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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城2007-12-07 00:42:15

闭着眼睛?耳不忍闻,目不忍视也.只能想出泪水,懂我也.我也在寻思:如果我把眼睁开,且睁得大大的,会不会把你吓死? Very Happy

中国评论家冷梅2007-10-21 07:06:09

闭着眼睛,只能想出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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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绝境》到《芙蓉镇》

  
  
  
  《绝境》星期一读到天亮。近日看了简介,又找来《芙蓉镇》读,里面叙说的是1963年到1979年间一场政治运动对中国一偏远山镇的影响。《绝境》书成于1912年,故事发生在一战前夕,小说语言带有魔一般的节奏,字字珠玑。《绝境》花了我两个多月时间,读着都有点累。后一本书,一口气读完,反倒轻松。两本书风格背景迥异,值得一谈。
  
  
  走运的鸡
  
  《芙蓉镇》第122页有这几句话:“背时的凤凰走运的鸡,凤凰脱毛不如鸡。有朝一日毛复起,凤还是凤来鸡还是鸡”,耳熟得很,倍感熟悉。这可是咱们劳动人民的语言,忽记得很多事情。2008年,毕业差不多一年,我在张家港替人拉光纤,听到旁人一句挖苦大学生的话:“落毛的凤凰不如鸡。”2009年,我在武汉的工地上,又一工友对我嘀咕:“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有朝一日毛长起,凤还是凤,鸡还是鸡。”“鸡与凤凰”的故事,有头有尾,变得更为全面了。饱受失业之痛的我当初一直郁闷,听到这些“来自底层的声音”,无不惊奇。我非常清楚他们针对谁,话虽说难听了点,毕竟没有恶意。
  刚出来的时候,被说成“不如鸡”;过了一年,仍听见有人对我说:“有朝一日毛长起。”
  当时,我不晓得这比喻有多粗俗恶心。因为,这些使我想起毛泽东时代“上山、下山青年”,“人,应该到生活的风浪中锤炼”。
  我一直痛恨我的这一段劳动生活经历,因为它一点都不光彩。我浪费了相当大的精力,我的健康甚至受到了损害。自觉我们还活在“中世纪”,还没有走出“又红又专”的年代,自我奋斗不过一件俗套的衣裳,人人都可以穿。后来,我到了深圳,我想了解下号称“世界工厂”的地方。我需要一份稳定的职业。工厂的暗无天日,机器的嘈杂,使我深刻理解了人类的特性和资本血淋淋的现实。
  我先住在福永镇。第二年搬到龙华,这里住着台湾首富。《星期日邮报》报道特别指出:“富士康深圳龙华工厂拥有20万名员工,这座‘iPod之城’比英国纽卡斯尔的人口还要多。”(注4)据说这个“Ipod之城”的报道还是率先在国外披露,直到工厂最近不断有跳楼事件出现。
  过去两年,我的处境相当糟,——钻过城市污臭的下水道,作过工地上的工人,在工厂机器旁,成为“中国制造”中的机器零件,见证所谓的工业奇迹。
  有时,我又想,毛泽东可能是对的。他可能预见到了中国现在,但对人类的问题显得过于焦虑,对世界的未来通过“运动”形式表达他过内心的恐惧。他想把握的东西太多,不免显得无力苍白。
  “文化大革命”不过是一个巨人与一帮小丑间进行的一场闹剧罢了。那一时间段的文学艺术,基本上成为垃圾,那一时间段生活的人基本上不是人,而是垃圾的附着物。
  这些人活得毫无意义,且无法救赎。从改革开放后他们所津津乐道的“苦的回忆”,所继续的“春天般的生活”,我无法原谅这些人略带快感的叙述。
  “鸡”总是“鸡”,“凤凰”总是“凤凰”,有所区别是对的,不能想象的是偏有人要把两者对立起来,扯上关系,势同水火,不共戴天。我一直庆幸这不是万恶的旧社会,在工厂里不至于成为包身工,我还有职业的自由;这也不是毛泽东时代,得天天念语录,不然,被一帮小喽喽棒打,发配边疆一辈子,再踏上一脚,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我在中国断不敢妄想自己是只凤凰,不管是“落毛的凤凰”还是“没有落毛的凤凰”,大抵一“幸运的鸡”,不管幸还是不幸,确是只“鸡”而已。这也印证了法西斯挂在奥斯维辛集中营大门上不寒而栗的一句话:
  “以工作换自由。”
  
  
  
  道德、淫棍、妓女
  
  《芙蓉镇》里“秦癫子”为卖油豆腐夫妻书写的一副对联:
  
  勤劳夫妻发社会主义红财
  山镇人家添人民公社风光。
  
  中国的语言艺术里有特别的对称美。“四平八稳”、“工工整整”的对联即是其中一例。由这幅对联,我不禁想起刚入小学的时候,爸给我买的黄书包,在发我的新书底页上写的“社会主义好!”“共产主义万岁!”,“打倒一切反动派!”,——我嫌他把我的新书弄脏了。后来,我荒唐得觉得是爸对我学习的某种期望。这一套“社会主义”话语在我爸那个年代影响至少是深刻的。看看《芙蓉镇》中女组长李国香批斗会上的针对这幅对联的整人陈词:
  “因五十年代就诬蔑过我们的农村政策、我们的阶级路线,是什么‘死赖活跳,政府依靠;努力生产,政府不管;有余有赚,政府批判’!这难道是一般的落后话、怪话?让这种人来添人民公社的风光?”(注2.p68)
  女组长的目的是要把一帮人搞臭,完全出于恶毒的私心,而不是因为什么高尚的革命情怀。政治头目根据自己的需要,任意玩弄文字,就能达到翻云覆雨,反复无常的效果,罪恶最后只要归结为“革命”就成。“芙蓉镇三省交界,地处偏远,情况复杂,历来为我县政治工作死角。”(注2.P44)。从这句话里,我们知道,即使“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在运动中也无一幸免。读完这本书,似乎无一处不透露轻松调侃,无一处不显示了讽刺。我认为能将这一段历史驾轻就熟,作为中国文学最高荣誉“矛盾文学奖”的获得者还是有一定水准的。
  语言的目的不是政治。被政治损害了的语言,一定产生不了伟大的诗歌。语言一旦成为政治的工具,这比奴隶制度带给人们的伤害更加可怕。身心可以被禁锢,但仍可期待思想上的自由。如果个体思想被绞杀,这个社会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那么,这个社会所依赖的整个制度不过是一架引发可悲的禽兽样撕咬,大屠杀,毁灭的机器。
  
  “夫人揭发首长。儿子检举老子。青梅竹马、至友亲朋成了生死对头。灵魂当了妓女。道德成了淫棍。人性论、人情味属于资产阶级。群众运动,运动群众。运动群众的人自己也被运动。地球在公转和自转,岂能不动?念念不忘你死我活。权力的天地只有拳头那么大,岂能人人都活?”(注2.P159)
  
  “淫棍”、“妓女”标榜贞洁,“革命”成了“革命”的借口。“道德仁义”成了赤裸裸犯罪者的甜蜜谎言。这不啻为历史的悖论。语言彻底丧失了其尊严。它摧毁了千百年来人类在语言中建立寄托的努力。一切被我们所珍视的价值已经不存在了。人,成了政治阶级的玩偶。引用歌德诗剧里浮士德的话形容这场“运动”就是“愚蠢点燃愚蠢”,“奴隶斗奴隶”。
  
  “中国的问题成堆,是一个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的汪洋大海。解决问题必须找到一把万能钥匙:斗。自上而下,五六年一次,急风暴雨,斗斗斗。其乐无穷,上了瘾。你看看:斗,像不像一把古老的铜挂锁的钥匙?中国方块字几经简化,却还保存着一点象形文字的特征。山海关城门,故宫禁苑,孔子文庙,乡村祠堂,财老倌的谷仓、钱柜,乡公所土牢、水牢的铁门,都是一个形状的铜挂锁,一把大同小异的铜钥匙:斗。真是国粹国宝,传世杰作。叫做斗则进、则修。斗斗斗,一直斗到猴年马月,天下一统,世界大同。但马克思主义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光辉永在,绝不会被一个膨胀了的“斗”字所简化、缩小、代替。”(注2.P160)
  
  小说结尾很自然过渡到了颇具现代感的“宏大叙事”,我们看到一场世纪的狂欢,看到了我们对苦难天然的消解能力。整个过程中充斥的“愚昧”、“落后”、“无知”,其实,这也是这个民族的可爱之处,——无论外界如何“千变万化”,都能找到它的适应之道。忽一想,这些都可归结为我们伟大的汉字文化,数千年来汉字一直在稳定与变化中昭示它强大的生命力。
  
  
  世纪前的阴云与“最后的人”  
  
书到最后一行,“小大学生吊死在衣架上,紧挨着自己瘦小的短大衣。旁边摆着一双破旧而整齐的小套鞋。”——书里连最后一个人也死了。《绝境》里的人一个个都莫名其妙的自杀了,犹如一棵树上的树叶,一片片凋零后,最后总会轮到自己。俄国人对社会上多余的人,小人物的死,笔墨上特别来劲,——而中国人对之更像麻木不仁。用评论家的话“死者押解下的生者”,我们可以从中窥探到生与死的奥义,惊叹俄国人巨大的天才。
  
  “很好,我有信仰,我相信生活是美妙和壮丽的,但它并不属于我!……我的一切都完结了:我再也无法从此地逃脱,我既没有奋斗的力气,也没有抗争的欲望。如果有什么东西能比现在的堕落更加堕落的话……我应该越来越沉沦!……随便吧,让你们去活吧,但愿你们幸福,但愿自由美好的人类生活的前景为你们敞开!……但我沉沦了!……我感觉到我的理想在破灭,灵魂一闪即逝、庸俗不堪!……过错并不在我:我奋斗过,信仰过,憧憬过,也曾鼓舞别人去信仰!……我力不从心!……但究竟是谁的过错呢,未赐予我足够的力量?……我是个弱小、悲惨、被命运和人类侮辱的家伙!……我跌倒了,我已经再也不能爬起来!……但愿生活变得美好,人类能够幸福……能脱离泥潭,在我走向死亡的时候,会伸手为明天那些不会记得我的幸福的人们祈祷!”(注1.P428)
  
  我奋斗过,信仰过,憧憬过,也曾鼓舞别人去信仰!……我力不从心!小说提出一个“大脑袋,小心脏”命题。人类的心脏承担不起过多开发过度的欲望。“当今世界,一种共同的人性已然建立,至少消极地说,是出于对共同灭绝的共同恐惧。”(注3.P32)这种“恐惧”曾导致了两次世界大战,——战争的阴云,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生存或者毁灭”的思索,仍然困扰着当今人类。这个“恐惧”无疑误导并产生了新的“强者”。
  
  
  小说这个形式
  
  从《绝境》到《芙蓉镇》之间,发生了两次大战,在中国爆发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历程大半个世纪。这里再次提到小说和我的阅读,想表明真正的文学并没有死亡,它构成了人类心灵最繁复的部分。有人很悲观预言:“小说死了”。或者“过时”了,因为在影像,因为“后共产主义”,“后殖民主义”,什么都无法避免的“后话语”时代,——取代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前所未有的危险为政治哲学最古老的命题提供了新的证据:人生来便是理智的、政治的动物。人性与非人性都根源于政治共同体,根源于政治共同体决定战争或和平的能力。”(注3.p32)
  语言与政治的关系过于微妙。它从一开始就承担了肩负起人类远大的抱负的重任。我觉得语言唯有远离政治涡流,才能变得清晰,达到自由的境地。我们过惯了政治生活,还无法很好过渡到个人层面上来,摆脱“政治动物”的宿命。
  小说艺术消亡的一个理由:“没有人再愿花时间去阅读。”据说读一本名著,至少要花费两个月时间,很多人已经付不起。我认为这是不对的,真正好的作品,永远会指向心灵最深处的渴求,它的读者今天仍然存在。可我们的作家再难有作为了,他们不再睁眼看世界,封闭于个人趣味的小圈子,而陷入往日悲苦的回忆。
  他们不再有直面生存,富有剖析“绝境”的勇气。
  
  
  今天周末。星期六。草。
  2010.12.20,星期一修改。
  
  
  附注
  1.《绝境》米-彼-阿尔志跋绥夫著王榭堂译新星出版社2006.12第1版
  2.《芙蓉镇》古华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9月第1版
  3.《莎士比亚的政治》阿兰•布鲁姆哈瑞•雅法著潘望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年
  4.《郭台铭与富士康》徐明天著中信出版社,2007
  

2010-12-20 00:37:33
引用并回复
William Zhou周道模 ?2010-12-21 17:11:48?? 引用并回复


先读前面两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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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梦 ?2010-12-22 05:27:33?? 引用并回复


读后感里有着自身生活的思考,一个思想着的上城,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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