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詩歌與音樂之美
酒未開樽句未裁,尋春問臘到蓬萊。 不求大士瓶中露,為乞嫦娥檻外梅。 入世冷挑紅雪去,離塵再割紫雲來。 槎枒誰惜詩肩瘦,衣上猶沾佛院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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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封建制度日趨衰落,當時的豪門,特別是貴族人士,在精神上也日益空虛,做詩竟成了一種消磨時光和精力的娛樂。他們既然除了“風花雪月”之外別無可寫,也就衹得從限題、限韻等文字技巧方面去鬥智逞能。小說中已換過幾次花樣,這裏每人分得某字為韻,也是由來已久的一種唱和形式。描寫這種詩風結習,客觀上反映了當時這一階層人物的無聊的精神狀態。
從人物描繪上說,邢岫煙、李紋、薛寶琴都是初出場的角色,應該有些渲染。但她們剛到賈府,與衆姊妹聯句作詩照理不應喧賓奪主,所以蘆雪廣聯句除寶琴所作尚多外,仍衹突出湘雲。衆人接着要她們再賦紅梅詩,是作者的補筆,藉此機會對她們的身份特點再作一些提示,當然,這是通過詩句來暗示的。作者曾藉鳳姐的眼光介紹邢岫煙雖“傢貧命苦”,“竟不像邢夫人及他的父母一樣,卻是個極溫厚可疼的人”(四十九回)。她的詩中紅梅衝寒而放,與春花難辨,雖處冰雪之中而顔色不同尋常,隱約地包含着這些意思。李紋姊妺是李紈的寡嬸的女兒,從詩中淚痕皆血、酸心成灰等語來看,似乎也有不幸遭遇,或是表達喪父之痛。“寄言蜂蝶”莫作輕狂之態,可見其自恃節操,性格上頗有與李紈相似之處,大概是註重儒傢“德教”的李守中一族中共同的環境教養所造成的。薛寶琴是“四大傢族”裏的閨秀,豪門千金的“奢華”氣息比其他人都要濃些。小說中專為她的“絶色”有過一段抱紅梅、映白雪的渲染文字。她的詩彷佛也在作自畫像。
寶玉自稱“不會聯句”,又怕“韻險”,作限題、限韻詩每每“落第”。他懇求大傢說:“讓我自己用韻罷,別限韻了。”這並非由於他才疏思鈍,而是他的性格不喜歡那些形式上人為的羈縛。為了證明這一點,就讓他被“罰”再寫二首不限韻的詩來詠自己的實事。所以,這一次湘雲“鼓”未絶,而寶玉詩已成。隨心而作的詩就有創新,如:“割紫雲”之喻藉李賀的詞而不師其意,“沾佛院苔”的話也未見之於前人之作。詩歌處處流露其性情。“入世”、“離塵”,令人聯想到寶玉的“來歷”與歸宿。不求“瓶中露”,衹乞“檻外梅”,寶玉後來的出傢並非為了修煉成佛,而是想逃避現實,“蹈於鐵檻之外”。這些,至少在藝術效果上增強了全書情節結構精細嚴密的感覺。
(蔡義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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