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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fiawong2009-05-14 18:58:12

你好!

看你的網名,以為你的網內有棋玩.此博不同彼駁呀.

山城子2009-01-24 01:22:31

山城子给先生拜年——祝你春节愉快安康幸福吉祥!
同享一首七绝:
牛来鼠去岁将除,年味浓浓瑞雪铺。
做客故乡竟半年,亲情蜜意可成书。
2009-1-24晚上于故乡辽西

钓月2008-04-25 16:34:30

问好!

悠子2008-01-14 04:45:44

谢谢。 还没来得及问个好~

hepingdao2007-03-17 16:52:18

来问个好
cup of wine nih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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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在空境的蒼穹眺望永恆的向度──論洛夫的長詩《漂木》- ZT

洛夫在诗作上,总不时给诗坛带来惊喜。步入二十一世纪,他完成了一首约三千行的诗!当然,诗的成就,不能以量计。若是纯粹以诗行的量来计算,三○年代的朱湘及当代大陆某些诗人也有类似的作品。但朱湘这些人的长诗,大都以诗来说故事,而缺乏诗的意象性所显现的诗质。西方古希腊的时代,荷马的史诗,即是故事的叙述超越意象和抒情。二十世纪艾略特早期的诗,诗质浓密。但晚期的〈四首四重奏〉已流于抽象理念的传输。洛夫的可贵在于在这么长的诗里,诗行的流转,仍然保持意象思维,而非抽象论述。
诗和哲学交相辩证,来探讨错综复杂的人生。没有哲学的深度,诗容易流于皮相肤浅。但要表现深度,文字又时常受到抽象论述的诱惑,而坠入诗行自我构筑的陷阱。诗人要在这么长的诗里,纯以意象来观照世界,需要非凡的想像力。以这样的标准来要求一个七十几岁的诗人,简直不可思议。洛夫这首长诗,无疑推翻了那些认为步入高龄即无法写作的论断。其实,长诗的写作是检验诗人成就的指标。洛夫这首诗是想像力的典范。观之当代写诗的情境,时下流行短诗创作,若是和这一首诗相对照,很多诗人终其一生的作品,仍然还在造句的阶段。很多诗人大都只有诗句,难得有诗篇,更何况是意象缤纷的诗篇。



以诗的纵贯书写观察,这首诗分为四章,其中第三章〈浮瓶中的书札〉又分为四部分。整体说来,第一章的〈漂木〉,第四章的〈向废墟致敬〉及第三章的﹁致诗人﹂及﹁致时间﹂最能展现雄浑而带有谐趣的意象,也最能刻画深邃引诡的人生。
第一章〈漂木〉是一块木头的「一种/形而上的漂泊」,它历经时空,更重要的是,它从此岸到彼岸,穿透深入两岸的现实。洛夫虽然触及当代时空的诗作比他同一辈的诗人要多一些,但和他自己的诗比较,这类诗的比例不算高。但在这一章里,洛夫对现实的敏感,透过意象思维,造就了一些撼人的意象,如:「台风。顽固的癣疮/选举。墙上沾满了带菌的口水/国会的拳头。乌鸦从瞌睡中惊起/两国论。淡水的落日」。有时意象让读者啼笑皆非:「绿灯户送客。最短期的政党轮替」。时空的距离,却使身在加拿大的洛夫触摸到已遍体鳞伤的台湾。本章有关现实的意象,有历历在目的临即感。
第二章〈鲑鱼,垂死的逼视〉的文字带有较强的叙述性,描写加拿大鲑鱼回流产卵的历程。和第一章比较,意象的谱成,节奏比较和缓。当然有时以鲑鱼的眼光,反讽人世,观点的跳跃,引人深思。如:「我们从不追问/装在骨灰瓮里粉状的东西/是变质的碳水化合物/或是涅槃」。
第三章〈浮瓶中的书札〉分四部分:「之一:致母亲」,「之二:致诗人」,「之三:致时间」,「之四:致诸神」。 「致母亲」以怀念在大陆已过世的母亲为主。母亲已死,诗不免以意象思考生死和所谓的永生。
「致诗人」反讽了一些诗人,甚至自我解嘲。诗人这时以另一个自我,质疑诗人的存有。其中「以诗论诗」讨论了西方几个诗人,如里尔克、梵乐希、马拉美等。诗行也讽刺了当代流行的一些诗潮,有些诗人无时无刻不在追随新的主义。
自古以来,诗人最常对话的对象,就是时间。 「致时间」这一节顺理成章地成为本诗的力作。在玄学及哲学的基础上,意象有力地游走于时间与历史。诗的结尾试图以各种手段或是方法来阻止时间的行进。但时间「躲进我的骨头里继续滴答、滴答」。
「致诸神」以质疑「神在哪里」及「神无所不在」两种思维的纠结,来推展叙述。当然,所有的叙述仍然是意象思维。
最后一章以《金刚经》的引文作前言,展开存在的意象论述。题目﹁向废墟致敬﹂已暗指这是「实」与「空」的辩证,而「空」正是本诗结构上终极标的。 「空」落实于「实」。人经常是面对「空」的威吓时,才开始体会到「实空」交相渗透的本质。
从第一章的漂泊到最后一章面对「空」的思维,整首诗绵延成一个虚实相济的结构。



以诗的横切面进一步看待,这首诗有几个特色值得注意。

漂泊的意象

首先,以「漂木」为名,漂流、流荡、放逐、离乡背井当然是最明显的题旨。洛夫本人移民加拿大,就是「漂木」的另一个身世。放逐者总是夹杂了悲喜的双重回音。远离故土腾出空间的距离,使观照富于冷静的智慧。但空间的距离也使表象抽离的情感更加暗潮汹涌。诗里的第一章也以「漂木」为名,充满了类似的意象。鞋子以及漂木以及被水冲击的木头,以及木头烧成灰而进行形上学之旅,都是漂泊的化身。在形而上的观照下,意象带出两岸迥然不同的风景。有笑声,也有欲哭无泪的场景。
大陆(故国)的山水,在现代化的旗帜下,成为特异的拼图:「黄浦江。脂肪过多而日趋色衰/秦淮河的夜色。赶走了麻雀飞来了苍蝇」。风景变色,而人世呢?「泛白的牛仔裤。吞下三粒威而刚也不管用」。大陆在成长中过渡,在过渡中成长。但成长的悲剧却使既有的价值烟消云散。成长引来对过去乡愁,这对放逐者更是如此。空间性的放逐总和时间性的放逐,相互纠葛。
台湾呢?更是啼笑皆非。「宝岛林木葱郁/内部藏着日趋膨胀的情欲,和/大量贪婪的沉淀物」。林木葱郁,蕴藏生机,但只是酝酿情欲和贪婪。最后整个「宝岛」只是沉淀了这些错误情绪的排泄物。为什么会如此?「大地为何一再怀孕却多怪胎」?这是形上学的问题,答案似有似无。怀孕当然是延伸上述所谓的生机,但这块岛上,总是时常基因突变,生下来总是一个一个怪胎。不仅如此,事实上,这块土地已发展出特异的岛国文化,一种反淘汰的伦理。越是怪异,越能受到岛民的推崇。诗中人对这个现象已无意置评:「诠释似无必要/空虚有时也是一种充盈」。假如语言的嘲讽,让被嘲讽的对象痛苦难当。最极致的嘲讽,当是语言的沉默。以虚实相对应,沉默是语言趋于饱满的状态,「空虚有时也是一种充盈」。 「不予置评」(no comment)是嘲讽者最绝望的嘲讽。对于这样反淘汰的社会,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吊诡的思辩

诗是诗人对人生的一种诠释,透过意象,透过诗行起伏的韵律。《漂木》有很多话要说。但那不是纯然的哲学的抽象论证。是意象的观照和思维。但意象本身就是自我反思(self-reflexive),在理念的往前的投射下逸走迂回。因此,这首诗所展现的是一个曲折的辩证。不是说教,是非说教的言说。诗的书写绝对是有所为的活动,但却不是目的论直接的投射。
如本诗的第三章第一部有如下的诗行:「蟑螂/亿万年前就已找到了永恒」。以蟑螂和永恒的连结,是以诗想推翻制式的逻辑思考。蟑螂是人类心目中最卑微的生物,但是得到了人所盼望的永恒。人的永恒,只有去除形体,才能在宗教里找到救赎。但是所谓蟑螂找到永恒,并非形体不灭,而是亿万年前就已开始步入轮回。
因此,这个诗行是双重反讽,一个吊诡的辩证。一方面,相对于人,最低下的生物反而得到永恒。另一方面,对于蟑螂来说,从亿万年前步入轮回,蟑螂的物种并没有提升,还是一只蟑螂。
另外,像这样的诗行:「诗人便笑了/笑声滴落在稿纸上湿了一片」。「湿」应该跟眼泪有关,但诗行里却是由笑声引起。表面上,不合常理,但实际上,诗所触及的一个更深沉的真实。笑会引发眼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笑到身体无法控制的状态,二是笑声里所暗藏的悲哀。诗人的笑声可能是一个人生的悲剧的始末,但只有滥情诗人才在诗里倾诉眼泪。一个严谨面对人生思维的诗人,只有苦涩的笑声。

苦涩的笑声

批评家曾经在我的诗里听到苦涩的笑声。在这首《漂木》里,也充满了这样的意象。事实上,在台湾的时空里,八○年代以后的人生,假如滥情的人生泛滥着眼泪,一个以文字面对荒谬现实的人,绝不会妄想以眼泪来洗涤这个世界。但是世界的荒谬依旧,流转的历史,荒谬依旧。从小我的个人到周遭的情境,无不是一个掉了筋骨的图像:

正因为无常便有了无奈无助不洗澡换衣的借口
把历史,写成/帝王流血不止的痔疮
他特别突出某个雄强有力的句子/犹之广场上/那座雕像作势欲起的阳具
老人斑邂逅青春痘的错愕中
从落日酒吧步出便怒气全消/敌人只剩下一个/明日势将崩盘的股市

这些诗句使读者哭笑不得。帝王的痔疮之血流成历史,雕像在视觉里最突出的印象是那「作势欲起的阳具」。老人斑和青春痘的邂逅,是对时间快速消失的惊呼。如果时间无常,空间无理,人们可以轻易找到不洗澡的借口。如果一切将随落日成黑暗,还有什么能再挑逗怒气,虽然心里知道明日的股市仍然继续沉沦。
对于这样的世界,我们不需要眼泪。眼泪,是虚假的滥情。眼泪,并不是悲剧真正的体验。不,我们也可以说,苦涩的笑声,是严肃诗人唯一流下的「干涸」的眼泪。

诗人自我的解构

身为诗人的洛夫在《漂木》里解构诗人。诗人在文学传统里几近神话式的行径,常常被视为浪漫理念的化身。诗人饮酒赋诗,赏月乘风,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当代的诗人虽然不得不面对人间。但很多诗人,字里行间,还在黏滞的情爱里翻转,还在自我神话里沉迷。其实,诗人和常人一样,每天仍然要刮舌苔、刷齿垢、蹲马桶。但有多少诗人能以生活的题材为诗?能在生活的情境里看到本真,而以语言化解现实?
《漂木》不仅触及到现实,也触及到诗人的本真。因为触及本真,诗人嘲讽、「调戏」诗人:

李白从河里捞起的/只是一件退了色的亵衣
他的诗,一辆破旧的车子/拿什么去载道?
不知何时/诗人的颜面上/又多了几颗后现代主义的雀斑

类似的诗行在「致诗人」里潇洒地蔓延。揽镜自照,多少所谓的诗人会流下触及本真的冷汗?有些诗人在追逐主义的旗帜时,只是脸上多长了几颗雀斑而已。
「致诗人」这一节里,提到梵乐希:「思想死了/诗,才开始飞翔。」这当然是一个以非为是的反讽。假如「诗是他(梵乐希)的一种特殊思考方式」,思想并没有死。只是诗的思考,不是常理逻辑的僵化思考。常理思考在路上歪斜地行走,诗跳开这样的方式,才能「开始飞翔」。事实上,好的诗是最丰富的思想。《漂木》的文字在这样声东击西的撞击中,读者需要把握住诗行中真正的语调,否则很容易在其「语言的迷宫」中走失。
假如读者能在这些意象纷飞的诗作里,听到诗存在的本貌。他将在「致诗人」的结尾里听到令人心惊的苦涩的笑声:

诗人没有历史
只有生存,以及
生存的荒谬
偶尔追求
坏女人那样的堕落
其专注
亦如追求永恒

「历史」是一个高韬的言辞。「永恒」通常也是一个诗人自渎的字眼。追求永恒和追求坏女人划上等号。以其强调历史,不如强调当下的生存。这也许荒谬,但这是存在的本真。因为能坦然面对自我的本真,诗的思维反而跨越自我设限的籓篱。表象是诗人的自我解构,实际上是自我超越的建构。
虚实的辩证
《漂木》是人间和形上世界的对话,是意义的哲学思考。我曾经在拙作《语言与文学空间》里论述「濒死的阅读与濒死的写作」,《漂木》里也有类似的「诗想」:「诗是逼近死亡的沉默」。但这首诗最醒目的哲思是最后一章里的「虚实」辩证。诗是这样开始的:

我低头向自己内部的深处窥探
果然是那预期的样子
片瓦无存

只见远处一只土拨鼠踮起后脚
向一片废墟
致敬

诗的哲学是意象的思维。因为只有意象才让我们体会这是人间。「内部的深处」已经「片瓦无存」,这是实必须回归于虚。土拨鼠踮起后脚向废墟致敬是一个动人而深沉的意象。身在人间,人何时才能体悟到「虚」无限的包容力?但只有真实世界的情景才能反衬虚空的浩瀚无涯。只有人世真实的意象才能切入虚空的堂奥:

一把提琴从幽渺的梦中回来/不巧,路上遇到/一只刚从巴哈乐谱中出来的蛀虫
被自己击溃/就再也没有向/池边的倒影道歉的必要
除了虚无/肉体各个部位都可以参与轮回
我以为拔掉某个部位的零件//便拔掉了欲望的插销

巴哈的音乐是否永恒?对于这位被称为音乐之父的音乐家,似乎是理所当然。但他的乐谱里已经有一只蛀虫。假如记载音符的乐谱即将消失,他的音乐是否真能永恒?当提琴坠入音符中陶醉时,可曾想到醒转时已有一只蛀虫在等待?吃掉琴谱后,蛀虫的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那把提琴。于是,自我以及另一个审视自我的存有,我和倒影,我和肢体,我和虚空的另一个我,进行存在的辩证。被自己击溃倒下,在水边站不出倒影,当然也就没有向倒影致歉的必要。去掉某一个器官和去掉欲望是两回事,即使自残肉体,也拯救不了灵魂。诗行苦涩而自我解嘲。肢体将以生命的各种状态轮回,但自我的另一个部分--虚无,将永存于虚空。只要在人间,实和虚将永续地相互纠葛缠绕。整首《漂木》也以这样的意象结束:

我很满意我井里滴水不剩的现状
即使沦为废墟
也不会颠覆我那温驯的梦

井里滴水不剩,已经到了沦为废墟的阶段,但这样的虚空并不会「颠覆我那温驯的梦」。梦在人间,虚空反而更能滋养梦,那是另一种「实」。到底洛夫是强调空还是实?答案应是既实也空,既空也实。实者,把握当下。空者,看淡一切,一切即将过眼云烟。
当人或是诗人以「空」来看待人世,他需要相当厚「实」的生命基础。《金刚经》里的名句:「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意味着:心不因个相而生迷恋心或是厌恶心。物有所应,过则不留。但心不住于相,意味世间无不是相。「有无」如此,「实空」也如此。没有扎实过活的人,没有资格讲空。映照诗作也如此。没有写过诗的人,没有资格讲:诗作是徒然的书写。论及「空」的抽象理念需要坚实的意象。洛夫十几本诗作,已「厚实地」铺陈了他数十年的诗路。没有这一首长诗,他已攀上中国二十世纪诗坛的高峰。有了这一首三千行的长诗,他已在「空」境的苍穹眺望永恒的向度。


又,以下为繁体原文 上介 GOOGLE translate 转换得。

洛夫在詩作上,總不時給詩壇帶來驚喜。步入二十一世紀,他完成了一首約三千行的詩!當然,詩的成就,不能以量計。若是純粹以詩行的量來計算,三○年代的朱湘及當代大陸某些詩人也有類似的作品。但朱湘這些人的長詩,大都以詩來說故事,而缺乏詩的意象性所顯現的詩質。西方古希臘的時代,荷馬的史詩,即是故事的敘述超越意象和抒情。二十世紀艾略特早期的詩,詩質濃密。但晚期的〈四首四重奏〉已流於抽象理念的傳輸。洛夫的可貴在於在這麼長的詩裡,詩行的流轉,仍然保持意象思維,而非抽象論述。
詩和哲學交相辯證,來探討錯綜複雜的人生。沒有哲學的深度,詩容易流於皮相膚淺。但要表現深度,文字又時常受到抽象論述的誘惑,而墜入詩行自我構築的陷阱。詩人要在這麼長的詩裡,純以意象來觀照世界,需要非凡的想像力。以這樣的標準來要求一個七十幾歲的詩人,簡直不可思議。洛夫這首長詩,無疑推翻了那些認為步入高齡即無法寫作的論斷。其實,長詩的寫作是檢驗詩人成就的指標。洛夫這首詩是想像力的典範。觀之當代寫詩的情境,時下流行短詩創作,若是和這一首詩相對照,很多詩人終其一生的作品,仍然還在造句的階段。很多詩人大都只有詩句,難得有詩篇,更何況是意象繽紛的詩篇。



以詩的縱貫書寫觀察,這首詩分為四章,其中第三章〈浮瓶中的書札〉又分為四部分。整體說來,第一章的〈漂木〉,第四章的〈向廢墟致敬〉及第三章的﹁致詩人﹂及﹁致時間﹂最能展現雄渾而帶有諧趣的意象,也最能刻畫深邃引詭的人生。
第一章〈漂木〉是一塊木頭的「一種/形而上的漂泊」,它歷經時空,更重要的是,它從此岸到彼岸,穿透深入兩岸的現實。洛夫雖然觸及當代時空的詩作比他同一輩的詩人要多一些,但和他自己的詩比較,這類詩的比例不算高。但在這一章裡,洛夫對現實的敏感,透過意象思維,造就了一些撼人的意象,如:「颱風。頑固的癬瘡/選舉。牆上沾滿了帶菌的口水/國會的拳頭。烏鴉從瞌睡中驚起/兩國論。淡水的落日」。有時意象讓讀者啼笑皆非:「綠燈戶送客。最短期的政黨輪替」。時空的距離,卻使身在加拿大的洛夫觸摸到已遍體鱗傷的台灣。本章有關現實的意象,有歷歷在目的臨即感。
第二章〈鮭魚,垂死的逼視〉的文字帶有較強的敘述性,描寫加拿大鮭魚回流產卵的歷程。和第一章比較,意象的譜成,節奏比較和緩。當然有時以鮭魚的眼光,反諷人世,觀點的跳躍,引人深思。如:「我們從不追問/裝在骨灰甕裡粉狀的東西/是變質的碳水化合物/或是涅槃」。
第三章〈浮瓶中的書札〉分四部分:「之一:致母親」,「之二:致詩人」,「之三:致時間」,「之四:致諸神」。「致母親」以懷念在大陸已過世的母親為主。母親已死,詩不免以意象思考生死和所謂的永生。
「致詩人」反諷了一些詩人,甚至自我解嘲。詩人這時以另一個自我,質疑詩人的存有。其中「以詩論詩」討論了西方幾個詩人,如里爾克、梵樂希、馬拉美等。詩行也諷刺了當代流行的一些詩潮,有些詩人無時無刻不在追隨新的主義。
自古以來,詩人最常對話的對象,就是時間。「致時間」這一節順理成章地成為本詩的力作。在玄學及哲學的基礎上,意象有力地遊走於時間與歷史。詩的結尾試圖以各種手段或是方法來阻止時間的行進。但時間「躲進我的骨頭裡繼續滴答、滴答」。
「致諸神」以質疑「神在哪裡」及「神無所不在」兩種思維的糾結,來推展敘述。當然,所有的敘述仍然是意象思維。
最後一章以《金剛經》的引文作前言,展開存在的意象論述。題目﹁向廢墟致敬﹂已暗指這是「實」與「空」的辯證,而「空」正是本詩結構上終極標的。「空」落實於「實」。人經常是面對「空」的威嚇時,才開始體會到「實空」交相滲透的本質。
從第一章的漂泊到最後一章面對「空」的思維,整首詩綿延成一個虛實相濟的結構。



以詩的橫切面進一步看待,這首詩有幾個特色值得注意。

漂泊的意象

首先,以「漂木」為名,漂流、流蕩、放逐、離鄉背井當然是最明顯的題旨。洛夫本人移民加拿大,就是「漂木」的另一個身世。放逐者總是夾雜了悲喜的雙重回音。遠離故土騰出空間的距離,使觀照富於冷靜的智慧。但空間的距離也使表象抽離的情感更加暗潮洶湧。詩裡的第一章也以「漂木」為名,充滿了類似的意象。鞋子以及漂木以及被水沖擊的木頭,以及木頭燒成灰而進行形上學之旅,都是漂泊的化身。在形而上的觀照下,意象帶出兩岸迥然不同的風景。有笑聲,也有欲哭無淚的場景。
大陸(故國)的山水,在現代化的旗幟下,成為特異的拼圖:「黃浦江。脂肪過多而日趨色衰/秦淮河的夜色。趕走了麻雀飛來了蒼蠅」。風景變色,而人世呢?「泛白的牛仔褲。吞下三粒威而剛也不管用」。大陸在成長中過渡,在過渡中成長。但成長的悲劇卻使既有的價值煙消雲散。成長引來對過去鄉愁,這對放逐者更是如此。空間性的放逐總和時間性的放逐,相互糾葛。
台灣呢?更是啼笑皆非。「寶島林木蔥鬱/內部藏著日趨膨脹的情慾,和/大量貪婪的沉澱物」。林木蔥鬱,蘊藏生機,但只是醞釀情欲和貪婪。最後整個「寶島」只是沉澱了這些錯誤情緒的排泄物。為什麼會如此?「大地為何一再懷孕卻多怪胎」?這是形上學的問題,答案似有似無。懷孕當然是延伸上述所謂的生機,但這塊島上,總是時常基因突變,生下來總是一個一個怪胎。不僅如此,事實上,這塊土地已發展出特異的島國文化,一種反淘汰的倫理。越是怪異,越能受到島民的推崇。詩中人對這個現象已無意置評:「詮釋似無必要/空虛有時也是一種充盈」。假如語言的嘲諷,讓被嘲諷的對象痛苦難當。最極致的嘲諷,當是語言的沉默。以虛實相對應,沉默是語言趨於飽滿的狀態,「空虛有時也是一種充盈」。「不予置評」(no comment)是嘲諷者最絕望的嘲諷。對於這樣反淘汰的社會,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弔詭的思辯

詩是詩人對人生的一種詮釋,透過意象,透過詩行起伏的韻律。《漂木》有很多話要說。但那不是純然的哲學的抽象論證。是意象的觀照和思維。但意象本身就是自我反思(self-reflexive),在理念的往前的投射下逸走迂迴。因此,這首詩所展現的是一個曲折的辯證。不是說教,是非說教的言說。詩的書寫絕對是有所為的活動,但卻不是目的論直接的投射。
如本詩的第三章第一部有如下的詩行:「蟑螂/億萬年前就已找到了永恆」。以蟑螂和永恆的連結,是以詩想推翻制式的邏輯思考。蟑螂是人類心目中最卑微的生物,但是得到了人所盼望的永恆。人的永恆,只有去除形體,才能在宗教裡找到救贖。但是所謂蟑螂找到永恆,並非形體不滅,而是億萬年前就已開始步入輪迴。
因此,這個詩行是雙重反諷,一個弔詭的辯證。一方面,相對於人,最低下的生物反而得到永恆。另一方面,對於蟑螂來說,從億萬年前步入輪迴,蟑螂的物種並沒有提升,還是一隻蟑螂。
另外,像這樣的詩行:「詩人便笑了/笑聲滴落在稿紙上溼了一片」。「溼」應該跟眼淚有關,但詩行裡卻是由笑聲引起。表面上,不合常理,但實際上,詩所觸及的一個更深沉的真實。笑會引發眼淚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笑到身體無法控制的狀態,二是笑聲裡所暗藏的悲哀。詩人的笑聲可能是一個人生的悲劇的始末,但只有濫情詩人才在詩裡傾訴眼淚。一個嚴謹面對人生思維的詩人,只有苦澀的笑聲。

苦澀的笑聲

批評家曾經在我的詩裡聽到苦澀的笑聲。在這首《漂木》裡,也充滿了這樣的意象。事實上,在台灣的時空裡,八○年代以後的人生,假如濫情的人生氾濫著眼淚,一個以文字面對荒謬現實的人,絕不會妄想以眼淚來洗滌這個世界。但是世界的荒謬依舊,流轉的歷史,荒謬依舊。從小我的個人到周遭的情境,無不是一個掉了筋骨的圖像:

正因為無常便有了無奈無助不洗澡換衣的藉口
把歷史,寫成/帝王流血不止的痔瘡
他特別突出某個雄強有力的句子/猶之廣場上/那座雕像作勢欲起的陽具
老人斑邂逅青春痘的錯愕中
從落日酒吧步出便怒氣全消/敵人只剩下一個/明日勢將崩盤的股市

這些詩句使讀者哭笑不得。帝王的痔瘡之血流成歷史,雕像在視覺裡最突出的印象是那「作勢欲起的陽具」。老人斑和青春痘的邂逅,是對時間快速消失的驚呼。如果時間無常,空間無理,人們可以輕易找到不洗澡的藉口。如果一切將隨落日成黑暗,還有什麼能再挑逗怒氣,雖然心裡知道明日的股市仍然繼續沉淪。
對於這樣的世界,我們不需要眼淚。眼淚,是虛假的濫情。眼淚,並不是悲劇真正的體驗。不,我們也可以說,苦澀的笑聲,是嚴肅詩人唯一流下的「乾涸」的眼淚。

詩人自我的解構

身為詩人的洛夫在《漂木》裡解構詩人。詩人在文學傳統裡幾近神話式的行徑,常常被視為浪漫理念的化身。詩人飲酒賦詩,賞月乘風,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當代的詩人雖然不得不面對人間。但很多詩人,字裡行間,還在黏滯的情愛裡翻轉,還在自我神話裡沉迷。其實,詩人和常人一樣,每天仍然要刮舌苔、刷齒垢、蹲馬桶。但有多少詩人能以生活的題材為詩?能在生活的情境裡看到本真,而以語言化解現實?
《漂木》不僅觸及到現實,也觸及到詩人的本真。因為觸及本真,詩人嘲諷、「調戲」詩人:

李白從河裡撈起的/只是一件退了色的褻衣
他的詩,一輛破舊的車子/拿什麼去載道?
不知何時/詩人的顏面上/又多了幾顆後現代主義的雀斑

類似的詩行在「致詩人」裡瀟灑地蔓延。攬鏡自照,多少所謂的詩人會流下觸及本真的冷汗?有些詩人在追逐主義的旗幟時,只是臉上多長了幾顆雀斑而已。
「致詩人」這一節裡,提到梵樂希:「思想死了/詩,才開始飛翔。」這當然是一個以非為是的反諷。假如「詩是他(梵樂希)的一種特殊思考方式」,思想並沒有死。只是詩的思考,不是常理邏輯的僵化思考。常理思考在路上歪斜地行走,詩跳開這樣的方式,才能「開始飛翔」。事實上,好的詩是最豐富的思想。《漂木》的文字在這樣聲東擊西的撞擊中,讀者需要把握住詩行中真正的語調,否則很容易在其「語言的迷宮」中走失。
假如讀者能在這些意象紛飛的詩作裡,聽到詩存在的本貌。他將在「致詩人」的結尾裡聽到令人心驚的苦澀的笑聲:

詩人沒有歷史
只有生存,以及
生存的荒謬
偶爾追求
壞女人那樣的墮落
其專注
亦如追求永恆

「歷史」是一個高韜的言辭。「永恆」通常也是一個詩人自瀆的字眼。追求永恆和追求壞女人劃上等號。以其強調歷史,不如強調當下的生存。這也許荒謬,但這是存在的本真。因為能坦然面對自我的本真,詩的思維反而跨越自我設限的籓籬。表象是詩人的自我解構,實際上是自我超越的建構。
虛實的辯證
《漂木》是人間和形上世界的對話,是意義的哲學思考。我曾經在拙作《語言與文學空間》裡論述「瀕死的閱讀與瀕死的寫作」,《漂木》裡也有類似的「詩想」:「詩是逼近死亡的沉默」。但這首詩最醒目的哲思是最後一章裡的「虛實」辯證。詩是這樣開始的:

我低頭向自己內部的深處窺探
果然是那預期的樣子
片瓦無存

只見遠處一隻土撥鼠踮起後腳
向一片廢墟
致敬

詩的哲學是意象的思維。因為只有意象才讓我們體會這是人間。「內部的深處」已經「片瓦無存」,這是實必須回歸於虛。土撥鼠踮起後腳向廢墟致敬是一個動人而深沉的意象。身在人間,人何時才能體悟到「虛」無限的包容力?但只有真實世界的情景才能反襯虛空的浩瀚無涯。只有人世真實的意象才能切入虛空的堂奧:

一把提琴從幽渺的夢中回來/不巧,路上遇到/一隻剛從巴哈樂譜中出來的蛀蟲
被自己擊潰/就再也沒有 向/池邊的倒影道歉的必要
除了虛無/肉體各個部位都可以參與輪迴
我以為拔掉某個部位的零件//便拔掉了慾望的插銷

巴哈的音樂是否永恆?對於這位被稱為音樂之父的音樂家,似乎是理所當然。但他的樂譜裡已經有一隻蛀蟲。假如記載音符的樂譜即將消失,他的音樂是否真能永恆?當提琴墜入音符中陶醉時,可曾想到醒轉時已有一隻蛀蟲在等待?吃掉琴譜後,蛀蟲的下一個目標,可能就是那把提琴。於是,自我以及另一個審視自我的存有,我和倒

2007-10-05 08:2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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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 ?2007-10-06 07:48:13?? 引用并回复


好文章, 慢慢欣赏. 就是繁题字读起来有点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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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 ?2007-10-06 18:44:45?? 引用并回复


白水 Moonlight 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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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了简体本,见原帖。我所购得书为繁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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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 ?2007-10-06 18:56:11?? 引用并回复


博弈 写到:
白水 Moonlight 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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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了简体本,见原帖。我所购得书为繁体版。


谢谢你, 博士. 我有时觉得自己挺会麻烦人的.真不好意思 Embarass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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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liam Zhou周道模 ?2010-01-03 19:03:37?? 引用并回复


深入学习,深情感悟,深切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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