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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魏秀仁 Wei Xiuren (清)魏秀仁撰;瞿文光點校
書中韋癡珠、韓荷生兩才子各戀一妓,其後韋落魂而亡,妓劉秋痕也殉情而死,韓卻得志顯達,妓杜采秋也封為一品夫人。作者通過兩人的不同遭遇,抒發自己懷才不遇的感慨和對功名的渴望與追求。《花月痕》是清朝繼《紅樓夢》之後的又一部長篇言情小說。在中國小說史上,《花月痕》是第一部以妓女為主要人物的說部。魯迅先生在《中國小說史略》中把描寫伶人生活的長篇小說《品花寶鑒》與《青樓夢》、《海上花列傳》同列為“清之狹邪小說”,《花月痕》或屬此列。魏秀仁生活的年代恰逢太平天國起事,他目睹封建王朝的腐朽沒落回天乏術,加以懷才不遇,科場失意,長期的幕客生活,寄人籬下,感慨甚深,書中藉韋珠、劉秋痕與韓荷生、杜采秋兩對主人公自況,來抒發自己的“不平之氣”及功名理想之寄寓。《花月痕》在寫作上深受《紅樓夢》影響。作者為寫書中人物,嘗自製美人圖。書中描寫愉園、寄園、柳溪之亭臺樓閣諸景以及詩詞歌賦,明顯是仿《紅樓夢》之筆意。但其中大多詩詞與情節遊離,在思想與藝術上與《紅樓夢》相去甚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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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痕》,清人魏子安所作小說。此書是後來鴛蝶派的濫觴,象徐枕亞的《玉梨魂》從小說名字和內容都是學它的。
此書是清朝繼《紅樓夢》之後的又一部長篇言情小說,是我國第一部以妓女為主要人物的長篇小說,寫韓荷生、韋疾珠與青樓女子杜采秋、劉秋痕的愛情故事。書中的韓荷生纔兼文武,屢見奇功,終得封侯,杜采秋也受一品夫人封典;韋疾珠則懷才不遇,窮睏潦倒,落得個一病身亡,劉秋痕也自縊殉情。作者通過這一窮一達兩對人物的描寫,寄托了自己的不平和追求。其中關於韋、劉二人的描寫,凄婉動人,頗具藝術感染力。
此書描寫韋癡珠、劉秋痕和韓荷生、杜采秋這兩對才子與妓女的故事,敘述他們空達升沉的不同遭遇。韋、韓角逐官場,流連妓院。韋風流文采,名傾一時,而懷才不遇,終身潦倒;秋痕也因不得嫁韋,以身殉情。韓則飛黃騰達,纍遷官至封侯;采秋終於歸韓,亦得一品夫人封號。全書佈局巧妙,行文纏綿,文筆細膩、哀豔薑婉。其中劉秋痕,雖墮娼門,但不甘沉淪,以死殉情,是中國古代小說中少見的一處身遭侮辱損害而奮力抗爭搏鬥的光彩照人的妓女形象。
這部書有名,其實也衹有名在裏面的詩詞,纏綿悱惻,哀感頑豔,都是香奩體。清末的文人很欣賞這些詩,張恨水早期的小說裏也常引用這裏的詩詞。如果滿分為一百分的話,小說最多衹能打個六十分,詩卻可以打上七十。可這些詩也過於綿軟香豔,讀過一些,就覺得無味了。我初讀此書是在中學裏,十多年了,記得的衹有兩句:"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這兩句因為太有名了,很多人都能上口,可知道它出自於《花月痕》的,又有幾人?不免有點數典忘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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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絶世之才的韓荷生在一年一度的選花會上大展才華,重新定製花仙案,因敬佩性
情剛烈、不慕權貴,且容貌品德俱佳的劉秋痕由末位提至首位,大快人心,連未曾謀面
的風塵俠女杜采秋都稱贊不已,道“好筆墨!秋痕得此知己,可以無恨矣。”。
見第七回《翻花案劉梧仙及第 見芳譜杜采秋束裝》
《重訂並門花譜》小序;
“露朵朝華,奇葩夜合;蓮標淨植,絮染芳塵。羌托這之靡常,遂分
形而各寄。豈謂桃開自媚,柳弱易攀。生碧玉於小傢,賣紫釵於舊邸。
羞眉解語,淚眼凝愁。彈秋之麯四弦,照春之屏九折。況兼筆妙,邐似
針神。允符月旦之評,不愧霓裳之詠。昨者:躬逢良會,遍賞名花;又讀
新編,足稱妙選。惟武陵俗豔,寵以高魁;而彭澤孤芳,屈之末座。
私心耿耿,竊不謂然。用是再啓花宮,重開蕊榜。登劉費於上第,
許仙人為狀頭。背踏金鰲,憶南都之石黛;歌傳紫鳳,誇北地之胭支。
願將色藝,遍質同人,所有是非,付之衆論雲爾。富川居士撰。”
第一名:
霜下傑劉梧仙
梧仙姓劉氏,字秋痕,年十八歲,河南人。秋波流意,弱態生姿。工
昆麯,尤喜為宛轉凄楚之音。嘗於酒酣耳熱笑語雜沓之際,聽梧仙一
奏,令人悄然。蓋其志趣與境遇,有難言者矣!知之者鮮,無足青焉。
詩曰:
生來嬌小睏風塵,未解歡娛但解顰。
記否采春江上住,懊依能唱是前身。
第二名:
虞美人顔丹翠
丹擎姓顔氏,字幺鳳,年十九歲。姿容妙曼,妍若無骨,豐若有餘。
善飲,糾酒錄事,非麽風在坐不歡也。至度由,則不及梧仙雲。
詩曰:
衣香花氣兩氤氳,妙帶三分宿醉醺。
記得鬱金堂下飲,酒痕翻遍石榴裙。
第三名:
凌波仙張曼雲
曼雲姓張氏,字彩波,年十九歲,代北人。風格雖不及梧仙,而風鬟
霧鬢,妙麗天然;裙下雙彎,猶令人心醉也。
詩曰:
偶然撲蝶粉墻東,步步纖痕印落紅。
日與天遊尋舊夢,銷魂真個是雙弓。
第四名:
玲瓏雪冷掌珠
掌珠姓冷氏,字寶憐,年十九歲,代北人。寡言笑,而肌膚瑩潔,朗
朗若玉山照人。善病工愁,故人見之輒愛憐不置。
詩曰:
牢鎖春心豆蔻梢,可人還似不勝嬌。
前身應是隋堤柳,數到臨風第幾條。
第五名:
錦細兒傅秋香
秋香姓傅氏,字玉桂,年十四歲,湖北人。眉目如畫。初學度麯,裊
裊可聽,亦後來之秀也。
詩曰:
緑珠生小已傾城,玉笛新歌宛轉聲。
好似旗亭春二月,珠喉歷歷囀雛鶯。
第六名:
銷恨花潘碧桃
碧桃姓潘氏,字春花,年十七歲。美麗豔。然蕩逸飛揚,未足以冠
群芳也。
詩曰:
昨夜東風似虎狂,衹愁枝上卸濃妝。
天台畢竟無幾豔,莫把流紅誤阮郎。
第七名:
占鳳池賈寶書
寶書姓賈氏,字香四,年十七歲,遼州人。貌僅中姿,而長眉麯黛,
善於語言。
詩曰:
春雲低掠兩鴉鬟,小字新鎸在玉山。
何不掌書天上住,卻隨小劫落人間?
第八名:
燕支頰薛瑤華
瑤華姓薛氏,字琴仙,年十六歲,揚州人。喜作男子妝,學拳勇,禿
袖短襟,詼諧倜儻,樂部中之錚錚者也。
詩曰:
寶警玲瓏擁翠細,春花秋月自年年。
蒼茫情海風濤闊,莫去凌波學水仙。
第九名:
紫風流楚玉壽
玉壽姓楚氏,字秀容,年十八歲。善肆應,廣筵長席,玉壽酬酢終
日,迄無倦容。
詩曰:
花氣濃拖兩鬢雲,繹羅衫子縷金裙。
章臺別後無消息,芳草天涯又見君。
第十名:
婪尾春王福奴
福奴姓王氏,字惺娘,年二十三歲,代北人。楊柳多姿,桃花餘豔,
以殿群芳,亦為花請命之意雲爾。
詩曰:
柳花撲雪飛難定,桃葉臨江恨總多。
願藉西湖千頃水,聽君閑唱《采菱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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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這一類小說頗多,但寫得好的並不多。除了《花月痕》以外,陳森的一部有點變態的《品花寶鑒》寫得還不錯,但裏面的詩詞卻比《花月痕》差遠了。如果《品花寶鑒》還能打個六十五分,那裏面的詩最多也衹有五十分了。
《花月痕》裏,因為詩詞實在太多,每一回都有詩,但大多都千篇一律,多選也無謂,選上一詞一詩可矣。嘗鼎一臠,可知全味,儘管這全味不見得如何味道好。
第十五回詩:
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豈是拈花難解脫,可憐飛絮太飄零。
香巢乍結鴛鴦社,新句猶書翡翠屏。
不為別離已腸斷,淚痕也滿舊衫青。
此詩是書中女主角杜采秋寫給男主角韓荷生的。這首詩,依我看來,也是全書中最好的一首。而首二句,又是一詩之冠。一首詩,起二句太好,並非好事,試讀古來的名句,有哪一句是一首詩的起句?起句起得太好了,後面的句子就成了狗尾續貂。象此詩,有了頭兩句,後面的幾句讀過便忘。其實這兩句詩本是一對,也不適合作起句,何況這兩句,已是意盡,再接些濫熟之句,反而多餘。
第二回詞:
臺城路
蕭蕭落葉西風起,幾片斷雲殘柳。
草沒橫塘,苔封古剎,纔記舊遊攜手。
不堪回首。
想倚馬催詩,聽鶯載酒。
轉眼凄涼,虛堂獨步遲回久。
何人高吟祠畔,吊新碑如玉,孤墳如鬥。
三尺桐棺,一杯麥飯,料得芳心不朽。
離懷各有。
灑淚墮春前,魂銷秋後。
感慨悲歌,問花神知否。
"孤墳如鬥"句,"孤"字原作"狐"字,不通,且對"新"字,無疑是"孤"字。此字我妄改,想必也不是很離譜。此詞是第二回男主角韋癡珠題花神廟的詞。花神廟在小說裏是一種象徵,此詞是小說中第一主人公韋癡珠出場的第一首詞,自然應該很好了,但此詞也衹是一般,象"新碑如玉",比擬不倫,有點雜湊之感。小說裏說"亭外孤墳三尺,春時葬花於此,或傳某校書埋玉之所。"那墳自不會是葬花,世上恐怕沒人會那麽無聊,葬個妓女(校書)自有可能。詞裏是把墳中當後者解,無非是吊古傷懷。一部小說裏,連篇纍牘的都是詩,我覺得他寫小說似乎衹是為了把自己的詩塞進去,小說反成了附屬,不免本末倒置了。象此詞,用在這裏,其實也衹是炫纔使氣,沒有的話,對情節發展也沒什麽影響。而詩詞太多,也喧賓奪主,至少我讀此書,記得的也衹是幾句詩,情節一般沒什麽印象。我讀的這部是八十年代初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的定價一元二角二分,共453頁。點校得不太好,時有標點錯誤,象十九回裏,有一句是"卻是將《池北偶》談李閑、謝玉清一則衍出來","談"字應屬上。另外前面那個"狐"字,我想也多半訛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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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痕》中又一回名曰【影中影快談紅樓夢】中主人公杜采秋和韋癡珠對《紅樓夢》有一段精彩談論。雖然觀點有待商榷,但他們的想法還是值得一看,而且他們的言論自由也為《花月痕》增添了不少色彩。下面引用一段原話:
當下穆升回去。樓上約有一下多鐘,三人便淺斟細酌起來。大傢參詳華嚴庵簽語,就說起《紅樓夢》散花寺鳳姐的簽。癡珠因嚮采秋道:“我聽見你有部批點《紅樓夢》,何不取出給我一瞧?”采秋道:“那是前年病中藉此消遣,病好就也丟開,現在此本還擱在傢裏。”癡珠道:“《紅樓夢》沒有批本,我早年也曾批過。後來在杭州舟中見部批本,係新出的書,依文解義,沒甚好處。這兩部書如今都不曉得丟在那裏去了。你且說《紅樓夢》大旨是講什麽?”
采秋道:“我是將個‘空’字立定全部主腦。”癡珠道:“大虛幻境、警幻仙姑,此也盡人知道。你怎樣說這‘空’字呢?”采秋道:“人傢都將寶、黛兩人看作整對,所以《後紅樓》一書,要替黛玉伸出許多憤恨。至《紅樓補夢》、《綺樓復夢》,更說得荒謬,與原書大不相似了。我的意思這書衹說個寶玉,寶玉正對,反對是個妙玉。”癡珠不待說完,拍案道:“着!着!賈瑞的風月寶鑒,正照是鳳姐,反照是骷髏,此就粗淺處指出寶玉是正面,妙玉是反面。人人都看《紅樓夢》,難為你看得出這沒文字的書縫!好是我批的書沒刻出來,不然,竟與你雷同。”
荷生笑道:“你兩人真個英雄所見略同了。衹是我沒見過你們批本,卻要請教:你們尋出幾多憑據?”采秋道:“我的憑據卻有幾條:妙玉稱個‘檻外人’,寶玉稱個‘檻內人’;妙玉住的是櫳翠庵,寶玉住的是恰紅院;後來妙王觀棋聽琴,走火入魔;寶玉拋了通靈玉,着了紅袈裟,回頭是岸。書中先說妙玉怎樣清潔,寶玉常常自認濁物;不想將來清者轉濁,濁者極清!”癡珠嘆一口氣,高吟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是百年身。”隨說道:“你這憑據,我也曾尋出來。還有一條,是櫳翠庵品茶說個‘海’字,也算書中關目。就書中賈雨村言例之:薛者,設也;黛者,代也。設此人代寶玉以寫生。故寶玉二字,寶字上屬於釵,就是寶釵,玉字下係於黛,就是黛玉。釵、黛直是個子虛烏有,算不得什麽。倒是妙玉算是做寶玉的反面鏡子,故名之為‘妙’。一尼一僧,暗暗影射,你道是不是呢?”采秋答應。荷生笑道:“好好一部《紅樓》,給你說成尼僧合傳,豈不可惜?”說得癡珠、采秋通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