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殷仲文
[公元?年至四o七年]字仲文,陳郡人。生年不詳,卒於晉安帝義熙三年。少有纔藻,美容貌。從兄仲堪,薦於會稽王道子,即引為驃騎參軍。桓溫妻以女。纍官至新安太守。尋投桓玄,為諮議參軍,禮遇隆重。玄叛變失敗,仲文復歸朝。
任尚書時,殷仲文對劉裕說起朝廷裏的音樂設備還不完善,希望在這方面能夠有所加強。劉裕卻說自己不懂音樂,也沒時間做這件事。殷仲文說衹要喜歡上音樂,自然就懂了。但劉裕卻回答:“就是因為我知道衹要一懂了就會喜歡上它,所以纔不能去碰它!”
後殷仲文由尚書遷為東陽太守。仲文素有名望,自謂必當朝政,至此,意愈不平。義熙中,(公元四o七年)以與駱球等謀反,為劉裕所誅。仲文善著文,為世所重。謝靈運嘗說他:“若讀書半袁豹,則文才不減班固。”意思是說他著文甚多而讀書太少。有文集七捲,(《隋書》、《唐書經籍志》)傳於世。
南州桓公九井作詩(殷仲文)
四運雖鱗次。 理化各有準。
獨有清秋日。 能使高興盡。
景氣多明遠。 風物自凄緊。
爽籟驚幽律。 哀壑叩虛牝。
歲寒無早秀。 浮榮甘夙隕。
何以標貞脆。 薄言寄鬆菌。
哲匠感蕭晨。 肅比塵外軫。
廣筵散泛愛。 逸爵紆勝引。
伊餘樂好仁。 惑祛吝亦泯。
猥首阿衡朝。 將貽匈奴哂。
這是殷仲文嚮其妻弟、東晉的竊國大盜桓玄(即題中的“桓公”)表述忠誠的一首詩。晉安帝元興元年(402),桓玄舉兵攻占建康,控製朝廷大權,不久以太尉出鎮姑孰(今安徽當塗),遙執朝柄,直到次年鼕天才返回建康篡奪帝位。殷仲文在桓玄攻剋建康後投奔了他,以後又追隨他在姑孰度過了兩個秋天,極受重用。從詩的末二句看,本詩當作於仲文在姑孰的第二個秋天,即元興二年。南州,即姑孰。九井,山名,在姑孰,因為山上有九口井而得名。這首詩共二十句,大約可以分成五節,每節四句。第一節是對清秋的贊美,謂四時的運行像魚鱗一樣秩序井然,自然界萬物的生長變化各有各的準則,而秋天在四季中更具特色,它能使人興高采烈盡情歡愉。此時仲文正出入桓玄幃幄、掌握機密,在得意人的眼中,秋天自然是登山則金風送爽、優遊則天高雲淨的好時光了。
第二節寫山中秋景,謂秋天的九井山景色事物,雖有明朗清遠的一面,卻也有凄寒緊迫的一面。那疾風在山中吹出高低不平的怪聲,激起幽深山𠔌的種種哀麯。爽簌是指參差不一的風激物之聲,幽律指幽𠔌裏的合於音律之聲,哀壑指山壑中的哀聲,虛牝則指凹陷的溪𠔌。這四句都歸結到了“凄緊”,從而引出下文的“歲寒”。
第三節由物及人,以自然景物比喻社會人事。“歲寒無早秀,浮榮甘夙殞”,意謂在這深秋歲寒之時非但看不見早結果實的草木,而且那些枝頭的輕浮花朵也受不瞭瞭,自願及早凋落。“何以標貞脆,薄言寄鬆菌。”“薄言”,助辭,無義。“菌”,指朝菌,是一種朝生暮死的植物。在這嚴寒裏,什麽是貞節的象徵?自然是那不凋的青鬆;什麽是脆弱的標志?當然也衹能是那短命的朝菌。這四句,句句不離秋天,但在政治的秋天中,東晉皇室不已經是浮榮一般即將殞落、壽命與朝菌相去無幾了嗎?至於仲文筆下那勁鬆挺立,除了勢力正值日到中天、行將登上帝位的桓玄,又有誰能當得起這個形象?有了這層含義,下面一節轉入對桓玄的歌功頌德,也就不顯得突兀了。所以說,這一節是承上啓下,仲文終於要自己撩開“寫景”的面紗,露出腆顔吹捧的真面目了。
第四節,進入歌功頌德的正文。“哲匠”,明智而又纔藝出衆的人,指桓玄。“蕭晨”,秋天的早晨。“肅”,對待事物謹慎恭敬的態度。“軫”,車輛。“塵外軫”,意謂超塵脫俗的行為。殷仲文把桓玄移師姑孰的舉動,美化為不與世俗爭權奪利的清高行為,這是對事實的歪麯。“廣筵”,指盛宴。“逸爵”,即舉杯敬酒。“紆”,屈駕。“勝引”,嘉賓。這兩句進一步鋪寫桓玄大擺筵宴,歡迎屈駕光臨的賢士,廣泛散播仁愛。不言而喻,仲文也在這宴席之間,他終於說到自己了。
在最後一節裏,仲文表示了對桓玄的欽慕之情,以及貌似自謙的自鳴得意。“伊”,發語辭。他說自己對那位愛好仁義之人是非常敬重的,和他在一起,什麽疑惑都能祛除,見到了他,一切鄙吝之情都泯滅不復存了。東漢周舉曾說自己如果一個月不見當時的賢士黃憲,“則鄙吝之心已復生矣”。在仲文筆下,竊國大盜居然也有先賢的德性了!“猥”,自謙之詞。猥首,意謂辱沒他人而自己排列在班首。“阿衡”,本是商代賢臣伊尹的官名,後引伸為主持國政者的美稱,這裏指桓玄。元興二年(403)九月,晉帝册命桓玄為相國,總理國政,封為楚王,故云。當時殷仲文任桓玄的侍中,無丞相之名而有丞相之實,因此他以忝列楚王小朝廷班首自謙。末句用《漢書·車千秋傳》典,車千秋並無才能術學,衹是因為替漢武帝之子衛太子辨冤而得到賞識,在旬月內取宰相之位,匈奴單於聽到後,笑話“漢置丞相,非用賢也。”殷仲文用這一典故,表示自己才能淺薄而受到桓玄重用,恐為他人取笑。哂,嘲笑。此時殷仲文對桓玄,的確盡心盡力。他勸桓玄早日逼晉帝禪位,私下為桓玄寫了九錫文與册命,確是桓玄篡晉的得力助手。所以末二句在謙退的表面意思下,實還有自得之情隱藏着。
此詩是無恥拍馬之作,內容上並無可取。但它在東晉末年詩風演變的過程中,卻是一首得風氣之先的作品,因此在文學史上自有其不可忽視的地位。孤立地看本詩,或許會感到它除了第二節辭藻尚稱華麗(但也有些晦澀)之外,其餘各節語言質樸平淡,中間又有理語,談不上高妙。但若聯繫當時的文風對它考察,便不難發現它異於時尚的特點。
東晉是玄言詩充斥的時代,而鐘嶸說殷仲文的詩在當時“為華綺之冠”(《詩品》),顯然把他與玄言詩人區別了開來。仲文今存詩僅二首,我們自不能窺其“華綺”的全豹。然與當時玄言詩人“嗤笑徇務之志,崇盛忘機之談”(《文心雕竜·明詩》)大相異趣,的確顯現了一種與玄言詩不同的精神面貌。劉勰說:“殷仲文之孤興,謝叔源(謝混)之閑情,並解散辭體,縹渺浮音,雖滔滔風流而大澆文意。”(《文心雕竜·才略》)所謂“孤興”,即指本詩。因詩中有“獨有清秋日,能使高興盡”之句,故稱。劉勰認為殷仲文、謝混的作品對清談玄理的文體起了瓦解作用,這是對殷仲文作品的積極作用作了充分的肯定。瀋約也指出:“仲文始革孫(綽)、許(詢)之風,叔源大變太元之氣。”(《宋書·謝靈運傳論》)他從時間上強調了殷仲文改革玄言詩的開拓作用,從而更突出了他的先驅地位。當然,瀋約、劉勰、鐘嶸都忽略了陶淵明,陶淵明在元興二年之前已寫出了好幾首迥異於玄言詩的田園佳作。但是殷仲文在當時地位高,作品易受註意,因而對時人的影響也當較陶公為大。因此,這幾位評論傢對殷仲文詩作的地位的評價,基本上還是客觀可信的。 | | Yin Zhongwen殷仲文(?~407)東晉文學家。陳郡(治河南淮陽)人。曾任會稽王司馬道子驃騎參軍等職。桓玄引為咨議參軍,總領詔命,進侍中,領左衛將軍,參與策劃廢立之事。後來桓玄被劉裕擊敗,殷仲文隨桓玄西奔,至巴陵。及見大勢已去,他便奉永安皇后和皇后歸晉軍。義熙元年 (405)晉安帝復位,殷仲文任鎮軍長史,轉尚書,不久遷東陽太守。義熙三年(407)又陰結永嘉太守駱球等謀立桓胤為玄嗣,事發被殺。 殷仲文以文才著稱,謝靈運曾經說他,文才不減班固。《宋書·謝靈運傳論》說“仲文始革孫(綽)許(詢)之風”。《南齊書·文學傳論》則謂“仲文玄氣猶不盡除”其詩今存者僅《南州桓公九井作》一首完整,《文選》收靈。其中“爽籟警幽律,哀壑叩虛牝。歲寒無早秀,浮榮甘夙殞”等句,辭藻較為華贍,但是玄言習氣尚存,可以看出由玄言詩嚮山水詩轉變的傾嚮。清人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輯其文一篇。 李思永 | | Yin Zhongwen
殷仲文
東晉文學家。陳郡(治河南淮陽)人。曾任會稽王司馬道子驃騎參軍等職。桓玄引為咨議參軍,總領詔命,進侍中,領左衛將軍,參與策劃廢立之事。後來桓玄被劉裕擊敗,殷仲文隨桓玄西奔,至巴陵。及見大勢已去,他便奉永安皇后和皇后歸晉軍。義熙元年 (405)晉安帝復位,殷仲文任鎮軍長史,轉尚書,不久遷東陽太守。義熙三年(407)又陰結永嘉太守駱球等謀立桓胤為玄嗣,事發被殺。
殷仲文以文才著稱,謝靈運曾經說他,文才不減班固。《宋書·謝靈運傳論》說“仲文始革孫(綽)許(詢)之風”。《南齊書·文學傳論》則謂“仲文玄氣猶不盡除”。其詩今存者僅《南州桓公九井作》一首完整,《文選》收靈。其中“爽籟警幽律,哀壑叩虛牝。歲寒無早秀,浮榮甘夙殞”等句,辭藻較為華贍,但是玄言習氣尚存,可以看出由玄言詩嚮山水詩轉變的傾嚮。清人嚴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輯其文一篇。
(李思永) | | | | 同殷仲文之古樹 | 雪夜送海上人常州覲叔父,上人殷仲文後 | 雪夜送海上人常州覲叔父上人殷仲文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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