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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陳藻 Chen Zao
逋負關心糴𠔌償,麥苗準擬貼春糧。 連宵不寢聽微雨,錯喜檐花滴數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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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方嶽 Fang Yue
竹齋眠聽雨,夢裹長青苔。 門寂山相對,身閒鳥不猜。 客應嫌酒盡,花卻為詩開。 莫下簾尤好,恐好雲徃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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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韓元吉 Han Yuanji
咿軋籃不計肩,五更殘夢尚悠然。 紅油蓋重聽朝雨,卻似西江坐釣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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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韓元吉 Han Yuanji
昨夜燈花暗,今晨雨意深。 殘花惟有葉,新筍已成林。 未辦扶頭飲,聊為擁鼻吟。 興闌幽夢斷,檐際足清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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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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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網絡遊戲《大唐豪俠》中的一種武器劍紋如流波漣漪,銘心徹骨;揮出如無聲細雨,淺泣低吟.
2.聽雨
虞集
屏風圍坐鬢毿毿,絳蠟搖光照莫酣。
京國多年情盡改,忽聽春雨憶江南。
【賞析】
這是一首即景抒情的小詩。開篇營造出一幅凄清的場景:鬢發稀疏的詩人,獨自一人枯坐於屏風之間,紅燭發出搖曳的光影,照在他那醉意朦朧的臉上。屏風獨坐,黃昏燭影,加上暮年獨飲,從內到外,均透露出幾分孤寂落寞的情味。此時詩人正沉浸於往事的回味之中,慨嘆仕途生涯使自己失去真我。然而,詩人內心深處仍然保有一份真情,它在春雨淅瀝中,又重新勾起對家乡江南的思念。這裏,京國與江南形成鮮明的對比,表露了詩人對仕途生活的厭倦之情。
3.虞美人·聽雨
有名的一首聽雨的詞當然是宋蔣捷的《虞美人》
少年聽雨歌樓上,
紅燭昏羅帳。
壯年聽雨客舟中,
江闊雲低,
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
鬢已星星也。
悲歡離合總無情,
一任階前,
點滴到天明。
【賞析】
蔣捷聽雨時的心情,是頗為復雜的。他是用聽雨這一件事來概括自己的一生的,從少年、壯年一直到老年,達到了“悲歡離合總無情”的境界。但是,古今對老的概念,有相當大的懸殊。他是“鬢已星星也”,有一些白發,看來最老也不過五十歲左右。用今天的眼光看,他不過是介乎中老之間,用我自己比起來,我已經到了望九之年,鬢邊早已不是“星星也”,頂上已是“童山濯濯”了。要講達到“悲歡離合總無情”的境界,我比他有資格。我已經能夠“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了。
可我為什麽今天聽雨竟也興高采烈呢?這裏面並沒有多少雅味,我在這裏完全是一個“俗人”。我想到的主要是麥子,是那遼闊原野上的青青的麥苗。我生在鄉下,雖然6歲就離開,談不上幹什麽農活,但是我拾過麥子,撿過豆子,割過青草,劈過高粱葉。我血管裏流的是農民的血,一直到今天垂暮之年,畢生對農民和農村懷着深厚的感情。農民最高希望是多打糧食。天一旱,就威脅着莊稼的成長。即使我長期住在城裏,下雨一少,我就望雲霓,自謂焦急之情,絶不下於農民。北方春天,十年九旱。今年似乎又旱得邪行。我天天聽天氣預報,時時觀察天上的雲氣。憂心如焚,徒喚奈何。在夢中也看到的是細雨蒙蒙。
今天早晨,我的夢竟實現了。我坐在這長寬不過幾尺的陽臺上,聽到頭頂上的雨聲,不禁神馳千裏,心曠神怡。在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有的方正有的歪斜的麥田裏,每一個葉片都仿佛張開了小嘴,盡情地吮吸着甜甜的雨滴,有如天降甘露,本來有點黃萎的,現在變青了。本來是青的,現在更青了。宇宙間憑空添了一片溫馨,一片祥和。
註:這篇賞析出自於 季羨林 的《聽雨》
譯文:
年少的時候,歌樓上聽雨,紅燭盞盞,昏暗的燈光下羅帳輕盈.
人到中年,在異國他鄉的小船上,看蒙蒙細雨,茫茫江面,水天一綫,西風中,一隻孤雁陣陣哀鳴。
而今,人已暮年,兩鬃已是白發蒼蒼,獨自一人在僧廬下,聽細雨點點。回想起人生的悲歡離合的經歷,還是讓小雨下到天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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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初國卿先生曾在報上發表的一篇《聽雨》,讓衆多讀者愛不釋手,到處找這張報紙,並成為許多大學生傳抄的文本。《聽雨》一篇,確實清婉明麗,韻緻可人,在諸多寫聽雨的作品中,可謂翹楚之作。有人曾將初國卿的《聽雨》與季羨林的《聽雨》、餘光中的《聽聽那冷雨》譽為當代“聽雨三篇”,是寫聽雨最好的三篇散文。
聽 雨
文/初國卿
雨夜歸來,我為自己梳理夢魂中的雨珠,滴滴答答,分不清是雨聲還是心音。
我曾經這樣認為,西方人長於虛幻的聽覺,中國人長於自然的聽覺。中國人最能從蟀叫蛙鳴、花開花落,尤其是滴答的雨聲中聽出無盡的意思來。因此漢語中纔會有那麽多關於“雨”的詞彙,讀唐詩宋詞稍不留神就會踏入“雨”的世界。
數盡聽雨的前賢,我最佩服的是唐人。他們的纔、情、氣與創造力將任何生活都能詩化,聽雨自然不在例外。在他們之前,南朝的詩人們還衹顧追花逐月,不會甚至不懂聽雨,即使有人聽,也衹是空階聽雨,遠不及唐人那般有花樣:梧桐聽雨、芭蕉聽雨、槐葉聽雨、枯荷聽雨、漏間聽雨、竹風聽雨、夜船聽雨、池荷聽雨、隔窗聽雨、小樓聽雨、叢篁聽雨、棋邊聽雨、對燭聽雨……讀過一遍《全唐詩》,即使三月無雨,靈魂也會濕漉漉的。
聽雨應有聽雨的環境與意境,最好當在廂房裏,窗外飄着綿密的細雨,絲絲縷縷,淅淅瀝瀝,雨點灑在瓦楞上,叮咚作響。匯成涓涓細流,順檐而下。敲打在樹葉上,沙沙輕吟。滴落在小巷裏,淙淙有聲。如果窗外有一叢緑竹、芭蕉或是一棵梧桐,那更屬偏得,一種可遇而不可求的意境。那一刻,對香爐金獸,飲明前緑茶,攤數捲古書,不管天地間怎樣的凄清無奈,一廂索然,自管聽小雨或密灑修竹,或頻點新蕉,或輕敲疏梧,或斜打枯荷,定會陶然自若,忘乎所以。“自移一榻蕉窗下,更近叢篁聽雨聲”,此時纔明白為什麽前人會有那麽多“喜雨亭”、“苦雨齋”、“聽雨軒”、“夢雨廂”的講究。
然而,聽雨也應有所間歇。如果細雨是偶然的一兩天,也很寫意,如果太纏綿,諸如梅雨天氣,難免使人心亂,再沒了聽雨的心境。馬爾剋斯小說《百年孤獨》裏,有個小鎮馬孔多,據說連下了四年十一個月又三天的雨,鎮上的人沒事就站在院裏望天,盼着老天放晴。真要是那樣,不知該多焦心。那一年我在廬山參加筆會,八天裏下了七天雨,夢裏都長出了青苔,白天想翻曬都尋不到幹處,濕得昏天漫地,連眉毛都能擰出水來,讓人很害怕,唯心地認為是否人們過於有違天意,有違佛意了。
我曾扣問典籍,查詢諸佛諸菩薩的淨土是否也有雨。按說那裏該不會有雨,有的衹是滿空的陽光明媚,永遠的花香隨着花瓣飄落。雨該是人類居住的紅塵世界、佛傢所說的娑婆世界的獨有,憂紛世間的象徵,菩薩悲心的感召。因此,雨天往往能喚起一種莫名的傷感,心底也常涌起親情的繾綣。而那聽雨的人,抑或雨中行人,少不了都懷有一份不為人見的隱秘、思戀或是辛酸。
佛天花雨般的世界不是凡人所能親近的,脫不開紅塵的人總會有雨夜的悵想。如何超脫自己
排遣雨的寂寞,最好該是讀點書。
沒有紅袖添香,燈光也不必太明亮,讀禁書更好,不是禁書亦可。但應有選擇,最好不去讀那悱惻的詩和嬌媚的詞,尤其不可讀那“宓妃留枕”的曹子建、“二十四橋”的杜牧之、“錦瑟無端”的李商隱、“花明月暗”的李後主、“夢後樓臺”的晏幾道和“苔枝綴玉”的薑白石。應去讀善養浩然之氣的《孟子》和瀟灑疏淡的晚明小品一類,以化解雨意帶來的思念或是纏綿,不致深陷夜雨秋池之中。
對雨讀書之時,倘有戀人相伴,那情境似乎更應珍惜。天地間,冥冥中,衹有你們二人,雨夜瀟瀟,雨聲伴着心音,夢回江南或是塞北,都可堪慰平生。
記得有位相知曾對我說,她最愛雨,愛雨天的幽靜和憂傷,愛雨天的詩意和思念。從那時起,每有雨聲,我就悵想摩娑她的裙裾。雨中一夜,舉世情懷,一杯新茗,幾縷茶煙,垂簾晏坐檐花落處,美人悵臥江南般的恬然,倒也真的醉了紅塵一生。
人生奢侈得有些輝煌,包括那部被緑茶浸潤過的《全唐詩》。誰會想到,雨夢唐音,隨時都會幻化出紅葉花魂。感知雨夜,我忘不了一把傘下,我忘不了二人從城市的這一頭彎到那一頭的情景。傘的世界小得很可愛,一隻紅蘋果是午夜的美餐,夾剋衫的大袋裏自然握着她的柔柔纖手
聽雨思往事憶戀情,正屬自然之性。雨夜迷離,燈影虛幌之間,夢回鴛瓦疏疏,點滴中微聞其聲,微覺花香,觸其鬢發,撫其肌膚,想其嬌媚之態,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姍姍其來遲?雨辰月夕,倚枕憑欄,“羅帳四垂紅燭背,玉釵敲着枕函聲”,漸漸,或一絲甜美之情潛滋,或一脈傷心之色襲來……
天地間,可以用來象徵美的極緻的,就是這般聽雨而想佳人。
大可不必諱言,古人論詞有“豪放”、“婉約”之說,這又何嘗不是人生兩種境界之稱呢?我很欣賞一位女才子的話:豪放是氣,婉約是情。氣未必盡屬男兒,情也未必專屬女兒。女兒有點倜儻之氣,男兒有點兒女之情,方為人生。由此你說碌碌塵世,一個人總應葆此一片柔腸,得存至情一境,纔不會虛妄一世。至若雨無那、愁無那、淚無那、恨無那,情之所鐘,畢竟如何,隨着時間雨境,終會得到各自的歸宿,不是嗎?
想我自己,許多事終歸淡然。當年,我從那片大山中走出來,那裏有着我後來纔知曉的巫山十二峰樣的群山,有着不染星星紅塵的雨絲。雖然淺淺地知道李白、杜甫,還有蘇東坡、陸遊,但我還是不懂杏花春雨江南;似乎剛剛知道小樓一夜聽春雨的妙處,但還解釋不了這跟明朝深巷賣杏花有什麽必然的聯繫。是那村姑婉轉的賣花聲喚來了春天,還是大都市人看慣了包廂電影,抑或聽膩了美聲情唱?然而,當我什麽都明白的時候,這個世界多少已變得有些無奈。細雨過劍門不必再騎驢了;去天竺尋找佛蹤也用不着再經陽關;喝酒嗎?杏花村旁早已不見了遙指的牧童;遠去巴山,夜雨再深,也難想起共剪紅燭的甜蜜。沒有傷感,沒有回憶,芭蕉移作了銀蕨草,梧桐也換成了鳳尾竹,枯荷沒人留得,昔日戀人也更名浮海,乘槎而去,“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如此,還會有心情再聽那雨霖鈴,再賦那臨江仙或是無題詩嗎?
也許到頭來,衹有一個人守望着一份孤獨,一份寂寞,一份初衷不改,一份明知不可為而偏要為之的固執,有滋有味去聽那秋來的雨聲。古人云:“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中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聽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雨聲滿藴着人生的詮釋,少年無憂,早已成為過去;暮年尚未到來,難以體會;中年臨屆,該會攥住些什麽?想象不出,等到地老天荒的時候,獨自一個燈下白頭人,撿點珍藏的那一片紅楓葉或是一粒紅豆,面對雨中黃葉樹的時候,還會聽雨嗎?還會想起雨傘之下的小世界裏、夾剋衫的大袋裏那衹纖纖玉手嗎?
不得而知。大自然不會蒼老,雨夜檐聲,細數芭蕉梧桐叢篁,依然叮叮地響着,給趁雨相生的舊夢拍着柔和的節奏,固執的人正像在江南的烏篷船中。“春水碧如天,畫船聽雨眠”,逢此時,韋莊的詞句又自然地浮上腦際,“婉約派”宋詞的韻律難以拒絶地趁機送人到京都紫竹林中或是小城若耶溪的舟船裏。雁啼紅葉天,人醉黃花地,芭蕉雨聲秋夢裏,前塵隔世,往事迷離,歸帆正不知何處!
聽 雨
文/季羨林
從一大早就下起雨來。下雨,本來不是什麽稀罕事兒,但這是春雨,俗話說:“春雨貴似油。”而且又在罕見的大旱之中,其珍貴就可想而知了。
“潤物細無聲”,春雨本來是聲音極小極小的,小到了“無”的程度。但是,我現在坐在隔成了一間小房子的陽臺上,頂上有塊大鐵皮。樓上滴下來的檐溜就打在這鐵皮上,打出聲音來,於是就不“細無聲”了。按常理說,我坐在那裏,同一種死文字拼命,本來應該需要極靜極靜的環境,極靜極靜的心情,才能安下心來,進入角色,來解讀這天書般的玩意兒。這種雨敲鐵皮的聲音應該是極為討厭的,是必欲去之而後快的。
然而,事實卻正相反。我靜靜地坐在那裏,聽到頭頂上的雨滴聲,此時有聲勝無聲,我心裏感到無量的喜悅,仿佛飲了仙露,吸了醍醐,大有飄飄欲仙之概了。這聲音時慢時急,時高時低,時響時沉,時斷時續,有時如金聲玉振,有時如黃鐘大呂,有時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有時如紅珊白瑚沉海裏,有時如彈素琴,有時如舞霹靂,有時如百鳥爭鳴,有時如兔落鶻起,我浮想聯翩,不能自已,心花怒放,風生筆底。死文字仿佛活了起來,我也仿佛又溢滿了青春活力。我平生很少有這樣的精神境界,更難為外人道也。
在中國,聽雨本來是雅人的事。我雖然自認還不是完全的俗人,但能否就算是雅人,卻還很難說。我大概是介乎雅俗之間的一種動物吧。中國古代詩詞中,關於聽雨的作品是頗有一些的。順便說上一句:外國詩詞中似乎少見。我的朋友章用回憶表弟的詩中有:“頻夢春池添秀句,每聞夜雨憶聯床。”是頗有一點詩意的。連《紅樓夢》中的林妹妹都喜歡李義山的“留得枯荷聽雨聲”之句。最有名的一首聽雨的詞當然是宋蔣捷的《虞美人》,詞不長,我索性抄它一下:
少年聽雨歌樓上,
紅燭昏羅帳。
壯年聽雨客舟中,
江闊雲低,
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
鬢已星星也。
悲歡離合總無情,
一任階前,
點滴到天明。
蔣捷聽雨時的心情,是頗為復雜的。他是用聽雨這一件事來概括自己的一生的,從少年、壯年一直到老年,達到了“悲歡離合總無情”的境界。但是,古今對老的概念,有相當大的懸殊。他是“鬢已星星也”,有一些白發,看來最老也不過五十歲左右。用今天的眼光看,他不過是介乎中老之間,用我自己比起來,我已經到了望九之年,鬢邊早已不是“星星也”,頂上已是“童山濯濯”了。要講達到“悲歡離合總無情”的境界,我比他有資格。我已經能夠“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了。
可我為什麽今天聽雨竟也興高采烈呢?這裏面並沒有多少雅味,我在這裏完全是一個“俗人”。我想到的主要是麥子,是那遼闊原野上的青青的麥苗。我生在鄉下,雖然6歲就離開,談不上幹什麽農活,但是我拾過麥子,撿過豆子,割過青草,劈過高粱葉。我血管裏流的是農民的血,一直到今天垂暮之年,畢生對農民和農村懷着深厚的感情。農民最高希望是多打糧食。天一旱,就威脅着莊稼的成長。即使我長期住在城裏,下雨一少,我就望雲霓,自謂焦急之情,絶不下於農民。北方春天,十年九旱。今年似乎又旱得邪行。我天天聽天氣預報,時時觀察天上的雲氣。憂心如焚,徒喚奈何。在夢中也看到的是細雨蒙蒙。
今天早晨,我的夢竟實現了。我坐在這長寬不過幾尺的陽臺上,聽到頭頂上的雨聲,不禁神馳千裏,心曠神怡。在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有的方正有的歪斜的麥田裏,每一個葉片都仿佛張開了小嘴,盡情地吮吸着甜甜的雨滴,有如天降甘露,本來有點黃萎的,現在變青了。本來是青的,現在更青了。宇宙間憑空添了一片溫馨,一片祥和。
我的心又收了回來,收回到了燕園,收回到了我樓旁的小山上,收回到了門前的荷塘內。我最愛的二月蘭正在開着花。它們拼命從泥土中掙紮出來,頂住了幹旱,無可奈何地開出了紅色的白色的小花,顔色如故,而鮮亮無蹤,看了給人以孤苦伶仃的感覺。在荷塘中,鼕眠剛醒的荷花,正準備力量嚮水面衝擊。水當然是不缺的。但是,細雨滴在水面上,畫成了一個個的小圓圈,方逝方生,方生方逝。這本來是人類中的詩人所欣賞的東西,小荷花看了也高興起來,勁頭更大了,肯定會很快地鑽出水面。
我的心又收近了一層,收到了這個陽臺上,收到了自己的腔子裏,頭頂上叮當如故,我的心情怡悅有加。但我時時擔心,它會突然停下來。我潛心默禱,祝願雨聲長久響下去,響下去,永遠也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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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一片繆正西(臺灣)的《聽雨》
聽 雨
繆正西
從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麽喜歡雨。依稀衹記得小時候,總是倚在窗前看那紛飛飄墜的雨絲,聆聽點點滴滴灑落大地的雨聲。多少歲月流逝,兒時的景物已日漸遠去,而今仍眷戀絲絲扣入心弦的雨滴;每當有雨的夜晚,就睡得特別香甜,仿佛淅瀝淅瀝的雨滴,是雨精靈所奏的催眠麯,讓大地生物都能安然入睡。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燈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想來蔣捷也是一位聽雨的知音,可是任你多少豪情,國破之後,聽雨卻是萬般凄涼的,“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倒像是詩人滴不盡的亡國淚。歌樓中,客舟中,僧廬下,不同的景物,不同的心境,衹憑那晶瑩的雨滴串成了詩人感性的一生;“絲絲楊柳絲絲雨”、“春雨如絲”、“雨又蕭蕭”、“豆雨聲來,中間夾帶風聲”讀蔣捷的每一句詞,總會嗅到格外清新的雨滴,或許衹有那似淚的雨滴,才能道出詩人獨特的心境!多少次漫步雨中,多少次隔窗聽雨,更是多少次廊下觀雨,但都無法將自己的感受化為詩句,也許是未經歷大風大雨,沒有如詩人般善感的心,能把一絲一絲的雨綫編織成一串錦綉的文章吧!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風雨中。”夢想中的江南應是煙雨迷蒙,煙雨繚繞,該有霏霏的雨,纔有美麗的江南吧!有“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纔有“一簑煙雨任平生”的蘇軾吧!儘管杏花春雨不再,牧童遙指不再,劍門細雨渭城輕塵也都不再,然而懷鄉思古的幽情,仍是這樣油然地生成,雖是相隔如此遙遠,中國仍是中國!衹要那細細的雨絲下在江南的水鄉澤國,下在華北的黃土高原,下在蒙古的戈壁沙漠,下在蜿蜒的萬裏長城,下在東北,下在雲貴,下在西藏……縱使赤焰燃燒,也製止不住渴望甘霖的人心。
是蒙蒙細雨也好,是狂風暴雨也好,還是霪雨霏霏、連日不開也好,我都默默聽着,聽它打在窗上、瓦上、湖上、橋上……聽它擊奏着千變萬化的交響麯。沒有雨的四季,不知是如何單調?驚蟄是春雨喚醒了沉睡的大地:唯有“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纔令人感覺春天的氣息。炎炎仲夏,有雨一陣,纔會清涼無比!七夕有雨,才能平添牛郎織女愛情的神話色彩,是七夕雨像極了織女的傷心淚,還是織女的眼淚化成了雨滴,流落人間,讓中國的子民永遠世世代代傳說着這個凄涼的愛情故事?“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纔讓清照“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緑肥紅瘦”是“昨夜雨疏風驟”使然。如詞人哀怨的閨情,是否也像陣陣來襲的雨兒,“纔下眉頭,又上心頭”?蕭瑟的秋天,需要秋雨的點綴。鼕天的臺北沒有霜雪,有的是冷冷的雨。基隆的雨季總是那麽長;有一次,在中正公園冒着寒雨期待着遠遠駛去雨港的花蓮輪,那是眺望基隆港雨景最美的一次。迷迷蒙蒙的雨,使得雨港宛如一位蒙上面紗的少女,有着一股說不出的朦朧美。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傢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曾多次悸動於這句話;也曾自許“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雖然少年的夢遠去了,當年的豪情不再,但聽雨的興致愈來愈濃。任憑風吹雨打,聽雨的情緻不減,自綿綿春雨到冷冷鼕雨,從兒時到年邁,不變的仍是如跳躍音符的雨聲,伴着我步着漫漫長路。
亙古以來的雨,洗盡了中國的一磚一瓦,古老的中國已歷盡滄桑,聽雨的騷人墨客能經得起幾番風雨呢?當年意氣風發,笑談詠雨的詩人今何在!萬般風情已灰飛煙滅。然而我一直相信,衹要美麗的中文不消失,江山代有才人繼起,雨就不會寂寞:任它淅瀝淅瀝地下,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因為永遠都會有聽雨的知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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