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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诗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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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我写下一个卑微的词：农民
午夜，我写下一个卑微的词：农民
（一）
夜色苍茫，月影朦胧
我用痉孪的手，紧握嚎叫的笔，郑重其事地写下一个卑微的词：农民
他曾是国家机器的累赘，任我绞尽脑汁在历史的长河中搜寻，他根本与国家不相匹配
古有“只有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今有“国家干部，国家工人……”
从古至今，在我的印象中，从来没有听说过“国家农民”
他从历史的源头流出，穿越悲苦的大地，流经数千年血与火的磨炼
在母亲的一阵惨痛中，呼啸着流进我的血管里
渗透我身体的每个部位，膨胀我的血液，撕裂我的心肺
穿越我的思想，疼痛我的神经，谋划我的前途，左右我的爱情
依附在我的生命里。他是我的灵魂，他是我的身份
尽管他是多么卑微，但是在人们面前，我总是很理直气壮地说
——我是农民
（二）
也许，我是多此一举。其实，我根本不需用语言表明
人们也能从我的举手投足之间看出蕴藏在我骨子里的那份卑微
那黝黑的脸庞，那痴呆的眼睛，那拙笨的双手，那木讷的表情
那不善言谈的嘴巴，那呆板的身体，那无法褪尽的泥杆子腿
不是吗？按照人们通常的思维，无论我披上一件什么样的“人皮”
都要在我的“头衔”前面冠上这个卑微的词
哪怕是你当了老板，当了工人,你当了作家 当了诗人
甚至当了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或者共产党员……
(比如说农民企业家、农民工、农民作家、农民诗人、农民代表、农民委员、农民党员等)
写到这里，请允许我补充一句：亲爱的人们啊！请您千万别误会
在此，我绝对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恰恰相反，我要感谢你们
因为你们，也只有你们——没有把这个词忘记，没有把这个词抛弃
因为如今，也只有如今——才会把这个词记起，才会把这个词重视
虽然他卑微的不能再卑微——真是前无古人
（三）
在历史的长河中，他曾是一面鲜艳的旗帜。如黑夜娩出的暗红
如浊泪堆积的泥沙，铸就了一部沉重的中国历史
（其实中国历史也就是中国农民的发展史啊！）
每当人们提到“揭杆而起”四个字，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
中学历史老师给我们讲的一次次农民起义，“等富贵，均田地”等气壮山河的口号
便会在我胸中响起，陈胜、吴广、李自成等起义首领的形象便会占据我的心灵
我的眼前也会频频闪过长矛、大刀、扁担、锄头高高举起的影子
但是这面旗帜，显然插遍了历朝历代，却没有插上历史的峰巅
没有插倒金鸾殿的宝座，没有插倒封建君主。此时
我又看到了那堆积如山的尸体和血流成河的惨状以及封建君主那得意的笑影
听到了鹰的号唳、虎的咆哮、龙的啸呤和阵阵凄惨的哭泣。
并隐隐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那此曾经在山林哀啼、在田间嗟叹
那些曾经彷徨、恐惧、憔悴、焦虑，那些放逐在黄土地、红土地、黑土地上的灵魂
他们追求、拼搏、无奈、反抗，仅仅是为了——生存
（四）
他们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他们忍辱负重，含辛茹苦
从茹毛饮血到刀耕火种，从神农作耒到殷商拓疆
从战国之乱到秦皇一统，从大汉到大唐到宋元明清
从列强入侵到新民主主义，从抗日救国到新中国成立
他们始终匍匐在土地上挣扎、默默无语
他们没有牢骚、没有浮嚣、没有怨言，他们甚至盲从、僵化、愚忠、奴性……
他们信菩萨、信神、信仙、信命……在田野、在山林、在乡村、在城市、在战场、在地狱……
做长工、做奴隶、当勇、当壮丁、做小本生意……
耕田种地、开山挖岭、建房造屋、筑路修渠、扛枪抗敌……
他们用自己卑微的身躯承担太多的道义，他们的愿望是多么的卑微：
有饭吃，多过几天安稳日子。当我写下这个卑微的词
手指流着血，笔不听使唤，身体不停颤抖，心里暗暗发虚
遥望天边，一轮崭新的太阳正从地心深处喷薄而出
正在擦亮一个卑微千年的词
2009-06-25 15:11: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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