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枫文集

河畔书生

???河南洛阳

?????4?

?????2009-01-06

???兼职

???读书写作

?????发送私人留言

?????http://maplereview.org/viewtopic.php?t=19313

查找河畔书生发表的所有帖子

???河畔书生,真名欧阳德彬,中国散文学会会员,现居洛阳。
博客:http://blog.sina.com.cn/ouyangdebin
QQ:466424075

散文游记
发表新帖   回复帖子
残存的迹象(投稿第六期,请编辑审阅)

            残存的迹象

  傍晚的天空黯淡昏沉,我漫无目的地骑着电动车,看到顺眼的路口便骑过去,也不思量那条路是通向哪里。这样的傍晚适合盲目骑车,因为这是一周的末尾。这一天,我不必到囚笼般的建筑里去上班,心情自然是愉悦的,丝毫没有不知车行何处的彷徨。
  我有一神交多年的好友,他除了工作,就是闭户视书,累月不出,令我惊叹不已。他有坚强的意志和明确的道路,才能耐得住长久的形式上的单调,心灵融入自由之境。可我,生活得有些盲目,任心随性,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想出来透透气。许多次了,盲目地骑车,在这个中原古城,观景赏风,怡然忘归。喜欢缓缓地穿越熙攘的人群,默默地观看沿途物事。身着裙裾的妙龄少女们在城市的街道漂浮,勤劳的主妇手里拿着一把芹菜或几棵葱,卖水果的光着膀子挥舞着秤杆子,这样的景象总让人感觉到尘世的温暖。我只是一个局外人,来自乡村,但还没有完全融入这座城市,谈不上超脱,也没有悲哀。
  街道上的路灯已经辉煌起来了,把天空衬托得更加黯淡。前面的人群很是密集,围拢在一个人工湖的旁边。我把车子停在路边的一棵合欢树下,锁好,走到湖边去。依稀记得两年前,有朋友提起过这里有亚洲最大的音乐喷泉,大概就是它吧。不喜欢热闹,生活在这座城市有几个年头了,也没来看。今天盲目地在街道的水流中航行,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里,只是不见水柱喷薄音乐震天的盛况,也许喷泉还没有开始吧。
  “喷泉刚刚结束,你来得可真巧。”哪里传来的柔弱的女声?在这座城市里,我认识的人也是屈指可数的,难道是湖中的水妖,以温柔的言辞来魅惑一个形只影单的异乡人?
  带着诧异,循声望去,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孩,她像我一样双臂支在湖边的铁围栏上。她身着淡蓝轻纱,长发随风飘动,有着一双充满笑意的眼睛,与我近在咫尺。清凉的晚风吹动她的长发,有几缕甚至搭在了我的肩头。哦,原来我并不认识她,可她在这人人讳莫如深的大环境里,主动与陌生男人说了话,难道她能洞察我坚强外表下的柔弱,像一只夜行的猫洞察黑暗?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开始不大喜欢说话,也慢慢习惯了沉默的注视。我看了她一眼,随便搭讪了几句,又开始注视繁华落尽的喷泉。我想喷泉喷发的声势一定非常浩大,要不然这里不会聚集那么多的人群,连人行道上都爬满了车辆,像金龟子爬满盛夏的树干,热闹得有点令人恐惧。这个时候,人们和那些车辆正陆续离开,只有一些残存的迹象可以让人推测当时盛况。为什么所有的景象都会逝去呢?无论浩大还是卑微,美好还是丑恶,真实还是虚假。今年年初,是我有生以来心境最为灰暗的日子,第一次真心的爱恋在现实的严酷中谢了幕。如果各自都别有所求,用尽全力也难免异道殊途。温室里的花朵永远难以体会农民之子的感情,那些强颜欢笑背负着太多沉重。鞭炮声不情愿地唱着自身的葬歌,大街小巷的人们莫名其妙地欢歌跳舞。在这样的背景下,寒冬走了,走得有些突然。墙根背阴的地方还残存着一些积雪和寒冰,深夜和早晨的空气还是有些凉。这些微小的迹象只是残存着,大多数的人群会对之毫不在意。一场盛大的晚宴落幕,杯盘狼藉地残存在桌子上,绅士小姐们早已飘然而去,和来时一样潇洒。空气中还飘荡着绅士们的几缕香烟,或者小姐们的香水味道。宴会的主角们要的是宴会的热闹,华贵等元素,只有无奈的奴仆来收拾那些残存的迹象了。社会的主流是高大形象和崇高品质,风尘小事则是草民的事。而那些残存的迹象,又是怎样地灼痛或温暖一个人的心灵?
  去年年关将至的时候,我从远方归来,踏上阔别许久的家乡土地。下了火车,先步行一段路程到离车站较近的舅舅家去,我家在隔壁的村庄。独行在乡村小道上,身子左侧的沟渠内长满暗黄的野草,野火焚烧的痕迹把它尽情勾勒。难以想象当时野火的盛大和肆意,只看到沟渠内写满了灰黑的象形文字,简牍一般残存着一段历史。一条通往老家的土路蜿蜒向前,脚印和车辙是岁月的皱纹。路的边缘是松软的浮土,可以把脚轻而易举地陷进去,刹那间,自己也是生长在土地上的一株枯草了。
  乡村的风从身后吹来,我的后背感觉到了些微的凉,那风一定是穿过雨幕的风,看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冬雨已赶在途中了,稍后即至。我肩扛着大号行李箱,死沉死沉的,背上还趴着颇有分量的旅行包。乡村的土路凹凸不平,却浑厚而踏实,让人想起父亲的背脊。两侧的红砖平房一点点后退着,家家户户大多数都是木质大门,围着砖垒的院墙。那一扇扇大门便是一套完整房子的脸,盛气凌人或者残破落败。稀稀疏疏的几声鸟叫声从附近传来,我循着声音一抬头,没看见那不畏严寒的鸟,倒是并肩而立的大叶杨挥舞着枝杈,不知欢呼着什么。雨点稀稀落落地开始奔向大地的怀抱了。
  举步维艰依然继续着,我向前张望着,清晰地记得舅舅家就在这条路上,却忘记了是哪一家,毕竟已隔了好几年才归家乡,还有哪些残存的迹象指引我走向舅舅的院子?前面有几个人在大门屋檐下说笑着,我一眼就认出怀抱着小孩的那个中年汉子就是舅舅,他消瘦的身材,颧骨很高,眼神是朴实而善良的。我大喊一声舅舅,他没有察觉,好像那些人是活在我的梦里,我看到的都是幻象。他把怀里的孩子紧了紧,抬起头,瞧见了我。便把孩子让舅妈抱着,来帮我搬箱子了。这时的雨比先前急多了。
他把我的箱子放在大门底下,便带着我走进院子。我说还是把箱子搬进屋里的好,以防被别人拿去。放心吧,什么东西也不会少,乡里乡亲的,他微笑着说。他一笑,消瘦的脸上颧骨更高了。他用微笑的语言打消了我在城市养成的谨慎,也许那种谨慎叫做怀疑。
  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钢筋铁骨地伫立,直攀高高在上的屋檐。前几年随母亲来时,这棵石榴树还是幼苗,嫩黄的叶子在微风中打颤。几张兔子皮挂在枝头,在风雨中摇曳着,白色的,灰色的。早就听母亲说,舅舅在农闲时沿街收购一些兔子皮,卖给皮毛商人,挣些小钱补贴家用。前些年,我在异地上学,他也资助过我不少。那些兔子皮在风中摇曳着,像是石榴树结出的美妙果实。
  下雨了,怎么不把那几张兔子皮收进屋里,我问舅妈。你舅舅年纪不小了,不再让他走街串巷了,那几张是卖剩下的,不要了,懒得打理了,她说。我扭头看舅舅,他怀里抱着孩子,颧骨很高,眼神是朴实而善良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不少。中年得子,我猜他是很幸福的。
  雨停的时候,他到代销点买来鸡肉,吩咐姑妈去做午饭。对这里家境一般的农人来说,肉类可以算是奢侈的食品了,宣传媒体过大地夸张了农村的变迁,光影一般华而不实。我和他一人坐一只小板凳,聊些农事家事。吃饭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碗里都是肉,他们俩的碗里多半是土豆,鸡肉只是寥寥的几小块,我的心再一次震动了。
  临走的时候,舅舅准备骑着人力三轮车送我,我的家就在邻近的村庄,好在雨下得并不大,地上泥也不多。他从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一张毛色雪白的兔子皮,叠好装进塑料袋里递给我。这张是自家养的兔子死后留下的皮,那只兔子你小时候还抱过它,我一直没舍得卖。让这张兔子皮再陪你一程吧,可以做成手套御寒。
  我打量着他,消瘦的身材,颧骨很高,眼神是朴实而善良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不少。在他身后,几张兔子皮挂在石榴树枝头,在风雨中摇曳着,白色的,灰色的。这些残存的兔子皮,诉说着他曾经风吹日晒走街串巷的艰辛。
  回到家,年近半百的父母亲成了兴高采烈的孩子,张罗好吃的饭食。那条养了十几年的黄狗还拴在东屋墙角,汪汪地朝我吠叫几声,我走近它,它又亲热地摇起尾巴来。母亲说它的眼浑了,只有靠近才能认出人来。院子里的三棵柿子树还在,凋落了叶子但也精神矍铄。母亲说给我留着的柿子放在箱子里,我顺着母亲手掌的方向走去,拿出一个柿子,早已稀软的不成个了。母亲说还能吃,我吃了一口,果然甘甜。屋里简单质朴的陈设没大改变,水泥墙上残存着淡漠的粉笔印,那是我小时候涂抹的骑月亮的孩童。一只暖瓶的盖子丢了,母亲用半根玉米棒槌当作壶盖,暗暗佩服她的奇思妙想了。
  吃过午饭,我执意要到老屋去看看,那里有我幼年的回忆,不知现在那里还残存着什么。
  前面的那片树林,那么熟悉,我小时候时常在里面和邻家小孩玩耍。我偷偷把他的那块清凉的鹅卵石藏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下,他找不到它了,便抽泣着回家了。我偷偷把石头掀开,把那块鹅卵石握在手心,清凉清凉的。那棵大杨树旁边的平房,斑驳的墙体露出暗红的砖,那砖敦厚而庄重,好像出自父亲之手。小的时候,我靠在树荫下乘凉,父亲把一块块砖坯垒成长城。秋天的时候,他把那些砖坯种进砖窑里,用野草麦秸烧烤数日,来年春天收获了许多暗红结实的砖。那些砖的神情,个个敦厚而庄重。
  步行着走到村子的中央,某种隐秘的意识牵引着我走向两扇木门。木门上的门神早已在风雨中漫漶,几痕泛白的旧纸片死死地粘在那里。左边的那扇门向后仰着,右边的那扇门向前伸着,生锈的门栓挣扎着把两扇门连在一起。院子里的荒草淹没了我的膝盖,一种身材细长的枯草调皮地逗着我的痒,我却笑不出来。一个老头佝偻着身子,他的背上骑着一只粪箕子。他把粪箕子放在地上,从地上拾着干柴和枯草。他走到我的跟前,用一根干枯的槐木棍指着坍塌的房屋说着什么,可我一句也听不懂。他又用双手吃力地比划着,槐木棍凋落了几片灰黑的树皮。我依稀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好像在向我表明,眼前屋舍的房顶坍塌于一个雷雨交加的夏夜,那已是许多年前。
  这样的玄想像是做了一个悠长的梦。再看周围,没了女孩,人群也已完全散去,如同独身置身荒漠。她到底不是水妖。湖边的草地上有一条被遗忘的青色丝巾,几张无奈的废纸随风跳动,又是一番残存的迹象,为什么又是一番残存的迹象?(约3800字)
  (二〇〇九年六月十七日,洛阳)

2009-06-17 22:14:36
引用并回复
William Zhou周道模 ?2009-06-19 13:54:07?? 引用并回复


生活感受深,艺术构思好。问好!

_________________
阅览成员资料     William Zhou周道模北美枫文集
宾至如归