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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晕车时代的顽症——曹东诗歌印象
[[size=12]size=18]晕车时代的顽症
——曹东诗歌印象
文/张华昌[/size]
我读曹东的诗歌大概有三年时间了,在写这个诗评时,依然存在一些困惑。我需要先自问几个问题才可以写。
第一个困惑是:评论应该怎么写?换句话说,怎样的评论算是“好看”的评论?诗人兼诗评家粱宗岱曾说过诗评不好写的话,我印象颇深。大概的意思是,诗歌批评中讲假话容易,讲真话难;讲真话容易,讲言之有物的话难。而我崇拜的诗人里尔克也有类似的言论,皆道出了评论的一些尴尬:“再没有比批评的文字那样同一件艺术品隔膜的了;同时总是演出来较多或较少的凑巧的误解。”面对大师们中肯的言论,实话说,知趣的人似乎都该闭嘴了。
第二个困惑是:评论的读者是谁?我的评论针对的读者群是哪类?之所以要搞清这个问题,我想是解决我上面尴尬之结的钥匙。搞清阅读的群体,评论者也可以针对不同的群体写不同类别的评论。以我浅薄的见识来看,评论无非两大类:一种完全属于学术类,读者阅读这样的评论会发现从头到尾都是各种晦涩复杂的专业名词,我想不搞学术研究的人似乎很难有耐心从头认真读到尾;第二类好似诗话,更多追求一种表象的“阅读快感”,用现在的话讲就是“酷评”。
近来我看一部电影,因为实在喜爱竟反复看了不下十二遍。也许是遍数看得真够多了,渐渐地我竟以为对这部电影的全部细节都了如指掌了。但是,在我发现随碟附录的评论并重看了第十三遍之后,我依然感到十分震惊。因为我发现:原来电影中还有这么多的秘密我不曾窥见!举这样一个切身的例子,只是想提醒读者朋友一个事儿:如果您喜欢曹东的诗歌,那么您首先要不断地阅读他的诗,然后慢慢体会;当然有机会的话,也别忘了看一下别人对他诗歌的认识,以便更好的理解曹东的诗歌。
从这些年读曹东诗歌的感受上来谈,我印象最强烈的是:他的诗歌“并不讨人喜欢”。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说曹东的诗歌写得差,而是想表达:曹东太不懂得怎么赶时髦了!他不会写一些讨好又流行的时尚诗,他不会写一些朗朗上口的快餐式口语诗,他也不会写一些打情骂俏的言情诗,他甚至不怎么会写乡土诗人的抒情诗。很多时候,他的诗歌被读者给予这样的评论:触目惊心、有歌特金属的压抑,苦闷、另类、太极端、读了令人痛苦等等。
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对曹东诗歌的评论,但我个人是比较敬佩曹东的写作:因为他的勇气,因为他的坚持与不媚俗。望眼当今诗坛,多少人在拉帮结派,多少人在追逐一种风气式的写作。
在中国,我们一贯奉行的是中庸之道,因而在这样一种文化氛围下的中国传统式写作,大都沉迷于山水花草,即便是现代诗的写作也多是浪漫的遐想式写作,充满温馨浪漫的情调。再有,国人一向有讳疾忌医的传统,文人们则更是喜欢表现美好的一面(而此美好面多是文人墨客的遐想与对现实的浪漫粉饰),但阅读曹东的诗歌,却给我另一个强烈印象:他从不避讳谈自己身上的“病痛”。在他的诗歌体系中,我发现一个很重要的关键词:疼痛。抓住这个关键词,似乎能更好的打开曹东的诗歌之门。在我看来,曹东对描写各式各样的“疼痛”有点“乐此不疲”。且看下面这首——
《再次低语》
每次,都要从耳朵内部
掏出一些生锈的钉子
一些石块,药棉
和时间的烟灰。
白天,生活将疼痛的碎屑
植入体内
到了晚上,梦是一幅宽大的舌头
沉降、飞翔,孤独地舔舐
身体中的坍塌……
当然,阅读曹东还需要把握一点,曹东诗歌中的“痛感”与乡土诗派里经常写到的“痛感”在本质上有质的区别。乡土诗歌里的疼痛往往是一种“美化的痛感”,譬如一种浪漫的乡愁。而曹东的诗更多致力于对痛感根源的追溯,“白天,生活将疼痛的碎屑/植入体内”,以及对疼痛造成后果的描述。“每次,都要从耳朵内部/掏出一些生锈的钉子/一些石块,药棉/和时间的烟灰。”这样的诗句,一读便让人胆战心惊,实话说,这样的诗歌太不是那种让人饭后消遣的读物了。
一个简单的常识是,面对疼痛人有一种先天的条件反射。但现实真的如科学所说那么简单吗?在此,我们不得不承认世俗生活的残酷:巨大生存压力下的现代人为了求得活下去的资本,只能不断地压抑、麻木,甚至扭曲自身的情感与体验。而艺术家的工作,恰恰就是对这种心灵麻木现实的揭露。
在曹东诗歌里,另一个与“疼痛”同样重要的关键是深藏在他诗歌里的“批判性”!再看下面这首短诗——
《废墟》
深夜我醒着。
我听见一些脚步声,坚定地离开。
梦想、友情
散乱的青春
凝固在一起的往事。
听到伐木者,在阴晦的林间挥舞斧头
月光碎裂,低沉。我身上木屑纷飞。
我在变,越来越轻
现在,只剩下一点身体的废墟......
曹东这首诗最醒目的地方莫过于诗题:废墟。光怪陆离的现代生活,都市人在极大的物欲满足之后真能获得所谓的幸福吗?一个人在深夜不眠,又是为何?“深夜我醒着。/我听见一些脚步声,坚定地离开。”诗歌用简捷的笔触塑造出一个鲜明的现代人形象:孤寂,漠然,疏离,失落,而这些情感仿佛已经成了现代人精神深处的全部。再有,如果我们稍微细心一点,便会发现诗句中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细节:诗句里有一个表示“程度”关系的修饰语“坚定地”!“深夜我醒着。/我听见一些脚步声,坚定地离开。”再次读这一句诗, “我”言说的语气是如此冷静而又轻描淡写以至于立刻叫读者为之内心一颤,禁不住生疑:到底是什么东西会坚定地离开“我(们)”呢?!
“梦想、友情/散乱的青春/凝固在一起的往事。”至此,我们猛然醒悟:啊,这些东西“我(们)”岂不是也在快速失去?!紧接着我们发现,除了这些“固定的精神财产在不断消逝外”,冥冥中似乎另有一番幻境:有一位伐木者在隐晦的林间挥舞着斧头。我们不禁又生惑:伐木者到底在砍伐什么呢?而作为叙述者的“我”并没有直接告诉读者伐木者到底在砍伐什么,但是从“月光碎裂,低沉。我身上木屑纷飞。”一句我们不难推测出结果。我们看到“我(们)”身上落满木屑,而“月光是破碎的”。很有意思的是,诗句中用了一个形容词“低沉”与“破碎的月光”构成一个并列短语,而在严格的语法中这是讲不通的,但在诗中却似乎有着别样的感觉:低沉可以是一种月光破碎后的沉重感的呈现,也可以是一种“我”内心情感的传达。另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是,在古典文学以及传统的诗歌创作中,月光一向是“美好”的象征。古典文学中对月光的赞美多不可举,妇孺皆知的便有“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而现代诗歌浪漫主义诗派里,月光(以及月亮)多是美好事物的象征及譬喻。但在曹东的这一句中,很巧妙的“反向”利用了这一特点:月光的破碎可看作是美好事物的破碎,而这一点上又很好的呼应了前面“梦想、友情、青春”等美好事物的消逝。至此,开头“我”冷静中的漠然演变成一种“撕心的悲痛”,但这种悲痛是潜藏在内的,而这一点更加大了诗歌的震撼效果:“我”看着美好的一点点离去然而却又无能为力,要说这是何等的残酷啊!再有,上面我们看到的这一幕,有着极强的“梦境特征”:不连贯中又带着一种必然的联系。
在青春、梦想、情感、月光及一切美好的事物离“我(们)”而去之后,“我(们)”不禁自问“我(们)”到底还剩下些什么呢?而现实是残酷的,“我在变,越来越轻。/现在,只剩下一点身体的废墟......”至此,我们不得不感叹“好一个生命无法承受之轻”!
细细品味完整首诗作后,我们猛然发现语气冷漠下的“我(们)”是如此悲伤、阴郁,甚至绝望。但再次阅读这首诗,也许你会获得一些新的感受:悲观的主体之下却隐藏着作者的一种“低沉”的悲悯:对逝去的青春梦想以及一切美好事物的缅怀与哀悼。此废墟仿佛是人生美好的坟墓与挽歌,冷静中却是扎人的心痛!
而在曹东其他的诗歌中,也多是对生存困境中现代人情感压抑、痛苦一面的多角度多方位的发掘。上面谈到的两首诗,对疼痛的发掘更多表现在一种“直接传达”的效果。在曹东的譬如《端午》、《许多灯》、《在我黑暗的身体内部》、《一把钳子从黑夜伸过来》、《我睡在内心的断裂中》等多是变相的对疼痛的发掘与描述。但除此外,曹东的诗里也表现出一种积极的态度。譬如《端午》中的“强硬”:他们说,他们的骨头锋利如剃刀/割断命运的河流,千年不锈//他们说,他们活在自己的命里/头颅发芽,周身开满花朵。再譬如在《许多灯》中,我们可以把这些灯看作是照亮我们生活的“生命之灯”;但是,诚如作者写的那样,已经有很多盏熄灭:许多灯,在我身体的房间/亮着。我轻轻走动/它们就摇晃/影子松软,啮咬一些痛觉…… 只在一人时,我才小心地打开/并一一清点,哪些灯已经熄灭。依然是冷静的语气下透出一种悲伤以及博大的悲悯,读来令人不禁为之动容。
另一个有趣的现象是,曹东除了这样一种类型的诗歌之外,还存有另一脉:直接展开对现实的批判。且看——
《挂在时代的链条上》
我静止,但仍然清晰地听见
齿轮在骨节处旋转
这和我奔跑没有什么两样
一些雾从肺部穿梭
一些面孔被速度抽掉轮廓
你可以体验一下,时代列车加速
挂在链条上的人
不一定知道目的和方向的意义
被抛弃的东西在后面追赶
晕车已经成为
我们普遍感染的顽症
诗歌中表现出来的批判与讽刺,是我喜欢的。作为一个现代人,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使从前的一切仿佛一下子黯然失色,一下子失去了意义,诚如诗人所说,“……一些面孔被速度抽掉轮廓//你可以体验一下,时代列车加速/挂在链条上的人/不一定知道目的和方向的意义”。于是乎,人开始变得盲目,失去了感知事物的能力,因为“晕车已经成为/我们普遍感染的顽症”。
同类型的诗作也不乏优秀的篇章,例如《雨》、《一枚钉子穿透沸腾的海洋》、《她叫》、《麻风村》、《在夜总会学哲学》、《工商局》等。具体的诗句在此就不多引,如果想更全面更深刻的了解曹东诗歌的朋友请自己认真阅读。但《雨》这首诗写得独特有趣,既表现了曹东的一些诗学趣味又新颖生动,引来以此结束这篇介绍曹东先生诗歌的短文,并表达对他诗歌勇气的钦佩之情,同时祝愿他创作出更加出色的诗篇:
《雨》
雨来了——
摇晃无数细长的钢针
大地在痉挛
它已破碎地等了很久
河流的喉咙被肮脏堵塞
奔跑着一群饥饿的石头
那些滚动的疼痛
多像乡村熟悉的面孔
向天空微微敞开吧
这世界的骨节
需要一场疾雨似的针灸
2006/12/12——16 初稿
2006/12/25 定稿[/size]
2007-09-08 15:59:35 |
博弈 ?2007-09-08 19:49:23?? | |
如果不說愛情
與生死
那麼來點詩評難題
星象之間卜析
鋼針之間的呼吸
詩如殞星, 灸在大地身體
三萬六千個毛孔
推敲半遮半掩的縫隙
疼痛在解離
在細胞壁的垣囿
人性媾和些新的流離
如果不看痣與胎記
疤痕如何命題
座標空間又來自哪里
讀文有感 |
赵福治 ?2008-04-29 15:43:56?? | |
疼痛。抓住这个关键词,似乎能更好的打开曹东的诗歌之门。 |
钓月 ?2008-04-29 20:10:20?? | |
有诗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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