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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蒴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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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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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郎



不恰当地说,深圳的天气就象女人的脸,说变就变!这不,中午的太阳还是火爆爆的,一会儿就变了脸。天边滚滚一声声闷雷,沉沉的,光看黑云压城,却无半点雨星。这种天气最难受,闷热闷热的。要是真的痛快淋漓地下一场雨,那倒也爽!

十七郎想,肯定会有一场暴风雨将要来临,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行政大楼五楼。楼道的尽头,总裁会议室。

长长的主席台被宽大的天蓝色布景覆盖着。台上插了几瓶姹嫣的樱花,鲜艳滴翠,叶子湿漉漉的,出水芙蓉般的美丽。

色调是温馨的。但十七郎有些怯步。

当总裁松岗沉而有力的脚步声在会场响起时,会场的气氛莫名地肃穆起来。松岗的脸上阴云密布厚重,这多少意味着公司又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当松岗落座于主席台时,色彩鲜艳的主席台立马也换上了与松岗一样的面孔,阴森森的。

十七郎情非得已地坐到主席台上,松岗的右侧。悄悄平息砰砰地心跳,然后聚精会神,目不斜视。

十七郎好不风光!不少同事这样想。一个中国人,能和日本总裁平起平坐,无尚荣耀啊!他们的眼里或羡慕或妒忌地冒出灼热的火花来!坐在那个主席台上,该是什么样的滋味呢?居高临下的感觉?傲视群英的自豪?主席台上一向坐着的是总裁和几个日本董事成员,连副总裁也到台下坐硬椅子!

但十七郎例外。十七郎是高级日语翻译,刚提拔一个月。高级翻译是总裁的传话筒,象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一样,位轻而权重。

谁会想到此时的十七郎,心里正在暗暗叫苦呢。给松岗做翻译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首先是要聚精会神地听他的讲话,不能听错一个字,有时松岗讲话中夹带着土语就很难翻译了;其次,松岗有时讲了一段长话才歇下来,十七郎怕记不住,只好用笔写下片言只语;第三,松岗的讲话中时而会带有专业性很强的名词,让十七郎无从翻译。遇到这样的情况,十七郎只好通过上下文去联想。有时时间紧迫,容不得十七郎更多地猜想。

最让十七郎坐立不安的是“静”。以静制动,是武侠故事的最高境界,在处理人际管理方面也堪称最高境界。会场上静得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谁也不知道,这静的表面下,究意将隐藏着什么暗礁急流?

松岗那不苟言笑的威严,压得会场喘不过气来。

会议开始了,松岗高亮的声音象是闪电把夜幕撕开了一道口子。松岗开门见山地说,公司这次发生了严重的质量事故。台下的人开始将心悬了起来,大家很关心地听着。大家所关心的并不只是质量事故的后果有多么地严重,更关心的是事件的责任该由谁负责?会不会落到自已的头上?

松岗的情绪开始激动,涨红了脸,拍起了桌子。几瓶樱花也被吓得枝叶颤动,花容失色。松岗怒不可竭地发火:“欧洲是我们华江公司的主战场,我们一向以卓绝的产品信誉赢得这份巨额的市场。但这次产品出口到欧洲,竟然在我们的小包装袋内发现了一根细小的头发,致使我们多年树立起的产品信誉一落千丈,整批产品都被退了回来。”

“中国有句俗语,一粒鸡屎毁了一缸酱!这一根细发就象一粒鸡屎毁了我们多年经营的质量信誉。”松岗把员工的头发比喻成鸡屎,引起台下有了微微的躁动。台下坐的是经理级以上干部。“谁对这事负责?!”不容别人来应承责任,松岗已愤怒地把手指向了李时歌副总裁:“李时歌,你必须对此事负完全责任,并立即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李时歌,华江公司副总裁,产品质量的主要负责人。

按常理,这种事情松岗可以在事前与李时歌单独沟通,谋求办法解决问题。松岗选择在李时歌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把责任推向他,显然是别有用心,要让李时歌下不了台,降低他的基层威信。

松岗说的话,是要十七郎来翻译的。此时,十七郎更是如坐针毡了。他自然不能用总裁那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语调来翻译,何况这番话是对副总裁说的呢?其实这话根本不需要翻译,李时歌的日语水平并不比十七郎差多少,他在日本呆过五年呢。十七郎不自在地干咳两声,又扭动了一下身子。蓦然发现松岗正在冷峻地侧视自己,不觉全身发热,喉咙发干,只好清清嗓子照搬不误地将原话翻译成中文,只是在语调上掌握着火候,尽量保持平和和尊重。十七郎的话音刚落,台下的目光象一道道闪电齐刷刷地射向李时歌,李时歌的脸顿时如酗酒般酡红。

李明歌清清噪子,略显尴尬地说,我负责将这起事件查清。

十七郎注意到了李时歌脸色的变化。自己的脸色也象李时歌一样地变化着。



“翻译难当。”十七郎想起他的日语老师曾说过的话:“做翻译,既不能原汁原味地翻译,又不能跑腔走调地翻译;既要忠于原意,又不能原封不动。关键是要灵活地掌握好一个‘度’字。”日语老师说,宋美龄就是个了不起的翻译,她能在蒋介石与美国人之间巧妙地周旋,化干戈为玉帛。可谁又能有宋美龄那样特殊身份呢?

十七郎一直在思索着如何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翻译。优秀翻译不只是指业务水平,更多的是指如何在双方的争执中周旋自如,游刃有余。

十七郎提升为高级翻译还不到两个月。他的前任是金小雪,湖南人,和时任普通翻译的十七郎很要好。金小雪的口语非常地流利,对公司的生产情况也很了解。更难得的是他能够准确地翻译出许多机械设备、生产工艺等专业术语以及松岗的一些土语。他的个性也很随和。因而金小雪起初深得松岗的信赖。

松岗与金小雪交往后,彼此多了进一步的了解,相互便渐渐有了不满意。金小雪虽是个打工者,但他有很强的民族气节,他尊重日本人,但绝不向日本人低眉屈膝。松岗虽做了总裁,但他并没上过什么大学,用中国人的话说,是个日本的土包子。松岗讲话很粗鲁,易动怒,话中含有蔑视、羞辱大陆人的词,每每此时,金小雪一概不译,保持沉默,无声地对抗。一次,松岗指着一位生产部经理骂道:“你们中国人怎么这么笨?笨得简直象头猪,大陆猪!”金小雪心中非常不满,嘴上不语。松岗的目光咄咄逼人,金小雪还以坚毅的目光与松岗对视。邪不压正,心虚的松岗只得悻悻而去。

这就是金小雪的个性。

金小雪还有一个原则。松岗找小姐时,金小雪决不奉陪。

松岗有时便带上时任普通翻译的十七郎。

金小雪外柔内刚,松岗心存不快。金小雪明智地选择了离职,他坚信懂得尊重的日本人大有人在。松岗不能容忍金小雪的个性,没有挽留。

离职时,十七郎在酒店为金小雪送行。临别时,皓月当空,清风徐送。金小雪对着明月,若有所思,象是对自己,又象是对着十七郎,说了一句深情的话:“我们做翻译的不能成为这年头的新汉奸啊!”十七郎感动,紧紧地握着金小雪的手。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十七郎常常想起金小雪的最后一句话。

十七郎有自己的做事风格,并不完全苟同金小雪的做法。譬如松岗找小姐。十七郎就采取了截然不同于金小雪的态度。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年代,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金钱作怪,拜金至尊,有钱就可以拥有一切。松岗图得快活,小姐图挣外汇,两全齐美,非常平等的交易,它与抗日年代的慰安妇不同,与民族气节也拢不上。何况这种社会现象,又岂是一个翻译所能改变的!十七郎认为金小雪没能掌握好这个“度”,过于刚烈,少了点柔性。

十七郎的个性也与金小雪不同。十七郎健谈,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语气温和,用词慎密,富有逻辑性。他讲着一口带有东北味的普通话,充满磁性的男中音,格外入耳。他表现得很谦逊,亲切,温尔文雅。他尊重每一个人,尤其尊重日本人,与低矮的日本人交谈时,常不得不躬下一米八O的海拔躯干,象长颈鹿一样将上半身前倾,洗耳恭听,用灿烂的笑容解读对方,在接受对方观点的同时再以精辟的论调加以发挥,时不时说两句“哈咿、哈咿”。十七郎常常用带有感动性的修饰词结束交谈:“您讲得真好,让我领悟了许多深层次的道理,令我由衷地钦佩并深深地折服。”或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将深藏心底,永铭莫忘。”说得日本人心情象樱花一样地绽放。



那次会议后,十七郎总想寻机和李时歌聊点什么。似乎是十七郎多想了点,李时歌每次见到十七郎,仍是和蔼地打个招呼。

李时歌深藏不露。十七郎无法惴摩李时歌的心思。

李时歌,北京人。早年在日本留过学,打过工,不但灵活掌握中国人的处事哲学,且能讲一口流利的日语,因而受到社长石井的赏识而加盟了华江公司。凭着不凡的业绩和成熟的思维,李时歌从质量部经理升至副总裁。

李时歌担任副总裁后,对各部门经理(都是大陆人)关照有加,和他们吃喝游玩往来不断,巧妙地笼络了人心,赢得了他们的信任,形成了自己的人脉体系。松岗不太把大陆人放在眼里,心里充满着鄙夷。慢慢地,围在松岗身边的就只有几个抓技术的日本技师了。松岗表面上不动声色,不与李时歌为敌,却暗藏玄机,处处叫劲。

这次质量事件,松岗终于抓到李时歌的把柄。质量是企业的生命,事关重大,社长石井一定会被惊动。

果然,总裁的电波把社长石井从遥远的千叶招了过来。

松岗作了详细汇报,矛盾直指李时歌。

社长定定地盯着李时歌:“李桑,你,作何解释?”

李时歌已作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坦率地说:“这件事我应当负……”

“社长先生,这件事应由我负全责,与李副总完全无关。那天包装产品时,李时歌出差了,根本没在现场。”李时歌的话没说完,就被质量部经理陈文元打断了。

李时歌想用眼神阻止陈文元,已经晚了。

松岗问陈文元:“你怎么能证明李桑那天不在现场?”

“这……”陈文元拿不出证明来。

“那天我和李副总去中山一个客户那里。”生产部唐亚来经理站了起来。

松岗不相信李时歌那天没在现场,但他无法拿出李时歌在现场的证据。他左看看,右看看,交叉双臂,气呼呼地。

我果然没看错这两人,李时歌想。

社长点点头:“陈桑,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来负全责,你将受到应有的处理。”

李时歌埋怨陈文元不该包揽全责,弄得不好是要丢工作的。

陈文元很清楚这件事的后果。社长把质量看得比命还重要,这件事肯定会严重处理。但与其让李时歌担着,倒不如让自己担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李时歌心存感激。

社长亲自主持了董事会,专门研究如何处理陈文元的失职一事。松岗首先发言。他指出陈文元的失职给公司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多年建立起来的企业信誉很有可能因此毁于一夕。建议董事会将陈文元开除,同时追究相关人员的过失。

李时歌心头一凛,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李时歌心里明白,松岗的醉翁之意不在陈文元,现在只是拿陈文元撒气罢了。李时歌据理力争,阐述陈文元不凡的技术水平和工作能力,以及本次的质量事件纯属意外,并非产品本身的质量问题,不会殃及公司的质量信誉。

他的意见没有得到社长以及董事会的采纳。

处理结果很快就下来,陈文元被开除了。



陈文元离职一事,公司里议论纷纷。很多人都说这是松岗耍的阴谋,是杀鸡给猴看。而开除陈文元以提醒公司的质量意识的这一本意已被许多人忽视,取而代之是一种无形的力量,一种无声的对抗,一个有利于李时歌的新局面。

对于陈文元离职,十七郎有一种既沉重又轻松的复杂情愫。

沉重的是,一个跟随华江公司十二年的功臣,就因一次失误竟会遭到这般不公的对待。许多外资企业都是这样,制度过于苛刻,功不能抵过,“走狗烹,良弓藏。”虽然华江公司按照劳动法规定给予陈文元一定的经济补贴。但与这份工作相比,那点补贴实在算不了什么。

轻松的是,少了一个说话挑刺的人。十七郎和陈文元合不来。

陈文元是天津人,说话爱带刺,直言不讳,不怕冒犯人。他和李时歌的关系非同小可,多次为李时歌担当失职,松岗早就头疼陈文元了。

每每十七郎诉苦翻译难当时,陈文元就开腔了,是啊,翻译难为啊,做汉奸就更难了。他和十七郎说话总是绵中藏针:翻译官,你的水平大大地高啊。公司成立十年了,还没见过你这样的翻译。

一天,管理干部在休息室小休。 陈文元就要拿十七郎开涮了。

“金小雪他不如你,他没有你这东洋化的名字。哪天把血管里的血也抽出来,换成东洋的。你这个头太高了,不符合东洋标准,去浓缩一下。全副武装,那才够日(本)的呢。”

十七郎的名字是自己起的。十七岁那年,十七郎走进校园学习日语,如今十六年了。十七郎觉得这十六年对日语有特别的喜好,翻译做得也挺顺,自己挺满意的。所就特地给自己起了个日文名字:十七郎。以示纪念。

名字就是一个称呼而已,是不带有任何色彩的。可十七郎自打叫上了这个名字后,日本人听着顺耳,国人却几乎都挺民族感地鄙夷他。有人干脆就叫 “狼来了。”

十七郎不认为起了带有日本特色的名字就丢了民族气节,许多在华外交官不都起了中国名字嘛。最后一任英国港督不也起了个中国名字彭定康吗?十几年前不少父母还给自己的孩子起个洋名叫马丽亚、艾丽斯呢。

陈文元说,时光若倒回六十年,你就和周福海一样永载史册了。

陈文元这么说,还因为他看不惯十七郎平时在日本人面前的那副神态,点头哈腰,柔声细语。用陈文元的话说,那是一副卑颜屈膝、崇洋媚外的汉奸嘴脸。

这句话是陈文元在十七郎的背后说的。毕竟十七郎现在是总裁非常器重的人。某些时候,十七郎的能耐好比皇帝身边的太监,得罪不起的。这是李时歌给陈文元提的醒。

十七郎感到处境的尴尬,象陷在千头万绪的水草中。



十七郎不得不象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松岗后面,松岗对他也日渐和蔼起来,关系融洽。虽然在公司里松岗照旧板着棺材脸,不苟言笑。可前脚跨出了厂,松岗的脸便和悦起来了。

“十七郎,说个谜语猜猜。‘胸罩’,打一社会现象。”松岗神秘地挤着眼。

十七郎想了半晌,猜不出。

“包二奶。哈……再说一个,‘妓女院造反’,打一个词。”

“抗日。”十七郎早就听说过这个谜语。

“知道么?皇岗口岸那里有很多买黄带、黄书,还有很多小姐,很漂亮的,那才叫物美价廉呀。”松岗的脸上挂着淫邪的笑。

十七郎顺从地点着头,脸上堆满笑容:“总裁先生,啥时带两本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松岗果然带了几本黄色碟片给十七郎,十七郎满脸的皱褶里都生动地放出光彩。

松岗同时有两个大陆妹,爱伦和玉婷。爱伦和玉婷彼此并不相识。松岗对十七郎倒是不瞒,不管与哪个情人见面,都带上他翻译。还经常说一些粗俗不堪的调情话,硬要十七郎翻译一下。除了上床那会功夫用身体语言足以表达,让十七郎走开外,其他时间十七郎都陪着。十七郎很尴尬。

爱伦和玉婷都是风尘女子。对此,十七郎给予了充分的理解和同情,不就是赚那点皮肉钱么?不是不得而已谁愿干这种营生?爱伦个高体胖,面前的两堵硕波鼓鼓地象气球一样,深深的乳沟让男人的目光不能自拔,有时爱伦故意地弯着腰,让男人的目光作进一步地探幽,很是性感。爱伦说起话来大大咧咧,无所顾忌,不时用轻佻摄魂的眼睛盯着十七郎开玩笑:郎哥,我帮你介绍个小妹要不要?十七郎心里象猫抓似的,可嘴上却连说不要,他怎敢在松岗面前暴露本性?毕竟松岗是自己的上司呀。十七郎只能用轻浮的眼睛一次次偷偷地抚摸爱伦的丰乳肥臀。

与爱伦不同,玉婷虽身落风尘,却有一种脱俗不凡的小家碧玉的气质,言谈举止间流露出女性的温柔与细腻,眉宇间透出一股淡淡的忧郁。玉婷从不说一句粗话俗话,即使松岗拿黄话笑话挑逗,玉婷也浅笑辄止。玉婷也不和十七郎开没有分寸的玩笑,每次见到十七郎总说,郎哥,能教我学日语吗?可以。十七郎回答得很干脆,光打雷不下雨。

松岗是个性欲狂。既喜爱伦的环肥,也爱玉婷的燕瘦。每次与爱伦做爱时,他简直是疯狂到了极点,怪招连连,激情叠起。而爱伦为了掏他腰包的钞票,更是不断地满足松岗的兽欲。

当松岗心情高亢或剑拔弩张时,他喜欢爱伦的刚烈。当松岗心情沮丧或忧郁疲惫的时候,他又需要女性的温存。玉婷让他享受着另一种性爱。对于静默的玉婷,松岗会采取一些柔风细雨的招式,慢慢领略女性的柔美和深幽,在快感中慢慢释放心中的不快。

什么时候起,十七郎再看到玉婷时,心中会陡升一丝隐隐的痛。



十七郎有个特别的喜好:钓鱼。

十七郎对钓鱼颇有研究。首先是鱼杆,他要选择进口的。他特别喜爱日本鱼杆。他对日本鱼杆非常爱惜,小心翼翼地使用,用完了插洗干净,装进绿色长包里。他刚来华江公司报到时,肩上背着鱼杆。别人以为他背着小提琴呢。

十七郎对鱼很有研究。他能说出不同的鱼不同的习性,什么季节什么地方能钓到什么鱼,了如指掌。

十七郎的叫绝之处更在于,他的鱼饵有独到之处,容易引鱼上钩。同样的饵料,由他配制,味道就不一样了。

十七郎没料到包括李时歌在内的许多中国人都爱钓鱼。于是十七郎组建了华江公司的钓鱼协会,自任会长,组织大家一起钓鱼。

每到周末,十七郎带上会员去烈士陵园的水塘里钓鱼。静静地观看水面,等待着鱼儿上钩,那份悠闲自得的感觉让人暂时忘掉了一切烦心的事,枯燥的打工生活便有了些生动和期盼。

十七郎的“钓鱼外交”拉近了他和部门经理们的关系。打十七郎担任高级翻译与松岗朝夕不离后,部门经理都与他保持了距离。未必是敌视,但也不信任他。现在,大家看十七郎的眼神变了,说话也友好了。十七郎借机将钓上来的鱼送给李时歌,并与李时歌有了多次交谈。

十七郎领略了李时歌大度的襟怀。“我们诚心地为日本企业做事,共谋利益。我们尊重日本人的个性和习惯,无意为敌。但我们更追求平等,相互尊重,保持民族的尊严。”

前两年有一日本技师井藤,与松岗交往甚密,但他脾气暴躁,妄自尊大,小觑国人。当时一个刚走出校门的湖北女孩为井藤做翻译。一次,井藤在给客户介绍产品时,讲了一些带有井藤家乡土语的话,那女孩无法翻译出井藤的意思。井藤不但出言不恭,而且气势汹汹地动手打了女孩一巴掌。这件事引起很大的轰动,公司里的中国人都非常愤怒,要求井藤作公开道歉,并予以处理。

松岗拒不答应让井藤道歉。他对女孩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并答应给她换一份工作作补偿,想一手遮天地将此事搪塞过去。女孩不答应,许多部门经理和员工也都不答应。

李时歌担心这事闹大了,会引发更大的风波。便越过松岗直接向石井社长作了汇报,同时将各部门经理联名写的意见书传给社长,详述了事件的经过以及员工的态度。社长是一个非常明事理顾大局的人,他果断地把井藤开除了,并严厉地批评了松岗。

这件事,导致了松岗和李时歌之间的貌合神离,同床异梦。



可能是受了十七郎这群钓鱼爱好者的影响,这个周末松岗破例没有将时间放在爱伦或玉婷的身上,而是兴致勃勃地向十七郎借了根鱼杆,一道去大水湾钓鱼。到了大水湾鱼场,和食拌饵,抛下鱼杆,松岗一连串娴悉的动作才让大家明白总裁先生本来就是一个钓鱼爱好者。十七郎选了在离松岗不远的地方放下鱼杆,也坐等鱼儿上钩。不一会功夫,十七郎面前便起了一层层水波,鱼线被鱼不停地咬来咬去,清脆的铃声那么地悦耳舒畅。十七郎轻轻地拖着鱼线,提了上来一看,竟是一只几斤重的鲫鱼。鱼塘里一片惊叫。

这一天,松岗收获甚微,心情很沮丧,也不和十七郎搭一句腔。

又一个周末。阳光明媚,天气凉爽,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松岗主动约十七郎钓鱼,开着奔驰,哼着小曲,备好鱼具,向大水湾驶去。

大水湾是个垂钓的好地方,已有不少人在水边放下鱼杆。松岗选了个地方坐下来,拿出鱼具鱼饵,准备下钩。

十七郎仍是找一个离松岗不远的地方蹲下。十七郎有个习惯,他拌饵时总是躲在一边悄悄地和拌。十七郎的鱼饵很有独到之处。同样的水塘同样的地方,十七郎的鱼杆很快便会动起来。十七朗拌鱼食时不许别人看,怕人学了他的秘方。

松岗知道钓鱼的关键是鱼饵。哪怕鱼饵是一样的,不同的和法也会有不同的味道,就象不同的厨师能做出不同风味的菜一样。于是他偷偷地走到十七郎,想学点诀窍。当十七郎警觉地发现太阳下的阴影,扭头发现松岗时,脸上便露出了不悦,手里的动作也停下了。松岗很尴尬,也很不悦,转回去拾起鱼杆和木凳,径自地开车回去了。

这么一件小事,却让十七郎从此失去了松岗的信任。在十七郎的面前,松岗再没有谈及工作以外的话题,每次他的面孔都是板得冷飕飕的。不管十七郎的言辞多么恳切和动人,不管十七郎的笑容是多么的灿烂,都无法融化那数尺寒冰。

松岗毕竟是总裁,把握着自己的生存命运,十七郎后悔那天的莽撞,有心想改善与松岗的关系。

“总裁,什么时候咱们再去钓鱼?你用我的饵料试试。”十七郎讨好地哈着腰问。十七郎想将自己从不外泄的秘方传授于松岗。

“钓鱼是业余活动,不可本末倒置。你最近有点分心,一定要把精力集中到工作上来。”松岗却并不领情,反而一本正经地训斥了十七郎。

松岗从此再没碰一下鱼杆,也不给十七郎任何机会。十七郎心灰意冷了。



“节‘日’快乐!”十七郎收到爱伦的短信。十七郎看不懂,今天什么节日?什么也不是啊。

“郎哥,怎么好久不见你呀?想死我了。收到信息了吗?”爱伦在电话那端娇嗔嗔地说。

“爱伦,你更是让我魂牵梦萦啊。可我只能把对小妹的这份情感深深地埋在郎哥的心底,你是咱老总的女友,我不敢高攀啊?两情若是长久时,又何必朝朝暮暮?”十七郎充分发挥自己的贫嘴功底,把电话那端的爱伦说得心花怒放,对着话筒“吧叽”就是一个亲吻。

“信息看到了吧?懂吗?”不等十七郎回答,爱伦就咯咯地边笑边解释:“我是提醒你,要节制做爱才快乐呀。这是松岗发给我的,让我猜了好久都没反应过来。对了,有空过来坐坐吗?挺想你的。”爱伦有点认真地说。

爱伦这么一认真,十七郎反倒认真地想起了一个人,玉婷。自从钓鱼事情发生后,松岗找情人也不带上十七郎了。因此,十七郎也有一个多月没见玉婷了。

十七郎想,应该打个电话关心一下玉婷呢,她是那么地柔弱与无助。或许真的该教她学点日语,倒不是为了她与松岗交流方便,而是让她拥有独立谋生的资本。

电话通了。“玉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一个多月没见了,真是‘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有空吗?想找你谈点正事。”十七郎的嘴很甜,玉婷很开心:“当然有空了,郎哥,你这么关心我,我哪好意思拒绝你的好意呢?”“这样吧,玉妹,今晚八点钟,银湖酒家,不见不散。”

银湖酒家。十七郎穿着长长的黑色风衣,本就挺拔的身材显得更加伟岸,透露出男性成熟的魅力。乌黑锃亮的头发在灯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柔弱的灯光下,玉婷穿着白色的套裙,清瘦的脸庞浓墨的眼睛是那么地柔情娇美。“你好象瘦了许多?”十七郎关切地说。“谢谢郎哥。”玉婷声音很轻柔。十七郎提出教玉婷日语,玉婷高兴极了。两人约定每周五晚上到十七郎的出租屋学习日语。

玉婷生长在青山秀水的云南,乡村的自然风光和淳朴的民风乡情哺育了端庄秀丽丰满迷人的玉婷,同时让玉婷也面临着家庭的重重困难。高中未毕业的玉婷带着拯救家庭贫困危机的梦想来南方打工。先做了洗头妹,却被逼做了小姐,身心受到了严重的摧残。跳槽后进了一家电子厂做了普工,她的姿色再次害了她,她的花心上司用花言巧语恩威并施地骗取了她。玉婷以为找到了真爱,谁知这个花心萝卜家中早有了妻室。玉婷的心灵再次受到重创。在心灰意冷之际,在一位做二奶的老乡引诱下,玉婷心有不甘地做了松岗的二奶。

玉婷十分珍惜这难得的学习机会,每次都学到十一点,十七郎很关心地把她送回住处。玉婷对十七郎心存感激,甚至从心底对十七郎产生了一种依恋。十七郎的内心更象燃烧了一把火,常常直视着玉婷而分了神。在十七郎的眼里,玉婷虽身处劣境却仍冰清玉洁,象一朵盛开在污泥中的莲花。在一个台风即将来临之夜,十七郎留下了玉婷。当玉婷沉醉在温风细雨中时,十七郎的手已落到她饱熟的乳房上。那一夜,十七郎使出了浑身的解数,用爱意浓浓的知心语言和最体贴的肢体动作,解读玉婷爱的渴求。爬在玉婷的玉体上,十七郎忽然想到了松岗,想到占有了松岗的女人,给松岗戴了一顶绿光闪闪的帽子,一阵快意不禁从全身向敏感地带汇聚,下体的动作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这段日子是玉婷打工岁月里心情最愉快的时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松岗是听说了还是亲眼目睹了十七郎与玉婷的事,总之,松岗的鼻子嗅出了什么,对十七郎则是冷鼻冷脸,就差横眉冷对了。松岗每次在疯狂得近乎变态地折磨玉婷后,勒令玉婷立即远离十七郎。玉婷给他的是一副不屑的冷脸,令十七郎非常地恼火。

松岗没想到,玉婷正打算摆脱他,去找份翻译工作。

十七郎与松岗的关系更加僵化,到了无法修复的地步了。十七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与玉婷打得火热。他已不拿松岗当回事,对这份工作也置之度外了,否则,他不会去端玉婷这盘烫菜的。

华江公司十周年大庆即将到来,公司为此举行了隆重的庆典活动。这两天有大批的港粤客户和日本要员到访祝贺,洽谈商务。作为高级翻译,十七郎自然寸步不离松岗的左右,忙得晕头转向。宴请客户时,松岗打破了以往的惯例,故意撇下十七郎,晾在一边。

举司瞩目的庆典活动选在豪华高雅的明珠大酒店。松岗主持会议并致开幕词。十七郎担任翻译。

主席台上,松岗作了半小时的即兴演讲。他回顾了华江公司十年来的光辉历程,以及所取得的各项成就,并向所有帮助和支持华江公司发展的客户、供应商以及社会各界致以崇高的敬意,希望与社会各界进一步合作,让华江公司进一步走向辉煌云云。松岗讲得唾液飞扬口干舌燥,满怀兴致地结束上自己的演讲。

今天的十七郎一派风流倜傥,大放异彩。深黑色的长风衣威风凛凛,白色的衬衫夺目耀眼,高高的身姿玉树临风,站在一溜烟的小日本一族中,鹤立鸡群。很多外宾甚至以为十七郎不是翻译,而是主持人呢。又矮又胖的松岗被映衬得更如笨拙的狗熊。

“今天天气晴朗,是个好日子,希望大家玩得开心。”十七郎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开始了他的翻译。然后又抱以一份周润发式的深藏不露的迷人微笑。

大家以为这只是十七郎的开场白,却不料十七郎将话筒移向原位,表明翻译完毕。松岗半

2006-06-20 20:15:11
引用并回复
刘云云 ?2006-06-20 23:35:48?? 引用并回复


“我们做翻译的不能成为这年头的新汉奸啊!”——这话好极了,任何时候都要维护民族的尊严!这篇小说引人入胜,很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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