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枫文集

吴安臣

???中国昆明

?????1?

?????2007-04-02

???金融行业职员

???写作,摄影和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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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写小文章,偶尔赚小稿费,不求闻达,散淡生活。

散文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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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盏灯被风吹熄了(外一篇)

那盏灯被风吹熄了
文/吴安臣

听到父亲去世的消息,我正在清冷的房子内踱步,我不知为什么而烦躁,潜意识中不安在身后像潮水般汹涌,但妹夫的电话打进时,我还是怔了半晌,我还是为这消息感到吃惊。

元旦放假时回去看到父亲已经骨瘦如柴,脖子上已经深深陷了下去一个窝,喂他牛奶,得不断帮他擦才行,因他的不断咳嗽,乳白的牛奶不断从他干瘪的嘴角流出来,和它黧黑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月色惨白,我和两个堂妹从夜班车上下来,沿着回家的路回去,脚步是否踉跄我不知道,总之对于两个妹妹的谈话我恍若隔世地听着,心里想到的是:如果我元旦我不急着回单位上班,那么我就可以再见父亲最后一面了,但这世上的忏悔总是无法改变我们的遗憾,像石头咯在胸口一般,堵着。到家了,看到地已经是父亲的遗像。

按照家族里长辈四爷的意思,父亲在日落前必须装棺,那时我们还在路上。哦,慈祥的父亲,此刻他正微笑着看我,照片里的他没有丝毫抱怨我的意思,记得照这张照片时父亲曾无意中说,将来就做我老了(去世)的像吧,我还说这怎么成,我们一个都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个个说他那么精神,肯定有时间再照呢!谁知他一语成譏!无常总会把我们的疏忽变成残酷的现实,变成不可饶恕的罪过,或者一条无法逾越的阴阳界,当亲人离去时我们只有站在生命的对岸无助地张望,阴阳殊途,看着妹妹怀里熟睡的孩子,他睡得好甜,孩子啊,可惜你从此再也见不到你能赖能缠的爷爷了。

未语泪先流,兀自一个人坐在草席上,元旦放假时我看到的已经无法言语的父亲真的离我而去了,三盏长明灯在灵前和棺材下燃烧着,那昏黄让我想到郭文斌《点灯时分》一文“就默默地守着,看一盏灯苗在静静地赶它的路”。但我们能守着灯盏,却无法阻止父亲赶他的路,叔叔说要守好那些灯盏,千万不能给它熄了,要勤添油,或许赶路的灯盏燃烧起来总是很快吧。叔叔说守灵时千万不能给猫什么的动物从棺材上越过,撇开迷信不谈,劳累的父亲真的需要安静深沉的睡眠了,活着没有睡过一天好觉,离去时该静静地睡了。

记得以前和父亲的交流似乎总是在一种静静的环境中,俩人无语枯坐,今天依然,也许我们心灵的泉一直汇聚在一起吧。叔叔又告诫说更不能让人带着铁器之类的东西进来,那刻我真没心思去了解这是何用意,但我总以为父亲此刻仍然需要温暖,那些铁器太过冰凉了,父亲的梦境不能容忍那些东西侵入。父亲啊,能让我再摸摸您的手吗,多想再拉拉您粗糙温暖的手啊,可惜您此刻不理睬我,您从来没有这么冷漠地对待我过,您的沉默让我无可奈何。冥冥中也许您还在听我内心的倾诉,不然您不会那么谦和的笑,这笑似乎一直以来总是面对着我们,面对着乡亲。所以他们说您为人平和,一生劳苦的您总是没有时间争什么短长,所有生活的苦痛您似乎都没放在心上,您的达观让遇到困境就暴躁异常的我惭愧万分,也许我们伸手向生活和命运要求的太多,而您是知足的,于是您的微笑永恒的刻在村人的心上,一个外乡人在本地要赢得这样的爱戴和口碑是不易的,一个农民的朴素和平易无形间造就了您的伟大。

那些乡亲来到灵前流着泪说的都说,小吴啊,多好的人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呢,长长的遗憾凝成我绵绵的心痛。是啊,人生苦短,您还没有享过一天福怎么就走了呢,大半生在风里,在雨里,在酷日下,最后的时光在病痛中,那些苦痛终究没换来一天的欢欣,如果要说此生你稍可欣慰的那就是:我们长大成人,各人都有一片屋檐来遮挡人生的风雨了,可是父亲,您可知道我们多希望您即使白发苍苍,弯腰驼背了仍能大声地和我们说话,拄着拐杖数落我们,您的训斥是刻薄的,您活着时我们听得不耐烦,但是现在您怎么不耐烦数落我们了?

听见鸡叫了,外面守灵的叔叔说,“永山,叫您爸起来漱口刷牙吃早点了!”“爸”……我哽咽着叫了很多声,但是父亲啊,您睡地好沉好香啊,您在世时每天从来没有用过闹钟,但早上您从未误过上工。记得您赶马车那阵,您是第一个赶到客运站的,顶着踏着严霜,顶着浓雾,因为您为了抢在别人前拉凌晨下车的旅客,清冷凛冽的凌晨啊,连上学的我们尚在温暖的梦中,那时的我们总看不到您的影子,因为赶马车回来,您又去田里去了,您总是很忙,忙得让我们觉得您忽略了我们,其实您带着苦痛离去时您都在为我们奔忙。

记得过年时为您买的西装您总说我买地太贵,于是只有过节时才舍得穿穿,那西装至今珍藏得新崭崭的,爸爸,妹妹已经把它放在您旁边了,爸爸到那边一定要记着穿,莫再节省。儿子给您买的好衣服不多,总认为您还要相伴我们很长很长的路,孰知你撒手如此匆匆,您一定得听儿子的劝哦,莫再固执,不然我们于心何安!

算来父亲此生可谓颠簸劳顿,迁徙南北,从云南回河南,又从河南进入云南,曾经先后干过泥瓦匠,炸爆米花,补鞋匠,赶马人的活儿,但最重要的一点:他是一位让云南本地人都翘着大拇指来称赞的农人。泥瓦匠时整天与泥水打交道,落下了风湿,每逢下雨天,眉头紧蹙;炸过爆米花,大饱我们的口福之欲,因为那时我们能吃到的美味实在屈指可数,家里至今还丢着那炸米花的机子,那摇柄被父亲粗糙的手摸得至今光滑依然,磨平的是棱角分明的岁月和时光;补过鞋子,记得当时,我们做弹弓的包皮就是偷父亲的补鞋用的皮子,还被父亲骂过,补鞋机上而今污垢密布,经常处于劳顿中的父亲,无暇擦去那些污垢;赶马车的父亲当时纯粹一门外汉,连那匹马都欺负他,有次甚至一路狂奔把他丢下车来,大腿上撕开一个长长的口子,为此他忍着剧痛被缝了好几针,最后马到底被驯服了,和父亲成为了朋友,后来很多次父亲端详那匹马,目光中满是慈爱,似乎有时半夜起来还和马说话,像数落自己的孩子,而今马不在了,老马休息了,父亲躺下了,整个院落少了很多内容,陷入一种虚空中。

来到云南,父亲做得最成功的是,他最终成了一个最合格的农民,他种的水稻产量在一个几千人的大村稳踞首位,当然这是他辛劳探索的结果,和他的执著不无关系,这使得那些本地种田的老把式都向他请教,方圆数里内口碑甚佳,那些生前和他素无交往的,在前来吊唁时总要提到他种田十分了得,于是悲伤中我们为有这样的父亲而自豪。现在他走了,匆忙中父亲带走的不止是一些念想,更多的是关于他的许多细节,那些细节被活生生地从我们生命的某个段落里剥离出去了,任何高明的缝补师再也无法联结两个断裂的时段。

四爷说你也算饱读诗书,在古代算是有功名的人了,你就为你父亲写碑文吧,换作替别人写我也许会推辞,但是我的父亲我知道即使我写得不好他总会原谅我的,于是含泪写下如下文字,以表哀思:吴公讳平福,原命生于公元一九四六年十月十二日,大限殁于公元二00六年冬月十七日,享年六十一岁。而立入滇,辗转南北,颠簸劳顿,入赘张门,风里雨里,不惑鳏寡,含辛茹苦,抚育儿女,建造屋舍,持家勤俭,诚待四邻,谦和平易,乡党嘉议,众口成碑,煎熬苦累,积劳成疾,众人感叹:天不佑善!

另拟对联一副:“堂中父逝儿悲泪,庭帏事冷子痛心”铭记父逝悲痛。

我的泪水已经渗透在了墓碑上,枕着我的文字,希望一辈子没睡过好觉的父亲能安然入眠。在那个世界要学会爱惜自己,因为那个世界的风雨无法预知,做儿女的再不能亲自为您端汤端药了。

去了的回不来,追赶的永远晚点,父亲乘坐的那辆车已经驶入了世界和时光的深处。那盏灯还是被风吹熄了,那盏被称为长明的灯,而今油已经枯了,我颤抖的手没法再往里添油了,那小小的灯苗在匆匆忙忙赶它的路,我知道父亲就是追随那最终熄灭的灯苗而去的。

【本文2958字】

夕阳挂在梨树梢
文/吴安臣

  望西山岗时发现夕阳挂在了院里的那颗残损干枯的梨上,如一个无法缝合的圆。

  我睡在父亲的床前,几天前还在电话里和我谈笑风生的父亲,现在静寂无声地躺着,眼睛半睁半闭地,仿佛看不到儿子正站在他的床前。我喊了几声爸爸,但是他没有理我,他不管我的焦急和不安。

  知道父亲病重是工作非常忙的时候,但是记得以前看过一篇文章叫《亲情无法等待》,心里就无由地紧张了起来,赶快请了假往家里赶,在春城的工作使我离父亲越来越远了,当然这是空间上的远,每次打电话回去,父亲总是宽我的心,说他身体很好,我知道“很好”是宽慰我的话。

  三年前父亲动了一次大手术后,他基本就在家里歇着了,一架老机器是需要整修了,但是他闲不住,叫他在家里好好待着,他却时时要往田里去,这让妹妹他们觉得他管得太多,于是生出一些无名的矛盾来,接着就给我打电话,远在外面的我这时只好两面说好话,叫他好好休息,颐养天年,哪管得了那么多啊,衰朽之身,经不起太多折腾了,我们不叫他下田,他倒觉得冷落了他,觉得自己是个废人,情绪每每黯然,我见到时只得开导他:田里由妹妹他们去做足矣,你还管他们一辈子不成,他这时无语地听着。做了大半生农民,突然觉得土地抛弃了他似的,看来清闲的日子还是会给他制造出很多的寂寞来,恋着的土地像手里滑落的光阴,再也无法捡拾了,他固执地认为儿女们不理解他的心情,无事可干的他,身体反倒越来越差,每况愈下,他其实不理解儿女们体恤他拖着病体的艰难。

  一天他来电话说我总觉得自己的右手很不灵便了,脑子也模糊起来了,想去看看我女儿,但是觉得自己骑自行车的气也没啦,加上前面说句话,下半句该说什么已经记不起来了,这似乎已向我们发出了一个预警信号,但是我们的粗心让我觉得这是老年人的通病了——记性不好,行动不便,似乎在所难免,但是有些错误,等明白过来的话,仿佛去解一个无法打开的死结,足以让我们束手无策。

  父亲和我之间一直保持着某种距离,我们都想缩短,但是心却把各自拉开了,他认为我不是亲生的,而我又认为他是继父,也许保持距离才能昭示某种漠然一样。自从他得了癌症在医院里住起,直到他从死神的口边溜掉,才发现自己的继子其实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无情,因为所有的手术费用和医疗费全是从我的腰包里掏出的,我为此负债累累,但我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情愿,这让病榻上的他内疚万分,想想以前他对我的苛刻,从此他看我时,眼神躲躲闪闪。其实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我反倒觉得儿女尽孝唯此一途。

  他病愈后,一次他骑自行车大老远为我带来一大兜冬梨,那梨个大,水多,十分甜。记得家里的梨树很高,我问他怎么摘到的,他说用梯子,想到家里那副踩上去就吱吱作响的梯子,我佩服他拖着病残之躯的勇气,同时也明白了他的苦心:他说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好拿的,除了米,也只有这梨了,而冬梨除深秋而外,别的时间都没有,自己是个废人了,钱也挣不来,几句话让人听了不免凄凄然,以至于眼里模糊起来,就安慰他说,苦了大半辈子,也该养养了,我们不缺他挣的几文钱,但是面对他满脸的愁绪,我的头顶像压着厚厚的阴云,让所有的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喝了几口茶他起身就要走,我说我送他,但是他说你忙吧,送啥呢,又不是摸不着路,于是执意推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蹒跚而去了,望着他的背影泪水又在眼里打转了。不过我们能吃到他摘的梨,他应该满足了,不然他总觉得该补偿我们什么而没到位似的。

  睡在他的床前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声,平生第一次却是在他病危时刻,心里诸般滋味涌动。灯光昏黄,使得他的病相更足,每隔几个小时我都会起来看看他,按医生说,他的病能熬过几天的时间那么就能挺半年,所以我异常谨慎,确切的说我是睡在厢房的棺材和父亲之间,不知为何要这么做,我天真地认为这样就可以隔开他和死亡,我希望冥冥的上苍能理解我的苦心,棺材的油漆味还很浓重,刚刚回家时我差点被这种气息弄得窒息掉,记得读江少宾的《荒凉的旅途》一文,有这么一句话印象深刻:死亡,其实是人生最大的迷藏。但人真的被安放在那匣子里,不也就意味着迷藏已经结束了吗?从我们视野里不断闪过的许多亲人,故人,长辈,朋友等都不再和我们捉迷藏了,因为他们都走入了迷藏的深处,我们再也寻不到他们了。

  棺材是父亲亲自看着监做的,不知他当时怀着怎样的心情,我想不会坦然,不是他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儿女亲人的留恋,棺材是死亡的暗示,在乡村里只要说老人为自己备下棺材,总会让我感觉死亡已经像脑后袭来的阴风,宁静中带着恐怖倏然而至,我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那些拍打着亲人棺木的情景,小的时候我对于棺木本能的恐惧和不安,记得当时姥爷还活着时家里就预备好棺木,用草席盖了,放在阁楼上,我有胆量翻遍整个阁楼,唯独不敢掀开那草席的一角,红黑两种颜色和几块板子的结合给童年的我无穷的不安和困惑,仿佛人还没装殮进去,鬼魂已经入住其中了。活着的人给自己准备好棺木其实就是最大的暗示,所以我们的心更是惴惴不安。

  不断探视的人让屋子里的空气无端地凝重起来,我们的谈话小声而谨慎,其实父亲已经知道了他的严重性,不断加大的瘤把他的语言中枢彻底摧毁了,为一件小事他都要比划上半天,我们才能懂他的意思,意识也逐渐模糊了,他忘却了外面的世界一般,不理睬任何人。

  送完探视的客人,望西边斜阳又攀上了那个残梨,发出褐色的光,黯淡着我的心情。多希望那斜阳慢点下去,但是夜幕很快就吞噬了夕阳,我的祈祷似乎毫无用处。

【本文2176字】
通联:云南省昆明市人民西路368号深圳发展银行昆明高新支行 吴安臣
邮编:650106
Email:wuanchen123@163.com wuanchen123@sohu.com
电话:13987638579或0871-8336598
吴安臣:男,70年代末生人,云南省大理作协会员,曾在《中华散文》《散文诗》《散文百家》《海燕都市美文》《滇池》《北大荒文学》《岁月》《当代人》《中国校园文学》《工人日报》《辽宁青年》《中华日报》《西部》《语文世界》《语文月刊等杂志报刊发表过文章百余篇,有文入选《为了母亲的微笑》《红尘之恋.意林》(现已面市)等书籍。实在不堪一提,让您见笑了。

2007-04-02 20:01:41
引用并回复
吴安臣 ?2007-04-02 20:07:59?? 引用并回复


静冰小妹,我来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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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冰 ?2007-04-04 01:46:26?? 引用并回复


欢迎哥哥,只是近来MM比较忙,上网的时间也少了。

在这里你一切自便就好了。

问好,并抱抱哥哥。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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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pingdao ?2007-04-04 16:45:53?? 引用并回复


欢迎吴安臣兄弟光临北美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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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巉 ?2007-04-05 05:19:51?? 引用并回复


欢迎来迟,敬请谅解。


本来此贴昨天已经看了一遍,却没有回贴。
今天再来看,还是说不出我所要表达的意思。
因为今天前后我不想写什么,更不想说什么。不想哭不想笑,不想思考不想回忆。

只请楼主常来此版走走,说说你所想要说的,我来倾听。
写写你所想写的,我来欣赏。
看看你所感兴趣的,我跟着你一起学习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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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水 ?2007-04-09 05:11:39?? 引用并回复


对于写父亲的字,通常仰视.我们同样站在灰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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