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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洲的早期農業社會
  埃及是非洲早期社會中最富盛名的,不過它絶對不是古代非洲唯一的農業社會,甚至也不是古代非洲唯一的基於城市發展出的復雜社會。與此相反,同埃及一起出現的還有努比亞和撒哈拉沙漠以南的農業社會。事實上,在埃及從西南亞藉鑒農業種植和馴養動物的生活方式的同時,撒哈拉以南的非洲也經過努比亞嚮埃及傳播了這種方式。優越的地理條件促使強大的國傢出現,而努比亞雖然沒有那麽富饒,但依然建立起復雜社會。埃及形成了一個獨特的社會後,與地中海和西南亞的民族都保持了定期的接觸,而努比亞將埃及和地中海東部沿岸的民族與撒哈拉以南的非洲社會聯在了一起。
  非洲的氣候變化與農業發展
  非洲大陸的氣候曾經歷過一次持久而劇烈的變化,農業就出現在這個變化之中。大約在公元前1萬年左右,最後一個冰期結束的時候,撒哈拉沙漠還是一片幅員遼闊的草原地帶,到處是湖泊,溪流。氣候和地理狀況與蘇丹(不是現代國傢蘇丹,而是指北到撒哈拉南至熱帶雨林,貫穿非洲大陸的熱帶大草原地區)非常相似。這種氣候使這裏水草茂盛,動物衆多。很多人開始在草原地帶生活,依靠狩獵野牛和採集野生植物為生,還有些人以魚類和水生資源為生。
  大約在公元前9000年,蘇丹東部地區的人們開始馴養牛,過起了遊牧生活,同時繼續採集野生𠔌物。公元前7500年,他們建立了永久的定居點並開始種植甜高梁,當時這是一種在世界很多地方都能找到的植物,人類和動物都能以之為食。其間,大約在公元前8000年,居住在蘇丹西部的人們開始在尼日爾河和剛果河之間的地帶種植甘薯。此後的幾個世紀裏,蘇丹發展出各式各樣的農業産品:公元前7000年,綿羊和山羊從西南亞引進過來,公元前6500年,蘇丹人開始種植葫蘆、西瓜和棉花。
  農業生産的發展推動了蘇丹人建立小型國傢的進程。大約到了公元前5000年的時候,蘇丹人成立了幾個由國王統治的小型君主國傢,國王被當作神或是半神受人崇拜。蘇丹人在埋葬國王時,還要依例殺死王室僕人為國王陪葬,以使他們來世繼續為主人服務。蘇丹人的宗教信仰反映了農業社會的特點。他們認為善惡都源自一個神,並將這個神與雨水聯繫起來,而雨也是很多農業社會所關註的重點。
  公元前5000年之後,非洲北部經歷了一次漫長的氣候轉變,這次變化深刻地影響了整個地區的社會結構和農業生活。儘管整個過程經歷了巨大的波動,但總體的趨勢是氣候越來越炎熱,越來越幹旱。撒哈拉沙漠最晚在公元前5000年的時候,還是一個涼爽和水源豐富的地方,哺育着這裏的人類和動植物,但很快它就幹涸,無法生存了。幹旱的過程將繁盛的草原變成戈壁沙灘,驅使人類和動物尋找有利於生存的場所。很多蘇丹人圍繞着乍得湖這種未幹涸的水源邊緣地帶繼續種植和放牧的生活。還有人嚮南遷移,來到現代烏幹達北部。在北非水資源豐富的尼羅河流域,也有一些人聚集而來,並在此定居。
  尼羅河是世界上最長的河流,河水源自東非高山上積纍下來的雨水和雪,全長6695公裏,以維多利亞湖為源頭,穿越三角洲,最後註入地中海。每年春天,雨水和融化的雪水流進尼羅河,嚮北穿過蘇丹和埃及。在1968年阿斯旺大壩竣工之前,尼羅河的河水每年都會上漲並造成下遊平原地帶的泛濫。洪水退去後,留下厚厚一層肥沃的土壤,這些衝積而成的沃土極大地促進了尼羅河流域的農業經濟發展。
  埃及和努比亞:“尼羅河的贈禮”
  農業改變了尼羅河流域,這一點在埃及表現得尤為明顯。古時候,埃及不是指今天埃及所占有的疆域,而是指從阿斯旺附近的第一瀑布(無法航行的湍流瀑布)到地中海入海口的下遊區域,大約占尼羅河河𠔌的三分之一。埃及的泛濫平原遠遠多於努比亞地區,後者位於尼羅河的中遊地帶,在第一瀑布和第六瀑布之間。當撒哈拉越來越幹旱的時候,人們逐漸聚居到了尼羅河流域,建立了以細耕農業為基礎的社會。由於這裏有廣阔的泛濫平原,同南方人相比,埃及人可以更好地利用尼羅河洪水的泛濫,把埃及轉變成一個農業生産地區,所以這裏也承載了遠多於努比亞的人群。由於埃及的繁榮,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曾說埃及是“尼羅河的贈禮”。如果他能瞭解到更多努比亞的情況,也許會認識到那裏也是尼羅河的贈禮,雖然比起北方的埃及,那裏的繁榮有些相形見絀。
  地理位置的優越使埃及和努比亞同時受到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和地中海東部地區的影響,正是尼羅河將這兩個地方連接在一起。大約在公元前1萬年,來自埃塞俄比亞紅海丘陵地帶的移民來到了尼羅河流域,他們講古埃及語,這種語言也是科普特語(coptic)的祖先。公元前5000年後,隨着非洲氣候的愈發乾燥,蘇丹依靠種植和放牧為生的人也嚮北遷移到埃及,在把非洲的農業品種葫蘆和西瓜帶到埃及和努比亞的同時,蘇丹人也把他們馴養的牲畜帶到這裏,其中最重要的是牛和驢。大約同一時期,小麥和大麥也通過地中海沿着尼羅河從美索不達米亞傳播到埃及和努比亞。
  至少在公元前5000年的時候,埃及人和努比亞人都已經極為依賴農業生産。尼羅河退去之後,埃及的種植者在晚夏的時候進入泛濫平原,無需整飭土地就可以直接播種種子,莊稼在一年中比較涼爽的季節成熟,在鼕季和早春收割。努比亞的泛濫平原面積較小,所以努比亞人整飭土壤並從尼羅河汲水灌溉的勞動更多一些。與美索不達米亞一樣,高效的農業生産促進了尼羅河流域人口的迅猛增加。而人口增長的壓力促使埃及發展出更為精耕細作的農業種植方式。人們從尼羅河泛濫平原地帶嚮高地遷移,在那裏進行種植,由於沒有河水衝積而來的淤泥,人們必須要精心耕作。他們修建水壩防止洪水的侵襲,築造蓄水池儲存灌溉水源。到了公元前4000年的時候,農業村落星星點點的出現在北起地中海,南至第四瀑布的尼羅河兩岸。
  地圖3.1 尼羅河流域,公元前3000-前2000年
  插圖說明:
  一位祭司的墓室壁畫。這位祭司大約生活在公元前15世紀,畫中描繪了南部埃及的農民犁地並播種的情形。
  與美索不達米亞一樣,埃及和努比亞密集的人口帶來了對規範化的公共事務組織的需要。埃及和努比亞都缺少外部威脅,這與美索不達米亞形成了鮮明對照。紅海、地中海以及幹旱的沙漠地帶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使這一地區免受外敵的侵擾。不過,維持秩序、進行公共建設的需要還是促使埃及和努比亞不斷嚮建立國傢和政府的方向邁進。到公元前4000年,尼羅河兩岸的農業村落之間相互保持着貿易關係,並合作修建灌溉網絡。
  最古老的埃及和努比亞國傢都是很小的王國,與公元前5000年之後蘇丹出現的小國很相似。實際上,蘇丹中東部出現小規模王國的時間要比埃及和努比亞更早,被視作神或半神的統治者管理着他們的農業和放牧社會,這種觀念可能傳播到了埃及和努比亞地區。公元前4000年以後,埃及南部和努比亞地區開始出現了小王國。在此後的幾個世紀裏,尼羅河下遊地區(北部)的人們也建立起了類似的小國,到了公元前3300年,地區性的王國已經將整個埃及和努比亞地區人們的公共生活納入了國傢的管理之下。與稍早的蘇丹王國相同,尼羅河流域的王國也用王室奴僕為統治者陪葬。
  埃及的統一
  到了公元前3500年,政治和經濟競爭導致尼羅河流域的王國之間不斷爆發小規模衝突和戰爭。某些王國徵服了鄰近的其他王國並逐漸擴張,控製了相當廣阔的領土。在這些王國中,有一個叫做塔?塞提(ta-seti),它是一個強大的努比亞王國,大約在公元前3400-前3200年間處於鼎盛期,其統治嚮北一直拓展到埃及的第一瀑布。塔?塞提王國衰落之後,由於埃及寬闊的泛濫平原提供了更多可以耕種的土地,也養育了更多人民,埃及南部的地方王國開始以強硬的姿態積蓄力量。
  公元前3100年之後,埃及走上了一條與努比亞小王國完全不同的道路。利用農業和人口上的優勢,埃及統治者將尼羅河三角洲到第一瀑布的所有地區統一起來,這個國傢成為尼羅河流域最強大的國傢。傳統觀點認為,在公元前3100年,一個名叫美尼斯(有些時候,學者將他與早期埃及的統治者納爾邁視為同一人)的徵服者統一了埃及。美尼斯曾是一位雄心勃勃的埃及南部(由於尼羅河水自南嚮北流動,所以也被稱作上埃及)的低級官員,一旦大權在握後,他便嚮北擴張一直到三角洲地區(下埃及)。傳統觀點還認為,孟菲斯城是由美尼斯建造的,該城位於現代的開羅附近,連接着上下埃及。作為美尼斯的首都,孟菲斯最終成為埃及的政治文化中心。
  插圖說明:
  這塊調色板描繪了統一埃及的美尼斯國王,他正準備殺死一個敵人。他頭戴上埃及的王冠,象徵荷魯斯的鷹高高在上俯瞰着他的作為。調色板底部是兩個被打倒在地的敵人。
  美尼斯和他的後繼者建立了一個由埃及國王——法老統治的集權國傢。早期,法老宣稱自己是人間活着的神、所有土地的主人和絶對的統治者。從這個方面看,他們繼承了蘇丹早期農業社會將國王視作神靈的傳統。但其實直到公元前2600年,死去的國王纔開始使用王室奴僕進行陪葬。早期的埃及人將他們的法老與天空之神荷魯斯聯繫在一起,常常把法老與荷魯斯的象徵鷹或隼放在一起來表現。後來,他們又將統治者視為太陽神阿蒙的後代,這樣法老就成為太陽的兒子。他們將王位上的法老看作一位人間太陽,監視着整個地球上的事物,就像阿蒙是整個宇宙的管理者一樣,他們還相信法老死後將與阿蒙結合在一起。在埃及的繪畫中,法老的形象表現得比他的子民都更加高大威猛。
  法老的權威在埃及歷史上的第一個千年裏就達到了高峰,這一時期被稱作早王朝時期(公元前3100-前2660年)和古王國時期(公元前2660-前2160年)。巨大的金字塔象徵着他們的權力與神性。這些恢宏的建築如今依然屹立在開羅附近的吉薩,這也是法老具有較高的組織資源能力的證明。最大的金字塔是鬍夫(也被稱作齊奧普斯)金字塔。為了建造這座金字塔,需要花費230萬塊石灰石,其中最重的達到15噸,平均每塊重2.5噸。學者估計鬍夫金字塔的建造需要至少8.4萬名勞力每年工作80天(從秋季晚期到鼕季,差不多是農業生産所需勞動力最少的時候),需要20年才能完成。除了普通的勞動力,還需要幾百個建築師、工程師、工匠和畫匠。
  雖然埃及出現了一個強大的法老國傢,走上了一條與其他尼羅河流域的社會不同的道路,但是埃及與努比亞的命運還是緊緊交織在一起的。出於政治和商業的原因,埃及對努比亞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他們對努比亞的王國心存顧慮,擔心其威脅到上埃及的安全;同時他們渴望獲得南部地區獨有的資源,例如黃金、象牙、烏木、寶石。埃及也吸引着努比亞人的視綫:他們希望在北部強大的鄰國面前能保持自己的獨立,同時對獲得尼羅河下遊貿易的控製權也是充滿渴望的。
  在整個早王朝和古王國時期,埃及和努比亞的緊張局勢常常導致戰爭的爆發。公元前3100-前2600年間,早王朝的法老共發動了至少5次針對努比亞的軍事行動。埃及統一之後,法老很快就用武力摧毀了努比亞的塔?塞提王國,將埃及的勢力拓展到下努比亞(尼羅河第一和第二瀑布之間的區域),大約從公元前3000-前2400年,埃及在這裏的統治持續了差不多500年之久。埃及在努比亞北部的軍事存在迫使努比亞的領袖嚮更南部的地方發展,他們在上努比亞地區集中精力建設政治組織。大約在公元前2500年,他們已經建立了一個強大的王國——庫什,它位於阿斯旺南約700公裏的地方,以科爾瑪作為首都。雖然庫什的國力無法與埃及媲美,但它已然是一個富饒而可怕的對手了,占據了尼羅河上遊地區,並不時威脅到埃及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