生纏綿,
往往復復意不減。
呢喃鶯燕不成悲,此時此地情難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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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將闌,鶯聲漸老。
紅英落盡春梅小。
畫堂人靜雨蒙蒙,
屏山半掩餘香裊。
密約沉沉,離情杳杳。
菱花塵滿慵將照。
倚樓無語欲銷魂,
長空黯淡連芳草。
作者:
寇準,字平仲,華州下郅人。有《巴東集》。《全宋詞》收其詞四首。宋太宗時進士,真宗時官至宰相。他的詞留存到今天的有四首,都是傷時惜別之作,而且寫得情緻纏綿。
註釋:
闌:殘,盡。
紅英:紅花。
屏山:屏風。
杳杳:深遠無邊際。
菱花:鏡子。
銷魂:形容極度傷心。
賞析:
這首詞即景寫閨情,上片描繪暮春季節,微雨蒙蒙,寂寥無人的景象。下片寫兩地音書隔絶,閨中人倚樓遠望,衹見芳草連天,陰雲蔽空,心中更覺憂鬱愁苦。詞風婉麗凄惻,清新典雅。
靳極蒼《唐宋詞百首詳解》:這首詞也是依托之作。倚樓少婦比自己,所望密約者為朝廷。依本傳所載,更以為罷知青州時所作。但無佐證,謹附此意供參考。
《唐宋詞選註》:《四庫提要》稱寇凖的詩作“含思凄惋,綽有晚唐之致”。“含思凄惋”,亦可用來評他的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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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別芳容,五經寒暑。
回文欲寄無鱗羽。
多情猶自夢中來,嚮人粉淚流如雨。
夢破南窗,愁腸萬縷。
那聽角動城頭鼓。
人生彈指事成空,斷魂惆悵無尋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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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元
作者:王旭
作品:踏莎行·雪中看梅花
內容:
兩種風流,一傢製作。雪花全似梅花萼。細看不是雪無香,天風吹得香零落。
雖是一般,惟高一着。雪花不似梅花薄。梅花散彩嚮空山,雪花隨意穿簾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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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
呂本中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絶。
惱人風味阿誰知?請君問取南樓月。
記得去年,探梅時節,老來舊事無人說。
為誰醉倒為誰醒?到今猶恨輕離別。
呂本中(1084-1145),字居仁,號紫薇,為南宋初道學家,世稱東萊先生,壽州(今安徽壽縣)人。紹興六年(1136)賜進士出身。歷官中書捨人、權直學士元,以忤秦檜罷職,晚年深居講學。詩屬江西詩派,作有《江西詩社宗派圖》、《東萊集》、《紫薇詩話》,詞集《紫薇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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