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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火》
《冬日火》
新华
冬天的日子真火,入腊月门一天比一天灼烈。
没时间摔扑克了,最简单那种叫押娘娘(争上游),拉车子车厢就是牌桌,嘴里不停地喊着:咩一咩,咩一咩。牌出手,大桃儿或是化妆皇后便被摔在上面,输者,从兜里掏出一毛钱递给胜者,陪着他一起笑。平和陪着一群人摔,当然少不了玉祥,也总是押回的娘娘少,递出去的钱多。
绞肉机一早就欢乐起来,平和拉着它,机架下的万向轮从一片冰上笑着碾过,转动起来没闲时,不用再一壶壶开水往里浇着为它解冻。两付十字形刀头,和细眼刀片晚上就要打磨好,贴在油石上平平的磨,好让它们在膛子里平平的贴在一起,把肉连根斩断断。不单是为了肉搅得碎,还为防蹩机,绞得肉一旦出现肉丝,机器很快就会停转,电机像被人捂住了嘴,嗯——拉着细长的声音叫,不赶快拉下电闸,烧毁线包,会很误事。卸开绞肉机,掏出肉,这要当着顾客的面。肉绞出来是鲜红的,可在膛子里,在口间,一圈是铅灰色的,顾客几乎没有不大呼小叫的,好似平和偷了他们的肉,还是不能让他们看见得好,眼不见为净,况且这是他自己也不愿看到的。他想让自己绞出的肉生吃都不会带肠杆菌,它的招牌用磁漆涂得洁白,大大地.红红地写着:卫生加工肉馅,他要对得起自己这块招牌。
玉祥的肉杠紧挨着平和,他的猪肉挂在架上,他对平和说:绞肉涨钱了,你也跟着涨吧,五毛一斤。
这是个诱人的数字,多收三毛。平和别说涨,想都不敢想,这不是乘生意好,赚黑心钱么?闲时一天才见十块八块,现在半天就能落个五七六十的,还想什么?自己是忙不过来了,得搭上妻子、孩子。妻子管绞肉,孩子在家烧着火,不停的送热水,所有暖瓶都用上。洗肉没有热水不行,即便这样,一双手也冻得馒头似的,晚上暖过来,奇痒难受,发紫处渗水,又很疼痛,握刀用不上力,还得接着冻。肉放在板子上剁,两手握刀,剁成碎块,填进绞肉机。绞猪肉的几乎绝迹,都是皮多,粘些毛屑,油结成块与肉几近分离状的羊肉。肉丝很粗,红得像要流血的牛肉,还有驴肉。人太多,家里的小桌.椅子.盆都搬出来,盛放着肉排队。没人一斤二斤的绞,都是七八斤十几斤,最多的几乎是全羊。不少人动手自己洗,平和为他们洗的时候,总要捡干净上面的毛,最少洗两遍,他们自己洗就很粗心,毛摘不干净,让洗两遍有人还嫌麻烦。还有的干脆在家里洗好剁好端了来。和平一家人忙得吃午饭都没空。
有人说和和平熟悉,和平想起来曾上他那里买过烟,熟人哪能收钱。闲时许多人都没收过钱,他的绞肉机几乎成了公用的,卖肉,卖菜的自己带肉来绞。妻在就不好说了,少收了熟人五毛钱。还有人说与平和沾亲戚,也叫上亲戚的名了,虽然这人平和从未见过,但感到亲戚瞪着眼在看他,妻也只是让几毛钱,这让平和觉得不是人欠他的钱,而是他欠人家的钱。
一直到黑,平和才顾上买玉祥的肉,是头一天说好的。年关将近,自己也该买点肉了。肉没有从架子上割,是从拉车上拿出来的。玉祥说架子上的肉是老母猪肉,有老病根的人吃了是会犯病的。经玉祥指点,平和才从个头大小,颜色深浅,肚皮上切取乳头的痕迹,弄明白老母猪挂在架子上也还是老母猪。
平和拿着玉祥的肉,突然有了怪样的感觉,总感到有病人在他眼前晃动,医院那令人发怖的白…这些与一个人有关,他就是玉祥。手中的肉是膘都很结实的瘦肉型,玉祥却觉得它感染上了病菌,里面生有蛆。这让平和有一段时间喘不过气来,挺好的人怎么能挣这种钱呢,唉!
平和真正恢复平静,是市场搬迁人去楼空的时了,平和不再絞肉,玉祥也不再宰猪。极偶然他们碰在一起,差一点擦肩而过,也几乎是同时认出了对方,停住自行车聊了好一阵子。平和还是老样子,玉祥也还穿着棉鞋,敞口的那种,不是她母亲就是他妻子手工缝制的。平和从心里原谅了玉祥。玉祥要比那些絞肉认识以后又不认识的人好得多,比那些卖注水肉,病.死畜肉,地沟油的好得多,比自己也好。每逢夏天,晚上总要把绞肉机膛子里的肉掏出来洗干净,不然就会变质发臭,第二天绞头一份肉,他没肉给人家往里填,这些肉足有一两,是客户的,这不是坑人吗?自己的刀老了,玉祥夺过去,我给你备备,备刀棍上噌噌几下刀口就折射出银线。客户洗肉的水,会淌在他脚下,他那双布鞋也就在水里站着,这让平和想到了自己的手。如果不是玉祥,自己现在不知吃过多少老母猪肉呢。回忆早晨灯笼似的太阳,忙忙碌碌的日子……
2008年9月2日星期二
2009-11-14 08:36:49 |
散文游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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