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希凡 Li Xifan等 在所谓“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的《红楼梦》的新鲜别致的美学境界里,大观院里的丫鬟们,在中国文学史上,第一次走出贵族阶级的投影,以独特的个性生命、人格力量,进入艺术典型的画廊。关注丫鬟命运是《红楼梦》胜人一筹之处。一个女人生而为小姐,她只不过是一重的奴隶,即父权和夫权的奴隶,她所有的反抗集中在对婚姻的反抗上;一个女人生而为丫鬟,她就是双重的奴隶,这个双重的奴隶除了要反抗婚姻,还要反抗她低人一等的命运。一群青春靓丽的丫头,住在才子佳人的集中营——大观园里,她们在端茶倒水的时候聆听法定的才子佳人们吟诗作对,她们对命运的思考一定比小姐们更复杂。在过去封建男权话语的风月笔墨和才子佳人的作品当中,女性人物常常是被描绘成是风月场中的尤物,或者是供男人们泄欲的一种工具。那么到了曹雪芹的《红楼梦》当中,这些所谓的“色妖”、“ 尤物” 却负载了曹雪芹的浓烈的人格理想和权利价值。那么曹雪芹是怎样在特定的氛围、色调和境界里塑造这些艺术形象的呢?在主持人巧妙的引导下,三位红学家就这一问题展开了精彩的对话。
李希凡认为好多十二金钗里面的一些人物,还不如丫头写得多,写得成功。比如像鸳鸯、平儿、袭人、晴雯、紫鹃、司棋等一大批丫头。她们个性突出,性格丰满,实际上也是主人公。曹雪芹对于丫鬟这种世界观的深度和广度,不是怜悯,也不是同情,而是对于纯属于人类的女性的尊重。曹雪芹是按照自己的这种思想来塑造她们的,带有人道主义的色彩。蔡义江觉得《红楼梦》里面的丫鬟们写得成功的非常非常多,但是晴雯是曹雪芹倾注了最大热情的一个丫鬟的形象。她一点没有下贱人的那些奴颜婢膝,有一点任由自己的性格行事。她跟宝玉的关系也显得最纯正,最令人感动。《红楼梦》里写晴雯这个人物,有很多非常鲜明的成功的章节,譬如说,撕扇子,带病连夜赶补孔雀裘。《红楼梦》里面写到过人的诗、词、文,最长最着力的就是宝玉的纪念晴雯的《芙蓉女儿诔》。卜键则认为曹雪芹创造出大观园女儿国,应该是他“乌托邦”的一种想法。这个女儿国没有脱离荣宁二府,荣宁二府层层节节的斗争在这里都有反映。社会因素的破坏,毁灭了大观园女儿国的美好,作者无法回避这种现实性,他虽然有理想,但是在现实中达不到的这种理想,最后也只能是昙花一现。
《红楼梦》的丫鬟世界是异常丰富和深刻的。在美的毁灭中,曹雪芹让这些坐卧不避,嬉笑无心的丫鬟们的人格价值得到了升华,给她们的人格提供了一个真正的理想价值坐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