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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蒴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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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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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明手快

A

我随手拿了一张旧报纸,急匆匆地冲进卫生间边放松边研究“厕所文化”。报纸上仍在围绕着萨达姆会逃往何处作种种揣测。萨达姆难道真的从地球上蒸发了?不可能,绝无可能。他一定藏身于某个山洞里或易容后如吾辈般在某处流浪,没准、没准就流浪在我们的身边!?真的那样,那我就发了,给小布什报个信,2500万美金便唾手可得!
发你的大头梦去吧!黄建冲进来一把夺过报纸,用命令的口气道:快提上裤子,准备出发,今晚我们要交好运了。
我白了他一眼。一个流浪汉,这一辈子也甭指望交好运!
这家伙最近正在研究星相学,并且还自创一套了什么“云相学”。他的云相学理论依据很简单:如果云走向某一个方向,就去那个方位做生意。因为运气的“运”拆下来就是“云”和“走”。他不但自己崇拜云相,还要我学习他的“云相学”。恬不知耻!
黄建,你的那套云相学要是能测算出萨达姆藏在何处,那你可就闻名于世了,还用得着东躲西藏地赚这个鸟钱!
黄建咧嘴笑骂道,那些星相学、四柱学都算不出来,我这云相学怎么算得出来?抓不抓住萨达姆那是小布什的事,你那鸟样还想操那份闲心?!你还是考虑考虑明天的早餐在哪里吧。
那你的云相学就改叫晕想学吧。
透过窗户,薄暮的夜色里,白云在大块大块地向南移动。黄建信心十足地说,走,带上家伙,我们就往南走。
黄建是我的师兄呢。他比我早半年拜老大高贱为师,因此我尊称他为师兄。
要带的家伙,不过是三张纸牌:红桃A、方块K、黑桃Q。我们所谓的生意就是玩纸牌,说白了就是骗那些打工仔的钱。玩纸牌看似简单,但要玩得好、玩得滴水不漏却并非易事,手稍慢了一点,被别人识破了,就会输得血本无归。
我跟在黄建的屁股。我们去哪里?向南。
向南是哪里?是去南巡讲话还是偷渡香港?
黄建转过脸来,一脸地不屑:我说你小子最近头脑给烧糊了还是怎么的,老是说胡话呢?
我懒得与他理论,保持沉默是我惟一的能耐。自我入行以来,黄建好象一下子推掉了三座大山,总在我面前摆老资格,什么事都安排我做,我心里很不服气。黄建昂着头公鸡般的小脑袋说,你小子才来几天就不服气?想当初我在高贱手下干了大半年,做饭洗菜、打水冲厕、玩纸牌,哪一样不是我?如今你来了,你不干难道还要我来干?!
黄建说的没错,这是高贱给我们制订的行规,论资排辈,先入行者为长。若是违反了行规,高贱说那叫犯上作乱,罪不可恕。
我对高贱的话无可挑剔,他是老大,且我在走投无路之际,他收留了我。当初我怀揣一张初中毕业证书,一直找不到工作。那天晚上高贱和黄建玩纸牌后准备收摊时,忽见饿得头晕眼花的我目光呆滞地坐在水泥墩上,便过来与我攀谈,诚意地收留了我,答应教我学玩纸牌谋生。
我不假思索地允诺了。
对于一个饥肠鹿鹿的人来说,吃上米饭白馍是眼前惟一的需求,至于社会公德、做人原则的事情,我顾不了。
但一下子改变并不容易。我从小家教甚严,即使离开父母了也不敢造次,现在我必须尽快摆脱一身的穷酸气和多少有点斯文的臭样,把自己变成一个小混混的模样。
黄建对我的到来表现出万分的热情。遭遇如此兄弟般的热情,那一刻我的鼻子酸溜溜的。
高贱似乎很忙,只是给我简单地讲解了玩纸牌的经典要诀:眼明手快。以后他便玩起了失踪,很少能见到他。他把我交给了黄建,让黄建具体指导我玩牌技艺。
后来我才察觉出黄建对我热情和诚意传授的真实意图。有了我,他便可象高贱一样的养尊处优,颐指气使。用黄建的话说,高贱是钻石领,他是白领,我是蓝领。

B

烈士陵园位于小镇的最南端。园内葱葱绿绿,草青叶茂,柔软的草坪象地毯一样平铺,池塘绿水被晚风吹起层层涟猗。
这块烈士安息的土地,如今已成了打工男女休闲散心的好去处。一拨一拨的人群在路灯下流连,三三两两,对面的广场上有几名不入流的歌手在汽车搭起的舞台上扭动着腰肢边声嘶力竭边卖弄着风骚。
黄建走到一根柱子旁,说,就是这儿了。
操!我没好气地说,就这鸟地方,我们这几天不都在这吗?怎么没撞上运气呀?
你懂什么?傻B!运气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前两天没有天时地利哪来的运气?今天这天时地利人和都来了。
我在离路灯较远的地方蹲下了身子,把三张扑克呈三点式反扣在地上。
我孤单地置身于喧嚣的人群中,无人光顾。
先生,怎么玩法?我来与你玩两把。黄建装模作样地走过来。我和黄建玩了起来,不一会儿,便“输”给了黄建三百块钱。
这一下子引来了不少围观者,不时有人跃跃欲试一露身手。一把一百块,不一会儿我就赢了四五百块。偶尔假装输两把,不过是为了招揽生意。
黄建这小子的云相学还真邪乎,今天的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那些想碰运气的打工仔不断地把钱送进我的口袋。黄建在一边适时地调节气氛,一旦围观者少了,他再出来玩两把,引得别人上了钩他再到外围兜风。
我悄悄用手按了按口袋,那厚厚的一沓百元大钞估计有千把块,我感到自己的胃口急剧膨胀。趁着今天运气好,不玩尽兴不罢休!
我要这张。一只细尖的橙色皮鞋重重地踩住了一张方块K,我使劲用手拽了拽,却怎么也拽不出来。
我抬起头,与一双居高临下带有挑战色彩的眼睛相逢。这是一双女孩的眼睛,大大的,圆圆的。想不到如此漂亮的女孩也会赌博,我在纳闷之间,已经和她连玩了三把,输给她三百块。
红颜祸水!我在心里愤愤地骂了几句。可这女孩没有退缩的意思,仍要与我玩。我输得有点激斗了,便不顾一切地去抢被她踩住的那张牌。她的出脚竟也如此敏捷,不及我抽回,尖尖的鞋跟已死死地踩住了我的手。
哇,我的手呀,痛死了。我咧嘴叫了起来,用左手托着右手。我的右手背已被女孩踩破了好大的一块皮,有血珠慢慢地渗出来。女孩慌忙蹲了下来,连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个劲地赔着不是。
看着女孩紧张兮兮的,我不好意思迁怒于她。黄建插了进来。那你也让我踩一脚,我再说声对不起行吗?准备医药费吧。
好吧。女孩看看我,点点头,掏出刚刚赢去的三百块钱,又另拿了五十块钱。这钱还给你,这五十块钱做医药费吧。女孩把钱放在我的面前。我满脸绯红,连连摆手说,过两天就好了。

C

这点痛算不了什么。我不想去药店包扎,女孩却一个劲地劝我去敷药。趁女孩没注意时,黄建狠狠地在我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傻B!
女孩陪我去药店包好了手,飞快地付了药费。
我们攀谈起来。女孩告诉我,她叫阿蒴,现在一家港城公司打工。
你喜欢玩纸牌?
凑凑兴吧。你呢?阿蒴反问。
混口饭罢了。
混饭何必靠玩牌呢?我看你这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小心别把自己给玩迷失了。
我的心象被针扎了一下。我确已迷失了。
阿蒴说她早就注意到我了,前几天她一直围在我的摊位前默默地看,但没有出手。
今天何以出了手呢? 我奇怪。
或许是想拯救一个纯洁的灵魂吧,也许不是,我说不清。阿蒴的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走到港城公司的宿舍区时,阿蒴与我轻轻地挥手作别。我看着阿蒴穿过熙熙攘攘的马路,走进一栋楼前,阿蒴拿出钥匙开了门进去。
回到住处,黄建还没睡,正在潜心研读云相学。见我回来,从床上跳下来,摸摸我的头,摸摸我胸口,故作深沉地说,我今天为你算了一卦,你小子的运气要来了。
去去去!成天胡说八道装神弄鬼的,你以为你是黄大仙呀?
谁胡说八道?那是有依据的。今晚运气如何?你小子时来运转,要交桃花运了,哈哈哈……小靓仔,信不信由你!黄建说完继续研究他的云相学了。
我不信什么星相云相,这一辈子我也不会交上什么好运的,自打背上书包读幼儿园开始直至现在,福利彩票、体育彩票、打赌竞猜……都玩过,都没碰上运气。要说交过什么好运,那大概就是小学毕业侥幸考上了初中,我爸是这样给我下的结论。

D

这两天因为我的手还有点痛,玩起牌来不能得心应手,高贱发了话让我休息两天,玩纸牌的任务便交给了黄建。
黄建满肚牢骚。你小子真是修来的好福气,得好好感谢那位靓妹啊。高贱前脚下了楼,黄建便开始涮我。
黄建走后,我找出一份都市报无聊地翻阅着,一条新闻赫然在眼前:萨达姆被捕!细看内容,给美国报信的线人将获得2500万美金!悲哀啊!郁闷啊!我一声长叹,原来在心中不断腾升的希望象膨胀的气球忽遇大气的压力后爆炸得荡然无存。难道这一辈子运气真的不会青睐我么了?果真如此,该是怎样的不幸啊!
我把报纸撕得粉碎后扔出窗外。
蔫里巴叽地躺在床上,双眼直愣愣地盯着房顶,似有所思又无事可思。胸内一阵阵揪心的痛,心灵遭受了不曾经历的重创。
啪的一声,灯亮了,黄建旋风般地冲进房间来,鲲鹏,好消息!黄建破例没叫我“傻B”,倒让我有点奇怪了。
萨达姆被抓了,是吗?我的目光仍停留在房顶上,淡淡地说。
操那闲心干嘛?给你带来一个人,你看谁来了?
我侧过脸,一惊,是阿蒴温雅地站在房门口。我起身站了起来,脸上堆出了笑容,贵客登门,有失远迎。
你的手怎么样了?今天去换药了吗?
猪皮狗骨,三天两日,我的手没什么大碍啦。
那可不行,要不及时换药,发炎化脓可就成问题了。
人家阿蒴小姐好心关照你,你那么固执干嘛?正好让阿蒴小姐陪你去换药吧。黄建转脸对阿蒴说,阿蒴小姐,有劳你带我这位兄弟去换下药吧。
我知道黄建是想敲阿蒴的竹杠让她继续支付点医药费罢了,可阿蒴的脑子却转不过弯来,硬要我去换药不可。
唉,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黄建明明在欺她,善良的阿蒴却不明就理,缠着我去换药。
来到药店,阿蒴扶我坐下,托着我的手平放在椅把上,向大夫问这问那。大夫讨好地说,你老婆对你真好。

E

过了两天,阿蒴提了些水果来看我,并询问我的手好了没有。我有些恼,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莫名地生气,反正说出来的话让阿蒴尴尬。
什么鸟人?人家好心来看你,你却给人家脸色看,真不是个东西。黄建挺正义地为阿蒴打抱不平。阿蒴,来,我们到外间坐。
黄建把阿蒴请到外面,还殷勤地给阿蒴削了个苹果,边安慰边天南地北地聊着。
我索性躺到床上,对着灰蒙蒙的屋顶发呆,一种愧疚感揪住我的心。我知道阿蒴是善意的,可我不配享有。我一个玩纸牌的,一个赌徒,不配接受阿蒴任何的善良之举,即使是一个苹果、一句安慰。
我的手痊愈后,没等黄建指使,便揣上纸牌出摊了。
还是去烈士陵园吧,那里人多热闹,运气好!黄建说。
夜幕笼罩。路灯发出炽热的光与夜色抗衡。烈士陵园果然热闹,被束缚在流水线上的青春活力在这里得到极大的释放。我挺羡慕那些打工者,我与他们正好相反,当他们在流水线上出卖青春时,我无聊地躲在出租屋里把青春一寸寸地缩短。当他们在淋漓尽致地挥霍青春时,我只能苟且偷生地出卖青春和灵魂。
我在一个摆鞋摊的旁边蹲下来。这是做这一行的规矩。如果选择同一个地方玩牌,很容易被人认识。黄建和我玩了几把后,便有人跟着起哄了。黄建趁机溜出去兜风了。
今晚的手气也不错,不一会儿就挣了二三百块。
我低着头正玩得起劲,几个玩牌的家伙忽然撒退就跑,当我警觉地抬起头并准备撒腿溜走时,我的头发已被一个身着蓝色制服的治安队员牢牢地抓住,疼得我牙齿紧紧地咬住嘴唇,舌尖上有一股咸醒味。
黄建这个王八蛋是怎么放风呢?我心里恨恨地骂道。我四下一瞥,黄建的影子都见不着。

F

我被治安队囚在一个阴暗的铁栅栏里。南方天气炎热,这里的蚊虫和治安队一样,心狠口辣,咬得你没法睡觉。
大凡治安队抓人,其目的并不是让你悔过自新重新做人,而是为了钱,有钱是老太爷!如果有人拿钱来,就可以把你赎回去。高贱应该会拿钱来的,他收留了我,并传授了我这门手艺,我对他也忠心耿耿,言听计从。
第二天,高贱没来。
第三天,高贱仍没来,我的眼睛望得有点酸。
我想高贱大概是不管不问了。本来我们就是萍水相逢,便不再抱什么希望。
傍晚时,那个虎着脸穿着一身狗皮的治安队员进来凶巴巴地对我说,小子你滚吧,如再玩纸牌,小心我再逮着你,把你送到惠州去修铁路!
做个铁路工人挺光荣呀,我回敬一句。我说的是真心话,与其偷偷摸摸地玩纸牌度日,还不如去修铁路呢。
那个治安队员狠狠地瞪了一眼,不屑理我。
几天没见太阳,有些剌眼。我闭上眼睛适应一下这份热情,再慢慢地睁开眼睛,黄建赫然站在面前。
我莫名地涌起一股怒火,挥拳准备砸向他时,眼睛的余光里不经意地扫瞄到一个女孩站在大门外,是阿蒴。我半空中的拳头僵硬在那里一会,才缓缓地放下。
不要埋怨我,鲲鹏。常走夜路哪有不遇见鬼的?黄建说。我气愤地用手指指治安队说,你以为这里是总统套间那么舒服吗?我在这里喝了四天的稀饭,稀得连人影都照得见。
我有什么办法?你被抓走的当天晚上我就和高贱说了,可高贱说要外出几天,让我帮你搞出来,他却不给一个子儿。无奈之下,我请阿蒴帮忙,还是阿蒴拿出八百块钱才把你赎出来。
我向阿蒴点点头算是谢过。阿蒴要请我吃饭,我以想休息为托辞谢绝了。
回到住处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发现阿蒴将我的衣服都洗了。心里涌起一阵感动,本想说声谢谢,可话到嘴边却变了,我很值得可怜是么?谁让我是一个玩牌佬呢?
鲲鹏,其实你可进厂打工啊,至少不用东躲西藏的,要不我找老乡帮你介绍进厂,咱们光明正大地挣工资,养活自己,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阿蒴的声音很轻很柔。
我们是萍水相逢,不敢高攀!我就是玩牌的命!我只会玩牌!我愿意玩牌!
真是木头!呆鸟!黄建不屑地说。
呆鸟就呆鸟呗。我呆呆地望着房顶。我一个玩牌佬,没有正当的职业,有什么资格去接受一个女孩的感情。只是阿蒴不会明白我的心的。

G

一个星期,阿蒴没再来找我,我的心中若有所失。
高贱整整消失了一个星期后才露脸。见到我很高兴,说我好担心你,所以事情办了一半就赶回来。现在出来就好了。又转向黄建,你是怎么放风的,害得兄弟遭罪,以后注意点噢。
黄建把这两天玩牌赚的钱悉数交给了高贱。高贱沾了沾唾液点了点,这么少?哦,黄建说,我这里还有八百块钱,准备还给人家的,鲲鹏出来花了八百块。
高贱忽然把钱往桌上一扔,气愤地指着黄建说,要用钱也要征得我同意啊?你这不是私吞公款吗?黄建见状赶紧从袋里掏出八百块钱交给高贱,老大,对不起,我一时犯了糊涂。
高贱收起钱,脸上的愤慨才有所平息。这钱以后再还吧。鲲鹏受惊,老大理当出面解决。走,咱哥仨去嗟一顿。
来到通灌路上的响厅大酒店。我忽然拽住高贱,老大,你看我和黄建衣褴破旧,那种场合只怕不合适吧,不如在这门口的大排挡喝两瓶啤酒吧。
也好,也好。这样吧,你和黄建在那边的大排档边吃边等我吧。说完,衣着清爽、高大潇洒的高贱迈进了响厅大酒店。
黄建忽然踹了我一脚,你个傻B,好酒好菜你不懂得享受就算了,还害得我陪你吃大排档!想替高贱省钱是吗?高贱说不定正在一掷千金地享受小姐呢!
我和黄建炒了几个菜,连干了四瓶啤酒,喝得有些醉眼朦胧。
黄建。背后有人叫。我和黄建一转头,是阿蒴。黄建忙说慢慢喝,我先走了。阿蒴没看我,象是从来没认识我似的。
我猛地捧起啤酒瓶一口气将酒喝干,接着又喝干了一瓶,爬在桌上睡着了。
等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黄建告诉我,昨晚我喝得烂醉如泥,是高贱把我拉了回来。
近来黄建的作息时间发生了变化。我们是白天睡觉晚上出动的,可早上我睡得正香时,他就起床出去了。晚上陪我玩牌也心不在焉,刚上了人他就撤退得无影无踪。我很不满意他的做法,干我们这一行是要冒风险的,万一再被治安队逮着,那就完了。我要向高贱投诉。
黄建哀求我,千万不要向高贱投诉。我说你最近忙什么?黄建说你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难道看不出来?
我被黄建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小子没看出来我一直在追阿蒴吗?我们正在拍拖呢。你可别怪我哟,情场如赌场,讲得也是眼明手快,那么好的姑娘白白地从你眼皮底下溜走了,你不觉得可惜?你呀,傻B!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喜可贺!
我的话听上去比镇江的醋还酸。

H

高贱很少和我们聚在一起,他有十来个弟子分布在小镇上,他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这个镇上玩纸牌的都是他的弟子。这是他的地盘,没有他的容许别人是不敢来小镇玩纸牌,那叫抢地盘,是犯帮规的。
那天高贱忽然问黄建,听说你谈女朋友了?黄建很不自在,用眼角的余光扫寻我,那意思似乎是我走漏了风声。我把目光移向窗外。
这是好事,老大为你高兴嘛。来,干杯,为黄建找了女朋友!鲲鹏,你也得加油啊,找个女孩玩玩吧。
老大,你别取笑我了,谁能看上我一个玩牌佬了呀。我苦涩地一笑。
你他妈的别那么自卑好不好?高贱把杯子猛力地往桌上一摔。玩牌佬怎么啦?玩牌佬也是人,犯不上大法,混口饭吃,总比强取豪夺好吧?你小子看上那个女孩了,跟老大说,老大帮你搞掂!
在高贱眼里,谈恋爱和做生意买卖是一样的。
鲲鹏啊,这个年代讲的是金钱权力,谁狂谁牛B!看咱黄建哥们,不声不响地就把女友搞掂了,这就叫牛B!黄建,啥时把女朋友带来让我瞅瞅?老大为你高兴,来,干杯!
我低着头喝着闷酒。高贱和黄建的吆喝碰杯声不绝于耳。
茫然地看着窗外,一朵黄叶悄然离开枝头,在半空中飘飘悠悠地晃荡着。
我长长地抒出一口气,把心中的积郁统统地吹了出来。我总在想,阿蒴为何会投入黄建的怀抱?不是我小瞧自己,一个垃圾佬能拿什么回报如此青春明媚的女孩?这个问题黄建当然很清楚,可阿蒴想过吗?一朵鲜花就这样地插在牛粪上,是何等地让人惋惜!
黄建曾很认真地对我说过,他对阿蒴是真心的,甚至可以为阿蒴牺牲自己这副臭皮囊也在所不惜。我相信黄建讲的话是真的,至少处于热恋时的黄建是这样想的。我反问他,你拿什么奉献给你爱的人呢?黄建一时语塞,挺慎重地点了点头说,我一个垃圾佬,除了玩纸牌就是做点苦力活,不过干什么也不能让阿蒴跟着我受罪!
但我从来就不信我们这样的垃圾佬能有什么出息,混饭糊口凑合着过罢了。

I

那天晚上黄建没和我出去玩牌,十一点多我才回来,黄建还没睡,显得很兴奋。
鲲鹏,今天老大见到我女友啦。
哦。
老大夸我的女友长得靓,有气质,身材好,文静……
睡吧,做个好梦。我把床单往头上一蒙,累了一晚上,一会便呼呼睡着了。
这几天,黄建象是上足了发条的钟,劲道十足。高贱那几句话无疑给他加足了油,乐悠悠地忘乎所以。黄建每天晚上都陪着我去玩牌,每天都玩得十二点以后才回来。每当我们一次次把几百块钱交给高贱时,高贱的脸上放出兴奋的光芒。
我们每次都玩得很晚才回去。最近黄建格外忠于职守,每次和我出双入对,同餐同宿,浑身象有使不完的能耐。
这天晚上快十二点时,我正玩得起劲,黄建忽然说,哎呀,我忘了今晚的约会了,我和阿蒴说好今晚十点钟在宿舍等她的。赶快收摊吧,咱现在就回去!
操!我不满地骂一句,收起纸牌,陪着他三步并两步地往宿舍赶。
赶到宿舍楼下时,见宿舍亮着灯。我心里有点纳闷。黄建说,一定是阿蒴在宿舍等我呢。
黄建开了门,迎面碰上高贱,急切地问,阿蒴来了没有?高贱笑了笑,在里面呢。
黄建立即进了里间。
我气神未定刚立下脚,就听到黄建“哇”地惊叫一声。我急忙跟进里间,一个女人白花花的身子把我惊呆了。
阿蒴几乎全裸地斜躺在床上,安详而沉着,头发杂乱地散披着,目光呆滞地盯着房顶,象一尊全裸的女体塑像。一条破旧的被单凌乱地遮在身上,两腿之间的一朵红色花瓣象天边的彩霞肆意地燃烧,侵染着被蹂躏过的床单。
操,想不到她还是个处女哩!黄建,你小子的动作太慢了。高贱的脸上露出满足且得意的奸笑。
黄建似没听到高贱的嘲讽,默默地呆立。
我的脸部开始不停地抽搐,双手开始微微发抖。
良久,黄建才抬头,脸色由白转青,双唇紧抿,两眼如同喷出了火。黄建转过脸,握紧的拳头似有千斤重,一字一顿地说,老子和你拼了!
黄建的拳头并没能落到高贱的脸上,已被高贱轻轻地拂袖而过了。黄建敌不过高大威猛的高贱,力量的悬殊使高贱的嘴角浮现出轻蔑的笑容。黄建,为了一个女人你竟敢和老大翻脸?!你小子还懂不懂江湖规矩?当初入行时,我们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去你妈的!老子今天和你玩命!
哼,只怕你还不是对手,要没这两下子能做老大?黄建再次出手时显然又慢了一拍,高贱的出拳狠而快,还没等我看个明白,眨眼间黄建已被掀翻在地,高贱抡起拳头砸向黄建的头脸部,高贱雨点般的拳头在黄建的脸上狂泻下黑色红色的伤痕。
啊——一股怒火从我心里呼呼上窜,我的双拳不知觉地握了起来。出手!闪电般出击,如两把钢刃狠狠地击中高贱的头部;出腿!高贱象一片叶子飘了出去;鹤起!一个跳跃,纵身骑在高贱的身上,双手没头没脸地抽向高贱。黄建从地上站了起来,脱下外套,包住高贱的头,用皮鞋狠狠地踹高贱。
痛痛快快地发泄一顿后,我停下了手,黄建仍不罢休,我好不容易才稳住黄建的情绪。
黄建,带着阿蒴赶快离开这里吧。听着,一定要善待阿蒴,否则,今天高贱的下场就是你明天的下场!我的脸色阴郁而沉重。
黄建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背起阿蒴消失在夜色里。
我把三张扑克牌扔在高贱的身上,轻轻地掸去身上的灰尘,离开了那个小镇。
通联:518038 深圳市福田区福荣路石厦七中队2栋1001 增特汽车公司行政部 何先生

2006-06-11 21:3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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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云 ?2006-06-12 01:11:15?? 引用并回复


 窥见了一种可怕的另类人生,故事的结尾幸好也有良知的闪现......拜读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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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泥 ?2006-06-14 12:00:07?? 引用并回复


小说语言简练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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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祖文 ?2006-06-14 20:11:22?? 引用并回复


不错!学习了,加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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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蒴语 ?2006-06-16 19:25:06?? 感谢各位朋友的点评,向各位学习了 引用并回复


请给我挑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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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奇 ?2006-06-20 22:44:58?? 引用并回复


雪泥 写到:
小说语言简练生动


的确很生动——学习!希望多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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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览成员资料     今古奇北美枫文集
流言蒴语 ?2006-06-21 03:44:37?? 引用并回复


今古奇 写到:
雪泥 写到:
小说语言简练生动


的确很生动——学习!希望多交流!



多谢今古奇兄雅评,多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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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泥 ?2006-06-26 00:25:22?? 引用并回复


Smile 提给肖今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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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今 ?2006-06-26 00:38:35?? 引用并回复


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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