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枫文集

钟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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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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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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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细节(五题)(散文诗)

               农村细节(五题) 钟翔
               


                   麦场
                   

  圆圆的、平平的,一片、一片。或在村庄中心,或在公路沿上,或在果园旁边。
  秋天最为显著的标记,就这样不知不觉拼帖起来了。
  一样的春种秋收过,一样的扬花灌浆过,一样的招蜂惹蝶过。
  是土地的一部分,提前奉献出该奉献的一切,比如:熟得早的冬麦、黄灿灿的油菜、低着穗头的青稞……
  是跟麦子有亲缘,还是被秋天看上了眼?是挨农人的心坎儿近,还是村庄要让你展开笑脸,看看浩荡的晴空?
  田野的麦捆来了。有南坪的、北山的,有东沟的、西岭的。平日不见面的麦捆,此时团聚了,手相牵、心相连。
  惹人眼的、醒目的是那些麦垛。圆锥形的、蘑菇形的、雨伞形的。高高矮矮、大大小小,挤在一块儿,张望远处田野里曾跟它们一同生长过的包谷、洋芋等农作物。
  在麦场眼里,这些麦垛,是用自己的手掌撑起来,捧给千年村庄的春夏秋冬、捧给朴实农人的衣食住行、捧给人类历史的亘古绵延。
  赶牛的吆喝声、碌碡的咯吱声、梿枷的击打声过后,麦垛就变成了草垛。在麦场看来,麦垛也好,草垛也好,就连堆放在沿儿的几捆截口正流汁水的湿木柴,也会像亲人一样装在心中。
  打碾过后,黄灿灿饱满的麦粒,就映在农人脸上,那是笑容、自信、幸福。
  麦场看到:大大的、圆圆的天空,也是一个麦场,太阳的碌碡不停打碾着日月、打碾着四季。
  麦粒归仓后,麦场做了个隐身术,一下子躲进去,与土地混在了一起。
                              
                              
                              
                              
                  土豆
                  

  白的、红的,拳头大的、碗口大的。跟土挨得近,清净地活在大地温暖的怀中。
  春雷惊醒后,从厨房旮旯深深的窖里坐起身,告别兄弟姐妹,掀开窖口麦秸编成的圆圆的草盖,爬上来。揉揉惺忪的睡眼,就见浩荡的阳光、和煦的柔风,已守侯在农人清寂的院子里。
  圆圆的土豆身上,有多少芽眼,就有多少个种子。呈三角形方向的刀尖小心插进躯体,取出一个个芽眼,留下大半汁多肉厚的给农人享用。
  土豆看来,那些脱离了躯体的芽眼,能认得来去的路,能发展自己、壮大自己。
  土豆一生的梦想、一生要行走的路,都在土里。
  春天的沃土够宽容的,把什么都想接纳。犁铧或铁掀挑开地的门帘,就进去了。那里,有草木灰、人粪尿、水土、养分、地气、温暖。
  送行的,有农人的嘱咐、阳光的爱意、春风的柔情。
  从窖里出来,到地里进去,大概就三两天吧!眼见的风吹日晒也好,阴晴圆缺也罢,也就那么三两天吧!
  有句话叫“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这,土豆能懂。
  薄薄的、硬硬的一层板结的土块顶破后,白嫩的幼芽探出来,先是铜钱般大,再像刚出生婴儿的小手,一片一片,伸开伸展,绿绿的、嫩嫩的、翠翠的,铺盖住整个地面。
  深藏于泥土的土豆,通过粗壮的枝秆,向外界交流思想。那些肥厚的叶片、绕飞的昆虫、飘散的清香、或白或紫的鲜艳花朵、跳闪于叶面露水中的晨光,都是土豆从大地深处说出来的话。
  秋风吹起时,叶子先是暗灰,再是黑褐,蔫了、枯了。遮盖过好长一段时日的地面露出来。蹲下细看,一道道地皮开裂着,显出或白嫩或被太阳晒绿的土豆。沿边一铁锨插进去,后压前挑,翻起散开,便哗啦一下蹦出鲜亮、白嫩、硕大的土豆来。
  车载的车载、马拉的马拉、人扛的人扛,趁风寒霜冻前来到农家的地窖里。
  从地里出来,到窖里进去,大概就三两天吧!
  土豆一生的梦想、一生要行走的路,都在土里。
  



铁锨



  在农家院子里、门背后、墙旮旯,都能见到竖立的铁锨。
  是农人的一只手、一条胳臂、一位伴侣。
  由两部分组成:一为木柄、一为铁刃。若说自然的随意、谦和、朴实的天性,代表了木柄的话,那么农人起早摸黑、春种秋收、生生不息的韧性,就代表了锋利的铁刃。与土地朝夕相处、摸爬滚打,就是人与自然的完美结合,也就是说,一把铁锨,便是农人亘古不变的生活方式。
  铲掉院子里、路上的积雪,用得着铁锨。栽种蔬菜、运送粪肥、深翻收割后的土地,用得着铁锨。填进牛羊圈里的干土、清除山路上的土块、石头,用得着铁锨。人殁后到山坡挖下葬的坟坑,也用得着铁锨。
  有时农人独自察看田间地头,觉得寂寞,顺手就把一把铁锨夹在腋下,或扛在肩上,这样,就觉得心里塌实,就有了依靠,就有了奔头。
  铁锨与农人形影不离。白天阳光下农人外出劳动,铁锨调皮、灵巧的影子在身边晃动。天黑时,那影子就伏在农人身上,睡在农家温热的土炕上,梦着农人的梦,忧伤着农人的忧伤,希望着农人的希望。
  铁锨又是一面镜子。虽然身处在不起眼的地方,但它的或明亮、或锈迹,能映照出农人的勤劳与懒惰,也能预测出庄稼的丰收或歉收。
  疲惫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们发现铁锨的刃上落满一层铁锈,或沾满了田间的泥土。捡起地头碗碟的一块碎瓷片,蹲在田埂上,对着铁锨咯吱咯吱擦。到了晶亮晶亮时,铁锨脸上一片灿烂,还把天上的阳光,努力反射给擦铁锨的人,作为一种报答。
  岁月催人老。时间磨损着铁锨。我想起了希尼诗歌《挖掘》里的句子:“粗劣的靴子踩在铁铲上,长柄贴着膝头的内侧有力地撬动他把表面一层厚土连根掀起把铁铲发亮的一边深深埋下去使新薯四散,我们捡在手中爱它们又凉又硬的味儿。”
  我不知铁锨“贴着膝头的内侧有力地撬动”时忍受着多大的痛苦。面对地下的石头、瓷片、尸骨、钢钉,铁锨顾不了那么多,随主人的心意,决然插进去了。刃卷了、裂了、秃了、粉身碎骨了,就进到废品收购站了。
  铁锨的一生重要,还是人活一辈子重要,我不得而知。
  常常想起:农家院子里磨秃了的一把铁锨反射到屋里灰暗墙上的一片光斑。



  
                 
                  镰刀
                  
            
  是一弯月牙儿,挂在农业的天空,挂在农人的心坎。
  儿时的日升月落,寒来暑往,都在镰刀的利刃上,留下记忆的折光。
  背着背篓,拿把镰刀,穿行于山坡、田埂、土丘,把那牛爱吃的草、羊爱吃的草、兔爱吃的草,一枝枝、一丛丛割到背篓里。
  喜欢镰刀、喜欢镰刀呈亮的利刃、喜欢镰刀呈亮的利刃打开的一幅幅风景。
  镰刀从农家外出时,把父母的叮咛、竹编的背篓、青草的绿韵、野花的馨香、蜂蝶的歌舞、动听的民歌召唤在一起、团结在一起。再宽广、厚实的季节,镰刀利刃上的亮光都能照到它的角角落落、沟沟坎坎。
  七月初的麦季,似乎全是镰刀的天下。镰刀想把一块块麦田拦在怀里、想把一粒粒农人汗水换来的麦籽装进仓中、想把一星星刃上晶莹的闪光映上农业的表情。为此,镰刀决然以自己钝了的锋刃来回奔走于磨刀石上,磨亮意志、磨亮耐心、磨亮坚韧不拔的毅力。
  一块块麦田、一捆捆麦秸、一粒粒麦籽、都由镰刀收割到麦场,装进谷仓。秋季的金黄色,都由镰刀锋利的刀刃映射出来。
  一寸宽的麦镰宽,还是金黄色的秋天宽?镰刀刃上晶莹的闪光亮,还是饱满金黄的子粒亮?是镰刃上的亮光督促了麦粒,还是麦粒将一部分的光亮还给了镰刃?我痴痴地想。
  土墙的铁钉上,屋檐下的椽缝里,常是镰刀歇脚的地方。
  镰刀用岁月留下的裹满刀刃的锈衣,把自己包藏起来。那刀刃上锋利的耀眼的光,暂存在农人心上。
    
    
    
                 
                 
                 煤油灯
                 
                 
  如幽深岁月深处一只昏黄的努力睁着的望眼。
  一块薄铁皮弯卷成铁钉粗细的圆桶,插进废弃的墨水瓶盖,穿进捻子,倒入煤油,螺紧,哧啦——,划亮一根火柴,便点燃了。
  昏黄的光,瞬时辟出一片光亮来,把一家人团结在一起,把孱弱的希望团结在一起,把暗淡的乡村岁月团结在一起。
  没有月亮的夜里,星光离得那么远,星光只为夜空亮。幽深黑暗的山村,只有煤油灯亮着。
  在农人看来,没有了煤油灯,夜的大部分内容都是阴影,罩在心头,罩住梦想,展不开一个个日子的笑脸。
  煤油灯是山村夜晚的星星。亮光里,去牛羊圈的木槽里添上草料,给躺在土炕上感冒发烧的婴孩喂吃药水,要坐在屋檐下搓掉玉米棒上金黄的玉米,给雨夜借宿在家的饥渴路人端去一口茶饭。
  煤油灯的光,更像熬夜做针线活的母亲红肿的眼。拿针尖挑去灯芯上的灯花,昏黄的光更亮一些。拿针尖伸进额上的发丛擦擦,锈钝的针尖更利一些。
  未竟的梦,似乎借助煤油灯的光,就能追赶一下,就能牵住远处幸福生活的衣襟。
  有光亮的白天不够用了,该做的农活没时间做了,就用煤油灯的光,把白天拉长一点儿、拉宽一点儿,把光明的面积扩大一点儿。
  有时,煤油灯披一件玻璃罩的外衣,隔开大风、黑影、恐惧,陪伴农人一块儿外出,急农人之所急,想农人之所想。
  煤油灯,是农人心头的一方晴天。
  
                                 
                                 
   



电子邮箱:zhx.930@163.com .
通联:731100甘肃省临夏市环城东路64号1栋。??????

2007-07-29 09: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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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少君 ?2007-07-29 14:26:28?? 引用并回复


土豆一生的梦想、一生要行走的路,都在土里。

拜读,饱满深情,底蕴丰厚.欢迎新诗人. clam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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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览成员资料     韩少君北美枫文集
杨海军 ?2007-07-29 15:08:20?? 引用并回复


非常 好!!!问好诗人,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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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览成员资料     杨海军北美枫文集
钟翔 ?2007-07-31 04:06:34?? 引用并回复


非常感谢韩少君、杨海军二位先生对我《农村细节》(五题)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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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览成员资料     钟翔北美枫文集
郭兴军 ?2007-07-31 07:11:37?? 引用并回复


乡村是城市的母亲,但城市比母亲走得更远,也就更加浮躁。而乡村母亲永远是慈祥的,那种泥土的气息,犁铧的气息,土豆、镰刀、月光和煤油灯的气息,哪怕是“再宽广、厚实的季节,镰刀利刃上的亮光都能照到它的角角落落、沟沟坎坎。”
一组清新的散文诗,让我一下子又回到了那有父老乡亲、有祖先坟茔,有我过去岁月不曾锈蚀的难忘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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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览成员资料     郭兴军北美枫文集
钟翔 ?2007-08-05 09:32:10?? 向郭兴军朋友的认可表示感谢,握手! 引用并回复


向郭兴军朋友的认可表示感谢,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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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览成员资料     钟翔北美枫文集
金金 ?2007-08-05 19:14:32?? 引用并回复


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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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览成员资料     金金北美枫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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