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作者: 孔子 Confucius 《尚書》是儒傢經典之一
原稱《書》,到漢代改稱《尚書》,意為上代之書。這是我國第一部上古歷史文件和部分追述古代事跡著作的匯編,它保存了商周特別是西周初期的一些重要史料。《尚書》相傳由孔子編撰而成,但有些篇是後來儒傢補充進去的。西漢初存28篇,因用漢代通行的文字隸書抄寫,稱《今文尚書》。另有相傳在漢武帝時從孔子住宅壁中發現的《古文尚書》(現衹存篇目和少量佚文)和東晉梅賾所獻的偽《古文尚書》(較《今文尚書》多16篇)。現在通行的《十三經註疏》本《尚書》,就是《今文尚書》和偽《古文尚書》的和編本。
上古歷史文獻集。《左傳》等引《尚書》文字,分別稱《虞書》、《夏書》、《商書》、《周書》,戰國時總稱為《書》,漢人改稱《尚書》,意即“上古帝王之書”(《論衡·正說篇》)。
《尚書》的真偽、聚散,極其復雜麯折。漢人傳說先秦時《書》有100篇,其中《虞夏書》20篇,《商書》、《周書》各40篇,每篇有序,題孔子所編。《史記·孔子世傢》也說到孔子修《書》。但近代學者多以為《尚書》編定於戰國時期。秦始皇焚書之後,《書》多殘缺。今存《書序》,為《史記》所引,約出於戰國儒生之手。漢初,《尚書》存29篇,為秦博士伏生所傳,用漢時隸書抄寫,被稱為《今文尚書》。又,西漢前期,相傳魯恭王拆孔子故宅一段墻壁,發現另一部《尚書》,是用先秦六國時字體書寫的,所以稱《古文尚書》,它比《今文尚書》多16篇,孔安國讀後獻於皇傢。因未列於學官,《古文尚書》未能流佈。東晉元帝時,梅頤獻偽《古文尚書》及孔安國《尚書傳》。這部《古文尚書》比《今文尚書》多出25篇,又從《今文尚書》中多分出5篇,而當時今文本中的《秦誓》篇已佚,所以偽古文與今文合共58篇。唐太宗時,孔穎達奉詔撰《尚書正義》,就是用古今文真偽混合的本子。南宋吳□以後,對其中真偽頗有疑議。明代梅□作《尚書考異》,清代閻若璩著《古文尚書疏證》等,纔將《古文尚書》和孔安國《尚書傳》乃屬偽造的性質斷實。
《尚書》所錄,為虞、夏、商、周各代典、謨、訓、誥、誓、命等文獻。其中虞、夏及商代部分文獻是據傳聞而寫成,不盡可靠。“典”是重要史實或專題史實的記載;“謨”是記君臣謀略的;“訓” 是臣開導君主的話;“誥”是勉勵的文告;“誓”是君主訓誡士衆的誓詞;“命”是君主的命令。還有以人名標題的,如《盤庚》、《微子》;有以事為標題的,如《高宗肜日》、《西伯戡黎》;有以內容為標題的,如《洪範》、《無逸》。這些都屬於記言散文。也有敘事較多的,如《顧命》、《堯典》。其中的《禹貢》,托言夏禹治水的記錄,實為古地理志,與全書體例不一,當為後人的著述。自漢以來,《尚書》一直被視為中國封建社會的政治哲學經典,既是帝王的教科書,又是貴族子弟及士大夫必遵的“大經大法”,在歷史上很有影響。宋代刻本《尚書》
就文學而言,《尚書》是中國古代散文已經形成的標志。據《左傳》等書記載,在《尚書》之前,有《三墳》、《五典》、《八索》、《九丘》,但這些書都沒有傳下來,《漢書·藝文志》已不見著錄。敘先秦散文當從《尚書》始。書中文章,結構漸趨完整,有一定的層次,已註意在命意謀篇上用功夫。後來春秋戰國時期散文的勃興,是對它的繼承和發展。秦漢以後,各個朝代的製誥、詔令、章奏之文,都明顯地受它的影響。劉勰《文心雕竜》在論述“詔策”、“檄移”、“章表”、“ 奏啓”、“議對”、“書記”等文體時,也都溯源到《尚書》。《尚書》中部分篇章有一定的文采,帶有某些情態。如《盤庚》3篇,是盤庚動員臣民遷殷的訓詞,語氣堅定、果斷,顯示了盤庚的目光遠大。其中用“若火之燎於原,不可嚮邇”比喻煽動群衆的“浮言”,用“若乘舟,汝弗濟,臭厥載”比喻群臣坐觀國傢的衰敗,都比較形象。《無逸》篇中周公勸告成王:“嗚乎!君子所其無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秦誓》篇寫秦穆公打了敗仗後,檢討自己沒有接受蹇叔的意見時說:“古人有言曰:‘民訖自若是多盤,責人斯無難,惟受責俾如流,是惟艱哉!’我心之憂,日月逾邁,若弗雲來!”話語中流露出誠懇真切的態度。此外,《堯典》、《臯陶謨》等篇中,還帶有神話色彩,或篇末綴以詩歌。因此,《尚書》在語言方面雖被後人認為“佶屈聱牙”(韓愈《進學解》),古奧難讀,而實際上歷代散文傢都從中取得一定藉鑒。
歷來註釋和研究《尚書》的著作很多,有唐孔穎達的《尚書正義》,宋蔡瀋的《書集傳》,清孫星衍的《尚書今古文註疏》。宋兩浙東路茶????司刻本《尚書正義》20捲,現存北京圖書館。
《尚書》的文字內容特點:《尚書》所記基本是誓、命、訓、誥一類的言辭。文字古奧迂澀,所謂“周誥殷盤,詰屈聱牙”,就是指這個特點。但也有少數文字比較形象、朗暢。 | | ①亦稱《書》。儒傢經典之一。為中國上古歷史文件和部分追述古代事跡著作的匯編。書中保存了商周特別是西周初期的一些重要史料。相傳由孔子編選而成,事實上其中有些篇是後來儒傢補充進去的。②官名。始於戰國,掌管文書『武帝時地位逐漸重要。東漢正式成為協助皇帝處理政務的官員。唐代中央首要機關分為尚書、中書、門下三省,尚書省執行政令。宋以後三省分立之製漸成空談,行政全歸尚書省。明代以後以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尚書分掌政務,六部尚書相當於國務大臣。 | | 中國上古歷史文件的匯編。“尚”即“上”,《尚書》意即上古之書。相傳由孔丘編選而成,傳本有些篇是後人追述補充進去的,如《堯典》、《臯陶謨》、《禹貢》等。西漢初存二十八篇,用當時通行文字書寫,即《今文尚書》。另有相傳漢武帝時在孔丘住屋壁中發現的《古文尚書》,已佚。東晉梅賾(一作梅頤、枚頤)又偽造《古文尚書》。後來《十三經》中的通行本,即《今文尚書》與梅氏偽書的合編,宋人開始懷疑梅氏偽書,至清漸成定論。今文各篇內容包含商周等代的一些重要史料,如《盤庚》反映商代奴隸社會的情況、《禹貢》記述戰國時黃河、長江兩流域的地理等 | | ◎ 尚書 shàngshū | | ∶中國古代官名。執掌文書奏章。作為官名,始置於戰國時,或稱“掌書”。秦為少府屬官,漢武帝提高皇權,因尚書在皇帝左右辦事,地位逐漸重要。後各朝均有設置,清代相沿不改 | | 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貞良死節之臣,願陛下親之信之。——三國蜀· 諸葛亮《出師表》 | | 上書乞骸骨,徵拜尚書。——《後漢書·張衡傳》 | | ∶明清兩代是政府各部的最高長官 | | 兵部尚書 | | 官名。始置於 戰國 時,或稱掌書,尚即執掌之義。 秦 為少府屬官, 漢武帝 提高皇權,因尚書在皇帝左右辦事,掌管文書奏章,地位逐漸重要。 漢成帝 時設尚書五人,開始分曹辦事。 東漢 時正式成為協助皇帝處理政務的官員,從此三公權力大大削弱。 魏 晉 以後,尚書事務益繁。 隋 代始分六部, 唐 代更確定六部為吏、戶、禮、兵、刑、工。從 隋 唐 開始,中央首要機關分為三省,尚書省即其中之一,職權益重。 宋 以後三省分立之製漸成空名,行政全歸尚書省。 元 代存中書省之名,而以尚書省各官隸屬其中。 明 初猶沿此製,其後廢去中書省,徑以六部尚書分掌政務,六部尚書遂等於國務大臣, 清 代相沿不改。 | | 戰國時亦作掌書,齊、秦均置。秦屬少府,為低級官員,在殿中主發佈文書。秦及漢初與尚冠、尚衣、尚食、尚浴、尚席,稱“六尚”。武帝時,因係近臣,地位漸高。和御史、史書令史等都是由太史選拔。在漢宣帝時期權勢就已經很高,《漢書》蓋寬饒傳記載,擔任衛司馬的蓋寬饒嚮尚書投訴衛尉不合理差遣,尚書責成衛尉廢除弊端。衛尉是中二千石,僅次於三公的品秩,尚書在當時已經是有實權的職務了。《後漢書》光武帝本紀註解:《漢官儀》曰:“尚書四員,武帝置,成帝加一為五。有常侍曹尚書,主丞相御史事。二千石尚書,主刺史、二千石事。戶曹尚書,主人庶上書事。主客尚書,主外國四夷事。成帝加三公尚書,主斷獄事。”成帝置尚書五人,秩六百石,分掌三公曹、常侍曹、二千石曹、戶曹、主客曹,職權始重。東漢政悉歸尚書臺,各曹尚書地位更見重要,其主客尚書令至成為總攬事權的貴官。時尚書分掌各曹,官名衹稱尚書,不冠以某曹名義。漢靈帝任梁鵠為選部尚書,始用曹名。魏有五曹,晉增為六曹。後尚書臺改名尚書省,曹改稱部,列曹(各部)尚書遂為貴官。隋以後尚書為六部長官。隋、唐正三品。明正二品。清未增設外務、郵傳等部,主官亦稱尚書。宣統三年,始改尚書為大臣。 | | 原稱《書》,到漢代改稱《尚書》,意為上代之書。《尚書》,在作為歷史典籍的同時,嚮來被文學史傢稱為我國最早的散文總集,是和《詩經》並列的一個文體類別。但這散文之中,用今天的標準來看,絶大部分應屬於當時官府處理國傢大事的公務文書,準確地講,它應是一部體例比較完備的公文總集。(見《應用寫作》雜志1991年第3期,《我國最早的公文總集——<尚書>》)
《尚書》是我國最古的官方史書,是我國第一部上古歷史文件和部分追述古代事跡著作的匯編,它保存了商周特別是西周初期的一些重要史料。《尚書》相傳由孔子編撰而成,但有些篇是後來儒傢補充進去的。西漢初存28篇,因用漢代通行的文字隸書抄寫,稱《今文尚書》。另有相傳在漢武帝時從孔子住宅壁中發現的《古文尚書》(現衹存篇目和少量佚文)和東晉梅賾所獻的偽《古文尚書》(較《今文尚書》多16篇)。現在通行的《十三經註疏》本《尚書》,就是《今文尚書》和偽《古文尚書》的和編本。
上古歷史文獻集。《左傳》等引《尚書》文字,分別稱《虞書》、《夏書》、《商書》、《周書》,戰國時總稱為《書》,漢人改稱《尚書》,意即“上古帝王之書”(《論衡·正說篇》)。
《尚書》的真偽、聚散,極其復雜麯折。漢人傳說先秦時《書》有100篇,其中《虞夏書》20篇,《商書》、《周書》各40篇,每篇有序,題孔子所編。《史記·孔子世傢》也說到孔子修《書》。但近代學者多以為《尚書》編定於戰國時期。秦始皇焚書之後,《書》多殘缺。今存《書序》,為《史記》所引,約出於戰國儒生之手。漢初,《尚書》存29篇,為秦博士伏生所傳,用漢時隸書抄寫,被稱為《今文尚書》。又,西漢前期,相傳魯恭王拆孔子故宅一段墻壁,發現另一部《尚書》,是用先秦六國時字體書寫的,所以稱《古文尚書》,它比《今文尚書》多16篇,孔安國讀後獻於皇傢。因未列於學官,《古文尚書》未能流佈。東晉元帝時,梅頤獻偽《古文尚書》及孔安國《尚書傳》。這部《古文尚書》比《今文尚書》多出25篇,又從《今文尚書》中多分出5篇,而當時今文本中的《秦誓》篇已佚,所以偽古文與今文合共58篇。唐太宗時,孔穎達奉詔撰《尚書正義》,就是用古今文真偽混合的本子。南宋吳□以後,對其中真偽頗有疑議。明代梅□作《尚書考異》,清代閻若璩著《古文尚書疏證》等,纔將《古文尚書》和孔安國《尚書傳》乃屬偽造的性質斷實。
《尚書》所錄,為虞、夏、商、周各代典、謨、訓、誥、誓、命等文獻。其中虞、夏及商代部分文獻是據傳聞而寫成,不盡可靠。“典”是重要史實或專題史實的記載;“謨”是記君臣謀略的;“訓”是臣開導君主的話;“誥”是勉勵的文告;“誓”是君主訓誡士衆的誓詞;“命”是君主的命令。還有以人名標題的,如《盤庚》、《微子》;有以事為標題的,如《高宗肜日》、《西伯戡黎》;有以內容為標題的,如《洪範》、《無逸》。這些都屬於記言散文。也有敘事較多的,如《顧命》、《堯典》。其中的《禹貢》,托言夏禹治水的記錄,實為古地理志,與全書體例不一,當為後人的著述。自漢以來,《尚書》一直被視為中國封建社會的政治哲學經典,既是帝王的教科書,又是貴族子弟及士大夫必遵的“大經大法”,在歷史上很有影響。宋代刻本《尚書》
就文學而言,《尚書》是中國古代散文已經形成的標志。據《左傳》等書記載,在《尚書》之前,有《三墳》、《五典》、《八索》、《九丘》,但這些書都沒有傳下來,《漢書·藝文志》已不見著錄。敘先秦散文當從《尚書》始。書中文章,結構漸趨完整,有一定的層次,已註意在命意謀篇上用功夫。後來春秋戰國時期散文的勃興,是對它的繼承和發展。秦漢以後,各個朝代的製誥、詔令、章奏之文,都明顯地受它的影響。劉勰《文心雕竜》在論述“詔策”、“檄移”、“章表”、“奏啓”、“議對”、“書記”等文體時,也都溯源到《尚書》。《尚書》中部分篇章有一定的文采,帶有某些情態。如《盤庚》3篇,是盤庚動員臣民遷殷的訓詞,語氣堅定、果斷,顯示了盤庚的目光遠大。其中用“若火之燎於原,不可嚮邇”比喻煽動群衆的“浮言”,用“若乘舟,汝弗濟,臭厥載”比喻群臣坐觀國傢的衰敗,都比較形象。《無逸》篇中周公勸告成王:“嗚乎!君子所其無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小人之依。”《秦誓》篇寫秦穆公打了敗仗後,檢討自己沒有接受蹇叔的意見時說:“古人有言曰:‘民訖自若是多盤,責人斯無難,惟受責俾如流,是惟艱哉!’我心之憂,日月逾邁,若弗雲來!”話語中流露出誠懇真切的態度。此外,《堯典》、《臯陶謨》等篇中,還帶有神話色彩,或篇末綴以詩歌。因此,《尚書》在語言方面雖被後人認為“佶屈聱牙”(韓愈《進學解》),古奧難讀,而實際上歷代散文傢都從中取得一定藉鑒。
歷來註釋和研究《尚書》的著作很多,有唐孔穎達的《尚書正義》,宋蔡瀋的《書集傳》,清孫星衍的《尚書今古文註疏》。宋兩浙東路茶????司刻本《尚書正義》20捲,現存北京圖書館。
《尚書》的文字內容特點:《尚書》所記基本是誓、命、訓、誥一類的言辭。文字古奧迂澀,所謂“周誥殷盤,詰屈聱牙”,就是指這個特點。但也有少數文字比較形象、朗暢。
《尚書》的體裁
尚書正義談到有兩種分類法:
六種說:典、謨、訓、誥、誓、命;來自“可能是孔安國所撰”的古文尚書序。
十種說:典、謨、訓、誥、誓、命、徵、貢、歌、範;來自孔穎達監修的尚書正義。有關《尚書》的文章
文:《尚書第三》作者:朱自清
《尚書》是中國最古的記言的歷史。所謂記言,其實也是記事,不過是一種特別的方式罷了。記事比較的是間接的,記言比較的是直接的。記言大部分照說的話寫下了,雖然也須略加剪裁,但是盡可以不必多費心思。記事需要化自稱為他稱,剪裁也難,費的心思自然要多得多。
中國的記言文是在記事文之先發展的。商代甲骨卜辭大部分是些問句,記事的話不多見。兩周金文也還多以記言為主。直到戰國時代,記事文才有了長足的進展。古代言文大概是合一的,說出的、寫下的都可以叫作“辭”。卜辭我們稱為“辭”,《尚書》的大部分其實也是“辭”。我們相信這些辭都是當時的“雅言”①,就是當時的官話或普通話。但傳到後世,這種官話或普通話卻變成了詰屈聱牙的古語了。
《尚書》包括虞、夏、商、周四代,大部分是號令,就是嚮大衆宣佈的話,小部分是君臣的相告的話。也有記事的,可是照近人的說數,那記事的幾篇,大都是戰國末年人的製作,應該分別的看。那些號令多稱為“誓”或“誥”,後人便用“誓”、“誥”的名字來代表這一類。平時的號令叫“誥”,有關軍事的叫“誓”。君告臣的話多稱為“命”;臣告君的話卻似乎並無定名,偶然有稱為“謨”②的。這些辭有的是當代史官所記,有的是後代史官追記;當代史官也許根據新聞,後代史官便衹能根據傳聞了。這些辭原來似乎衹是說的話,並非寫出的文告;史官紀錄,意在存作檔案,備後來查考之用。這種古代的檔案,想來很多,留下來的卻很少。漢代傳有《書序》,來歷不詳,也許是周、秦間人所作。有人說,孔子刪《書》為百篇,每篇有序,說明作意。這卻缺乏可信的證據。孔子教學生的典籍裏有《書》,倒是真的。那時代的《書》是個什麽樣子,已經無從知道。“書”原是紀錄的意思③;大約那所謂“書”衹是指當時留存着的一些古代的檔案而言;那些檔案恐怕還是一件件的,並未結集成書。成書也許是在漢人手裏。那時候這些檔案留存着的更少了,也更古了,更稀罕了;漢人便將它們編輯起來,改稱《尚書》。“尚”,“上”也;《尚書》據說就是“上古帝王的書”④。“書”上加一“尚”字,無疑的是表示着尊信的意味。至於《書》稱為“經”,始於《荀子》⑤;不過也是到漢代纔普遍罷了。
儒傢所傳的五經中,《尚書》殘缺最多,因而問題也最多。秦始皇燒天下詩書及諸侯史記,並禁止民間私藏一切書。到漢惠帝時,纔開了書禁;文帝接着更鼓勵人民獻書。書纔漸漸見得着了。那時傳《尚書》的衹有一個濟南伏生⑥。伏生本是秦博士。始皇下詔燒詩書的時候,他將《書》藏在墻壁裏。後來兵亂,他流亡在外。漢定天下,纔回傢;檢查所藏的《書》,已失去數十篇,剩下的衹二十九篇了。他就守着這一些,私自教授於齊、魯之間。文帝知道了他的名字,想召他入朝。那時他已九十多歲,不能遠行到京師去。文帝便派掌故官晁錯來從他學。伏生私人的教授,加上朝廷的提倡,使《尚書》流傳開來。伏生所藏的本子是用“古文”寫的,還是用秦篆寫的,不得而知;他的學生卻衹用當時的隸書鈔錄流佈。這就是東漢以來所謂《今尚書》或《今文尚書》。漢武帝提倡儒學。立五經博士;宣帝時每經又都分傢數立官,共立了十四博士,每一博士各有弟子若幹人。每傢有所謂“師法”或“傢法”,從學者必須嚴守。這時候經學已成利祿的途徑,治經學的自然就多起來了。《尚書》也立下歐陽(和伯)、大小夏侯(夏侯勝、夏侯建)三博士,都是伏生一派分出來的。當時去伏生已久,傳經的儒者為使人尊信的緣故,竟有硬說《尚書》完整無缺的。他們說,二十九篇是取法天象的,一座北斗星加上二十八宿,不正是二十九嗎⑦!這二十九篇,東漢經學大師馬融、鄭玄都給作過註;可是那些註現在差不多亡失幹淨了。
漢景帝時,魯恭王為了擴展自己的宮殿,去拆毀孔子的舊宅,在墻壁裏得着“古文”經傳數十篇,其中有《書》。這些經傳都是用“古文”寫的;所謂“古文”,其實衹是晚周民間別體字。那時恭王肅然起敬,不敢再拆房子,並且將這些書都交還孔子的後人叫孔安國的。安國加以整理,發見其中的《書》比通行本多出十六篇;這稱為《古文尚書》。武帝時,安國將這部書獻上去。因為語言和字體的兩重睏難,一時竟無人能通讀那些“逸書”,所以便一直壓在皇傢圖書館裏。成帝時,劉嚮、劉歆父子先後領校皇傢藏書。劉嚮開始用《古文尚書》校勘今文本子,校出今文脫簡及異文各若幹。哀帝時,劉歆想將《左氏春秋》、《毛詩》、《逸禮》及《古文尚書》立博士;這些都是所謂“古文”經典。當時的五經博士不以為然,劉歆寫了長信和他們爭辯⑧。這便是後來所謂今古之爭。
今古文字之爭是西漢經學一大史跡。所爭的雖然衹在幾種經書,他們卻以為關係孔子之道即古代聖帝明王之道甚大。“道”其實也是幌子,骨子裏所爭的還在祿位與聲勢;當時今古文派在這一點上是一致的。不過兩派的學風確也有不同處。大致今文派繼承先秦諸子的風氣,“思以其道易天下”⑨,所以主張通經致用。他們解經,衹重微言大義;而所謂微言大義,其實衹是他們自己的歷史哲學和政治哲學。古文派不重哲學而重歷史,他們要負起保存和傳布文獻的責任;所留心的是在章句、訓詁、典禮、名物之間。他們各得了孔子的一端,各有偏畸的地方。到了東漢,書籍流傳漸多,民間私學日盛。私學壓倒了官學,古文經學壓倒了今文經學;學者也以兼通為貴,不再專主一傢。但是這時候“古文”經典中《逸禮》即《禮》古經已經亡佚,《尚書》之學,也不昌盛。
東漢初,杜林曾在西州(今新疆境)得漆書《古文尚書》一捲,非常寶愛,流離兵亂中,老是隨身帶着。他是怕“《古文尚書》學”會絶傳,所以這般珍惜。當時經師賈逵、馬融、鄭玄都給那一捲《古文尚書》作註,從此《古文尚書》纔顯於世⑩。原來“《古文尚書》學”直到賈逵纔直正開始;從前是沒有什麽師說的。而杜林所得衹一捲,决不如孔壁所出的多。學者竟愛重到那般地步。大約孔安國獻的那部《古文尚書》,一直埋沒在皇傢圖書館裏,民間也始終沒有盛行,經過西漢末年的兵亂,便無聲無息的亡佚了罷。杜林的那一捲,雖經諸大師作註,卻也沒傳到後世;這許又是三國兵亂的緣故。《古文尚書》的運氣真夠壞的,不但沒有能夠露頭角,還一而再的遭到了些冒名頂替的事兒。這在西漢就有。漢成帝時,因孔安國所獻的《古文尚書》無人通曉,下詔徵求能夠通曉的人。東萊有個張霸,不知孔壁的書還在,便根據《書序》,將伏生二十九篇分為數十,作為中段,又采《左氏傳》及《書序》所說,補作首尾,共成《古文尚書百二篇》。每篇都很簡短,文意又淺陋。他將這偽書獻上去。成帝教用皇傢圖書館藏着的孔壁《尚書》對看,滿不是的。成帝便將張霸下在獄裏,卻還存着他的書,並且聽它流傳世間。後來張霸的再傳弟子樊並謀反,朝廷纔將那書毀廢;這第一部偽《古文尚書》就從此失傳了。
到了三國末年,魏國出了個王肅,是個博學而有野心的人。他偽作了《孔子傢語》、《孔叢子》⑾,又偽作了一部孔安國的《古文尚書》,還帶着孔安國的傳。他是個聰明人,偽造這部《古文尚書》孔傳,是很費了一番心思的。他采輯群籍中所引“逸書”,以及歷代嘉言,改頭換面,巧為聯綴,成功了這部書。他是參照漢儒的成法,先將伏生二十九篇分割為三十三篇,另增多二十五篇,共五十八篇⑿,以合於東漢儒者如桓譚、班固所記的《古文尚書》篇數。所增各篇,用力闡明儒傢的“德治主義”,滿紙都是仁義道德的格言。這是漢武帝罷黜百傢,專崇儒學以來的正統思想,所謂大經、大法,足以取信於人。衹看宋以來儒者所口誦心維的“十六字心傳”⒀,正是他偽作的《大禹謨》裏,便見出這部偽書影響之大。其實《尚書》裏的主要思想,該是“鬼治主義”,像《盤庚》等篇所表現的。“原來西周以前,君主即教主,可以唯所欲為,不受什麽政治道德的約束。逢到臣民不聽話的時候,衹要擡出上帝和先祖來,自然一切解决。”這叫做“鬼治主義”。“西周以後,因疆域的開拓,交通的便利,富力的增加,文化大開。自孔子以至荀卿、韓非,他們的政治學說都是建築在人性上面。尤其是儒傢,把人性擴張得極大。他們覺得政治的良好衹在誠信的感應;衹要君主的道德好,臣民自然風從,用不到威力和鬼神的壓迫。”這叫作“德治主義”⒁。看古代的檔案,包含着“鬼治主義”思想的,自然比包含着“德治主義”思想的可信得多。但是王肅的時代早已是“德治主義”的時代;他的偽書所以專從這裏下手。他果然成功了。衹是詞旨坦明,毫無詰屈聱牙之處,卻不免露出了馬腳。
晉武帝時候,孔安國的《古文尚書》曾立過博士⒂;這《古文尚書》大概就是王肅偽造的。王肅是武帝的外祖父,當時即使有懷疑的人,也不敢說話。可是後來經過懷帝永嘉之亂,這部偽書也散失了,知道的人很少。東晉元帝時,豫章內史梅賾發現了它,便拿來獻到朝廷上去。這時候偽《古文尚書》孔傳便和馬、鄭註的《尚書》並行起來了。大約北方的學者還是信馬、鄭的多,南方的學者纔是信偽孔的多。等到隋統一了天下,南學壓倒北學,馬、鄭《尚書》,習者漸少。唐太宗時,因章句繁雜,詔令孔穎達等編撰《五經正義》;高宗永徽四年(西元653年),頒行天下,考試必用此本。《正義》居了標準的官書,經學從此大統一。那《尚書正義》便用的偽《古文尚書》孔傳。偽孔定於一尊,馬、鄭便更沒人理睬了;日子一久,自然就殘缺了,宋以來差不多就算亡了。偽《古文尚書》孔傳如此這般冒名頂替了一千年,直到清初的時候。
這一千年中間,卻也有懷疑偽《古文尚書》孔傳的人。南宋的吳棫首先發難。他有《書裨傳》十三捲⒃,可惜不傳了。朱子因孔安國的“古文”字句皆完整,又平順易讀,也覺得可疑⒄。但是他們似乎都還沒有去找出確切的證據。至少朱子還不免疑信參半;他還采取偽《大禹謨》裏“人心”、“道心”的話解釋四書,建立道統呢。元代的吳澄纔斷然的將伏生今文從偽古文分出;他的《尚書纂言》衹註解今文,將偽古文除外。明代梅鷟著《尚書考異》,更力排偽孔,並找出了相當的證據。但是嚴密鈎稽决疑定讞的人,還得等待清代的學者。這裏該提出三個可尊敬的名字。第一是清初的閻若璩,著《古文尚書疏證》,第二是惠棟,著《古文尚書考》;兩書辨析詳明,證據確鑿,教偽孔體無完膚,真相畢露。但將作偽的罪名加在梅賾頭上,還不免未達一間。第三是清中葉的丁晏,著《尚書餘論》,纔將真正的罪人王肅指出。千年公案,從此可以定論。這以後等着動手的,便是搜輯漢人的伏生《尚書》說和馬、鄭註。這方面努力的不少,成績也斐然可觀;不過所能作到的,也衹是抱殘守缺的工作罷了。伏生《尚書》從千年迷霧中重露出真面目,清代諸大師的的勞績是不朽的。但二十九篇固是真本,其中也還該分別的看。照近人的意見,《周書》大都是當時史官所記,衹有一、二篇像是戰國時人托古之作。《商書》究竟是當時史官所記,還是周史官追記,尚在然疑之間。《虞、夏書》大約是戰國末年人托古之作,衹《甘誓》那一篇許是後代史官追記的。這麽着,《今文尚書》裏便也有了真偽之分了。
文中註釋①“雅言”見《論語·述而》。
②《說文》言部:“謨,議謀也”。
③《說文》書部:“書,著也。”
④《論衡·正說篇》。
⑤《勸學篇》。
⑥裴駰《史記集解》引張晏曰:“伏生名勝,《伏氏碑》雲。”
⑦《論衡·正說篇》。
⑧《漢書》本傳。
⑨語見章學誠《文史通義·言公》上。
⑩《後漢書·楊倫傳》。
⑾《傢語》托名孔安國,《孔叢子》托名孔鮒。
⑿桓譚《新論》作五十八,《漢書·藝文志》自註作五十七。
⒀見真德秀《大學衍義》。所謂十六字是:“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在偽《大禹謨》裏,是舜對禹的話。
⒁以上引顧頡剛《盤庚中篇今譯》(《古史辯》第二册)。
⒂《晉書·荀崧傳》。
⒃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四。
⒄見《朱子語類》七十八。
(朱自清《經典常談》,復旦大學出版社2004年。) | | - : The Book of Documents, Book of Historial Records, Documents of the Elder
- n.: Shang Shu, a high official in ancient China, minister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high official in ancient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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