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散文游记 |
 
|
 冰炭两重天
农历四月初九。
头天还是雨水连绵不断，云层低沉，早上即已蓝天白云，惠风和畅。
由郏县一高张校长，还有他们的校办主任陪同，一起拜谒三苏坟。
去郏县之前，便心下嘀咕，怎么苏轼、苏辙安葬在郏县呢？尽管知道许许多多的仁人志士有“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的博大胸襟，但是，终归我们还有叶落归根，魂归故里的传统。
知道苏洵，苏老泉是衣冠冢。是后来的事，可以理解。
清朝顺治甲申年，即公元1644年，李自成的部将吴宗圣盗掘苏轼、苏辙墓，结果“至底无所见”，就把墓周围的180株柏树全部盗走了。张笃行任郏县知县后，将吴宗圣抓住杀掉，然后到“三苏坟”拜谒。这位知县在拜谒“三苏坟”时发出疑问：“两先生遗骨其在是耶？何盗所伐者无所见也，古人或多智耳。”历史上同样有人对苏轼、苏辙墓的真伪产生过疑问。
三苏陵园内古柏成林，四季郁郁葱葱，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山风来袭，柏树林中会发出一种酷似下雨的声音。张笃行拜谒之后，留宿三苏坟内的僧房，夜深人静，忽听门外雨声大作，出门查看，屋外非但无雨，反是月明如昼，遂填词留念：“风声瑟瑟，雨声哗哗，风大不鼓衣，雨大而不湿襟。”后人屡试屡验，称其为“苏坟夜雨”，遂成郏县十景之首。
1972年，苏坟村村民在耕作灌溉时，发现一处地方，总是浇不透，注不满，漏斗一样，发掘发现苏辙次子苏适（音括）与其妻合葬墓，彻底证实了苏轼、苏辙墓的真实性。文物部门经过考古发掘，当时在这里出土了墓志铭两块，还有尸骨和苏适的铜制印章等随葬品。如今这两块珍贵的墓志铭就保存在河南省博物院。
资料显示，苏适的墓志铭上写着“（苏适）葬于少保（苏辙封号）墓东南隅”，所指方位与实际相符。既然苏辙墓是真茔，就证实了苏轼墓的真实性，因为苏辙葬郏，完全是其兄先葬于此的缘故。苏辙在他的《栾城文集》里，就曾明明白白地说过：兄长苏轼遗言让我葬他，我和夫人约定将来也要和他葬在一起……古代官宦人家，为防止盗墓贼挖掘，墓冢与墓室往往有意错开，这种先例不胜枚举。也许当时吴宗圣挖错了地方，自然“无所见”。再者，张笃行任郏县知县时，苏坟被盗已是两年前的事了，自然没有亲眼看到二苏墓被盗的情景。
进入三苏坟陵园，迫不及待地问导游姑娘：三苏坟为什么在郏县呢？这中间一定由什么缘由。
姑娘说，有的。我们到三苏坟再给你详细讲解。
我们一路行走，一路观看。
三苏坟，位于郏县城西小峨嵋山东麓。背依嵩阳，面临汝水，山川秀丽，风景宜人。北宋大文学家苏轼、苏辙与其父苏洵衣冠葬此，至今有近900年的历史。苏坟为历代文人墨客所景仰，珍贵的诗文碑刻林林总总，令我们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苏洵、苏轼、苏辙，同列“唐宋八大家”，世称“三苏”。号称全能大家的苏轼，更是道德文章天下一绝，传世之作数不胜数。北宋建中靖国元年（1101年）七月，苏轼病卒于常州。次年，苏辙遵其“即死，葬我嵩山下，予我为铭”的遗愿，葬苏轼于小峨嵋。11年后，苏辙于政和二年（1112年）卒于许昌，葬于此。其后，苏轼子孙相继安葬在这里。到元代至正十二年（1352），郏县尹杨允置苏洵衣冠“座诸两公之间”，始称“三苏坟”。
导游姑娘说到苏轼的“予我为铭”，我的眼泪差点流出来。发此语时的苏轼一定百感交集。弘一大师李叔同圆寂之前手书“悲欣交集”，大约心情与苏轼尚有几分区别。
史载，苏洵，苏老泉“年二十七，始大发愤，谢其素所往来，闭门读书”，嘉祐初年，得欧阳修推举，以文章显名于世。历官秘书省校书郎、霸州文安县主簿。苏轼自幼受父亲的熏陶和母亲的严教。苏轼的母亲程氏是一位很有教养的妇女，饱读诗书，深明大义。她亲自教苏轼读书，引导苏轼效法先贤，树雄心，立大志，以“澄清天下”为己任。
嘉祐二年（公元1057年）苏轼考中进士，初任河南福昌（今伊川西）主簿，后经制科考试，进策二十五篇，提出自己的政治主张，被任命为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熙宁年间（公元1068—1077年），因与王安石政见不合，被宵小之辈罗织罪名诬陷为“谤讪朝廷”，贬谪黄州，后移汝州。从此，苏轼在宋朝政坛上几起几落，曾出知杭州、颍州，官至礼部、兵部尚书，也曾遭贬徒惠州、儋州。
苏辙，字子由，与兄同科进士。初任渑池县主簿。在政治上与兄苏轼共进退。官至尚书右丞、门下侍郎。绍圣年间（公元1094—1097年）落职汝州，复责雷州安置。晚年筑室于颍昌（今许昌市），称颍滨遗老。苏辙也以文章名世。苏氏父子占“唐宋八大家”中的三家。
苏辙于绍圣元年（公元1094年）出知汝州，期间，苏轼由定州南迁英州，便道于汝，与弟相会。苏辙领兄游观汝州名胜。郏城县属汝州，自古就有龙凤宝地之美称，黄帝钧天台更是有名。兄弟二人登临钧天台，北望莲花山，见莲花山余脉下延，“状若列眉”，酷似家乡峨眉山，就议定以此作为归宿地。建中靖国元年（公元1101年），苏轼卒于常州，留下遗嘱葬汝州郏城县钧台乡上瑞里。次年，其子苏过遵嘱将父亲灵柩运至郏城县安葬。政和二年（公元1112年），苏辙卒于颍昌，其子将之与苏轼葬于一处，称“二苏坟”。苏洵本葬于眉州眉山故里。元至正十年（公元1350年）冬，郏城县尹杨允到苏坟拜谒，谓“两公之学实出其父老泉先生教也，虽眉汝之墓相望数千里，而其精灵之往来，必陟降左右。”遂置苏洵衣冠冢于两公冢右。这样，原来的二苏坟就成了三苏坟。
苏轼、苏辙二兄弟之所以安葬在郏县，原因有三：
一曰苏东坡贬谪汝州团练副使时，喜爱其地有山，形胜类似家乡的山水，自然产生了终焉之志。写信告诉弟弟苏辙：“他日我死,贫不能归,其葬我于是。”苏东坡在常州病逝后，家人就遵其遗命，埋葬于此。
二曰宋朝制度规定，大臣死后，要埋葬在京畿附近的三百里左右，一来朝廷便于监督，二来皇帝英灵便于和大臣灵魂沟通交流。当时苏辙居住许昌，遵照苏轼遗愿，就近埋葬于此。
三曰绍圣元年(1094年)四月，苏轼从定州(河北定县)贬至英州(广东英德)，途经陈留时，绕道临汝河向时任汝州太守的弟弟苏辙告别并筹借盘费，兄弟相聚三四日，途经郏县，觉得此处酷似家乡的山水,遂约定将来终老之时，归葬于此。
至此，恍然大悟，豁然开朗，原来，河南、汝州、颍昌、、渑池、郏城，苏轼、苏辙兄弟都曾在此为官，这里的山水，这里的百姓，给命运多舛、颠沛流离的苏式兄弟以亲人般的温暖，故乡一样的感觉，所以，穷困潦倒，颠沛流离的苏氏二兄弟选择郏城，如今的郏县，做为自己的长眠之地，安置下两颗躁动的灵魂。郏县的山水，一如故乡的山水；郏县的百姓，一如故乡的亲人。
走进三苏园的大门，首先看到的是东坡湖，这是一座人工湖，湖水清澈而透明，湖边那长长的柳枝，随风飘动，在湖面上荡起一层微微的涟漪。湖的中间是一座小岛，在湖水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美丽。苏东坡一生喜竹，他信奉“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在三苏园内到处可以看到郁郁葱葱的竹林，满目苍翠，在微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散发着阵阵的清香，为园内增添了几分秀气和优雅。也许是沾三苏的灵气吧，每到傍晚时分，各种鸟儿翔集竹林，啁啾鸣唱，长久不绝，为园内增添了一道亮丽的风景。于是这些翠竹也有了好听的名字“东坡竹”。
郏县人对“三苏坟”的修缮、建设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围墙、大殿、享堂、坟墓、碑碣、石雕、道路经过精心整修，焕然一新；投资４００多万元的人工湖给“三苏坟”平添了灵秀之气……
尤其是东坡湖，郏县人可谓煞费苦心，东坡湖的周长、蓄水量，还有湖心的小岛面积都暗合了苏轼的生卒年月及享年。
走进坟院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青石牌坊，坊楣上书“青山玉瘗”四个大字，苍劲有力。两边石柱上一副对联经历风蚀剥落，依然清晰有力，“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这是苏轼狱中写给苏辙诗中的两句，今日读来，铮铮铁骨，幽幽思绪，跃然纸上。
再往前几步，三苏坟冢即现眼前。站在坟冢前的祭坛上，眼望苍松翠柏掩映下的三座坟冢一字排开，右为苏轼，中间为苏洵，左为苏辙。三苏坟院内遍植柏树，郁郁葱葱，参天蔽日，树干却均向西南方倾斜。传说三苏品德，感动草木，草木皆随其心意所向，遥望家乡眉山。以苏轼的才干与性情，身后仍是不得回归家乡，纵有兄弟相伴，有老父衣冠相守，仍是难减心中那分寂寞。别人来看他，多是瞻仰他的魂灵安息之处，他的内心，他的思绪大约少有人知，甚至少人欲知，连知道的欲望、想头都没有。倾斜的古柏，与其说是苏轼父子思乡的念力，不如说是当地百姓对其磊落人格的一种善意体贴。
徜徉在这肃穆幽静、郁郁葱葱的翠柏陵园，默念着后来文人墨客撰写的碑刻，一砖一瓦皆为历史文化的符号，一草一木都是人们思古幽情的寄托。
新建的东坡碑林。东坡碑林位于广庆寺和“三苏祠”东面的一个庭院内，这里汇集了当代190多位著名书法家的作品。这些书法家以各自擅长的手法，书写苏东坡的著名诗文136篇。而东坡碑林里最具创意的是“大江东去碑园”，在这个园子里，100位书法家同书《念奴娇·赤壁怀古》词。碑廊四周的石碑上，启功、沈鹏、王学仲、刘炳森、欧阳中石、大康、朱乃正等当代书法大家的作品尽在其中。《念奴娇·赤壁怀古》的正文百字，又是东坡先生代表之作，由100位书法家来写，点子颇为高明。除了“大江东去碑园”外，这里还有书写苏轼作品的诗词碑园、文赋碑园等。
现在，为了利益，各地纷纷高度重视发展旅游业，有的地区提出“旅游立县”、“旅游立省”。许许多多的地方都在争抢历朝历代的名人，诸葛亮，各地在争；李白，各地在争；杜甫，各地在争；颛顼，各地在争；帝喾，各地在争；黄帝，各地在争；炎帝，各地在争；就是蚩尤，各地也在争。更为可笑的，是西门庆、潘金莲、貂蝉、吕布都在争抢之列。
名人之争，自古就有，于今尤烈。
但是，那些争来争去，争得面红耳赤的人们，是否想到自己的先辈过去可否给那些争抢的对象以温暖，以帮助？
历史上，多少文人骚客，才子学士，忠良之臣，尝尽了世间的辛酸，饱览了世人的白眼，受够了宵小的嘲讽、污蔑、栽赃与陷害？
就是我们梦绕魂牵的故乡，也不是向所有的游子敞开温暖宽阔的怀抱，在拙作《沉重思乡情》一文里，我说：故乡是一炉火。故乡是一块冰。
真真是冰炭两重天。
就是“头悬梁，锥刺股”，发奋努力的苏秦，一样不是一帆风顺，直步青云。苏秦说秦失败，“妻不下紝,嫂不为炊,父母不为言”，但是，说秦成功，挂六国相印，功成名就，黄金无数，“将说楚王，路过洛阳。父母闻之，清宫除道，张乐设饮，郊迎三十里。妻侧目而视，侧耳而听。嫂蛇行匍伏，四拜自跪而谢。”
苏秦感慨万千，不禁问嫂子一句：“嫂何前倨而后卑也？”
嫂子心直口快，脱口而出：“以季子之位尊而多金。”
南怀瑾先生说：用金圣叹批小说的手法来讲，可批：“好个苏大嫂！可浮一大白。”
那可是至亲至近的妻子、嫂子、父母啊，即便如此，一样瞬息万变，判若两人，让人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所以，我们有落叶归根的传统，但是又有背乡离井的悲凉。
家乡有这样一件事，一个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外出闯荡了。几年过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儿子轻叩门扉，白发老娘颤颤微微地打开柴扉破门，看到日思夜想的宝贝儿子。明白事理，深明大义的老娘没有哭泣，没有昏厥，只是一遍遍地摩挲儿子的脸庞，打量眼前这个是自己的儿子，又不是自己儿子的汉子。老娘明白儿子已经不属于自己。老娘依依不舍，含泪送别牵肠挂肚的儿子，朦胧夜色中目送儿子再次远行。
时日不长，新中国诞生。儿子悄悄托人捎来口信：我们胜利了！儿子做了军长，相当于省长。属于高官。但是寡母从未透漏儿子在何处，谋何职，只默默的劳作，清贫地生活。土改了，划分成分了。有几亩薄地，势单力薄，孤独无助的老人竟被划分为地主，被批斗，被游街，罚去打扫街道，挑大粪……
一天天亮，人们发现一向日出而作，日没而息的老人没有起来。
推门一看，老人已经驾鹤西去。
没有人敢为老人操办丧事。
但终归有好人，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第二天，几辆吉普车，上海小轿车，十几个警卫，一众人等来了，那种阵势，乡下人是见都没有见过的。
一打听，原来老人的儿子是高官。
那个恶人，那个无恶不作的村支书竟然给吓死了。
想想看，如此的故乡，如此的乡人，当自己的老娘、老爹在世时，非但没有给予照顾，反而百般刁难，百般折磨的故乡、乡人，有几个游子还怀念，还挂牵？
于是，后世便有了多少的公案，你争我夺，当我们弄清楚了历史，明白先人的恶行，我们自己不替他们脸红？
我们总是习惯于从别人那里获得帮助，很难想到去帮助别人；我们总是习惯于考虑自己的快乐，很少顾及别人的痛苦。如此的习惯是不是应该改一改了？
如果一个民族，不能对那些仁人志士，精英人才给以温暖、呵护，我们又如何让他们来为民族谋福祉，为百姓谋福祉呢？
他们可是一个民族，一个族群的引领者，一个火把擎举者。
当年意大利著名记者法拉奇采访邓小平时，有这样一段对话：
法拉奇：对西方人来说，我们有很多问题不理解。中国人民在讲起“四人帮”时，把很多错误都归咎于“四人帮”。说的是“四人帮”，但他们伸出的却是五个手指。
邓小平：毛主席的错误和林彪、“四人帮”问题的性质是不同的。毛主席一生中大部分时间是做了非常好的事情的，他多次从危机中把党和国家挽救过来。没有毛主席，至少我们中国人民还要在黑暗中摸索更长的时间。
……
我们中国人民还要在黑暗中摸索更长的时间！
毛泽东，那是中国人民的引领者，领导者，火炬的擎举者。我们应该公正地评价这位伟大的政治家、思想家、军事家、理论家和诗人。
对毛泽东应该如此，对邓小平应该如此，对周恩来应该如此……对一切的民族精英，都应该如此。
善待人才，善待精英，莫再让他们遭受煎熬，饱尝辛酸，把芒刺一般的白眼调整为温柔的眼神，给他们以鼓励，以温暖，以支持。
那个时候，我们再来说我们是某某精英，某某英雄的故乡，故乡人，我们才心安理得，神定气闲，不内疚，不惭愧。
给我们精神家园留下宝贵财富的三苏已成为不朽的精灵，民族的骄傲，我们不仅要追忆与他们有关的爱恨情愁，还要为他们作一些心灵上的抚慰吧。
别了，三苏坟，除了风景，除了思绪，我什么都没有带走；除了追思，除了脚印，我什么都没有留下。
2010年5月24日14：01
2010-05-23 22:44:29 |
| William Zhou周道模 ?2010-05-24 05:11:44?? |  |
如果只写三苏，主题会集中些，也避免歧义。
|
| 白水 ?2010-05-24 05:14:59?? | |
随文一游，感触甚深
|
| 吟啸徐行 ?2010-05-24 18:56:50?? | |
写得比较杂,但资料详实,能让人大开眼界.
|
| 老小 ?2010-05-24 22:20:06?? 接受批评 | |
谢谢各位先生的回复，虚心接受批评，不断学习，不断提高，不断进步。
|
| 叶英儿 ?2010-05-25 01:13:19?? | |
拜读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